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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药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txt下载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32章 水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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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2章水肿

    顾轻舟治好了两个心瘕的病人,留他们住了两天,就送他们回去了

    无言和秦九娘没有走。

    顾轻舟是特意把秦九娘的病留到最后治疗,是想她住几日。

    春寒料峭,顾轻舟莫名总有悲春的情绪,不知是因颜一源,还是因霍拢静。哪怕桃蕊泛红,也没办法点缀她的心境。

    可无言的一番吵闹,让她需得很专心去思考病例,以及忍耐他的聒噪,反而没了那些悲切。

    她第一次不讨厌这聒噪声。

    她的心太荒凉了,哪怕司行霈在身边,也是一样的。

    她需要一点热闹。而无言的声音,哪里只是热闹?他一个人就能形成“人声鼎沸”的效果,简直是热闹非凡。

    顾轻舟也问过秦九娘:“你教授他武艺,需得和他朝日相对,你是如何忍受他的?”

    秦九娘说:“我幼时父母双亡,和妹妹住到亲戚家的武馆里,后来嫁给了少东家。没过多久,丈夫就被人杀了。

    两个孩子,一个遗腹子七个月,生下来就没睁开眼,胎死腹中;另一个两岁半,掉井里淹死了。

    妹妹出嫁后,被虐待而死,我为了给她报仇,搭上了公婆和武馆。像我这样的人,若没点声音在耳边说话,是活不下去的。”

    她用一种极其平淡且空旷的语调,讲述她的磨难。

    说起来轻松,顾轻舟套用在自己身上想想,顿时浑身泛寒。若这是她的遭遇,她只怕活不下去。

    顾轻舟听罢,怔愣半晌,想要安慰她却不知该捡了哪一句话说。

    噩运就好像旗袍的口子,撕开了一条,非要把整件衣裳都毁了才罢休。

    顾轻舟见过惨事,秦九娘的遭遇可谓悲惨万分。

    任何的安慰,都是隔靴挠痒。顾轻舟那些小悲伤,在秦九娘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她珍惜的人,大部分都活着。比她的性命还重要的司行霈,也在她身边。

    良久,顾轻舟才把情绪收敛好,说:“节哀。”

    这声节哀,是情真意切。

    “不哀了,也没那么多精力去哀。”秦九娘说,“既然活了,就得活下去。”

    顾轻舟嗯了声。

    她把秦九娘的事,默默记在心里,细细品味着,就想人这一生,真不能任由自己落魄。

    一旦落魄了,老天爷就会像个顽皮的孩子,最爱落井下石,非要再踩上几脚才肯罢休。

    顾轻舟没必要为颜一源伤感,他身体强健,精神充沛,并不是要死要活的模样;而霍拢静能躲能藏,未必就真的过得不堪。

    大家都在走一步算一步,顾轻舟只得把这些搁下。

    “过去的事,不提了。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顾轻舟道。

    秦九娘这次下山,就是来找顾轻舟看病的。

    山上也有郎中。

    以前他们生了怪病,郎中治不好就当是上苍的惩罚,该如何就如何去了,从不想着下山寻医。

    可顾轻舟展露不凡之后,五先生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秦九娘才三十五岁,算是盛年,水肿也许不是大病,可长久病着,痛苦得很。

    五先生想,秦九娘已经够苦了,**的折磨又何必非要她硬扛?五先生就让她带着无言,下山找顾轻舟了。

    “以前吃过八正散,是不是?”顾轻舟问秦九娘。

    八正散是清热利水的,是治疗水肿的良药。

    秦九娘吃了小半年,也不见效果。

    “对,是吃过八正散,我们自己配制的,自己种的草药。药很好,估计是药方的问题了。”秦九娘回答。

    顾轻舟点点头:“是的,是药不对症。”

    秦九娘沉吟了下,道:“顾小姐,你能否说得仔细?我回去告诉郎中,让他也长长见识。以后若是还有人犯病,就不用劳烦顾小姐了。”

    她记性极好。

    顾轻舟颔首,治病时从不藏掖,就如实告诉了秦九娘。

    “同病不同源,这原本就是很常见的。水肿并非一味的清热利水,我就见过很多水肿。

    你的病,乃是又一特例:阴虚到了极致,不能化阳,导致二便闭塞。你可是二便艰难?”顾轻舟问。

    秦九娘的确是二便艰难。

    她会以为,是生病了才如此。山上的郎中没提到这个,她也就懒得多嘴一问,此刻才说:“的确是,大便、小便都很艰难。”

    “极阴虚,不能化阳,就会阴阳不调。阴阳不调又会导致肺气失宣,肾水难行,水湿就泛滥横溢,肌表充盈看着就像是水肿了。”顾轻舟道。

    秦九娘认真记下了。

    “你这个病,都不能算作平常的水肿,清热利水是无用的,需滋养真阴。我给你开个简单的方子。”顾轻舟道。

    她伏案,把药方写出来。

    因秦九娘打算拿回去,顾轻舟就又誊写了一部分,告诉秦九娘说:“药方很简单,生白芍半斤,阿胶一两。生白芍煎汁,将阿胶融化其中,一起服下,一共服用七日。”

    见秦九娘认真苦记,顾轻舟说:“我回头写一份医案给你带回去,你不用强记。我的分析,你认真理解了,回去郎中问起疑惑时,你能替他解答。”

    “也好。”秦九娘道。

    顾轻舟告诉她,生白芍微酸微苦,最擅长滋养阴血,可以利小便;而阿胶滋润阴燥,可以通大便。

    “通便之外,这两味药都能降浮越之热。”顾轻舟道。

    解释完了,她就派人去抓药,让厨房专门照料。

    “你可能要小住半个月,我得复诊后观察一段时候,才能确定你痊愈了。”顾轻舟道。

    秦九娘有点为难。

    她怕打扰了顾轻舟夫妻俩,毕竟无言那张嘴时刻不闲。

    顾轻舟眼睛一转,又问秦九娘:“你们师徒,刀工都很好,是不是?”

    秦九娘道:“是。”

    没有半分谦虚,说明他们的本事比顾轻舟预想中更好。

    顾轻舟眼睛转了下。

    她问秦九娘:“假如我出事了,想要你帮我杀人,可犯忌讳?”

    “不犯。”秦九娘淡然道,“我们不忌讳杀人,只忌讳做不干净。”

    她又问顾轻舟:“你有仇人?”

    顾轻舟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三个人:蔡长亭、平野夫人和平野四郎。

    想了想,她笑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想留你们多住些日子”

    秦九娘心中明了。

    顾轻舟收利息的时候到了,她估计是在筹划杀掉某个人,而自己和无言的本事,需得用上。

    秦九娘不在乎杀人,她过耳不过心的听了,就去厨房看佣人熬药去了。

第1033章 狮子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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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3章狮子狗

    顾轻舟从扫墓回来,又遇到了颜一源,心zhong总好像有事。

    她宛如走了很长的路,疲倦极了,想要躺下了休息。

    歇的不是身体,而是脑子。

    她不愿意去想太深的事,一想就头疼。可她总是个有思想的人,想得不深,就想得浅。

    秦九娘的病不难,顾轻舟开了药方之后,就写了医案,誊抄出一份,等七天之后再写个复查医案,就算了结了。

    这个病例没什么值得她挂心的。

    又到了周末,叶妩来看顾轻舟。

    她烫了头发。

    前面是厚厚的浓刘海,后面的头发却烫得焦黄,蓬蓬松松的在脑后。

    她穿着一件格子大衣,一双小皮靴,十足的时髦派儿。还是那样的叶妩,却好似有了精气神。

    “好看吗?”叶妩问顾轻舟。

    顾轻舟真心实意:“真好看!”

    她这几天不愿意想太复杂的,故而专门捡些小事大想特想,想出一副烦恼的模样。

    司行霈去见了霍钺,晚夕回来问她:“发什么呆?”

    顾轻舟回神般,撩起了自己的长发,问司行霈:“你说,我如果把头发剪短了,再烫个卷儿,会好看吗?”

    司行霈照着她的描述想了想,顿时笑出声:“倒也可以,我不介意养只狮子狗。”

    顾轻舟捶了他一下。

    “我是认真的!”她咬着牙齿,下了狠劲说。

    司行霈端正了神色:“我也是认真的。想烫就烫,现在时髦的太太小姐们,哪个不烫头?”

    顾轻舟斟酌再三。

    她对司行霈道:“我总感觉自己像个旧时代的人,浑身上下都是腐朽的气息。我真想做个新派的女性,会说几句自由、民主,穿洋装烫头发”

    她又拂过自己的头发,又长又密,柔顺又有光泽,满满的一大把,披散开来宛如绸缎。

    新派的姑娘,谁还留这样的头发?

    “养了十几年了,从来没大剪过。”顾轻舟说。

    司行霈笑道:“想剪就剪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世上,原本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你换个发型,我也瞧个新鲜。”

    顾轻舟听了他的话,倒好像是情真意切支持她烫个头发,不免诧异。

    她端详着他:“你舍得我这头长发?”

    “我又不是爱你的头发。”司行霈哭笑不得。

    他似乎从未特意留恋过她的长发。

    倒是司慕和霍钺,很喜欢顾轻舟这头发。

    “那好,我真剪了。”顾轻舟跃跃欲试。

    司行霈道:“明天把理发师叫到家里来。”

    他知道顾轻舟这几天不开心,也知道她不开心的缘故。既然换个发型能让她心情好转,那就换。

    临睡前,顾轻舟拿着杂志给司行霈看,问他自己到底要烫成哪样。

    司行霈看了看,感觉杂志上的女人,个个蓬着头,全像狮子狗。

    他的轻舟也要做狮子狗了。

    司行霈心zhong有点期盼,又有点想笑,随便指了一个:“就这个好了。”

    两人睡下,司行霈轻轻撩过她的长发,在鼻端嗅了下,还是有玫瑰微苦的清香。

    头发很长,已到了腰下,浓密柔软的,的确是好看。

    司行霈抱紧了她。

    翌日,他早起时,顾轻舟已经坐在楼下的客厅。

    她略有所思坐在电话机旁边,手里拿着一本庞大的电话簿子,一边翻一边凝神。

    司行霈问她:“想给谁打电话?”

    顾轻舟眼帘微抬,说:“理发店。”

    司行霈对这件事不上心,睡了一觉居然忘记了。如今看到顾轻舟还在翻,他笑道:“那快打。”

    顾轻舟放下了电话簿子,淡淡说:“先吃饭吧。”

    夫妻俩吃了早饭,司行霈就出门了,他说:“今天带霍钺去看点买卖,如果早的话,就请他回来吃晚饭,你让厨房炖只鸭子,他爱吃鲜笋炖鸭。”

    “好。”

    司行霈还没有走,顾轻舟一边喝茶,一边又开始翻电话簿了。

    他伸手,轻轻摸过了她的头顶,笑道:“犹豫什么呢?”

    顾轻舟唔了声。

    司行霈出了门,心里不知怎的,老是想象顾轻舟像小狗儿一样的发型,越想越好笑,甚至迫不及待想要看到。

    他跟霍钺去办事,到了zhong午的时候,他就不停看表,估摸着顾轻舟的头发烫好了,真想摸一摸那焦黄又蓬松的头发。

    又可以逗顾轻舟了。

    司行霈忍不住笑了。

    “你今天像个精神病。”霍钺客观评价他,“家里有什么好事么?你总是看表。”

    司行霈是把他当挚友的,如实告诉了他。

    轻舟要弄个蓬头了,这件事是新鲜有趣的。

    “我常在街上看到那些蓬头发的女人,真的像狗。以后我家里也有一只了。”司行霈很激动,搓手笑道,“轻舟一直少年老成,突然变成一只狗似的,你想想多好玩啊。”

    霍钺则是怔愣住了。

    “那么好的头发”霍钺脸色微敛。

    他第一次遇到顾轻舟,当时她正在躲开乱跑的小孩子,却撞到了他的桌子。

    她被撞得身子一倾,头发就从霍钺的手背滑过,凉软顺滑,让霍钺心头莫名其妙一酥。

    所以他的女伴刁难她时,他主动开口了。依照他的性格,是不会那样帮理不帮亲的,他只是想帮她而已。

    后来,他就一直很爱她的长发。

    不成想,她竟然轻易要剪掉了,而司行霈丝毫不觉惋惜。

    霍钺怅然。

    “你们两口子,太不珍惜好东西了。”霍钺道。

    司行霈斜睨了他一眼:“头发丝算什么好东西?”

    “轻舟的头发,跟旁人的都不一样,养成那样,耗尽了多少心血啊。”霍钺回想起那青稠一样的长发,又叹了口气。

    “庸俗!”司行霈骂他。

    事情做完了,才下午五点半,司行霈上了汽车,对霍钺道:“去我家看狮子狗吗?”

    霍钺一边打开了后座车门,一边说:“我要把这话告诉轻舟,你今晚就等着跪地求饶吧。”

    司行霈道:“轻舟喜欢狮子狗。”

    霍钺实在不太想看到顾轻舟绞了头发,可又没权利阻拦,故而心事重重的跟着司行霈,去了他家吃饭。

    然而,一进门的光景,却是让他们俩都挺意外。

第1034章 三个恶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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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4章三个恶棍

    顾轻舟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一头及腰的长发,柔顺披散在肩头。

    司行霈很失望:“没烫头发?”

    他的狮子狗是抱不成了,满心的玩笑话也没地方说了。

    顾轻舟笑着站起身。显然头发是刚刚洗过的,顺滑似流瀑般,静静在她的肩头淌过。

    “理发师都请到家里了。等他拿出来剪刀,我就觉得他不是要剪我的头发,而是要剪我的心。没办法,给了赏钱和工钱,就打发他回去了。”顾轻舟笑笑。

    这么一闹过,顾轻舟再看自己的头发,都觉得顺眼多了,且莫名其妙生出失而复得之感。

    不仅她如此想,霍钺亦然。

    霍钺道:“不剪挺好的,满世界都是卷头发的阔太太,轻舟这样显得弥足珍贵。”

    司行霈也道:“我现在看看,你这头发的确是漂亮,从前都没仔细欣赏过。”

    顾轻舟抿唇微笑。

    霍钺问:“为何没仔细看?”

    “因为她其他地方更美。”司行霈理所当然说。

    顾轻舟笑出声,说:“也可能是你瞎。”

    霍钺就哈哈大笑。

    厨房很快就摆好了晚膳,果然有鲜笋炖鸭汤。

    顾轻舟也请了秦九娘和无言上桌。

    依照约定,顾轻舟要无言在半个小时内不出声。

    霍钺好奇看了他一眼,还问这是谁。

    “我们新认识的朋友。”顾轻舟道。

    秦九娘的水肿尚未消除,而无言使劲憋气似的,霍钺深感这二人怪异,司行霈和顾轻舟也没有多介绍,他就转移了视线。

    他看到了桌上的鲜笋老鸭汤,就知道是给他准备的。

    他尝了一口,对司行霈道:“很地道,多谢款待。”

    几个人吃了饭,一开始还是霍钺和司行霈、顾轻舟谈些琐事,大部分都是围绕霍拢静和颜一源。

    半个小时后,无言开腔了。

    霍钺震惊看着他。

    后来,司行霈和霍钺提早离席,等无言一个人吃完剩下的。

    无言上了楼,还是一路叽里呱啦,非常热闹。

    “这人是怎么回事?”霍钺问司行霈,“脑子还正常吗?”

    “正常,就是话多。”司行霈轻描淡写。

    霍钺道:“这也太多了。”

    司行霈笑笑。

    “你忍得了?”霍钺问。

    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司行霈竟这样好心又好脾气?依照他从前的性格,这样聒噪的人,早就被他毙了。

    司行霈道:“轻舟喜欢。”

    霍钺一开始没明白这话,心想轻舟平白无故喜欢一张口能发出几百只鸭子叫声的人?

    后来又一想,才幡然醒悟。

    寂静的日子里,人的心思会乱窜,偶然钻到不知的地方,故而痛不欲生。

    唯有热闹了,心才慢慢活泛起来。

    霍钺叹了一声伤感的气,说:“得早点找到阿静。”

    司行霈则吐出一口青烟。

    顾轻舟收拾好了,端了两杯茶上楼,捧给了霍钺和司行霈。

    她刚坐下,副官敲门进来,把一份译好的电报交给了司行霈。

    司行霈看了几眼,递给了霍钺:“你的消息还蛮可靠。”

    霍钺接过去,微微笑了下。

    顾轻舟好奇,问:“怎么了?”

    司行霈把电报给了顾轻舟。因电报内容简短,又是前言不搭后语,司行霈就给顾轻舟解释。

    “北平内阁没有大乱,他们想出了花招,就是‘武力统一’江南江北,故而要重新练兵。”司行霈笑道。

    顾轻舟的手略微一颤。

    “真是馊主意!”顾轻舟道,“报纸不是天天在骂武力统一吗?他们这样,会失去民心的。”

    霍钺接口道:“武力统一是幌子,目的还是裁军。为了武力统一,他们就需要组建军部,把各处军阀的部队重新组建。

    愿意接受改编的军阀,就授以军部的军衔,然后部队是正规军;不愿意接受的,就发出像模像样的讨伐,然后将他们的部队贬斥为‘杂牌军’。

    到时候再煽风点火。军阀多半是土匪出身,真正念过军校的没几个,谁能有远见呢?”

    霍钺这番话,原是没什么错的。

    司行霈却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你这不是把我也骂进去了吗?”

    霍钺端起了茶盏,神态怡然问:“你念过军校?”

    司行霈:“”

    “你不是土匪?”霍钺又问。

    司行霈:“”

    话题突然陷入僵局,顾轻舟笑着打岔,说:“这样的计划也是异想天开吧?那些军阀虽然没念过军校,可一个个都是人精。有没有好处,他们天性就能感知到。”

    “所以说,太原府的叶骁元又成了靶子。这次,内阁还是得先打他的主意。”霍钺笑道。

    为何每次都拿叶骁元开刀?

    首先,叶骁元是独占山西的,没有其他势力联盟,不会牵扯甚大;其次,山西扼天下之势,自古就是兵家重地,想要经略南北,一定要占领山西;第三,叶骁元是大军头,拿下了他,其他各地小军阀就不敢作乱。

    不管是裁军还是军事改革,叶骁元都首当其冲。

    顾轻舟说:“今年到处都不太平。不管是政界还是军界,都难混。”

    她是个年轻的小女人,一开口却似老气横秋、经历沧桑,让霍钺和司行霈都笑了起来。

    顾轻舟又看了身边两个男人:他们俩都混成了翘楚,突然觉得这两人都不是啥好玩意儿,因为好人在当前乱世难有成就。

    只有心狠手辣,才能在青帮或者军界出头。

    她自己先笑了。

    她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们。

    司行霈说:“思路倒是不错,再往深处想想!”

    顾轻舟明白他的意思——往深处想想,就连顾轻舟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

    她装傻,说:“我一个家庭妇女,想不明白。”

    惹得霍钺哈哈笑起来。

    霍钺的人生,可谓步步惊险。他没有家庭、妻子儿女,就连唯一的同父异母妹妹,也弄丢了。

    真正能让他放下所有戒备的,就是和司行霈、顾轻舟在一起。

    他们三个人,有种势均力敌的安心。

    霍钺想,自己要保护他们,没有了他们,他的日子会非常寂寞。

    顾轻舟仍是那样的长发,司行霈还是那样的邪恶,他们仍是他最初认识的模样。

    很好,一切都没有变,霍钺心中骤然生出了温暖。

    “挺好的。”霍钺的笑容难得满满的,连眼角眉梢都有笑意,“做个恶棍,还有人相伴,真是老天爷厚待了。”

第1035章 心口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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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5章心口不对

    没有亲人的消息,日子还是要过的,况且顾轻舟和司行霈来太原府都有重任。

    就连霍钺,也是来日奔波。

    “颜一源突然转了方向,往东北走了。”司行霈告诉顾轻舟。

    “不在山西?”

    “他是转了方向的,不知缘故。”司行霈说。

    顾轻舟道:“那再派人跟着他。”

    派人跟着他,同时也派出另外的人去找霍拢静。

    顾轻舟还回了趟平野四郎的府邸。

    平野夫人昨天又叫人送了些账本给她,都是太原府内的生意,让顾轻舟打理,顾轻舟有几个细节要请教她,故而回去了。

    她遇到了蔡长亭。

    蔡长亭正好从外面回来,一袭黑衣隐约沾满了灰尘,头发也灰蒙蒙的,白皙面颊有几块黑迹。

    他是过分爱干净的,罕见这样狼狈。

    他主动和顾轻舟打招呼:“中午一起吃饭?”

    顾轻舟瞧着他的模样,笑问:“你这是去哪里刨土了?”

    “去了趟旧房子,到处都是灰。”蔡长亭说。

    顾轻舟哦了声。

    到了府里,顾轻舟才发现平野夫人和平野四郎都不在家,听说是出门吊唁了——平野四郎有个朋友死了太太,他们都去参加葬礼。

    只有顾轻舟和蔡长亭在家。

    顾轻舟就把账本给蔡长亭,请他帮忙处理几个问题。

    满桌的菜肴,顾轻舟胃口乏乏,笑道:“我都不太爱吃,府上的厨子做得菜,既不像日本口味,也不像太原府的口味,四不像了。”

    太原府的饭菜,她是能吃得惯的。

    她在岳城的时候,不太爱面食,可太原府的面食很好吃,因为总有小麦粉浓郁的面香。

    因为食材新鲜,而且原材料良好。

    小麦到了江南,经过长途的运送,哪怕保存得再好,都失去了它最原本的新鲜。

    她一到太原府就很能习惯面食,但是她吃不惯平野四郎府上厨子做的。

    “那就不吃了,去叫一桌席面吧。”蔡长亭道。

    他利落喊了佣人,让他们把满桌的菜撤下去。

    顾轻舟道:“没关系的,随便吃几口好了。”

    蔡长亭道:“等会儿让他们做饭后甜点。”

    顾轻舟嗯了声。

    她漫不经心吃饭,突然又开了口,问:“蔡长亭,你能不能帮我留意霍拢静的下落?”

    她上次还问,是不是蔡长亭抓走了霍拢静,如今却要他帮忙找寻。

    她给蔡长亭出了一个难题。

    若是找不到,既显得他没能力,也显得他没诚意,他说爱她更像是个笑话。

    顾轻舟能想到各种角度来对付蔡长亭。

    蔡长亭擦了擦唇角,将口中辛辣的牛肉咽尽,他说:“你如今不怀疑我了?”

    他把难题踢了回来。

    顾轻舟若是怀疑,那他不需要帮忙;若是不怀疑,就等于接受了他的示好。

    他们彼此挖坑,等着对方跳下来。

    顾轻舟笑道:“若是你抓到了她,我肯定找不到,所以得拜托你啊。长亭,你不是很厉害吗?”

    难题再次回来。

    如此拉扯,无休无止。

    蔡长亭吃的那块牛肉,醋放得太多了,酸味过重,辣味又呛人,又酸又辣全在他口腔喉咙里,让他很不舒服。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安静微笑,说:“轻舟,别再试探我了,我真没有抓霍拢静。”

    “那你可知保皇党的跟踪术?”顾轻舟又问。

    蔡长亭道:“那是秘密。”

    顾轻舟的筷子,颇为用力在小碗上敲了下,清脆一声响,能震人耳膜。她这个动作状似无意,唇角略微下垂着:“我还以为,我有资格知道秘密。”

    蔡长亭望着她,她修长羽睫投下,看不清楚她的眼神,只能瞧见她微微撇嘴,似有冷嘲。

    “有没有资格,是夫人说了算,我也做不了主。”蔡长亭道。

    说罢,他又看了眼顾轻舟。

    心里的情绪,在缓缓摇曳,似春日屋檐下的游丝,毫无着落和前途,就那么漫无目的的荡漾着。

    他的感情,不也就是这样的吗?

    他的表白,顾轻舟和司行霈全没有当真。就连他自己,都不觉得那是真话。

    谎话说久了,自己也糊涂了。他只有对照自己的心时,才明白自己真的很爱顾轻舟,爱到了极致,想要拥有她、独占她。

    可他也不能时刻对照着自己的心看,故而绝大多数的时候,他仍是把顾轻舟和司行霈视为危险的活物,想着利用他们,甚至除掉他们。

    “轻舟,我今天会跟夫人谈。”蔡长亭突然道,“我会帮你问夫人。”

    顾轻舟已心不在焉。

    她心里有事,蔡长亭心里也有事,默默把饭吃完了,二人不再开口说话。

    饭后,顾轻舟和蔡长亭闲聊,话里话外套他的口风。

    而蔡长亭对这件事,坦然得几乎透明,顾轻舟套了半晌,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得到。

    他们彼此太熟悉了,顾轻舟摸透了蔡长亭的脾气,蔡长亭何尝不是?

    到了黄昏时分,平野夫人和平野四郎回来了。

    平野四郎脸上有了点喜色,一点也不像出去吊丧的。

    他用日语对平野夫人道:“你准备准备,我们明早就走。”

    顾轻舟装作没听懂。

    平野夫人则是嗯了声。

    等平野四郎进了里屋,平野夫人才问顾轻舟:“你怎么过来了?”

    顾轻舟不答,反而问道:“夫人,您明天要去哪里?”

    “去一趟北平。”平野夫人道,“是将军的老朋友,我们去见一见。”

    顾轻舟眼睛又是一动,问:“能不能带着我去?”

    “要开个军事会议,怕是不能带着你。”平野夫人笑道。

    顾轻舟想起了司行霈和霍钺的话,想到了“武力统一”,眼眸微敛。

    她和平野夫人寒暄完毕,就回家了。

    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司行霈。

    “北平内阁可能会依靠日本军部,重新组建军部。司行霈,你得去提醒叶督军。”顾轻舟道。

    司行霈眼神一沉。

    他不假思索站起身,道:“我现在就过去。”

    走到了门口,他又道,“你给霍爷打个电话,让他也去叶督军府。”

    顾轻舟答应了。

第1037章 以命换命

    这顿晚饭,一直吃到了晚上十一点。

    顾轻舟和叶姗八点多就离席了,因为那时候叶妩回来了。

    “我差点也烫了你这样的头发。”顾轻舟抚摸着叶妩的卷发,说道。

    叶妩和叶姗一起愕然。

    “可别,你这头发多好看!”叶姗道。

    每个人听说她要剪掉头发,都会替她难过,包括那天登门的理发师。

    顾轻舟笑笑。

    她们闲聊了很久,直到副官进来说散席了,顾轻舟才离开。

    他们回家后,叶督军连夜去了北平,还带走了不少的钱财。

    顾轻舟问司行霈:“说得如何了?”

    “已经定了个主意,接下来就是靠他自己的手段了,这点可以放心,叶骁元的本事,咱们家的督军都要输他三分。”司行霈道,“我让他去请邢总长帮忙,你还记得邢总长吗?”

    顾轻舟点点头:邢森的父亲,北平内阁的财政部总长,一直支持各派军阀组建内阁、担任总统。

    邢总长立在纷乱之中,岿然不倒。

    邢森结婚后,邢总长就算是颜家的亲戚了。

    司行霈给颜新侬打了电报,又给叶督军出了主意,估计日本人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叶督军想要的,无非是一方太平。若论他有什么私心,顾轻舟反而觉得争权夺利更有好处。

    由此可见,叶督军把稳定和百姓看得至关重要。

    他很有手段,不拉帮结派,独独靠着山西的财力和军事,就能独守一方。

    只不过,再伟大的情怀,也抵不过政治倾轧。不到一年,顾轻舟已经第三次听说内阁跃跃欲试要对付山西了。

    困难层出不穷,顾轻舟几乎是看不到消停的那天,就叹了口气:“司行霈,人间苦。”

    她想起在乡下时,她的日子很宁静。因为她是小人物,不与任何人的利益相关,没人找她的麻烦。

    后来,她进城了。

    她只是小小的顾轻舟,却碍了秦筝筝母女的眼,从此就不太平。

    叶督军身为一方军阀,管辖数百万人,他又碍了多少人的眼?

    他的日子,怎么可能安逸?

    而司行霈,亦是同样。顾轻舟哪怕离开了太原府,回到平城也是司太太,仍是不能安生。

    “不苦,轻舟。”司行霈搂紧了她,将唇贴在她的耳侧,低声在她耳边道,“等统一了,我们就去苏州买一栋小宅子,从此过隐居的生活。”

    他的气息带着酒香,炙热微醺,让顾轻舟沉醉。

    顾轻舟任由他抱着,心中却在想:苏州不行,他们在苏州,其他人是不会放心的。

    可能要去更远的地方。

    离开得够远,远到其他人看不到、听不到他们的消息,他们才能真正隐居。

    “你上次不是说,有个岛屿吗?离新加坡不远。”顾轻舟回视他,“我们可以去做野人。”

    司行霈哈哈笑起来。

    他亲吻了下顾轻舟的耳垂,声音很温醇,像酒一样令人沉醉:“好,去做野人也好。”

    司行霈一边说话,一边将顾轻舟抱得更紧了。

    顾轻舟回到了家中,隐约听到客房还有声音,似乎是无言在说话。

    她对司行霈道:“你先去洗澡,我去找秦九娘说几句话。”

    秦九娘的水肿已经药到病除,好了七八成,露出她原本面目。

    顾轻舟看她,只感觉她眉眼清隽雅致,年轻时定然是个美人。如今瞧着,也是颇有风姿。

    她不是摇曳多情的姿容,却是英气勃发。就连那两道细长的眉,亦微微上扬。

    她和无言还没有睡,似乎在商量什么。因无言的话太多了,导致秦九娘很久都插不上一句,一席话谈了半晌都没谈完。

    “都快十二点了,你们还不睡?”顾轻舟笑盈盈立在门口,夜风微凉,屋子里又暖,一冷一热的烘托下,她面颊泛出红潮。

    顾轻舟双颊红扑扑的,有点俏皮。

    “还没。”秦九娘道。

    她们俩去了隔壁。

    关了门坐下,顾轻舟问秦九娘:“你们是不是商量回去?”

    秦九娘点点头:“我的病差不多好了。”

    “我想求你帮忙,杀一个人。”顾轻舟道,“但是我不知何时要动手,所以得委屈你们多住些日子。也许三五日,也许小半年。”

    秦九娘沉吟:“这算是你正式的请求么?”

    “是。”

    “那好,我会通知五先生。既然你是正式的请求,我们不能拒绝,我接下了。”秦九娘道,“住多久都可以。”

    顾轻舟略微笑了下。

    微笑过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秦九娘:“你们杀人是不可以失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规矩吗?”

    “一旦出手了,以后终身不能离开山寨。世事无常,万一被人看到了行迹,就会牵连全族。出手的话,就意味着以命换命。”秦九娘道。

    顾轻舟的心一沉。

    也就是说,她的一个请求,五先生等于给她一条人命。

    他们的要求非常苛刻,哪怕是完美无缺的完成了,此生都要躲起来不能见天日。

    他们隐居,却时常到市集逛逛。

    就像无言,他似乎很喜欢外面的世界。一旦顾轻舟这次拜托了他们,他和秦九娘终身就不能再下山了。

    顾轻舟记得有件事:她在乡下时,邻居家的小孩子,每次吃鸡蛋都会腹泻,于是他的父母不给他吃。

    他时常哭闹,而且偷偷摸摸的,一有机会就非要吃不可。

    顾轻舟问他:“你从前不爱吃鸡蛋的,现在不能吃就不吃,为何非要偷偷摸摸?”

    小孩子告诉她说:“我原本是不喜欢的,但是不给吃的话,我就是想要。”

    就像无言和秦九娘,他们可以不愿意下山,但一旦不能下山,“下山”这件事,就成了他们心中最火热的渴望。

    这都是小事。

    最要紧的是,他们一旦稍有失手,他们就会自杀,绝不牵连族人和请求他们办事的人。

    顾轻舟心中沉重,道:“你暂时不要给五先生传信,我再考虑考虑。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不想让你们出手。”

    秦九娘笑道:“顾小姐,你已经请求了,不能收回。”

    顾轻舟一惊。

    秦九娘笑道:“我们尽可能做得干净,保留自己的小命。”

    顾轻舟沉默了很久。

第1038章 霍钺的敏锐

    顾轻舟慢慢回房,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她的师父和乳娘都是自力更生的人,故而教导她也要学会一身本领,切不可给别人添麻烦。

    她耳濡目染,素来是施恩的时候多,求助的时候少。

    这次求助,她心中预感恩情很重,因为五先生他们都是避世之人。

    然而真的开口了,也得到了答复,她内心很沉重,想着要收回那些话,因为秦九娘能做的,顾轻舟和司行霈的密探也勉强能做。

    效果未必好,也可能会彻底惹恼了顾轻舟不愿意得罪的人,但是能做。

    顾轻舟想:“以后不能再开口了,避世之人的规矩,跟我们俗世的到底不同。”

    她上楼时,司行霈刚刚从浴室出来。

    他洗了澡,头发上氤氲着淡淡热水气,围着浴巾出来。

    顾轻舟看了眼他的胸腹,块垒分明,肌肉的纹路漂亮清晰,精壮结实。若无意外,他将来肯定长命百岁。

    她稍微好受了一点。

    她想起从前,每次看到他强壮的肌肉,就想到自己逃不掉躲不开,还盼不死他,他心中略微内疚。

    她上前,抱住了他的腰。

    司行霈一只手擦头发,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青丝,笑道:“这样粘人?”

    顾轻舟没言语,只是贴紧了他不肯松开。

    等她也洗了澡出来,她才把秦九娘的话,告诉了司行霈。

    “你的确是帮了他们很多,救了他们二十多条人命。你讨回一点利息,五先生更加心安理得,否则天天念叨着亏欠你的,他们也过不好。

    他们自己的规矩,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无需多操心。若是过意不去,这次做完了后,下次就不要再开口求他们了。”司行霈道。

    他的话,句句在理。

    顾轻舟含笑看着他,看得很持久,眼神也深邃。

    司行霈不解:“看什么?”

    “我是没想到,你这样透彻清楚。”顾轻舟道,“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土匪,什么思想也没有。”

    司行霈哈哈笑起来,知道她夸他呢。

    顾轻舟又似想起什么,感叹道:“我乳娘曾经说过,人的智慧不是学识带来的,而是经历。学得再多,没经历过,也不是真正的明白。

    所以我从小没有正经念过书,只是认字识数。不过,不管村里发生什么事,乳娘都会告诉我,分析给我听。

    我直到今天,才明白乳娘那些话的意思。年龄和学识,都不能增加智慧,只有经历可以。

    哪怕活了一百岁,没有经过某件事,不明白的道理还是不明白;但是经历过了,三岁孩童也懂。”

    司行霈心中微动,心想顾轻舟的乳娘倒是个睿智的女人,跟平野夫人完全不同。

    平野夫人是做过皇后的,她需要征服的也是皇帝和权臣,故而她的视角高高在上。如今她落魄了,没有那至高的起点,她好像无处着力,司行霈总感觉她智慧平常。

    顾轻舟的能耐,自然也不是天生的,更不是遗传,而是她乳娘言传身教的。

    “就是这个道理。”司行霈认真道,“轻舟,你能领悟,也是个透彻的人。”

    他不想多谈顾轻舟的乳娘。

    虽然内心称赞顾轻舟的乳娘睿智,到此刻为止,司行霈仍是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他的果断,替顾轻舟解决了极大的麻烦。

    叶督军去北平,不过两天就又回来了。

    回来之后,他心情不错,似乎事情很顺利。

    司行霈没有再过问,顾轻舟也不好多言。

    又过了几日,司行霈告诉顾轻舟:“我跟霍爷截断了一条走私鸦片的通道,这里面的油水太丰厚了,不知多少人遭殃。有了这个,我们可以跟叶督军换个铁矿厂。”

    顾轻舟诧异:“哪里来的走私通道?”

    “山里的。”司行霈道,“霍爷跟我走了两遍那条路,就说这条路上一定有鸦片经过,他一闻就知道。”

    司行霈在那条路上走过很多此。那是一条便捷的山路,绕过它可以省下四个小时的路去另一处重镇。

    他们常走,叶督军也常走,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妥。

    商队来往很正常,司行霈和叶督军对走私不太熟悉,都没发现。

    霍钺第一次走,就深知此处地貌,最适合藏污纳垢。

    “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天赋和敏锐,才能混成人上人。”顾轻舟感叹说。

    司行霈摸摸她的脑袋,笑道:“最近是怎么回事,总是有如此多的感悟?”

    “有感悟多,不好吗?”顾轻舟问。

    司行霈道:“没什么不好的,就是老气横秋。”

    顾轻舟立马瞪圆了眼睛,问:“你觉得我老?”

    司行霈瞠目结舌。

    他知道女人的年纪是忌讳,可没想到二十出头的女人也忌讳。

    他一把搂过了顾轻舟,轻轻吻了下她的面颊:“我若是嫌弃你老,岂不是打自己的脸?我比你大八岁整呢!”

    说罢,不等顾轻舟再说什么,司行霈用力吻住了她的唇,将她的话都堵住了。

    翌日,司行霈果然去见了叶督军,顾轻舟也顺道前往。

    叶督军才从北平回来几天,最近也在处理军务,并不在城里。

    司行霈去了驻地,顾轻舟就去了趟平野夫人那边。

    平野夫人给了她一些账目,她也要去看看生意。既然平野夫人做了样子,顾轻舟也要附和着。

    晚夕时,叶督军和司行霈一块儿回了督军府。

    这件事,让叶督军吃惊不已。

    “我会派人去查。”叶督军道。

    叶督军果然调了重兵去围堵,短短三天里,发现了四趟走私的,牵扯不少大商家,还有日本人。

    一下子,太原府的大商户人心惶惶。

    而北平那边,事情成功了,提出“武力统一”的官员,是一名皖系大军阀,他已经被联合挤下了台,带着他的人马回安徽去了。

    武力统一成了泡影,内阁从小小动乱到彻底四分五裂,故而整个北平政府再次风雨飘摇,新一轮的总统竞选又开始了。

    山西暂时就没有了外忧,又挖出一条蛀虫似的走私通道,叶督军只感觉事情很顺利,心情不错。

    他的心情不错,有人则暴跳如雷。

    比如平野四郎。

第1039章 以做寿布局

    平野四郎气疯了。

    他气到了极致,鼻翼大开大合,额头的青筋暴突着。

    “那个女人!”他心中浮动一张人脸。

    那张脸,和他的夫人容貌相似,却又让他感觉完全不同——顾轻舟。

    平野四郎每次客观审视顾轻舟时,认定她很像平野夫人和阿蘅。但稍微不留意,他就会把她和她们母女区分开。

    他对顾轻舟的感觉很不好。

    平野四郎最害怕的动物是蛇,一看到蛇皮他就浑身发寒,不管是有毒的蛇还是没毒的蛇。

    顾轻舟在他眼里,就是一条蛇。

    相似的容貌,没有换来半分的熟悉感,他每次看到顾轻舟都不太舒服,不愿意多瞧她。

    如今,这条毒蛇终于吐出了她的信子,亮出了她的毒牙。

    “她一次又一次搅合我们的事,这次”平野四郎用力攥紧了手里的军刀手柄。

    他很用力,指关节都捏得发白。

    顾轻舟已经坏了他好多次时,他上次想要派人暗杀她,结果被他夫人打了一巴掌,又被蔡长亭威胁。

    平野四郎虽然瞧不起蔡长亭,却也不得不承认,蔡长亭在日本军部的地位比他高,而平野夫人更是他背后最强大的人脉和经济支柱。

    没有他们,平野四郎这点微薄的功勋,根本没现在的成就。

    他实在太平常了,智慧和学历平常,功业更是一事无成。

    曾经他操控的内阁大员,被顾轻舟的计谋弄到逃亡,成了政治犯。

    平野四郎就重新选了人,想要组建北平的军部,甚至提出了“武力统一”的想法,得到了日本军部的高度赞扬。

    日本人天天挑拨,就盼着南北早点开战。

    不成想,这个主张,又在顾轻舟和司行霈的帮衬下,叶督军摧毁了,甚至把内阁都给毁了。

    平野四郎愤怒得想要杀人。

    而他有一条走私通道,是他暗地里生财工具,源源不断将鸦片流入西北。

    现在,这条通道也被叶督军堵了。根据情报,提供消息给叶督军的,还是顾轻舟的丈夫。

    “欺人太甚!”平野四郎心中,清清楚楚浮动一个中国成语。

    顾轻舟的事,一次次挑战了他的底线。

    “我要杀了她,否则我何以立足!”平野四郎手里的军刀,狠狠劈向了桌子,顿时就把书桌劈下一角。

    夫人舍不得她,蔡长亭更是护着她。

    “想要杀了她,需得避开夫人和蔡长亭的耳目。”平野四郎的脑子逐渐清晰,他开始分析利弊。

    他不能如此憋屈。

    人活一世,被欺负到了如此田地还不反击,就是怂蛋草包,根本没资格活在这世上丢人现眼!

    平野四郎明明可以在军部立功的,明明可以赚到更多中国人的钱,如今却成了泡影。

    立功的理会没有了,甚至财路也断了。

    “断我仕途,断我财路,很好,很好!”平野四郎又挥刀一砍,把一只瓷花瓶砍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心中默默起了主意,只是不能让夫人和蔡长亭都知道。

    “那女人迟早都是祸害,需得及早除去。”

    平野四郎慢慢收起了军刀,这时候的心情已然平复了不少。

    满室狼藉,他没有喊佣人,而是让自己的亲信随从收拾,他则出了将军府,慢腾腾去布置了。

    他去了驻地,好几天没有回家。

    到了三月底,平野四郎对平野夫人道:“今年我多少岁了?”

    平野夫人笑道:“五十整岁。前几日我就想问你,今年可要过寿,偏你太忙了,总是寻不到空。”

    他都问了,平野夫人就道:“我们大办一场,借叶督军的飞机用用,把朋友们都请过来,如何?”

    平野四郎道:“不用请朋友了。我虽然跟叶骁元有旧情,他现在发达了,也不感念我,没必要开这个口。”

    叶督军毁了他的好事,让他怒火中烧,正想辞职离开,可惜山西太重要了,他和平野夫人都舍不得放弃,就忍了下来。

    “那就不请外地的,只请本地的朋友。”平野夫人道。

    平野四郎答应了。

    对平野夫人而言,这也是个好机会。借助做寿,平野夫人可以对她的跟随者们再次施恩,甚至可以来个人脉整合。

    她要认真对待。

    平野夫人忙碌了起来,还忙里抽闲,特意登了顾轻舟和司行霈的门。

    她坐下,态度和蔼,眼神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好听:“你和‘颜小姐’是结婚了,可你也给颜小姐立了墓碑。

    如今轻舟的身份,是我的女儿,你跟她还没有结婚,如何不送她回去,天天让她住在这边?”

    司行霈从雪茄盒子里,拿出一根,裁开点上。

    他划了火柴,一丛橘红色的小火苗被他笼罩在掌心,青烟顿时笼罩了他的眉眼,他俊朗的眸子情绪莫辩。

    他深吸一口,才问:“不介意我抽烟吧?”

    平野夫人依旧含笑,道:“不介意。那我的问题,你可介意回答?”

    司行霈这才说:“叶督军早已跟众人言明,我和轻舟乃是贤伉俪。”

    “叶督军承认了你们的夫妻关系,就不需要我再认可么?”平野夫人笑问。

    她从头到尾,态度都是轻松随意。哪怕是诘问,她神态仍是柔婉的,没有半分咄咄逼人。

    顾轻舟坐在旁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醉翁之意不在酒。

    “夫人,您今天来,不单单是拜访我们吧?”顾轻舟插口,转移了话题。

    平野夫人收回放在司行霈身上的视线,笑道:“我是来给你们下请柬的。”

    平野四郎要做寿了。

    “他都五十岁了吗?”顾轻舟诧异,“真看不出来。”

    平野夫人笑道:“他看上去的确还年轻。”

    寒暄了几句,平野夫人请他们一定要赴宴,同时又拿出另一张请柬,说:“霍龙头好像到了太原府,这张请柬,轻舟你送给他吧,希望他能赏脸。”

    原来,一开始质问那么多,是想让顾轻舟和司行霈内疚。在内疚之下,她再提出让他们引荐霍钺。

    顾轻舟知晓霍钺的脾气,任何的牛鬼蛇神,霍钺都想见识见识的。

    见识到了,就能增长一些阅历,这也是司行霈教过顾轻舟的。

    “我会给他的,至于他是否有空,需得再问问。”顾轻舟笑道。

    平野夫人含笑。

    她又请顾轻舟回去住,顺便帮她一起办理寿宴琐事。

    顾轻舟婉言拒绝。

    平野夫人今天这一趟,的确是怕顾轻舟和司行霈不去,所以亲自来请;二则,她对霍钺挺好奇的。

    不仅是她对霍钺好奇,平野四郎也好奇,听闻平野四郎有一条走私通道,就是被霍钺发现的。

    他们想要见见这位大佬。

第1040章 真正无言

    拿到了请柬,顾轻舟给霍钺打了个电话。

    她简单说明了情况。

    “寿宴是四月初二,你可有空?”顾轻舟问。

    霍钺道:“既然平野夫人这样赏脸,我怎敢托大?我这就叫人预备寿礼。”

    他同意了,而且是一口答应的。

    司行霈这些日子没少跟他谈及平野四郎和平野夫人,估计他也是好奇了。

    顾轻舟道:“寿礼不需要太贵重。”

    霍钺嗯了声。

    顾轻舟挂了电话,把此事告诉了司行霈。

    收到请柬的第二天,平野夫人又打电话给顾轻舟,因为她请了裁缝,要给自己和平野四郎做套衣裳,顺便也给顾轻舟做一身。

    顾轻舟心想:“闹什么幺蛾子呢?”

    她还是去了。

    平野四郎依旧不理她,甚至不会多看她一眼。

    裁缝量了顾轻舟的尺寸,平野夫人建议做两套旗袍,料子都要脆的,一点也不能马虎。

    “喜欢什么样子的?”平野夫人让顾轻舟自己挑选。

    顾轻舟看了几眼,说:“我喜欢深绿色和天水碧的。”

    平野夫人答应了。

    顾轻舟离开时,正在大门口看到叶家大门口有人说话。

    有个女人哭得太厉害了,顾轻舟不得不留心。

    那女人使劲拉扯六姨太。

    顾轻舟见副官们都站着不动,不知缘故,又想着六姨太怀孕了,胎儿还不稳,就走上前去。

    “你别哭!”顾轻舟听到了六姨太焦虑的声音。

    她的脚步就微停。

    “他们要打死他的,你快派人去看看。”女人哭着道。

    走近一瞧,顾轻舟才发现,是个年轻女人,瞧着比六姨太还要小,模样跟六姨太还有几分相似。

    “你们去报警,若是真占理的话,警备厅会帮你们的。”六姨太虽然着急,话却带着理性。

    她的余光瞥见了顾轻舟,急忙推那个女人:“三儿,你别哭了,快!”

    突然她跟顾轻舟打招呼,“司太太。”

    顾轻舟问:“瞧着你们说得热闹,这是怎么了?”

    六姨太表情尴尬,介绍道:“这是我三妹。我二弟跟人打架了,小孩子承不住事,她巴巴跑来告诉我。”

    她妹妹还在哭。

    六姨太声色俱厉,呵斥一声:“住口!”

    她妹妹立马敛声屏气,被这一喝吓到了。

    顾轻舟见是家务事,就不再多言,道:“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司太太慢走。”六姨太道。

    顾轻舟转身之后,临上车前又看了眼,瞧见六姨太把她妹妹拖进了督军府的大门。

    这点小事,她原本是没放在心上的。

    不成想,隔了一天叶妩放学后,破天荒没有去约会,而是跑过来找她。

    叶妩是遇到了难题。

    “老师,六姨太的娘去我们学校门口等我,说六姨太不肯帮忙。六姨太的弟弟和人斗殴,把人家眼睛打瞎了,警备厅将他抓了起来。

    老太太请我帮忙,去警备厅说项,将她弟弟救出来。怎么办,我要不要答应呢?”叶妩问。

    顾轻舟总感觉这一连串的事儿,有点蹊跷。

    她对六姨太的感觉还好,觉得她干练中透着和善,是个挺不错的女人。

    上次和六姨太聊天,顾轻舟隐约是知道了,六姨太有个挺厉害的母亲,事事要替女儿做主。

    她女儿嫁给叶督军做妾,到底是怎么嫁的顾轻舟没兴趣,不过女儿怀孕了,娘家因她而傲气,倒有可能。

    “你也知道,我父亲最近很忙,这点小事我不敢拿了去打扰他。”叶妩道,“六姨太今非昔比,我也不愿意和她交恶。”

    叶妩想着家里以和为贵。

    六姨太目前挺好的,在叶妩面前也是卑躬屈膝,脊背尚未硬气。

    这个时候,六姨太在叶妩面前是自卑的,若叶妩拒绝她母亲的要求,六姨太在自卑心的作祟下,肯定觉得叶妩瞧不起她。

    将来等她的脊背硬了,叶妩再想和她建立情谊,有了这件事在前,只怕不容易。

    “我昨天也看到了,六姨太的妹妹哭得厉害,当时六姨太也挺担心。”顾轻舟道。

    “那我们去一趟吧?”叶妩问。

    顾轻舟说好。

    她一边说着,内心却一边打鼓。她对危险总有种敏锐,此刻都感觉危险临近了。

    “你先坐,我去换身衣裳。”顾轻舟道。

    叶妩坐下后,顾轻舟上楼去找了秦九娘。

    她跟秦九娘耳语。

    “今晚就开始吧,要做得干净。”顾轻舟道。

    她把那个人的姓名、容貌、其他各种特征,都描述给秦九娘。

    秦九娘道是。

    同时,秦九娘把旁边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无言叫过来,跟他说了顾轻舟的请求。

    他们要杀一个人。

    “好。”无言道。

    顾轻舟还等无言继续说,不成想话唠无言突然闭上了嘴巴。

    他表情严肃端正,竟有点帅气。

    顾轻舟不解,问秦九娘:“他怎么了?”

    “任务开始了。”秦九娘道,“任务比天大。”

    所以,进入任务状态下的无言,变成了真正的寡言。

    顾轻舟又诧异看了眼他。

    她难以置信。

    秦九娘道:“你去忙吧,我和无言会悄无声息跟踪你,绝不会让你或者其他人发现,一旦你说的那个人出现,就动手,是不是?”

    “不,你们等我的信号。一旦时机到了,我会高声喊‘动手’,到时候你们再动手。”顾轻舟说。

    秦九娘答应了。

    顾轻舟也不能确定今晚就有危险,但是她认定危险临近了。

    肯定就是在这几天里。

    每当空气里有血腥的气息时,顾轻舟都能嗅到。就像司行霈,只要有武器对准了他,他也能感受到。

    秦九娘没有阻拦,也没有劝说。

    她的任务,是替顾轻舟杀人,而不是劝顾轻舟避免危险。

    彼此说定后,顾轻舟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增加叶妩的负担,就更衣下楼,随着叶妩去了警备厅。

    她们俩到了警备厅,已是华灯初上,门口橘黄色的路灯,把几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其中就有六姨太的三妹,顾轻舟上次见过的。

    “三小姐啊!”一个老太太,奔向了叶妩,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满脸泪痕。

第1041章 阴柔的小舅子

    夜色迷蒙,每个人脸上都被路灯橘黄色的光线铺陈,露出暖暖的颜色。

    六姨太的母亲,直接扑到了叶妩身边,拉着她的手就哭了起来。

    顾轻舟这才发现,六姨太也在场。

    三月下旬的天气,也不太稳定,比如今天就挺冷的,六姨太穿着风氅,鼻尖微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哭的。

    “三小姐,这么晚了还劳烦你。”六姨太低声对叶妩道,声音清爽。她把手放在唇边呵气,显然是害冷。

    她也没想到叶妩会来。

    她也是刚到五分钟,她一下车就准备进去,结果她母亲非要等叶妩。

    六姨太这时候才大吃一惊,她真没想到她母亲跑去找叶妩了。

    她挺忐忑的。

    如果叶妩不来,她反而还好;若是真来了,以后就要欠下偌大的人情了。

    六姨太自知是妾,谨小慎微,遇事从来不出头,导致督军府其他人,包括叶督军,都觉得她胆小怯懦。

    她跟叶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不想欠下叶妩的,因为还不起。

    当叶妩真出现时,她心中倏然一暖,甚至有点感激涕零。

    这些情绪,全部被黑夜笼罩,看不真切。

    “都是一家人了,六姨太不要跟我客套。”叶妩笑道,“警备厅的人怎么说?”

    她一边说,一边解下自己的披肩,很自然而然披到了六姨太肩头。

    副官稍后一步,把自己的军服外套脱下给了叶妩。

    六姨太微愣,不知该拒绝还是该道谢,怔愣了那么一瞬,才道:“我们也是刚到不久,还没进去。”

    “那进去吧,别站在这里。”叶妩道。

    “三小姐,您跟我来。”六姨太的母亲道。

    六姨太娘家姓杜,学名叫杜妍,还有个小名叫珠珠,大概是掌上明珠之意。

    她母亲杜太太携着叶妩先进去,道:“珠珠她兄弟,不知挨打没有,三小姐你一定要替我们求求情啊!”

    叶妩被她拉得脚步踉跄。

    顾轻舟这时候就挤上前,对杜太太道:“三小姐都来了,你就放心吧。”

    他们在监牢里看到了六姨太的二弟。

    六姨太的二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纤瘦单薄,小巧的瓜子脸,一双圆而黑的眼睛,比六姨太还要袅娜。

    顾轻舟愣了下,没想到这么个单薄斯文的男孩子,居然会把人的眼睛捅瞎。

    杜老二显然是狠狠哭过了,双颊泪痕犹存,瞧见了姐姐和母亲,当即爬过来,扶着栏杆勉强站起身,声息孱弱:“娘,大姐。”

    叶妩也吃惊,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冲她摇摇头。

    杜家老二就开始哭诉,说自己是失手,并不是有意的。

    “他先耍流氓,我才我才”杜老二是个男人,可形容举止比女人还要娇柔,哭得抽抽搭搭。

    杜太太也哭了,边哭边骂:“你成日不好好念书,就知道浪!怎么着,浪出事了吧?街上那么多男的女的,人家怎么独独对着你耍流氓,还不是你骚贱气儿?”

    顾轻舟和叶妩目瞪口呆。

    六姨太劝她母亲:“娘,已经这样了,你也别”

    她劝得也敷衍,可见她母亲时常这样,六姨太也习以为常了。

    一转眼瞧见了叶妩,六姨太也想挣面子的,但弟弟这样的,母亲又这样的,她早八百年就没颜面了。

    叶家迟早会知道的,索性破罐子破摔,没有多言,免得她母亲回过头来连她一起骂。

    她劝了几句劝不动,就站在旁边不开口了。

    身后还有她两个妹妹,一个十五六,一个十岁出头,也沉默不敢开腔。

    “你成日不学好,上次叫你不要买那双皮鞋,你非要买!你原本长得就这个死德性,还爱漂亮!你不打扮得骚里骚气,谁要勾搭你?”杜太太又哭道。

    顾轻舟看杜太太的面容,她是真的很担心,哭得也伤心。

    但是她的话,每一句都叫人听不下去。

    顾轻舟见六姨太垂头丧气的不说话,她就知道不好贸然开口。

    正好厅长过来了。

    顾轻舟留下六姨太全家,自己跟着叶妩去了厅长的会客厅。

    厅长在叶小姐面前,恭敬又谦卑。

    “被杜少爷刺伤的人,已经醒了,没有性命危险,不过眼睛是保不住了。”厅长告诉叶妩。

    他又说:“那个人姓邵,叫邵博。他也不冤枉,没少祸害人家的年轻漂亮小少爷,这次是碰到了硬茬。”

    顾轻舟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昨天听到六姨太的妹妹哭,还以为是两个人打架,如今才知道,是六姨太的弟弟被人调戏,他失手伤人。

    叶妩正在斟酌如何开口。

    厅长就继续道:“三小姐,不是我们不放人,是邵家要公事公办。邵家呢,就是铁路衙门那个邵家。”

    “哦,是他们家。”叶妩倒是知道。

    她转过脸,对顾轻舟说,“我父亲挺信任邵总长。”

    厅长忙道:“是是是,邵总长是督军的心腹干将,市政厅那边有面子。就是因为这样,杜少爷说了自己的身份,我们也没敢放人,还劳烦三小姐走一趟。”

    叶妩略微沉思。

    厅长眼珠子转了下,又问叶妩:“三小姐,督军是如何示下的?”

    如果杜老二是正经小舅子,厅长早就把人给放了。

    可杜老二只是姨太太的兄弟。

    这个姨太太,既没什么特别重要的身份,却又怀了身孕。

    外人不知道叶督军的底细,也不知督军子嗣艰难的内因,还以为督军是洁身自好的缘故。

    所以,他们揣度着,没敢做决定。

    “三小姐,邵总长也派了人来,您可要见见他?”厅长又问。

    邵家这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

    叶妩给顾轻舟递了个眼色。

    “三小姐,我先出去,您再考虑考虑?”厅长道。

    他很识趣。

    这种官场上的老油条,察言观色的本事了得。

    等他离开后,叶妩对顾轻舟道:“老师,我有个主意,您看可行不可行。”

    “你说。”

    “我父亲今天在家,下午还有个军事会议,他现在应该没走。六姨太怀着身孕,不能在这里久留,要不你先送她回去,再跟我父亲提及此事,问问父亲的意思。”叶妩道。

    对方是她父亲信任的官员,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好,我们先回去。”顾轻舟道。

第1042章 爆发

    顾轻舟护送六姨太离开。

    杜太太还不想让女儿走。

    可六姨太知道,自己肚子里还怀着督军的孩子,万万不能有闪失,否则她这辈子就完了。

    她执意要走。

    杜太太说:“你也太薄情了些,如今不一样了。”

    顾轻舟觉得,六姨太应该要气得吐血的。

    不成想,六姨太从小听惯了她母亲不着调的话,早已是铜墙铁壁,什么话都难伤及她。

    将她送回去,顾轻舟还问她:“可有不舒服?”

    “没有,就是有点饿。”六姨太道。

    顾轻舟见她安全无虞,准备起身离开,六姨太却突然道:“司太太,你回头帮我问问三小姐,我娘怎么突然去找了她。”

    顾轻舟不解。

    “按说,我娘是没有这个胆子的,她怎么会突然找了三小姐,而不是二小姐或者其他人,我有点想不通。”六姨太道。

    之前她很担心,而且有点冷,她一直没顾上这一茬。

    见到了她弟弟,被她弟弟哭得心烦意乱,又被她母亲骂得焦头烂额,六姨太也没考虑这一点。

    回来的汽车上,她温暖又舒服时,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我以前也告诫过他们的,不许打扰督军府的人。”六姨太又补充道,“我们家的人呢,其实都挺胆小的。”

    顾轻舟心中,似有什么滑过。

    好像一个精心安排的局,而她就在局里。

    她笑了笑:“六姨太,你不要多心了。你房间可有电话?”

    “有的。”

    “那好,等有了消息,我叫警备厅的人打电话,转接给你。”顾轻舟道。

    六姨太道谢。

    顾轻舟起身离开。

    她去了外书房。

    她把此事告诉了叶督军,说起他小舅子和他部下官员的儿子闹了大矛盾。

    “这有什么为难的,让他们按照律法处理。”叶督军冷淡道。

    顾轻舟沉默了下。

    “怎么,要我徇私枉法?”叶督军眼眸微抬,很不高兴。

    他最恨姨太太的家里人仗势欺人。

    如被姨太太的兄弟刺伤的是普通人,那人就该瞎吗?

    “不是的,督军。”顾轻舟斟酌用词,“六姨太那个兄弟吧,生得粉面桃腮,若真的关到了监牢里,只怕这条命会丢。”

    她把杜老二的形容,告诉了叶督军。

    同时她又说,“邵家的少爷调戏在前,杜家少爷算作自我保护吧?简简单单一句按照律法,太粗糙了。”

    俗话说,先撩者贱。

    杜少爷不是无缘无故刺伤人的。当然,他到底是把人给伤了,他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但邵家少也不是那无辜的受害者啊,他是罪有应得而已。

    正常的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调戏到出手伤人的地步,可能是不可忍耐了。

    “你们费这些闲心!”叶督军不以为意。

    顾轻舟道:“我是出于公平,我最看不惯别人被欺负。至于阿妩,她是面皮太薄了,不知道怎么拒绝杜太太,才被拉进去了。”

    叶督军点点头,说:“我心中有数,你先回去吧。”

    他会打电话给邵总长,也会打电话给厅长。

    这件事,他会出面处理。

    “我去接阿妩吧。”顾轻舟笑道。

    叶督军说:“副官会送她回来,你先回去吧,都这么晚了。”

    已经晚上九点了。

    此事算作督军府内部事物,还掺杂家务事,顾轻舟一个外人,不太适合在场。

    “那好,我先回去了。”顾轻舟说。

    她就从督军府离开。

    她乘坐汽车,除了司机之外,副驾驶座位上还有一名随行的副官。

    顾轻舟上了车,却略微沉吟了下,然后对他们道:“回家。”

    车子依照原路回去,顾轻舟一路上都在考虑,觉得事情今晚是会爆发的。

    有无言和秦九娘在,她不怎么担心,反而期待着它早点发生。

    就像悬在顾轻舟头顶的剑,顾轻舟时刻提着心,这滋味并不好受。

    到了一处街道,发现有一群学生正在聚会,把整条街都堵住了,似乎是在抵制什么,还有烧东西。

    “太太,要等他们散了,还是绕路?”副官问。

    顾轻舟的掌心,略微有点薄汗,说:“等一等吧。”

    汽车停下来,她坐在黑暗中抱臂沉思,想了很多。

    叶督军的六姨太,原本是跟她没关系的,可最后愣是牵扯出了叶妩,把顾轻舟也带上了。

    就连六姨太自己,也感觉她娘的反常。

    “平野四郎。”顾轻舟认准了这一点。

    半个小时之后,学生们似乎散了,往他们这边过来,顾轻舟就让司机发动汽车,绕到隔壁街上,等学生们先离开之后再开回来,免得挡路。

    学生们过去了,街道慢慢平静,顾轻舟的汽车才折回来,沿着原路回家。

    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路上很安静,只有路灯鳞次栉比亮起灯火,点缀着城市的夜。

    “这群学生没事。”顾轻舟心想,“陷阱不在这里,如果我们换一条路走,陷阱是不是在那边?”

    她正在考虑回去的路,然后汽车被撞击,一下子就撞飞了,沿着路牙子翻了下去。

    顾轻舟的脑袋,撞到了玻璃窗上。

    玻璃窗碎裂,她脑子似被重重敲击,嗡嗡作响。

    一阵剧烈的摇晃中,她慢慢失去了意识。

    顾轻舟的昏迷是短暂的,她很快就清醒过来。

    有人将她从车子里拖出来。

    她感受到了,但是她闭紧了双目,她想知道这次能否报了自己被狗咬的仇恨。

    浑身都疼。

    肋下尤其疼,好似是折断了肋骨,而她身上的肌肤,也在一寸寸的火烧火燎。

    顾轻舟忍着疼痛,没有发出声音。

    有人将她拖出来,然后拍了拍她的脸,又扒开她的眼皮,低声用日语说了句:“昏了。”

    因为她昏了,又是弱质女流,对方没把她当回事,直接将她让车厢里一扔。

    顾轻舟原本就疼,此刻的颠簸让她的五脏六腑都似挪位了。她用力捏紧了手指,似乎把指甲陷入肉里,才忍住了剧痛。

    车子开动了。

    顾轻舟等待了这么久的仇人,也该露面了。同时,她心中有个念头:“秦九娘和无言靠谱吗?”

第1043章 平野四郎的死亡

    顾轻舟被捆绑得很结实。

    她一直“昏迷”着,直到被绑在一间破房子的中间柱子上,她开口了:“是谁绑架了我?平野,还是蔡长亭?”

    她用的是日语。

    她的日语不够流畅,发音也不够地道,听起来有点可笑,但意思表达是通顺的。

    几个人一愣。

    “是平野将军。”有个人回答,直言不讳。

    他们都是日本人,是平野四郎手里的密探,负责替平野四郎收拾烂摊子。

    平野四郎是抱着杀死顾轻舟的决心,绑架了顾轻舟。所以,他没仔细交代这些人,这些人都不知顾轻舟会说日语。

    他甚至不会在顾轻舟面前藏头露尾。

    “他会来吗?”顾轻舟又问。

    答话的人看了眼自己的同伴,然后使了个眼色。

    几个人出去了,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将顾轻舟彻底淹没在黑暗中。

    她闻到了霉味,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味道。

    每一样的味道都很浓,导致顾轻舟的嗅觉很快就适应了,反而无法区分。

    “终于明白,为什么要做寿了。”顾轻舟忍着肋骨处的剧痛,不咸不淡想着。

    平野四郎要做寿这件事,她一开始就觉得蹊跷,她还以为是蔡长亭和平野夫人布局的。

    不成想,布局的人居然只是平野四郎。

    他做寿,平野夫人和蔡长亭就会借机笼络各方势力,再进行一次资源和人脉大整合,这是他们的一个机会。

    他们很忙。

    一旦蔡长亭和平野夫人心怀叵测忙起来了,他们就会忽略平野四郎,也会忽略顾轻舟。

    他们顾不上了,平野四郎就找机会下手了。

    叶督军的六姨太,不是日本人的帮凶,但是六姨太的弟弟伤人这件事,的确是平野四郎在背后推波助澜。

    六姨太还特意问过顾轻舟:“为什么我娘要去找三小姐?”

    这是她的疑问。

    顾轻舟也知道背后有人,如今明白了,是平野四郎。

    “平野四郎需要我到他能掌控的地盘上来。”

    他找个机会,把顾轻舟单独引出来,引到平野四郎府附近。

    这一带没有司行霈的密探,都是叶督军和蔡长亭的人。

    而这几天,蔡长亭为了做寿的宾客而忙碌,为了暗中安抚追随者而操心,他无瑕旁顾;叶督军最近也忙,况且顾轻舟从来都不是叶督军要保护的人。

    平野四郎知晓,叶家能用的人,就是六姨太了,因为她跟顾轻舟不熟悉。

    不熟悉的人,两边信息不对等,顾轻舟可能看不出蛛丝马迹。

    “真是精心安排的好戏!”顾轻舟想。

    她料定今晚会动手,平野四郎果然动手了。

    他一定会来的。

    如果夜长梦多,司行霈会找到她,蔡长亭和平野夫人也会,他会尽快杀了她。

    顾轻舟知道,他今晚一定会来,他耗尽这么大的心思抓她,他不可能不来看看自己的胜利成果。

    不亲眼看到她死,平野四郎如何甘心?

    顾轻舟忍着身体上的剧痛,让自己尽可能保持清醒。

    她的双手被捆绑了。她试了试,捆绑用的就是司行霈教过她的打结方法,她可以松开。

    现在还没到时候,故而她不急。

    慢慢感受身体的疼痛,顾轻舟发现左边的小腿疼得很厉害,应该是扭到了;而肋骨的疼痛从未消除,没有意外的话,就是断了。

    除此之外,没有大伤。

    她心中稍安。

    她默默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到了时候,果然听到了开锁的声音。

    平野四郎换了一套平常衣裳,脚上却仍是军靴,走了进来。

    屋子里点了油灯。

    他手里拿起了灯,走过来照了照顾轻舟的脸,然后道:“不错,正是她!”

    说罢,他就把灯递给了密探,然后抽出了别在腰侧的皮鞭。

    “你这个贱女人,你毁了我多少好事,你知道吗?”他恶声恶气用中国话骂顾轻舟,骂完了又夹杂几句日本话,全是骂人的。

    顾轻舟却用她蹩脚的日语问:“你要打死我?”

    平野四郎阴冷的面目,此刻狰狞。

    他道:“打死你?实在太便宜你了。我要放火活活烧死你!”

    说罢,他表情阴鸷,“你就慢慢感受皮肉烧焦的滋味吧。若不是时间有限,还有更多的酷刑等着你。”

    他既怕人找过来,又想要顾轻舟受到更多的折磨。

    其他手段来不及了,只能是活活烧死她。

    他需得尽快,耽误一分钟都可能会误事。

    顾轻舟却笑了笑,问:“你不怕夫人和蔡长亭找你算账?”

    “他们都是我的人,你以为他们是你的靠山?”平野四郎冷冷笑道。

    他看到了,也看清楚了,心满意足,故而他不再耽误,转身就出去了。

    他对手下的人道:“点火,把她给我烧成灰。”

    化成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房子的四周,早已架上了柴禾,柴禾上浇了火油,只要一根火柴,就能扬起大火。

    顾轻舟就在平野四郎出门的同时,解开了自己的绳子。

    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发现没有窗户,只有门。

    而平野四郎的人,全部守在门口。

    顾轻舟的眼睛只是一霎,她就瞧见了火光,门口已经点了火。

    顾轻舟大声吼道:“动手!”

    她重复了三遍。

    外门的平野四郎,却没有听懂这话的含义。

    他想要听第二句,想知道顾轻舟到底是如何嘶喊挣扎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溅在他脸上。

    他下意识往旁边一看。

    他的密探,脖子被一把刀刺穿,血汩汩往外喷。

    平野四郎大惊,想要回头去瞧瞧是怎么回事时,脖子一凉。

    他略微低头,就瞧见了一点血光。

    在那血光中,似乎是利刃的锋,映衬着火光,泛出诡异的芒。

    “谁?”这是平野四郎没有喊出声的话。

    他噗通倒地,不过几秒钟就死了,临死前连凶手的面目都没有看到。

    他身边全部都是机敏的密探,如果有人靠近,他们会知道的,为什么他们死的这么快,这么悄无声息?

    平野四郎不能瞑目。

    火已经熊熊燃烧了,他的瞳仁在火光的照耀下,慢慢涣散。

    顾轻舟使劲拉门,然而火却从缝隙里钻进来。

    她不知外面的情景。

    约莫过了两分钟,整个屋子都烧灼了,火焰从缝隙里往里灌,顾轻舟也呛得直咳嗽时,门被踹开了。

第1044章 回家

    顾轻舟被救出来时,身上不知是哪里着了火。

    无言利落将他的外套一脱,罩住了顾轻舟的头脸,将她的火扑灭了。

    “快,把他们全部抬进去。”顾轻舟摘了头上的衣裳,对秦九娘和无言道。

    她不顾浑身的疼痛,去拉平野四郎的尸体,准备动手时,却看到无言和秦九娘一人抱起一个,先拔出他们喉间的小刀,然后像扔沙袋似的,把那些人全部扔了进去。

    顾轻舟刚刚弯腰的时候,肋骨处疼得她撕心裂肺,她直不起腰。

    等他们扔完了,武器也收好了,无言问顾轻舟:“能走吗?”

    顾轻舟摇摇头。

    于是无言将她打横抱起来。

    火势很大,整个房子都在熊熊燃烧。

    无言和秦九娘在火光中对视一眼,然后撒开腿就跑,跑得健步如飞。

    顾轻舟在无言怀里,只感觉很疼。他们跑得太快了,可能他们没什么感觉,顾轻舟却被颠簸得受不了。

    她死死咬住了牙关。

    他们藏到了不远处的树林里。

    到了树林,他们放缓了脚步,开始慢慢往深处走,穿过树林时,仍能看到那团熊熊火光,隐约还有屋脊倒塌的噼里啪啦声响。

    树林的尽头,有一块空地,他们坐了下来。

    “你哪里受伤了?”秦九娘问顾轻舟。

    顾轻舟如实道:“我肋骨可能断了。”

    秦九娘伸手过来摸。

    “没事,稍微有点移位。我给你复位,不过暂时不能固定,回头让无言抱着你,你不要再动了。”秦九娘道。

    顾轻舟刚想要答应,就感觉肋下一阵剧痛。

    秦九娘下手极快,又狠又准,趁着顾轻舟不注意就替她接好了肋骨。

    顾轻舟差点昏厥。

    这阵剧烈的疼痛,她额头冒出大汗珠,整个人都在发抖。

    “多谢。”她在牙关里挤出几个字。

    秦九娘轻轻嗯了声,目光就转过去,看着远处的房舍。

    这是一处僻静之地,远在城郊,四周没有房舍,只有一处废弃的火柴厂。

    这个火柴厂,曾经是日本人经营的,后来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了。厂子还没有卖掉,偶然有人出没,鬼鬼祟祟的。

    四周都有高高的铁网围墙,普通人或者小孩子,亦或者野地里的狗,都不可能进入这里。

    秦九娘和无言是直接从大门口逃出来的,因为他们杀光了所有人。

    “全是日本人,没有活口,任务成功了。”秦九娘告诉顾轻舟。

    顾轻舟一想到,他们哪怕是成功了,终身都不能再出山,心里就很难过。

    司行霈想过招募他们,顾轻舟就突兀的转移了话题:“九娘,无言,你们想去从军吗?”

    秦九娘微愣。

    无言道:“从军是做什么”

    从这句话开始,无言的话匣子正式开始了。他不等顾轻舟回答,开始絮絮叨叨自问自答,有滋有味。

    秦九娘重重在他后背拍了一下,道:“闭嘴,还没有彻底安全。”

    无言立马不说话了。

    秦九娘和无言、顾轻舟略微等了等,远处的火光冲天,越烧越旺,似乎要把一切都化为灰烬。

    四周没有活物,除了火光之外就毫无声响。

    约莫过了五分钟,确定一切尘埃落定,秦九娘对无言道:“我们走。”

    无言抱起了顾轻舟。

    他这次走得比较慢,因顾轻舟不能受到颠簸,和秦九娘淌过一条不深的小河,到了对岸。

    他们沿着小路,几乎是不知疲倦往下走。

    突然,顾轻舟问秦九娘:“你闻到烧焦的味道了吗?”

    顾轻舟的衣裳是着过火的,一直都有焦味。

    秦九娘道:“嗯。”

    “你摸一下我的头发。”顾轻舟说。

    秦九娘果然伸手一摸,发现顾轻舟的头发短了很多,下半截头发全焦了。

    “烧了一半。”秦九娘道。

    顾轻舟了然。

    他们到了大路旁边,就停在土坡下面,看着官道。

    这么晚了,官道上没有行人,如果有车子经过,多半是出城有急事的,寻找顾轻舟或者查看起火的人诸多。

    秦九娘和无言默默等待着。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司行霈的汽车。

    无言朝天开了一枪。

    三枪过后,顾轻舟听到了刹车声,有副官厉喝:“谁?”

    “司太太在这里。”无言高声回应。

    顾轻舟回到家,收拾好了一切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她肋骨处被固定,小腿处也打了石膏,其他地方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

    司行霈一直默默跟在军医后面,不看她,不跟她说话。

    他大概是担心到了极致,生出了满肚子的委屈和气愤。

    直到收拾妥当,司行霈才问:“做干净了吗?”

    “嗯,无言和秦九娘的刀工厉害,他们一个人两只手可以用十把小刀,一刀毙命,几乎没有发生打斗。”顾轻舟道。

    司行霈没答话,眼神略微动了下。

    顾轻舟似心虚般,继续道:“我们将他们扔到了大火里了,秦九娘和无言的武器也收回来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司行霈突然伸手。

    他揽过了她的后颈,将她的脑袋固定住,唇凑过来亲吻了她。

    他贴得很紧,亲吻得很用力。

    顾轻舟几乎窒息。

    这个吻很漫长,一开始的窒息,到逐渐轻柔的贴着,司行霈的气息萦绕着她。

    顾轻舟没有推开他。

    良久之后,司行霈才松开,轻轻捏她的脸:“你吓死了我!”

    顾轻舟道:“我也不是有意的,今天事出突然,我自己是猜测的。”

    “你都没尝试过秦九娘和无言的本事,就敢把命交给他们?万一他们失手了呢?”司行霈又道。

    顾轻舟顺着他的话,乖巧听话甚至有点谄媚:“是我考虑不周。”

    司行霈似过了一场大劫,现在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并不是真的很生气。

    顾轻舟说着话,突然把自己的头发撩拨到了胸前。

    她的头发原本很长,几乎要到腰下了,如今短了半截,烧得长长短短的,乱七八糟。

    她失笑,对司行霈说:“原本打算要剪头发的,现在好了,不剪也得剪了。”

    司行霈也抓起一把,一边看一边啼笑皆非。

    “剪了吧,剪个披肩的头发,以后再慢慢养。”司行霈道。

第1045章 滴水不漏

    顾轻舟果然剪短了头发。

    霍钺来探病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她坐在床上,虽然穿着睡衣,外面却罩了件宽大短衫。

    短衫的袖子很长,一直覆盖着她的手面;而短衫的领子又很厚,几乎要把她的小脸隐没。

    四月的天了,顾轻舟还是如此怕冷。

    霍钺瞧见了她披散在肩头的发。

    头发已经垂不下去,全洒在毛领上,仍是那般富有光泽——烧得卷曲焦黄的部分,她毫不吝啬全剪了。

    司行霈坐在旁边,正在削苹果。

    “怎样了?”霍钺坐下,含笑问她。

    语气是不经意的,眼睛却使劲往她头发上飘,带着几分遗憾。

    顾轻舟道:“肋骨断了,脚也扭伤了,估计得修养几个月。”

    霍钺道:“够拼命的,你越发像司行霈了。”

    司行霈正好削完了苹果,又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在床头的玻璃盘里,转头问霍钺:“像我怎么了?”

    “像你不要命。”霍钺道。

    顾轻舟只是笑。

    司行霈道:“我的女人,像我不是应该的吗?”

    霍钺不跟他一般见识,又问顾轻舟当天的情况。

    顾轻舟就一一说给他听。

    除了司行霈,霍钺是第二个知道秘密的人。

    “秦九娘和无言已经回山上去了,从此再也找不到凶手。我的汽车翻了车,司机和副官全受伤了,我也受伤了,合情合理。”顾轻舟道。

    霍钺沉吟了下。

    这三天,所有人都在打探消息。

    废弃的火柴厂仓库,原本是个日本人走私原油临时储存的中转站。

    那天晚上,顾轻舟和秦九娘、无言离开之后,火柴厂的火势并未得到控制,反而是越演越烈,发生了好几次的爆炸,还把那片树林烧个精光。

    附近的农田一直荒废着,那也是日本人买下来的田地,不想被其他人打扰。

    故而没有无辜的人受灾。

    大火烧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在太原府消防队的帮衬下,这才慢慢熄灭,没有继续扩大。

    他们在废墟里挖到了好些烧焦的骸骨,其中一位的佩刀居然还能看出形状,正是平野四郎。

    听闻消息时,平野夫人当场昏死过去。

    叶督军也震惊。

    日本军方更是哗然,东北驻军已经派了人专门到太原府调查此事。

    “之前刘见阳的叔叔被我的计谋牵连,逃离内阁时,平野四郎就派人暗杀我。

    若不是蔡长亭见我还有用,暗中救下了我,我那时候可能就死了。不成想,他这次大费周章仍是要杀我。”顾轻舟说起了平野四郎。

    霍钺看了眼司行霈。

    司行霈的情绪已经平静了。顾轻舟若是一开始告诉他,他绝不容许她如此涉险。

    “轻舟,你还是太冒险了,想要杀了他的方法很多。”霍钺道。

    “我知道,可以暗杀。”顾轻舟道,“可这是太原府,是叶督军的地盘。一旦平野四郎被人暗杀,日本人绝不会轻饶叶督军。我不想给叶督军添麻烦。”

    顾轻舟请求秦九娘和无言的同时,其实也可以派出密探。

    但是,顾轻舟的密探都不及秦九娘师徒身手敏捷,神出鬼没。

    “一旦暗杀他,就要布线,到时候会留下蛛丝马迹。如今也有蛛丝马迹,却是他自己预谋的,所有的罪证都指向他自己。”顾轻舟道。

    所以,她在等平野四郎出手。

    顾轻舟没有贸然行动,她不想因此惹恼了日本人,让叶督军和日本人结仇;同时,她也不想彻底跟平野夫人撕破脸。

    她到太原府来,就是为了打入保皇党内部,如今她还是没接触到最核心的机密,所以她不能鱼死网破。

    “这次他不仅是自己预谋的,还炸了一个油库,日本人恨死了他。”司行霈笑道。

    他说话的时候,眉头微挑,冲霍钺眨眨眼。

    得意至极!

    霍钺想,若是他拥有这样厉害的女人,他也会得意,甚至比司行霈更得意。

    “这次的确做得漂亮,可惜代价惨重。”霍钺道。

    顾轻舟擦伤数处,断了一根肋骨,扭伤了左脚。最惨痛的是,那头漂亮的长发,她养了一辈子的长发,烧没了。

    如今短短的,俏丽可爱,霍钺却觉得遗憾极了。

    “你这头发,也不知哪一年能长起来。”霍钺道。

    顾轻舟则甩了甩脑袋,笑着对霍钺道:“真的很轻松。我到了如今,才明白那些女学生为何都要简短头发,我的脖子和肩膀,从来没这么轻松过。”

    她倒是十成满足。

    司行霈含笑,将切好的苹果叉给她,见她一脸喜悦,他眼角眉梢全温柔了,也是心满意足。

    霍钺发现,真只有他怜惜顾轻舟那头长发,顿时就笑了下。

    司行霈请他吃苹果,他拒绝了。

    就在霍钺探病期间,不少人也来看顾轻舟,都被佣人打发了。

    辛嫂自有一套说辞,谁来了都是一样的话:“太太摔得太厉害了,不能起身见客。多谢您来瞧太太。等她好了些,会登门道谢的。”

    访客们都被阻拦在外。

    霍钺来了就不想走,坐在顾轻舟的房间里,和司行霈谈起话题就不断。

    他留在这里吃了午饭。

    午饭之后,叶督军也来了。

    他已经换了件单薄的军装,四十八岁的年纪,因浑身结实的腱子肉,看上去也只是像司行霈和霍钺的老大哥,并不像长辈。

    他也在顾轻舟房间的沙发里坐下了。

    霍钺就挪到了另一边。

    “没有内伤吧?”叶督军问。

    顾轻舟摇摇头。

    简单的问候和寒暄之后,司行霈问叶督军:“平野四郎的事,查得如何了?”

    “没有查到凶手,初步估计是他的下属叛变,在冲突中起了大火。”叶督军道。

    这就是日本人内部的凶杀,跟叶督军不沾边,叶督军不需要负责。

    “那条走私的通道,平野四郎用得最多,如今被查封了,他的下属怕是有微词。”叶督军道。

    沉吟了下,他突然问顾轻舟,“这件事,跟你有关系的吧?”

    顾轻舟眨了下眼睛。

    叶督军倏然醍醐灌顶。

    这个瞬间,他心里充满了敬佩,同时又觉得这女人真可怕。

    叶督军可能是上了年纪,对这样狠戾又睿智的女人,他无法驾驭,故而他生不出司行霈和霍钺那样绮丽的心境,只感觉顾轻舟吓人。

    “督军,跟我可没什么关系。”顾轻舟笑道。

第1046章 死无对证

    平野四郎的死,不管从哪个方面查,都查不到顾轻舟身上。

    因他要杀死顾轻舟,不想将来和平野夫人、蔡长亭对峙,故而他做得很隐秘,没留下什么证据。

    这也导致了他死无对证。

    顾轻舟前天和昨天,都给平野夫人打了电话,她没接,是蔡长亭接的。

    他们也知道顾轻舟车祸受伤。

    外人不清楚,平野夫人和蔡长亭却是怀疑了顾轻舟,要不然为何这样凑巧?

    平野夫人失去了最重要的工具。

    有了平野四郎,她就是日本人的贵太太,跟日本军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愿意辅助她,信任她。

    平野四郎一死,日本人的关系,可能就没那么严密。

    “夫人,你还有我。”蔡长亭道。

    蔡长亭在日本军部也有点关系,因为他的生母是日本人,他外公和舅舅都在军部任职。

    这样的关系,当然不及平野四郎牢靠,且光明正大。

    平野夫人头疼。

    脑壳欲裂,她用力揉按太阳穴,没有回答蔡长亭的话,却突然道:“是她。”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平野夫人和蔡长亭却都明白。

    是顾轻舟!

    外人不懂,他们却知道平野四郎对顾轻舟的恨意,而顾轻舟恰好就在那天受伤了。

    “不会是巧合,就是她动手的。我早就说过了,平野根本没有智慧和她对抗。”平野夫人痛苦道。

    蔡长亭却有点不明白。

    “将军他也带着人,怎么会那么轻易被制服?可恨的是那场大火,什么痕迹都烧没了。”蔡长亭叹了口气。

    他和平野夫人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他要很小心翼翼说话,才能避免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

    平野四郎是个庸俗的军人,没什么大建树。他一死,平野夫人就更加依靠蔡长亭,对蔡长亭而言更加有利。

    顾轻舟的行为,蔡长亭也感受不到憎恶,反而是内心深处沁出丝丝缕缕的蜜意。

    “是啊,什么痕迹也没有了!”平野夫人斜斜依靠着沙发的靠背,似喃喃自语。

    满心的愤怒和震惊,最后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抱怨,只能絮絮叨叨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她失去了一个支柱。

    一行热泪滚下来,落到了唇边时,她想她是爱过平野四郎的。

    十几年的夫妻生活,她拥有他的专情和忠诚,这是上一段婚姻里绝对没有过的。

    平野四郎是个很好的丈夫,虽然他胸无大志,也无才华。在这个世道里,平野四郎注定不能成为枭雄,平野夫人时常瞧不起他。

    如今他死了,想起他的种种,倒也觉得他是个浪漫的男人,过日子足够温馨的。

    心潮似海水,一阵阵的翻涌。

    平野夫人和日本军部驻天津大使馆的参赞商量之后,决定在太原府为平野四郎举行葬礼,然后再将他的遗骨运回日本安葬。

    灵堂摆好了。

    叶督军是第一个祭拜他的人。

    平野四郎是叶督军的同学,曾经很照顾叶督军。为此,叶督军将他视为好友,可惜他的夫人野心勃勃。

    聘请平野四郎的周期是一年,其实去年十二月就到期了。

    他没有提出离开,叶督军就也没有赶走他。

    不成想,他竟是以这种方式和他告别的。

    “节哀。”叶督军对平野四郎道,心中戚戚然。

    虽然平野四郎利用了叶督军的姨太太娘家人,而且背地里走私,买通军阀跟太原府作对,想要害叶督军,可叶督军不太恨他,毕竟他已经死了。

    人死如灯灭,所有的恩怨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当然,他死了也挺好的。

    “至少,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叶督军想。

    他的思路很清晰,想完这头就又想到了:“顾轻舟帮了我的大忙,若不是她,我就要和平野兵戎相见。”

    他不想这样。

    如今都挺好的,平野死了,叶督军始终也没有撕破脸。

    平野死得不留痕迹,叶督军也很满意:“日本人挑不出错儿,平野也为他的罪孽赎罪了,很好。顾轻舟行事,滴水不漏,可惜阿妩还是没学会她的能耐。”

    一场祭拜,叶督军心思此起彼伏,并不平静。

    祭拜之后,叶督军回到了督军府。

    铁道部的邵总长又来了。

    这次,他是来道歉的,还带了礼物给六姨太。

    有人证明,的确是邵总长的儿子调戏六姨太的弟弟。他的手抓住了六姨太弟弟的裤裆,她弟弟才愤怒伤人。

    毁了一只眼睛,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以后要好好教导儿子,养不教父之过。”叶督军淡淡道。

    他把邵总长打发走了之后,就拿起邵总长送的礼物,去了六姨太那边。

    他好些日子没见到六姨太的面了。

    对于家里的姨太太们,叶督军没啥感情。当初他是知道了他太太对他下药,迫不及待想要确定真假,胡乱找的姨太太。

    他的姨太太们,个个出身清白,容貌清秀。

    六姨太几乎没什么特别之处,不成想她先怀上了。

    “邵总长送的,你弟弟也回家了,这件事就此作罢。”叶督军道。

    六姨太看着礼物,心中七上八下,她问叶督军:“我娘好像是听了别人的撺掇,才去找三小姐的,这件事处理了吗?”

    这是平野四郎搞鬼的,不过如今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叶督军不想横生枝节,故而道:“没有的事。你不要再提了,也莫要让你母亲再问起。”

    六姨太道是。

    她低垂着眉眼,很温顺乖巧。

    叶督军对她肚子的孩子比较感兴趣,想知道能否平安出生,生出来之后又能否平安长大。

    他问:“最近孕相如何?”

    “就是饿。”六姨太道,“我饿得厉害,最近就很想吃红烧排骨。”

    “那让厨房做。”

    “我不喜欢吃厨房做的。”六姨太迟疑道。

    叶督军略微蹙眉。

    “你喜欢吃哪里做的?”叶督军问,“没关系的,你告诉管事,让他们派人去买。”

    “不,我想自己做。”六姨太支吾了一下,说道。

    “自己?”

    “是,我喜欢做菜,平日也是自己做了吃。现在,他们不让我下厨房去,怕”六姨太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

    她怀孕了,怕她劳动了动胎气,佣人们无法承担责任。

第1047章 你有证据吗?

    六姨太说完了,心情有点灰败。

    她自觉太矫情了些。

    叶督军对几个姨太太,态度是很冷淡的,六姨太几乎没怎么跟他闲聊过。

    显然,他也不了解六姨太的日常生活。

    六姨太做一手好菜。

    她的院子里有个小厨房,原本是几个姨太太共用的,平时烧水、做宵夜。

    六姨太进门不久,就独占了小厨房。她会做各色肴馔,还有各种精致点心,比外头买的都好吃。

    她隔三差五给其他姨太太和佣人们也送一点,又不耽误厨房晚上预备热水,其他姨太太和佣人们也没闲话,反而是闻到了馋人的香味时,都往她那边钻。

    这些生活的琐事,不踏入后院是不知道的,别说叶督军了,就连二小姐和三小姐也知之不详。

    搬出来之后,她这边没有小厨房,去大厨房又被阻拦了。

    六姨太吃惯了自己做的,大厨房的饭菜实在粗糙了些。

    她最近犯饿,日以继夜的贪吃,食物不合胃口她也能忍耐。只是,过了那贪恋的劲儿之后,食物失去了填满食欲的意义,六姨太就吃不动了。

    她明明还是饿,还是想吃,可大厨房的食物让她倒胃口。

    她知晓督军府的厨师,个个都是厨艺高超,一旦自己抱怨,可能会导致厨师们失业。

    “我就是想吃自己做的红烧排骨,其他的,厨房做的就很好吃了。”六姨太补充道。

    “那行,你自己去做,我会告诉厨房。”叶督军听了之后,觉得索然无味,就随口答应了。

    六姨太趁机又道:“督军,我能不能还用后院的小厨房?我现在很好,不需要人天天看守着。我有轻重的,能不能让我自由活动?”

    叶督军眼底的不耐烦,更加浓郁。

    他站起身,道:“还是多静养。”

    拒绝了六姨太的提议。

    六姨太道是,眉目低垂,是个乖巧温顺的模样。

    叶督军只感觉麻烦。

    不过,晚饭的时候,六姨太叫人送了一碗红烧排骨给他。

    叶督军吃了,挺意外的。

    她做的红烧排骨,入味鲜嫩,咸香酥烂,上色也是金红。

    叶督军原本食欲不振,更不想吃油腻腻的肉,不成想尝了一筷子之后,就放不下了。

    “不错。”他心中赞道。

    虽然觉得排骨不错,却不会因为一道菜而联想到六姨太身上去。

    叶督军吃了一顿饱饭,心满意足去处理政务,很快就把这顿饭的来历忘光了。

    与此同时,顾轻舟也在吃司行霈做的红烧排骨。

    江南菜偏甜,顾轻舟吃了几块就腻味了。

    她漫不经心吃饭,也漫不经心问司行霈:“我明天要去祭拜平野四郎。”

    平野四郎的葬礼,她是要出席的,然而她不适合走路,就对司行霈道,“你去找叶督军,问他要一个军用轮椅吧。”

    “行。”司行霈夹了一筷子菜,喂给她吃。

    他打电话给叶督军。

    叶督军答应了。

    翌日清晨,叶督军就派人送了一架轮椅,司行霈把顾轻舟抱上去。

    他们去了灵堂。

    平野夫人形容端庄,只是眼睛哭得红肿,几乎睁不开。吊唁的人上门,她依旧礼貌招待。

    这般伤心欲绝却又极力隐忍,叫人赞服。

    蔡长亭则充当孝子,在灵前烧纸。

    顾轻舟的轮椅一进来,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顾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有人问顾轻舟。

    他们始终觉得顾轻舟是叶家的家庭教师,由此称呼她为顾小姐。

    “我出了车祸,肋骨摔断了,腿也骨折了。”顾轻舟如实道。

    不少人听到了。

    他们也明白,为何顾轻舟不在灵堂里,毕竟她还是平野四郎的继女。

    轮椅进了灵堂,司行霈上前点燃了香,给顾轻舟。

    顾轻舟拿着香,和司行霈一起稍微鞠躬祭拜,就让司行霈插到香炉里。

    “夫人,您节哀。”顾轻舟眼神温柔,语气也带着遗憾,完全就是个普通吊丧的人,“若不是我受伤,也能帮衬您。”

    平野夫人从浮肿的眼皮下面,撩了她,然后又低垂了眼帘。

    叹了口气,平野夫人用嘶哑的声音道:“你平安无事,我也放心了,葬礼有长亭帮衬我。”

    顾轻舟嗯了声。

    她没有多逗留,就离开了。

    她受伤出现,其他人也看到了,没有什么多余的口舌。

    出殡当天,顾轻舟也去了。

    平野四郎的棺木,出殡到城外的寺庙,然后由他的亲信和平野夫人一起,护送回日本。

    “夫人,我陪您回去吧。”蔡长亭道。

    平野夫人摇摇头:“我们得有个人留在这里,若是你我都不在,我怕轻舟趁机钻空子。你留下来,没了将军,我们怎么留在太原府,你就要多动动脑子。”

    蔡长亭道是。

    平野夫人又道:“你去看望轻舟吧,她伤得不轻。”

    想到这里,平野夫人都有了杀人放火的心思。

    把顾轻舟找回来,真是她最大的错误。

    蔡长亭亲自护送平野夫人和平野四郎的棺椁,去了天津,再从天津登陆邮轮去日本。

    他自己则回了太原府。

    回了之后,他先去找了顾轻舟。

    顾轻舟在客厅见了他。

    这几天,她已经能自己下地走路了,叶家的军医也建议她适当走动,只是不能过量。

    “夫人希望你好好保重身体。”蔡长亭道。

    顾轻舟微笑:“多谢夫人了。”

    蔡长亭似叹了口气,语气温柔至极,那张漂亮的面容上,全是情愫:“轻舟,你和夫人之间没有外人了,你能否放过夫人?”

    顾轻舟不解:“这话何意?”

    “你应该懂得我的意思。”蔡长亭道。

    他想说,是顾轻舟杀了平野四郎。平野夫人也知道,但她没有计较,放过了顾轻舟,否则顾轻舟就是日本军部暗杀的对象。

    平野夫人对顾轻舟的感情,蔡长亭希望顾轻舟能懂。

    将来有什么事,顾轻舟一定会对平野夫人下手的。

    蔡长亭希望她能饶平野夫人一命。

    “我不懂。”顾轻舟却笑了起来,丝毫不在乎蔡长亭的好意,“我没有想过针对夫人,也没想过针对任何人。”

    蔡长亭略微一顿。

    顾轻舟的意思也很明白:指责我杀了平野四郎,你有证据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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