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这样疼你
司行霈做饭给顾轻舟吃。
顾轻舟从前没见过男人做饭,下意识会觉得,做饭的男人娘里娘气的。
可司行霈高大英武系着围裙,一点也不阴柔。
他做饭时候的专注,薄唇微抿,更有风度。
只有这个时候,顾轻舟才能忘记,他是个变态,会逼迫她做一些恶心的事。
饭会填充人的胃。
吃饱了的顾轻舟,总是会懒洋洋的,觉得浑身舒服。
“想不想去看电影?”吃了饭,顾轻舟洗碗,司行霈从身后搂住她,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
顾轻舟摇摇头。
“怕别人看见?”司行霈微笑,亲吻她的耳垂。
“对。”顾轻舟如实道。
“那就退了亲。”司行霈道,“也别住在顾公馆了,搬到我这里来。我不在家的时候,安排副官和朱嫂陪你,等我回来,能看到你。”
这样,她就彻底沦为他的金丝雀。
她还有什么前途?
顾轻舟最大的噩梦,不过如此。
“不!”顾轻舟手里的碗,哐当掉入了水池里,她顺手拿起了旁边案板上的刀。
一转身,顾轻舟的刀尖,对准了司行霈心脏的地方:“司少帅,我不是你的情,妇,你敢毁了我的生活,我就会杀了你。”
司行霈眸光炙热,静静落在她脸上,带着微笑。
“你不相信?”顾轻舟阴沉着脸,“你不睡觉吗?等你睡觉的时候,我就会一刀捅下去,我说到做到!你毁了我,你只会人财两空!”
司行霈说,要帮她退亲。退了司慕之后,他不会和顾轻舟定亲。她只是他的宠物,他的玩物。
搬过来和他同居,就定下了情妇的帽子,好似下海的伎女。哪怕以后从良了,也一辈子都是伎,永远上不得台面。
她没前途了!
他嘴上说喜欢她,想做的事却是要让她万劫不复,彻底沦为他的玩物。
是的,堂堂少帅,何必考虑自己玩物的前途?
现在好玩就行了!
“刀放下!”司行霈见顾轻舟肃然的脸,自己的笑容也慢慢收了,冷冷道。
顾轻舟瞪着他,眸光锋利,她手里的刀握得更紧,甚至有现在就捅进去的冲动,她很想杀了他。
一个转手,顾轻舟手腕微痛,刀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司行霈手中。
他狠狠将刀拍在案板上,清脆一声巨响。
转身,他把她压在灶台上。
“跟我玩狠?”司行霈眼眸阴鸷,“你要狠过我?”
顾轻舟后背微凉。
司少帅最擅长的就是玩狠,要比所有人都狠毒,他才能震慑人心。
他遇到了训练有素的杀手,对方玩的就是不怕酷刑的狠,结果司行霈把一个刺客活剥了。
你玩狠,他会更狠。
“轻舟,别在我面前耍狠,你越是狠戾,我越是想要你,我就爱驯服烈的女人。”司行霈发怒之后,又轻轻抱起她,吻她的唇,“女孩子家,别动刀动枪的。”
顾轻舟还没有动手,就失去了先机。
司行霈功夫了得,硬碰硬顾轻舟杀不了他;玩阴谋诡计的暗杀,不知多少人尝试了,都失败了。顾轻舟更没有机会。
等待!
她默默告诫自己,先忍耐,总能杀了他的,到时候顾轻舟要把他剁成肉泥!
顾轻舟不愿意退亲,因为她不想做司行霈的情妇;她也不想从顾家搬出来,因为她还没有整垮他们,给她母亲报仇。
“你在我床上睡过多少次?”司行霈捏住她的下颌,“你不退亲,难道你还有别的打算?”
见她又垂眸,司行霈的手握紧,逼迫她抬起眼睛看他。
顾轻舟的眼波潋滟,司行霈呼吸微顿,道:“轻舟,别跟我耍阴谋诡计,你是我的。若是你有别的想法,你知道我的脾气!”
“你将来会娶妻,会纳妾!”顾轻舟挣脱不开,直言道。
“那又如何?”司行霈反问。
是啊,那又如何?
你只是情妇,你的金主娶妻纳妾,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司行霈从一开始,就给了顾轻舟很准确的定位。
他要她,不容她反抗,不许她做主!
若是她强悍,他会更强悍。
硬碰不行,顾轻舟软语相求。
顾轻舟最识时务。
她抱着司行霈的胳膊,道:“我还要念书。我原本就没什么家庭背景,若是被退了亲,同学们都会欺负我,嘲笑我。你说要栽培我的,你帮我退亲了,难道看着我在学校受人唾弃吗?”
司行霈是不会让顾轻舟离开他的视线。
他的确答应过要栽培她。她去念书,司行霈不反对,但是不能去国外,需得在他眼皮子底下。
岳城就那么几家好的学校,每个学校的同学都会有关系打听八卦。
顾轻舟被退亲,以后进贵族学校,是无立锥之地。
司行霈并不是个无私的人,只是他对前途没什么希望,他知道很多枪口对准他,他也不知道哪一天会被打成筛子。
所以,司行霈希望顾轻舟有学问,懂知识;同时,他也开始给顾轻舟存钱了。
司行霈托人在香港英国人的银行里,放了一笔钱,那是专门留给顾轻舟的,以后他每个月都要增添,保障她这辈子衣食无忧,甚至可以奢侈铺张。
他不幸倒下了,她有文凭,又有钱,能吃上一碗饭,不至于流落街头。
当然,她也许会跟别的男人。
那男人会睡司行霈的女人,花司行霈的钱。可身后事司行霈也无法掌控,只求那个男人真心待他的轻舟即可。
“书是要念的。”司行霈道。
教会学校全是女孩子。
有女人的地方,就少不得斗心眼。
帮顾轻舟退亲之后,她肯定会受到同学的嘲讽。
如此想来,现在退亲时机不好,司行霈舍不得顾轻舟如此委屈。
司行霈根本不在乎她是谁的未婚妻,他不看重虚名。准确的说,司行霈这个人没什么道德,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兵痞。
“好,亲事暂时不用退。”司行霈答应了,轻轻摸她的脸,“别勾搭司慕,知道吗?”
顾轻舟忙不迭点头。
既然不退亲,她仍是司慕的未婚妻,那么让她搬到别馆,是不太妥当。
暂时还只能把她放在顾公馆。“顾公馆的人会不会欺负你?”司行霈问她。
“这世上除了你,没人能欺负我!”顾轻舟道。
顾轻舟不怕任何人,因为别人都有弱点,他们是社会人,司行霈却没有。
他是边缘人,任何的手段在绝对的强悍面前,都不堪一击,司行霈就是那个绝对强悍的悍匪,他是个变态的土匪。
“我哪里欺负你?我这样疼你!”司少帅挺委屈。
顾轻舟扭过头不看他。
他却抱住她的腰。
洗好碗之后,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司行霈拿了把钥匙给顾轻舟。
他说:“我在圣母路的银行开了个保险柜,给你用。”
顾轻舟微愣。
这些日子,顾轻舟一直想去开个保险柜,将她的钱和贵重物品,存放在保险柜里,这样就不用担心家里的贼。
可银行开保险柜,需要先交一大笔钱,同时每个月都要交很大一笔费用。
这样的花销颇大,顾轻舟那点钱还不够付手续费的,不值得。
考虑再三,她放弃了,把钱放在何家。
这是增加了慕三娘的负担。
“我那支勃朗宁还在你身上,别弄丢了,认真放在保险柜里。”司行霈道。
司行霈送给顾轻舟的钢笔和手表,都是名贵奢侈品,而顾轻舟穿得如此朴素,他就知晓她在家里很低调。
她的东西,肯定也不安全。
司行霈不变态、不在床上的时候,是个温柔又细心的人,处处替顾轻舟考虑好。
这点小事,他都留心到了,他的确是把顾轻舟当宝贝一样疼着。
只不过他的好,是糖里掺毒。
“多谢你。”顾轻舟将钥匙握在掌心,垂眸不语。
司行霈颔首,他把顾轻舟抱在怀里,两个人依偎在沙发上。
司行霈看报纸,顾轻舟轻轻打盹。她平时念书辛苦,周末都特别困。
眯了一会儿她就醒了,司行霈晚上还有个宴会,问顾轻舟:“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
“不!”顾轻舟道。
司行霈参加的宴会,肯定是名流聚集。而上次督军府的舞会,让很多人认识顾轻舟了。
她顶着司慕未婚妻的身份,给司行霈出门,岂不是平白送司慕一顶绿帽子?
虽然司夫人和司慕从未想过要顾轻舟过门,顾轻舟也不愿意嫁入司家,可她和司夫人约定的两年,是绝不给司慕抹黑。
“我不要去。”顾轻舟怕激起司行霈的怒意,真的非要她去,就不由放缓了声音,带着几分软语哀求。
司行霈笑,也不介意,先送顾轻舟回家。
顾轻舟第二天再次去了何氏药铺,让慕三娘把她的东西给她。
慕三娘就从床底下,挖出了瓦罐,用油布包裹得好好的,递给顾轻舟:“你数数。”
顾轻舟没有数。
到了银行,她开了保险柜之后,将钱数了下,一分也不少。
何家生计那么艰难,慕三娘却绝不动顾轻舟的东西,他们两口子十分磊落,顾轻舟可以信任他们。
她把钱、手表、勃朗宁,都放在保险柜里锁好。
出了银行,顾轻舟一身轻松。
第77章 主意又来了
顾轻舟将她的贵重物品放在银行的保险箱里,一身轻松。
财产,是立足的根本。
她的财产安全了,她的心就踏实了。
她慢腾腾回了家。
周日的下午,原本稀薄的骄阳被层云遮蔽,下起了薄雨。
绵绵细雨,打湿了远处深绿浓翠的枝头,蜿蜒曲折的小路泛出盈盈水光,仲春清灵又盎然。
家中寂静。
上周末闹剧的余烟,尚未散去。
三姨太的女佣妙儿告诉顾轻舟说:“老爷打算把太太和三位小姐赶出去,听说老爷还有一处旧宅”
顾圭璋还在气头上。
等他的气消了,秦筝筝母女会各显神通的,搬出去是不可能的。
认为秦筝筝从此失宠,那就太小瞧秦筝筝了。
顾轻舟从来不轻视她的敌人。
“三小姐随便几句话,害得老爷损失五百块,而且丢了个大脸,老爷的气只怕没那么容易消散。”顾轻舟笑道。
顾圭璋已经放出话要赶走秦筝筝母女,顾轻舟倒也好奇,秦筝筝会用什么方法来笼络顾圭璋。
这次,顾圭璋只怕真没那么容易原谅她吧?
正好,顾轻舟可以再次见识见识秦筝筝的手腕。
把秦筝筝的底牌摸清楚,顾轻舟才能进一步动手。
顾轻舟都听说了顾圭璋要赶走秦筝筝母女,秦筝筝自然要知晓。
“肯定是白色在老爷跟前吹耳边风,那个贱人!”秦筝筝攥紧了手里的蚕丝帕子,几乎要把帕子捏破。
白氏,就是二姨太,现在被称为“二太太”。
“那贱人无非是踩着我,借了东风,还二太太!一个唱戏的下等人,妄想跟我平起平坐?”秦筝筝冷哼。
秦筝筝虽然家道落寞,寄养在孙家,可她是良家女子。凭这一点,秦筝筝就自负比戏子、舞女强多了。
顾缃坐在秦筝筝身后,替秦筝筝换药。
秦筝筝脸上的巴掌印消了,可身后的鞭伤还没有好。
“姆妈,咱们怎么办呢?”顾缃美丽的眸子里,融入了几分阴影,垂头丧气的低声问。
顾缃想不到方法了,她觉得此刻正是绝境。
和秦筝筝相比,顾缃就是个榆木脑袋。
阿爸一生气,也许真的会把她们赶走。离开了花园洋房,去住阿爸那栋老房子,顾缃会被她的朋友们笑话死。
她可能就要退出现在的圈子。
以后的婚姻,更是没指望了。
顾缃万念俱灰。
“你放心,你阿爸只是生气,他哪里舍得真赶我们走?”秦筝筝笃定,“他花了那么多钱培养你们,怎舍得丢弃?”
秦筝筝最了解顾圭璋。
顾圭璋从小就穷,最擅长算账,什么事情的成本和收益都要算的一清二楚。
他花钱培养了顾缃和顾维、顾缨,绝不会任由她们沦落到贫民窟去。
那以前的钱,都白花了!
“姆妈,我们要怎么办,阿爸的气才能消?”顾缃黔驴技穷。
秦筝筝倒是有了个主意。
只是,这个主意并不太好,有点饮鸩止渴。
“容我再考虑。”秦筝筝打发了女儿。
秦筝筝想起了一段往事。说是往事,其实也就是前年的事了,并不算太长久。
那件事,倒是给了秦筝筝一个主意,一个能让顾圭璋的怒意消除的主意。
只是,她有点犹豫不决。
她心中想的主意,可能会是让她以后多个敌人。
应付家里这些人,秦筝筝最近略感疲倦,主要是顾轻舟太难对付了。再添一个敌人,秦筝筝会捉襟见肘。
秦筝筝没把握。
万一没拿捏好,以后更糟心。
可晚上吃饭的时候,秦筝筝听到佣人叫二太太,而白氏居然恬不知耻的答应着,秦筝筝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秦筝筝无法容忍戏子出身的二姨太被称为太太!
她豁出去了!
翌日,秦筝筝去了趟邮局,给她乡下老家的镇上发了封电报。
电报的内容很隐秘。
回到家之后,顾缃和顾缨围着她问:“姆妈,您想到法子了吗?别总叫二姨太得势,咱们快没好日子过了!”
顾缃更是要叫起来:“姆妈您不知道,二姨太居然说我的钢琴占了西花厅的位置,想要卖掉它!”
秦筝筝气得变了脸。
这才得势几天,二姨太就这样嚣张跋扈,长此以往,家里还有秦筝筝母女的地位吗?
秦筝筝深吸一口气,道:“放心,姆妈已经处理好了。我要送给你们阿爸一份礼物,他收到之后,气就会全消。”
“什么礼物啊?”顾缃好奇。
顾缨也追问:“是不是很贵啊,姆妈?您有这么多私房钱吗?”
秦筝筝却不答,免得孩子泄露风声,被顾圭璋听到,少了惊喜。
“姆妈心中有数,你们就不要再问了,这几天都要乖,别再惹你们阿爸生气。”秦筝筝道。
顾轻舟这天放学回家,却见秦筝筝和二姨太白氏都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她们面前好些绸缎料子,都是做旗袍的。
“这湖水染烟色的不错,是软绸,最显身段的。你身段这么好,穿这身定是光彩夺目。”秦筝筝对二姨太道。
二姨太微笑,把料子往身上比,摸着这凉滑轻软的料子,倒也欢喜,眉梢倾泻几分淡笑。
“嗯,这块我要了。”二姨太道。
瞧见顾轻舟,秦筝筝居然没有冷脸,而是热情喊了她:“轻舟,我们买了些料子,你也过来挑一身吧。”
顾轻舟不愿意涉足这没有硝烟的战场,她微笑,漆幽幽似泼墨般浓郁,就显得娇憨忠厚。
“不了,太太,我最近添了很多新衣裳,已经够穿了。”顾轻舟道。
二姨太点点头:“衣裳太多了也不好,都穿不完,来年又不会再穿的,白放着可惜。等下一季了,我再给换新的料子。”
顾轻舟点点头,说了句多谢二太太,上楼去了。
放下书包,顾轻舟换了套家常的淡墨色长裙,月白色斜襟衫,单薄的绣花布鞋,这是她最舒服的衣裳。
她坐在书桌前做功课,今天的手工课是缝制一只布偶娃娃。
她手里穿针过线,心里却想着:“秦筝筝看上去很平静。这样接受失败,就不是秦筝筝了,不知道她又想出什么坏水。”
同时,秦筝筝又买布料做衣裳,更是叫顾轻舟摸不着头脑。
顾轻舟有点预感,秦筝筝这次针对的不是顾轻舟,她估计是有了其他的主意。
“为何要做衣裳呢?”顾轻舟揣度。
又到了一个周五,顾轻舟放学回家,却见客厅里摆放着衣架,十来套崭新的旗袍已经做好送过来。
家里的女眷都在看,啧啧称奇。
其中有两套紫色绣银线海棠花的旗袍,顾轻舟也上前看了几眼。
旗袍的尺寸不适合秦筝筝,也不适合二姨太和顾缃,顾维和顾缨穿又太大了。
“紫色旗袍最是妖娆的,阿爸上次还骂过顾缃,说她穿得太不检点,这两套衣裳,绝不是给顾缃的;顾维和顾缨太小了,紫色也不适合她们,秦筝筝自己更穿不了。”顾轻舟心想。
想到这里,顾轻舟就差不多明白了。
她知道了秦筝筝的主意。
顾轻舟上楼之后,忍不住摇头笑了笑:“真是个馊主意!”
她不会去点破。
秦筝筝自己酿下的苦酒,她将来必要自己喝下去。
顾轻舟不介意秦筝筝给自己挖个坑。
翌日,又是周末。
阳光温暖的周末,颜洛水早已安排好了活动,她和颜太太去踏青,带着顾轻舟。
顾轻舟巴不得。
她真怕留在家里,又被司行霈给挖出去,带到他的别馆。
“二太太,我跟我义母去踏青,可能要在颜家住一晚上。”顾轻舟对二姨太道。
二姨太眉开眼笑:“轻舟小姐别客气。你只管去,替我多谢颜太太,她这样照顾你。”
“是,我上次还跟我义母说,二太太最疼我了。”顾轻舟微笑。
二太太更是欢喜。
秦筝筝抿唇,坐在沙发上的身子都僵硬了。
顾轻舟的态度,无疑狠狠刺激了秦筝筝。
短短半个月,家里所有的人事都交给二姨太管。
而二姨太在这个家里十来年,她早已熟知一切,处事有条不紊,秦筝筝盼着二姨太出错的奢望也落空了。
“看你得意,还能得意几时!”秦筝筝气愤。
秦筝筝想起新做的那两身旗袍,心里有稍微安定。
再等几天!
到时候就可以收拾二姨太这个贱人了!
顾轻舟看了眼秦筝筝和二姨太,心想:“家里的修罗场还要持续一些日子,但愿二姨太能坚守。”
二姨太现在想要守牢“二太太”这个地位,她知晓秦筝筝和她的孩子们地位稳固,轻易不可能处理掉她们,二姨太需要帮手。
顾轻舟就是帮手之一。
为了拉拢顾轻舟,二姨太给顾轻舟行了很多方便。
顾轻舟觉得这些方便是她应得的,她不会帮二姨太,却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方便。
跟颜家出去玩,上午踏青,下午去河边钓鱼。
颜太太和女佣准备午膳,颜洛水、顾轻舟和颜家五少爷颜一源就在旁边嬉闹。
颜五少的眼睛常围绕着顾轻舟打转。
顾轻舟穿着藕荷色淡金莲纹的旗袍,围着一条长流苏的浅红色披肩。披肩的流苏及腰,兜住了她浓郁乌黑的长发,秀色徜徉。
她笑意浅浅,眸子萃然。
颜洛水从身后拍了下颜一源。
颜一源吓一跳:“干嘛?”
第78章 暗恋
颜五少不爱顾轻舟。
他接触过的女孩子不多,而顾轻舟时常俏丽可爱,偶然心思深沉,弄得颜五少很想看穿这位义妹。
顾轻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揣着这样的心思,颜五少看着顾轻舟就愣神,直到颜洛水拍他的肩膀,把他吓一跳。
“别动心思,轻舟是司少帅的未婚妻。司督军还好,司家其他人什么德行你是知晓的,别跟他们家有矛盾,让阿爸难做。”颜洛水警告弟弟。
颜五少尴尬,轻咳道:“我没动心思,我喜欢司琼枝那样的!”
颜洛水微微笑了笑:“你找虐而已,司琼枝根本看不上你。”
“要你管,你不也是对姓谢的念念不忘?”颜五少恼羞成怒,直击他姐姐的痛处。
颜洛水扬手就要打他。
顾轻舟正巧听到了,问:“谁是姓谢的?”
可颜洛水和颜一源已经跑远了。
野炊的午膳吃完,颜洛水和颜一源去钓鱼,顾轻舟坐在铺着软毯的草地上,问颜太太:“姆妈,谁是姓谢的?”
颜太太慈祥的眸子追逐两个钓鱼的身影,回眸问顾轻舟:“你也听说了?”
“方才五哥说的。”
颜太太叹了口气:“谢家是上一任的市长,洛水很爱慕谢家三少。只是,谢三是个冷心冷肺的孩子,对洛水不上心。
你义父不同意,我也不同意,谢三没心思在洛水身上,太委屈了洛水,将来还不知什么光景呢,男人娶姨太太再平常不过了。
可是洛水一根筋,暗暗爱慕着他。他们俩一起长大的,我冷眼瞧着,洛水巴结他比较多。
前年,谢家调任到中央,去了南京的政治部任职,洛水这颗心还是没定下来,你看她现在,说起她的亲事,她就不愿意。”
“谢家三少为何不喜欢四姐吗?”顾轻舟问。
颜太太叹气:“你还小,哪里懂这些?我们大人也不懂。”
“洛水那么好,谢三少真是瞎了狗眼!”顾轻舟骂道。
颜太太失笑,摸了下她的头发:“你才多大,不知道他们年轻人的稀里糊涂,我也不想管了,等洛水毕业就给她定亲,以后就好了。”
在颜太太眼里,顾轻舟是要比颜洛水小,更像个孩子。
回去的时候,顾轻舟还问颜洛水了。
“怎么从来不告诉我?”顾轻舟好奇。
颜洛水黠慧一笑:“这么丢脸的事,怎能告诉你呢?”
她态度轻松。
顾轻舟无法判断,她是否真的不介意了。
“你还想着他吗?”顾轻舟低声问。
颜洛水萦绕的眸子微动,有些情愫在缓缓流淌,她怔愣了下:“想着呢,哪里就那么容易忘却?”
顾轻舟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颜洛水抬眸微笑。
两人沉默了片刻,顾轻舟问颜洛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颜洛水微笑:“这可我说不好,我只是暗恋,不懂两情相悦的美妙。暗恋很苦,像浓稠过头的茶,除了苦就是涩,尝不到任何的清香和甘醇了。”
她微微沉默。
车厢里的气氛低沉下去。
“别偷偷喜欢某个人。”颜洛水告诉顾轻舟,“你先喜欢某个人,你就会很廉价。”
顾轻舟忙不迭点头。
反正她也没有喜欢的人。
以后也不会有。
她遇不到,哪怕遇到了,司行霈也不会同意;但是,她又绝不会喜欢司行霈那个变态。
顾轻舟大概没有喜欢某人的机会吧!
她当天在颜家住。
晚上和颜洛水练琴,闲聊,几乎都是围绕着学校的密斯们,还有那些同学。
她们的同学非富即贵,颜洛水会跟顾轻舟解释她们的背景。
到了周日的下午,顾轻舟才回家。
黄昏时分,西垂的落日将谲滟晚霞铺撒人间,庭院的碧树繁花被染得妖娆妩媚。
顾轻舟推开客厅的大门,就看到一紫色身影坐在沙发上。
水晶点灯将冷媚的光投在那女人身上。
女子约莫二十岁,肌肤慈白,雪颈修长,一头长发盘起。
她看到顾轻舟进来,就站起身。
女子是个妖娆的身材,前凸后翘,胸前波涛,身后滚圆,越发显得那一段腰细得可怜。
她穿着紫色的旗袍,就是秦筝筝做的那间,颜色衬托下,越发显得美艳。
男人看到这样的女子,只怕都想死在她身上。
这就是秦筝筝的计划。
顾轻舟微笑。
“这是轻舟小姐。”秦筝筝介绍,“轻舟,这是我娘家的远房表妹,叫香雪。”
“您好。”顾轻舟几乎要笑出声,使劲忍住,和香雪握手。
香雪有着妩媚的身段,同时也生了双斜长勾魂的眼睛,上下打量顾轻舟。
“轻舟小姐。”香雪道。
香雪的眉梢带桃花,斜长的眸子流转得很快,自有媚态。
这个女孩子不安分。
秦筝筝想了半天,想出个馊主意,给顾圭璋弄了个小妾,分夺二姨太的宠爱,这可能是引狼入室。
顾轻舟微笑。
秦筝筝在作死的路上,又前进了一步。
晚饭的时候,顾圭璋回来了。
看到香雪,他愣了一下,才道:“香雪?”
香雪站起身,忸怩了下丰腴妖娆的身子,软软叫了声:“老爷!”
那声音能酥入骨头。
她穿了身紫色的旗袍。
顾圭璋最爱女人穿紫色,他觉得紫色是最艳丽的颜色,能把女人的妩媚勾勒出十二分。
“老爷,您还记得我?”香雪又道,声音娇柔。
顾圭璋的下身几乎要立马昂首致敬了。
他当然记得。
两年前,香雪说家里人要把她卖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地主做妾,她不同意,就跑到岳城投奔秦筝筝。
秦筝筝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有个这么小的表妹。
见对方太过于扎眼,特别是那身段,简直是勾魂夺魄,秦筝筝就不想留她。
顾圭璋那时候就看中了香雪,想留下香雪,添个四房姨太太,却被秦筝筝暗中打搅,硬是把香雪送走了。
直到今天,顾圭璋想起香雪都不甘心,多次和秦筝筝行事的时候,握住秦筝筝问:“香雪的胸那么大,不知道一巴掌能不能抓牢!”
秦筝筝气得吐血。
顾圭璋也痛苦,对香雪念念不忘,想起来心里就是一根刺。
那么个娇滴滴的美人,现在不知道被哪个老东西压在身下糟蹋。
他也因此常恨秦筝筝。
如今,香雪居然回到了顾家。
顾圭璋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感激看了眼秦筝筝。
“当然记得了!”顾圭璋几乎迫不及待。
这次香雪换了身紧致的旗袍,比上次那套衣裳更显身材,顾圭璋像个饿极了的人,恨不能立马吃了她。
一顿晚饭,顾圭璋觉得格外漫长。
熬过了漫长的晚膳,顾圭璋让众人上楼,只留下香雪,两个人在偏厅里喝茶说话。
连秦筝筝都不在场。
“是表姐接我来的,说我在乡下不容易,以后要靠表姐吃饭。”香雪低声对顾圭璋道。
顾圭璋实在忍不住,一把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
香雪欲迎还拒,娇柔着喊了声:“老爷!”
“愿意跟老爷吗?”顾圭璋喘着粗气问她。
香雪咬唇,低垂了眼帘不答话。女人不答,就是娇羞的说愿意。
顾圭璋一把撕开了她的旗袍。
眼前是嫩白白的美景。
“老爷,叫人看见”香雪往后仰着脑袋,让顾圭璋捏得更顺手。
“不怕!”
偏厅里的动静很大,香雪在乡下早就被卖给老地主了,开垦过的女人,更知道怎么配合。
她一点也不知羞耻,叫得**,楼上都能听到。
二姨太听到了声音,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恨不能把床头的花瓶都砸了。
三姨太则觉得好笑:“太太用这等下作手段,我会看她引火**,别到时候没把二姨太拿下,反而叫自己人锅里反了。”
妙儿道:“那个香雪真像个狐狸精。”
“她就是狐狸精,不安分的狐狸精。”三姨太失笑,“家里有好戏看了。”
二姨太恨得要吐血,三姨太觉得好玩,秦筝筝自己,也是痛苦不堪。
谁愿意家里放这么个妖精?
“若不是维维犯的错太大,老爷的气一直不能消,二姨太又太狡诈棘手,我何必用香雪?”秦筝筝叹气。
当然,秦筝筝把香雪接过来,不是没有留后路的。
饶是自信将来能处理掉香雪,秦筝筝同样痛苦。
顾圭璋可是真喜欢香雪的,这叫秦筝筝如何忍受?
女人的嫉妒心很强。
顾轻舟住在三楼,又关紧了门窗,她倒是没听到动静。
第二天早膳的时候,顾圭璋满面容光,神采奕奕。
香雪坐在他身边。
早膳之后,佣人想问二姨太,中午怎么安排的时候,顾圭璋道:“以后还有太太当家。二姨太到底年轻些,不及太太稳重!”
二姨太白氏做了几天的“太太”,就重新被打回了“姨太太”,管家的权力也重新交给了秦筝筝。
众人不说话。
二姨太脸色惨白,低声道了句是。
秦筝筝则掩饰着她的得意:“还是让二姨太管着吧,我正好也忙里偷闲,吃吃饭看看电影。”
“还生气呢?”顾圭璋凑到秦筝筝跟前,又喊香雪,“安抚安抚太太,太太最近委屈了。”
之前的错,再次一笔勾销。
第79章 你不在乎我
秦筝筝给顾圭璋纳了四姨太,重新得到了管家的权力,顾轻舟并不介意。
她知道,秦筝筝这是引狼入室,将来她会自食恶果。
不过,顾轻舟却也明白了一件事:“秦筝筝更了解顾圭璋,她的牌还没有完全打完,现在对她动手,伤不了她的根本。”
顾轻舟去上学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
她以为顾维的错,足够让秦筝筝沉寂半年的,不成想才半个月她就翻身了。
秦筝筝和顾圭璋十几年的夫妻,想让她走上绝路,顾轻舟需得更有耐心。
而顾维的病假也到期了,重新上学。
“轻舟姐,颜姐姐!”顾维像没事人一样,照样热络巴结顾轻舟和颜洛水。
顾维年纪小,粉腮明眸,娇媚光鲜,笑容也恰到好处的动人。
颜洛水问顾轻舟:“她这么快就活蹦乱跳的?”
顾轻舟点点头。
上次的事,随着香雪的到来,在顾圭璋心中已经翻篇了。
顾轻舟也把这事,告诉了颜洛水。
颜洛水叹了口气:“除了让你父亲破财,其他好像白忙了一场。”
“怎么会呢?”顾轻舟笑。
并不是白忙!
家里很多事发现了改变,香雪来了,秦筝筝的路上就埋下了一颗炸弹。
秦筝筝的胜利,是惨烈且短暂的,顾家不平稳,随时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顾家表面一切如常,顾轻舟在学校念书也很刻苦。
司行霈又是半个月没来找她,让她松了口气。
日子慢悠悠就到了四月。
四月,学校的体育课增设了一个课目,就是游泳。
学校的课程都是仿照美国的,网球、骑马、高尔夫和游泳,这四样必不可少。
顾轻舟没有泳衣,颜洛水陪着她去买。
结果,在大新百货时,顾轻舟看到了司行霈。
她先瞧见了司行霈,司行霈没有看到她。
司行霈不是一个人独行。
在司行霈身边,有个妙龄女郎。对方剪了极厚的浓刘海,烫着头发盘起,露出纤长的脖子。
女郎穿着软绸旗袍,那料子似在周身荡漾,摇曳着风情烈烈。她带着一顶英伦帽子,帽子上的纱网半垂,只露出嫩红的唇。
他们挽着胳膊。
顾轻舟一愣,继而拉住颜洛水,躲到了一家商铺的更衣室。
她想起方才瞧见的那一幕,忍不住笑了。
司行霈有了新欢,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解脱了?
顾轻舟心中大喜。
大新百货的衣裳,全是洋行出来的,商铺的更衣室宽大敞亮。
顾轻舟试泳衣的时候,唇角微翘,喜悦从眼角眉梢飞扬,她有点控制不住内心的欢喜。
她实在是受够了司行霈。
对方寻到了更好玩的女人,松开了顾轻舟,真是佛祖保佑。
顾轻舟打算过几日去还愿,顺便上点功德钱,让菩萨保佑司行霈彻底厌倦了她。
“你很喜欢这套衣裳?”颜洛水打量顾轻舟,觉得顾轻舟方才躲了下之后,就特别开心,颜洛水一头雾水。
顾轻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她笑声轻盈愉悦,并不突兀,透出少女的俏丽。
“如此高兴?”颜洛水更是吃惊,“这衣裳这么好看吗?”
顾轻舟穿着的泳衣,带点花边,很时髦漂亮,不过也太花哨了,她其实不喜欢的,只是心情真好。
司行霈找到新的女人了,顾轻舟就这么脱身了。
她真是意料之外。
顾轻舟一点也不喜欢司行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被他强吻,她没有半点选择。
这段关系,她考虑再三是如何脱身。现在,司少帅厌恶了,他先放开手,对顾轻舟而言,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兵不血刃脱身,不知道多高兴!
“这套泳衣不行。”顾轻舟道。
“不行你还这么开心?”颜洛水更是糊里糊涂的。
这丫头今天疯了吗?
不过,顾轻舟的愉悦是真的,颜洛水很久没见过她这般开心。
顾轻舟的心尖都是轻盈的,压抑着她的重担消失,她忍不住有点俏皮。
她搂住颜洛水的腰,戳她半截鼓鼓的嫩白:“你长得比我好。”
颜洛水有点脸红,道:“又胡说,你只是没发育好而已。”
是啊,她还没有发育好!
而司行霈不止一次把她按在床上,虽然还没有真的进入过她的身体。
想到这里,顾轻舟越发觉得司行霈无良,他是顾轻舟遇到过最坏的人。
顾轻舟救过他的命,他却是如此对他的救命恩人,逼迫她做他的情、妇,不把她当人看,简直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顾轻舟在乡下,村口有只后腿发炎生蛆的狗,她替它处理了伤口,还拿食物给它,那狗就跟着顾轻舟回家,从此忠心耿耿,为顾轻舟守住门庭。
司行霈连畜生都不如!
“我这套也不行,教游泳的密斯陈最严厉了,穿得花哨要挨骂。”颜洛水道。
颜洛水换了衣裳,出去重新挑。
“也帮我挑一套。”顾轻舟笑着喊她。
颜洛水答应了。
顾轻舟背对着门,想把身上这件解下来,结果颈上的带子乱摸中,反而被她打了死结。
有人推门进来。
顾轻舟自然当是颜洛水,就把头发全部捋到了胸前,道:“带子成死结了,快帮我解一下。”
对方上前,有半片阴影落下,顾轻舟一惊:颜洛水没这么高!
她猛然回头,就撞到了司行霈。
“你”顾轻舟失色,下意识要往后退,却早已被司行霈拦腰抱住。
司行霈情绪有点怪,他眼眸沉沉的,像潭水阴冷寂静,毫无涟漪。
“轻舟,你很开心?我方才听到了你的笑声。”司行霈像是压抑了呼吸,指腹轻轻滑过她的脸颊。
顾轻舟却连大气也不敢喘:“你混账,这里是女宾区,我姐姐和售货员都在,你赶紧走!”
她推司行霈,却被司行霈压在了墙壁上。
司行霈抬起她的下巴:“轻舟这样高兴,是为什么?若是我看到轻舟和其他男人一起,我会气炸;轻舟看到我和别的女人,却高兴坏了,这是为什么?”
他喃喃的,像只受伤的野兽,情绪低落。
他并不是在问,而是在思考着什么。他慢慢抚摸着她的脸:“我的轻舟在想什么呢?”
他眸光深敛,凛冽寒意隐藏其中,勾勒着她的面容。
“是不是在想,我会换一个女人养,你就可以从我身边逃开?”司行霈说出这几句,似舌尖无比的沉重,“我的轻舟,你想逃吗?”
他今天特别阴郁,手抚摸着顾轻舟的脖子。
顾轻舟感觉他随时可以扭断她的脖子,不寒而栗。
她唇微微发抖。
“我姐姐在外面”顾轻舟快要急哭,又挣扎不开,被他死死抵住。
偏偏她身上只有一套很性感的泳衣。
他炙热的手,揽住她的要,似火苗在她身上点燃。
“轻舟,你不在乎我?”司行霈倏然吻她的耳朵,轻轻问。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蚀骨的杀意。
顾轻舟又惊又怒。这一刻她知道,她的希望落空了,司行霈不会放过她,哪怕是他有了其他女人。
希望摔碎,顾轻舟有点接受不了,她情绪瞬间糟糕到了极点。
“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你!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一个强迫我、猥亵我的人!”顾轻舟咬唇,“我恨不能你死,永远从我眼前消失!”
司行霈笑。
他的笑容有点荒凉,低头吻住了她稚嫩的唇:“轻舟要失望了,我不会死,也不会从你的眼前消失。”
他松开她,看着她泳衣里的嫩白,用手量了下尺寸:“长大了些。以后要好好吃饭,长得更大一些”
顾轻舟打开他的手。
女宾区被封锁的时候,颜洛水去了趟洗手间。
等她出来,售货员议论纷纷,颜洛水不明所以。
顾轻舟已经换好了她自己的衣裳,坐在更衣室里,垂头丧气,没了之前的雀跃。
“怎么了?”颜洛水揽住她的肩膀。
顾轻舟眼睛潮潮的,听闻更是心酸,好似到手的光明又没了,她道:“没什么,我太倒霉了,遇到一只白眼狼!”
颜洛水不懂。
“怎么了轻舟?”颜洛水很担心,追问顾轻舟。
顾轻舟这前后的情绪变化,颜洛水实在摸不着头脑。
“我没事的。”顾轻舟低声,眼泪忍了又忍,才勉强忍住了。
后来,顾轻舟再也没有兴趣挑选泳衣了。
她随便选了套和颜洛水一样的泳衣,离开了大新百货。
司行霈也回到了他的别馆。
他今天遇到一位市政厅官员的女儿,具体什么官他不清楚,但是那姑娘谄媚欲奉献自己,司行霈是看出来了。
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开荤,每次都是跟顾轻舟小打小闹。
男人把这件事分得很清楚,缓解是生理本能,爱慕是心理的。
跟谁做,司行霈不过心。
而他对顾轻舟的疼爱,是真实且唯一的。
这次的女郎,格外热切,司行霈也觉得到嘴的美食,没必要拒绝。他向来不拒美人计,反正最后人他是吃了,好处是不会给的。
陪着那女郎逛了下百货,准备去对面的五国饭店时,遇到了顾轻舟。
顾轻舟的反应,出乎了司行霈的预料之外。
第80章 想要她的心
已是暮春,空气里有荼蘼的清香,缠绵悱恻。
夜深了,司行霈独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没有开电灯,手边一盒雪茄,他一根接一根的点燃。
没有抽,他吸半口都没心思,全放在手里,等彻底燃尽了,他无意识再剪开一根点上。
夜静得寂寥,他心里空荡荡的。
在大新百货偶遇顾轻舟,她急忙躲开时,司行霈当时心里咯噔了下,想:“我的轻舟会伤心的。”
他被别的女人挽着,轻舟看见了,自然会难过。
他害怕她伤心。
他的猫儿是尊贵之物,不是别的女人可以践踏她的尊严的,司行霈需得维护好她。
一路尾随,却发现她的心情极好,比遇到他之前更好。
那愉悦绝不是伪装的,是她的真实心情。
司行霈的心就沉了下去。
他不愿意和女人深接触,却不代表他不了解女人。
相反,他对女人了如指掌。
顾轻舟的反应,让司行霈明白了她的心情:她以为解脱了。
若不是她笑得那么开心,彻底刺激了司行霈,司行霈也不会贸然闯入她的更衣间。
司行霈明白,她不在乎他,她甚至迫不及待要离开他。
他的轻舟,不爱他。
司行霈愣愣坐在沙发里,回想起自从相遇之后,顾轻舟在他怀里,做多的就是哭,他的心情就沉入谷底。
吻她的时候,她会哭;抱她的时候,她也会哭,连睡梦中也有泪痕。
她一直在挣扎,一直在说不要这样!
她何曾笑得那么开怀?
司行霈养她,自然希望她也能有那样的笑容。
她恨他,她多次说过,那不是少女的违心话,她是真的憎恨。
她只是脱不了身。
每次约她,她都会拒绝,全是司行霈威胁之下才出来。
她不爱他,那么将来她会就爱别人,她在别的男人怀里欢笑,娇羞--司行霈狠狠将雪茄按在烟灰缸里!
“没必要知道她想什么,在我身边就行!”司行霈颓废无力依靠着沙发。
他爱顾轻舟吗?
爱是什么?
司行霈很茫然,他是很疼爱她的。
司行霈会做饭,他却不喜欢做饭,可他愿意为顾轻舟下厨;他缓解生理需要是日常所需,就像吃饭睡觉那样,但是为了顾轻舟,他没有伤害她的身体。
他很珍惜这个少女。
为何珍惜?
对方救了他一命!
她那晚的镇定,表演得很得当,替司行霈化解了危机,算司行霈的恩人。
“她是不会爱人,还是只不爱我?”司行霈又点燃一根雪茄,用力吸了一口,呼出狠戾的青烟,“她将来会爱别人吗?”
司行霈想过,他死了之后顾轻舟会跟别人,他觉得受不了,但是能理解,毕竟那时候他都死了。
可想到她会爱别人,他无法接受!
他无法忍受他的轻舟将来爱别的男人。她会为那个男人的讨好而欢喜,也会为那个男人的错误而哭泣。
若她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挽着胳膊,她一定会又哭又闹,甚至会拿刀对准他,说她要杀了他。
司行霈都能想象出她愤怒的模样——他又狠吸了两口雪茄,肺里烧灼了起来!
司行霈一直只想要女人的身体,可现在他想要顾轻舟的心。
想要到抓狂的地步。
然而,他的心会给顾轻舟吗?他会忠诚吗?他会娶她吗?
司行霈的仇敌太多了,作为他的妻子,顾轻舟也要面临不厌其烦的暗杀。到时候,司行霈能保护她吗?
亦或者,他为了顾轻舟,不再那么放肆,收敛些、柔软些,减少树敌吗?
他会为了她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死于战乱,考虑长久的未来,跟她白首到老,生儿育女,让她老有所依吗?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对轻舟的感情,其实没那么深。
这些,他都做不到。
他只是嫉妒而已。
嫉妒却又是莫名其妙的,因为顾轻舟并没有爱上任何人。
司行霈从小到大就不乏女人的暗恋,爱过他的女人很多,司行霈回想一下,女人的真心不值钱,甚至有点卑微。
他不喜欢。
他不是想要女人爱他,他只是想要顾轻舟爱他!
他沉思整晚,心情郁结。
翌日,他去了驻地。
司行霈留了眼线在城里,暗中保护顾轻舟,同时也会向他汇报顾轻舟的行踪。
他不喜欢顾轻舟和其他男子接触。
顾轻舟很乖巧,每天都是上学、回家,没什么异样。
司行霈那天的郁结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想过此事。
说到底,爱不爱太虚幻了,对男人是镜花水月,他不是特别在意,他要的是顾轻舟这个人,还在他身边就行。
他那天的郁闷,只是凑巧情绪不对劲罢了。
顾轻舟那天回去,心情也不好,甚至一夜未睡。
从未得到和失去,会有很不同的意义。
顾轻舟之前没想过摆脱司行霈的魔掌,因为她没这个能力。
而后,她误以为解脱了,心里的雀跃难以遏制,她都不知道离开司行霈会那么开心,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天高云淡,简直像做梦。
的确是做梦。
几分钟之后,司行霈就告诉她梦破了。
她好像再一次失去了自由!
“也许,真的只有杀了他,我才有前途!”顾轻舟恨恨的想。
她想起了那把勃朗宁。
她可以用那把枪杀了司行霈,从此就解脱了。
她吸了吸鼻子。
真难过,这辈子的委屈,全是司行霈给的。
虽然他给过顾轻舟好处,也替顾轻舟做过饭,却无法给顾轻舟一个能立足的未来。
顾轻舟好似被人养在笼子里。
真像金丝雀。
主人家当金丝雀是宝贝,小心翼翼养着,生怕死了。
这样的好,对顾轻舟又有什么意义!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顾轻舟上学总没什么精神。
游泳课的时候,她心中想起买泳衣的那天,司行霈闯进她的更衣室,说过的那些话,她的心就沉了。
心一沉,身子也直直往下掉。
顾轻舟沉到了水底,是颜洛水把她捞了起来。
“是不是脚抽筋了?”颜洛水又紧张又担忧。
同学们围了一圈问她。
任课的密斯也吓坏了。
“游泳课我给你通过,你别再来上课了。”密斯陈给顾轻舟法外施恩。顾轻舟因祸得福,从此游泳课她都是站在旁边看,可以静静发呆、想心事。
学校倒也没什么为难的,就是功课越发吃力。
家里反而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新来的香雪,被抬了四姨太,顾圭璋请客吃饭,大大方方热闹了一回,很重视这个姨太太,比当初抬二姨太和三姨太都要隆重。
顾轻舟和三姨太商量,每个人送四姨太十块钱作为见面礼。
“会不会太多了?”三姨太问。
顾家不富足,依靠着顾圭璋吃饭的三姨太,没什么私房钱。
“你听说我。”顾轻舟俯身,在三姨太耳边低语了数句。
三姨太眼眸雪亮,一听就觉得顾轻舟的主意很不错,当即同意了。
十块钱很多,三姨娘却拿得出来,她和妙儿有些不为人知的私房钱,以备不时之需。
妙儿反而心疼得很。
“姐姐,干嘛送那个妖精这么多的钱啊?”妙儿念叨,“十块!太多了!”
香雪生得太过于美艳,顾家上下一致觉得她像个妖精。
“你懂什么?”三姨太促狭而笑,“这是轻舟的主意。”
“什么主意?”妙儿一听是顾轻舟的主意,顿时好奇起来。
——————
香雪做过两次姨太太。
被秦筝筝接出来之前,她是乡下老地主的十一姨太。
她刚过门没三个月,那老地主就死了,当然不是死在她房里,而是死在新来的第十二姨太身上。
才三个月,就有新人进门,那个老色鬼!
后来,她还是在那地主家住了两年。
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
不过,她过得可滋润了,有男人疼她,地主有五个儿子呢。
秦筝筝去接她,她真不想来的。而后又想,城里富贵繁华,见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
顾圭璋虽然上了年纪,却英俊体面,是乡下汉子无法比拟的,还有钱,香雪也心热。
来到城里,直接到了顾家,跟秦筝筝承诺的一样,顾圭璋抬了她做姨太太,光明正大的,还派了个女佣服侍她。
一切听挺好,除了一样:她没钱。
香雪刚到顾家,顾圭璋就买了整套黄金首饰给她,都是黄澄澄的,看得香雪心里欢喜。
可她没有现钱。
这些首饰算是她的聘礼,她又不能拿去卖了。
从乡下来的、没有现钱,这种尴尬带着几分自卑,让香雪很不安。
顾圭璋是男人,香雪自负了解男人,他可以给你钱,但是你开口去要,事情就变了味道。
香雪不能开口,至少现在不能。
她隐约跟秦筝筝提了,秦筝筝装聋作哑。
“肯定是想拿捏我,以为我没钱了就会求着她,事事听她的话!”香雪知晓秦筝筝的心思,暗暗恨得咬牙。
香雪住了几天,从佣人口中套话,已经知晓秦筝筝把她接到城里来的目的。
秦筝筝不是为了香雪,也不是为了顾圭璋,而是替她自己解围。
香雪被秦筝筝利用了。
偏香雪初来乍到,不太敢轻举妄动,也能任由秦筝筝拿捏。
“等再过几个月,我怀了身子,让我如何折腾你!”香雪心想。
就在香雪百般无奈之下,顾轻舟找了她。
第81章 挖开欲壑
香雪没有现钱,又不能跟顾圭璋开口,不管是打点佣人还是打麻将,都需要钱,香雪很窘迫。
就在她窘迫万分的时候,三姨太和轻舟小姐把她叫了出去,三个人的后花园散步时,三姨太和轻舟小姐一人拿出十块钱给她。
顾轻舟还说:“我是从乡下来的,三姨太不太爱出门,我们不知道城里有什么好东西。
想去给你置办一份见面礼,又怕没买好叫人笑话了去,索性给了礼金,四姨太别嫌弃我们粗俗。”
香雪几乎要感激落泪。
天知道她不需要什么礼物,她就需要一些现金啊!
老爷昨晚还问她,有没有出去逛逛,看看电影、喝喝咖啡,她只得编了个借口,还是没敢提钱的事。
男人粗心,老爷也愣是没想起来。
“多谢轻舟小姐,多谢三姨太。”香雪真心实意道。
二十块!
香雪握住,手有点颤抖:她人生头一回拿这么多钱。
香雪在娘家的时候,大米五分钱一斤,平素煮饭都参杂粗粮,二十块能买四百斤大米,一家人全年的口粮。
乡下的生活就是这么艰苦。
“不客气的。”顾轻舟道。
拿到了钱,香雪目前最大的困境是解决了。先入为主,她对顾轻舟和三姨太印象特别好。
妙儿私下里问三姨太:“轻舟小姐为何要给四姨太那么多钱,是想拉拢她吗?”
“拉拢她?”三姨太微笑,“她看上去很贪婪,我们拉拢她,无非是养只吸血虫。”
“那为何要给她钱?”
“这是轻舟小姐的意思,只是为了挑拨她和太太的关系,让她对太太更加不满。”三姨太低声,“太太弄四姨太回来,想对付二姨太,甚至我和轻舟小姐,我们就让她自食恶果。”
这些都是顾轻舟的话。
顾轻舟料定,四姨太是个狠辣且贪婪的人,她们的二十块钱,根本无法收买她,却能让她和秦筝筝的矛盾加剧。
试想,以后秦筝筝再给她三五块钱,她会放在眼里吗?
“这是挖开她的欲壑。我们的二十块钱,能把她的欲壑挖的很深。太太再想填满四姨太的**,轻易是打发不了了。”三姨太道。
带过金子的人,不会再把银子放在眼里。
二十块,是让香雪见个世面,奠定她价值观的根基。
从此以后,秦筝筝想要讨好香雪,拿出价值低于二十的,不仅不能收买香雪,还会引起香雪的不满,觉得秦筝筝看不起她。
而二十块,别说秦筝筝,就是对于顾圭璋,也算是一笔大数目。
香雪这条毒蛇,会放出她的毒牙。
“我见她第一面,就知道这个女人将来是个狠角色。”顾轻舟对三姨太道。
三姨太点点头,十分赞同顾轻舟的看法。
“可太太觉得她蠢,好拿捏,否则太太也不敢轻易让她进门。这些年,老爷在外头不是没人,都被太太想方设法拦住了。”三姨太又道。
家里就暂时得到了制衡,也埋下了冲动的火种。
二姨太原本是最落寞的,但是她看出秦筝筝的第四女顾缨跟秦筝筝不同心,隐约打起了顾缨的注意。
秦筝筝恢复了太太的尊严,又自以为能拿住香雪,心情也还不错。香雪得到了尊贵,没钱的窘迫也得以缓解,加上顾圭璋恨不能死在她身上,她过的更加滋润。
顾轻舟和三姨太依旧按兵不动,默默做自己的事。
只是,三小姐顾维被颜家摆了一道,她无法找颜家算账,同时她还奢望颜家能青睐她,成为她的靠山。
于是,她只是把账记在顾轻舟身上。
“我一定要让顾轻舟被开除!从前颜洛水根本没朋友,等顾轻舟退学之后,我可以取代她。”顾维心想。
顾维还是不死心。
颜洛水算计她的事,她也只当颜洛水是受到了顾轻舟的挑拨。
顾轻舟是不会主动离开的,密斯们也知晓她是军政府少帅的未婚妻,更不敢轻易开除她。
除非她犯了大错。
“前几次对付顾轻舟,都出了问题,肯定是和姆妈、姐姐妹妹商量,泄露了风声。这次,我要自己出手。”顾维心想。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考虑了几天之后,顾维还真想到了一个方法,让顾轻舟被开除的方法。
她没有和别人商量,计划要越严密越好。
岳城的四月,繁花似锦,温暖和煦。春的料峭已然褪去,只剩下金灿灿的骄阳,像件锦袍笼罩着碧树繁花,整个岳城都添了华丽。
顾轻舟二月份给乡下发了封电报,如今终于得到了回信。
拿到电报之后,她去了趟何氏药铺。
慕三娘的丈夫何梦德已经从安国药市回来。
“我两个月前就想派人去看望我乳娘,给师父发了封电报,问能否请姑父走一趟。师父回了信,说可以的。”顾轻舟把电报给慕三娘。
慕三娘激动,肩头微微发抖,她已经十几年未见过兄长了。
何梦德也连连点头,迫不及待道:“我明天就动身!”
顾轻舟拿出五十块钱,让他带给她乳娘。
“替我告诉李妈,我什么都好。”顾轻舟将钱交到了何梦德手里。
当初她离开村子时,李妈不愿意跟她来。
李妈说,她是顾轻舟的软肋,也许会被秦筝筝和顾圭璋利用,到时候顾轻舟掣肘,寸步难行。
李妈还是留在乡下,慕宗河和张楚楚会照顾她。哪怕顾家派人去寻她,也再寻不到其踪迹,除非通过慕宗河。
顾轻舟在城里,就可以安心做她自己的事,没有后顾之忧。
等她彻底成功了,夺回了属于她的东西时,再去接李妈。
若是她真的想念李妈,可以通过慕宗河。慕宗河同意了,她再派可靠的人去看望。
“轻舟放心。”何梦德慎重把顾轻舟的钱收好。
顾轻舟又拿路费给何梦德,何梦德死也不肯收。
第二天,何梦德就出发了。
学校和顾公馆暂时都处于平静的状态,特别是顾公馆,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气氛格外的压抑,只是顾圭璋体会不的。
顾轻舟每天按时上学、放学。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接下来的戏,不需要她唱。
她偶然会看到街角来不及躲避的副官,她知晓那是司行霈的人。
司行霈监视她的行踪,同时也保护她的安全。
顾轻舟心情灰败,却也不反抗。
不能一击即中的反抗,显得无力且矫情,顾轻舟在等待时机。
顾维对顾轻舟越发热情。
顾公馆有一架钢琴,是顾缃姊妹的,顾轻舟从来没碰过。
顾维却常邀请她去弹琴。
顾缃很恼怒。
“在学校练习过了,我不想再练。”顾轻舟总是推脱,不太想和顾维相处。
顾维吃了那么大的亏,她肯定要伺机报复。顾轻舟和她做朋友,无非是把自己送到她的嘴嘴边,任由她啃噬。
况且,顾维、顾缨这等小角色,不是顾轻舟网里的鱼,她不屑打捞她们。
顾维却热脸贴冷屁股,继续坚持对顾轻舟谄媚。
“你干嘛巴结她?贱骨头,你像条狗跟着她。”顾缃气得不轻,有次在饭厅骂顾维。
顾轻舟听到了。
顾维连忙让顾缃闭嘴,同时心中窃喜:严格保密就是很好,连大姐也能无意配合着她,更是真实可信。
面对顾缃的辱骂,顾维心里很愤怒,暗暗想道:“大姐现在骂得很,等我把顾轻舟收拾了,让你和姆妈看看我的能耐!”
顾轻舟浓刘海之下的眼睛,淡然温和,没有任何攻击性。听到顾维和顾缃吵架,她眼波平静如初。
四月的第三周,周二是手工课和声乐课。
高年级的手工课是缝制玩偶。
顾轻舟正在和颜洛水缝制布偶娃娃,助教罗小姐突然进来,对任课的密斯小声说了几句话。
密斯点点头。
罗小姐就走到顾轻舟身边,低声对顾轻舟道:“你妹妹受伤了,你去看一下。”
顾轻舟的大眼睛水灵而澄澈,当即涌动着关切,问罗小姐:“她没事吧?”
“已经无碍了。”罗小姐道。
顾轻舟就跟任课的密斯告假,去校医那边看望顾维。
颜洛水没有跟着。
校医都是修女。
顾维躺在雪白的病榻上,额头汗湿了,微微抿着唇,眼角还有稀薄的泪珠,一张粉脸此刻煞白。
“阿姐!”看到顾轻舟,顾维柔软喊了她一声,眼泪夺眶而出,十分的委屈可怜。
顾维的病榻旁边,还站着一个纤瘦娇小的女人。
这个女人,顾轻舟的算数课老师。她不是密斯,而是修女。
这位算数老师姓胡。
胡修女平常很和蔼,人瘦瘦小小的,身体不是很好。
顾轻舟的算数课目很糟糕,几乎在班上垫底,胡修女还单独给她补过两次课。
上个月的测试,顾轻舟的成绩就从垫底升到了中等,胡修女很有成就感,好像自己亲手雕琢出来的璞玉成器了,故而更喜欢顾轻舟。
“轻舟,都是我不好。”胡修女叹气,“你妹妹好心帮忙,结果我倒茶给她,杯子滑了手,烫伤了她的脚。”
顾维在学校穿着很长的筒袜,褪去之后,露出嫩白的细长腿,以及红肿的脚背。
胡修女倒茶给她,结果那杯热茶不小心掉了,直接砸在顾维的脚背上,玻璃碎了,有两块划破了顾维的脚面,流了点血。
修女校医说了,并不碍事,没有烫伤,也只是划破了皮,不会留下伤疤的,可是顾维吓坏了,一直在哭。
她还哭着要见顾轻舟。
顾轻舟凝眸一瞬,看了眼顾维的脚,心中隐约明白什么。
第82章 苦肉计
顾维受伤了,她可怜兮兮的。
顾轻舟双眸滢滢,握住了顾维的手,道:“没事的,维维。修女都说了,不会留下伤疤的。”
顾维咬着唇,眼底碎芒欲动,点点头,很虚弱的说:“我知道了。”
然后,顾维又对胡修女道,“对不起修女,我方才太慌乱了,不是您的错,是我没有接好茶杯。”
胡修女并没有松口气。
女孩子都爱美,烫伤了顾维的脚,以后会留疤,可能会害了人家女孩子的。
谁愿意身上永久留疤?
胡修女仍是很内疚。
校医给顾维用药。
顾轻舟一直陪着她。
胡修女下午还有课,她需要先离开,胡修女再三道歉。
顾轻舟对顾维道:“我送胡修女出去。”
顾维想拉她时,顾轻舟已经灵巧避开了。
出了校医院的大门,璀璨的阳光照下来,顾轻舟青稠般的头发,泛出淡墨色的光润,她的眉目特别和善。
胡修女慢慢舒了口气。
“修女,我妹妹她怎么去了您的办公室呢?”顾轻舟安抚了胡修女几句之后,问道。
“我方才下课,拿了好些教案,还有一大把板尺,有些吃力。顾维看到了,很热心帮我拿,还说她是顾轻舟的妹妹。
我想着是你妹妹,也就无碍了,让她帮忙送我会办公室。哪里知道,刚到一杯茶给她,就误伤了她。”胡修女叹气。
顾轻舟安抚胡修女:“修女,意外都是免不了的,您别伤心了,小孩子磕了碰了是常事。”
胡修女又叹气:“我从未这般大手大脚过,真是对不住你妹妹。”
顾轻舟一再说没事的。
胡修女离开,顾轻舟站在校医院的大门口,半晌没有挪脚。
梧桐树高大,将疏影筛下来,点点金芒照耀着,将她拢在光晕里。
她自己也有片刻的怔愣,想事情想得出神。
顾维去找胡修女,偏偏又被烫伤了脚,这中间肯定有点缘故的。
胡修女那般仔细小心的人,在顾维面前为何会失误?
顾轻舟心里全是疑虑。
沉默一会儿,顾轻舟眼底已经一片宁静,像梧桐树下的光圈,没有半分的跳跃,静静的,亮亮的。
回到病房时,顾维眼神怯怯:“阿姐,你别怪我。”
“怪什么?”顾轻舟笑了下。
“得罪了胡修女啊。”顾维眨眼,泪珠就滚下来,“我刚巧下学,将她着实辛苦,教案和教具压得她走路歪歪斜斜的。我想着她是你的老师,以后可以帮衬你,就自告奋勇去帮忙,哪里想到”
顾轻舟掏出帕子,雪帛上绣了一点寒梅,?艳绮丽,递给了她:“你也是好心,胡修女知道的!”
顾维眼泪涟涟的点头,又说:“轻舟姐,你能体谅我,真是太好了。”
顾轻舟心中冷笑,顾维能安好心?
顾维若是有好心,那日头就要西升东落了。
顾轻舟微笑,看着顾维抹眼泪,心里闪过几分狠戾。
顾轻舟想要她外公的家产,她更想要学业。顺利读完毕业,将来带着她的家产和李妈,可以逃到英国去、美国去,远离司行霈。
学业是她未来的一块垫脚石。
顾维的打扰,让顾轻舟失去了耐性。
她们姊妹正说着话儿,就听到有女孩子声音凄厉喊:“修女,修女!”
声音像是顾轻舟手工课的密斯林。
校医院只有一间病房。
很快,一群女孩子拥簇着进来。
颜洛水也在其中,她天蓝色的校服上,沾满了鲜血。
顾轻舟吓了一大跳,挤上了前,担忧极了,甚至有点手足慌乱问:“洛水,你怎么了?”
有人大哭。
校医们乱成一团。
颜洛水脸色惨白,黑发映衬之后,更面无人色。她紧紧压住胳膊,艳红的血从她指缝间滑落,潋滟又凄惨。
“一点小意外,轻舟,不要哭。”颜洛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顾轻舟吓坏了的脸色,看上去随时要哭出来,颜洛水反过来安慰她。
“疼不疼?”顾轻舟脑子里微懵。
她不过是来了趟校医室,怎么颜洛水就挂彩了?
这过程是完全想不到的。
太让顾轻舟意外的事不多,让顾轻舟关心的人也不多。两样凑在一起,她的精明顿时无无用武之地,她像个孩子。
颜洛水嗯了声:“疼”
“让一让!”校医修女把顾轻舟挤到了旁边,将颜洛水和另一名受伤的同学,放在轮椅上。
乱哄哄的。
顾轻舟退后几步,颜洛水就被送到了另一间手术房。
“怎么回事?”顾轻舟拽住最后面的一位同学,问道。
这位同学叫李桦,坐在顾轻舟和颜洛水后排,偶然会分自己带过来的饼干跟颜洛水和顾轻舟吃,很是端婉的少女。
李桦也吓得不轻,被顾轻舟拉住,一股脑儿告诉了顾轻舟。
这一群人里,总共自有两个人受伤,其中一个就是颜洛水。
顾轻舟班上,一共二十一个女同学。就这么几个人,也分为好几派,个个都是背景雄厚。
有个叫蔡可可的同学,生得美艳成熟,性格又泼辣强势,功课样样拔尖,俨然是班上的老大。
所有人都怕蔡可可,就是颜洛水,也忍让她三分。
蔡可可的父亲是洪门的龙头。
洪门是全国最大的帮派之一,首府就在岳城。江南的三教九流,都要听洪门的差使。
这等乱世,饶是扛枪的军政府,也不敢和帮派作对,平素让洪门三分,彼此相安无事。
而顾轻舟班上除了洪门的大小姐,还有一个很瞩目的人物,她叫霍拢静。
霍拢静跟顾轻舟一样,是今年插班而来的。
霍拢静的哥哥叫霍钺,是青帮的龙头。
青帮和洪门并列,是天下两大帮派,势力平分秋色。
霍钺原是先龙头的下手,后来先龙头去世,他的儿子们全部无缘无故失踪,尸骨全无,霍钺接替了新交椅,坐馆青帮,成为新任龙头。
这是江南很瞩目的一件事。
霍钺成为青帮新的龙头,原本很多人不服气,因为他太年轻了。他接手那年才二十五岁,今年也才二十九。
但是霍钺心狠手辣,行事不讲江湖规矩,将一群老前辈逼得死的死,逃的逃,帮内风声鹤唳。
他简直是一匹凶残的恶狼,吃人不吐骨头。
他用四年的时间,打下了他的天下,定下了新的规矩,如今青帮的生意远胜过洪门,几乎快要吞并洪门了。
两派从和睦相处,到最近几年的势不两立。
蔡家代表洪门,霍家代表青帮。
蔡家大小姐蔡可可听闻,新来的同学里,有她父亲死对头的妹妹霍拢静,于是常欺负她。
霍拢静是个很冷漠的女孩子,哪怕蔡可可欺负她,她也是一张冷脸,不言语。
今天上手工课,蔡可可大概是气不过霍拢静,趁着密斯踱步的功夫,她拿剪刀剪霍拢静的头发。
正巧霍拢静坐在顾轻舟和颜洛水的前排。
颜洛水平常是不爱说话的,更不爱出风头。
可她看不惯蔡可可已久,见蔡可可要剪掉霍拢静的头发,她高呼了一声:“密斯林?”
密斯林回头。
蔡可可大怒,举手就想要打颜洛水,结果她手里的剪刀,直接从颜洛水的胳膊上滑过。
颜洛水鲜血直流。
这是个意外。
霍拢静回头,顿时看出了端倪,她手里的剪刀,就刺向了蔡可可。
蔡可可身手敏捷,立马把她身边的另一个女同学拉过来,挡住了剪刀。
霍拢静的剪刀来势很快,一时间受不住,刺中了另一位女学生。
班上就乱成了一团糟。
密斯林不敢通知学生家长,只得把人带到校医院,暂时止血,再派人去告诉校董。
顾轻舟听完,眸中顿现霜色。
在病房的一角,她也看到了蔡可可。此刻,蔡可可丰神妩媚,并无内疚。
霍拢静反而生出几分不安,不时往手术室望去。
等校医说好了之后,顾轻舟立马跟着密斯林,挤到了手术室。
“还好,伤口不深,都无需缝线。”修女告诉顾轻舟。
而另一个被蔡可可拉过去做挡箭牌的同学叫孙倩尔,则伤口很深,需要转到正规的教会医院去。
顾轻舟打电话给顾家,让秦筝筝派人来接顾维,说顾维受伤了。
“是不是你弄的?”秦筝筝在电话里又恼怒又焦虑,厉声尖叫。
顾轻舟理都没理她,直接挂断了。
回到校医院,校董已经到了,颜洛水和另一个受伤同学的事,校董全部记下了,遣众人可以先离开,等候学校后续的处理。
顾轻舟陪着颜洛水,准备去趟军政府的军医院,重新处理伤口。
在校门口时,遇到了霍拢静。
“喂!”霍拢静喊她们。
霍拢静没记住她们的名字,眼眸冷冽,没有半分感情起伏。她看着颜洛水,低声道:“多谢你。”
这句话倒也诚恳。
“不客气的。”颜洛水忍痛,唇色微白,道,“你也要强势一点,别怕蔡可可,她不过是狐假虎威。”
霍拢静不言语。
顾轻舟和颜洛水就上了汽车。
与此同时,另一辆斯第庞克汽车,停在圣玛利亚学校的门口。
车子上下来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穿着长衫布鞋,倜傥斯文。
第83章 埋下伏笔
圣玛利亚学校门口,停靠了一辆奢华的斯第庞克汽车。
霍钺下了车,他一袭长衫布鞋,打扮得很斯文,像个教书的先生。
青帮最年轻的坐馆龙头霍钺,是个高大俊朗的男人。
他二十九岁,天生沉稳的他,看上去更成熟一些。
他喜欢长衫布鞋,有时候还会带一支金丝边的眼镜,一副学究的打扮,偏他杀人不眨眼,吞并地盘凶狠残忍,和他这件儒衫格格不入。
霍钺没有家人,前年才找到他流落在孤儿院的妹妹霍拢静。
这个妹妹是霍钺的父亲与一个舞女私通生下的孩子,和霍钺只有一半的血缘,霍钺待她却不错。
霍拢静不爱说话,送她去念书,她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在学校里也是规规矩矩,只是她从来不用心,所有的功课都一塌糊涂。
今天学校来电话,是校董亲自打过来的,说霍拢静捅伤了同学,霍钺百忙之中,抽空来接她。
在学校门口,霍钺刚下车,就瞧见一个背影,纤瘦窈窕,浓密长发及腰,有淡墨色的光润。
他微微愣了下,想起正月在跑马场遇到的某位少女。
等他再看时,对方的车子已经离开了学校门口。
“阿静?”霍钺见妹妹霍拢静站在学校门口,一脸呆滞茫然的模样,走到了她跟前。
“你先回家,学校的事我来处理。”霍钺道,“天大的麻烦也不用怕。”
说罢,他就叫手下送霍拢静上车。
霍拢静拉住了他的袖子:“阿哥”
她难得叫哥哥。
霍钺停下脚步,耐心听她说话。
“阿哥,我不想念书了,很累。”霍拢静稚嫩的眉眼中,却带着沧桑。
霍钺心头不忍。
他摸了下妹妹的脑袋:“好,暂时先休息几个月,等你想学校了再来插班,没什么不妥的。”
说罢,兄妹俩就上了汽车。
霍钺让手下的人去了解情况。
汽车速度很慢,前后和左侧都跟着护卫的汽车,霍钺侧头看着窗外,茫然想心事。
他总记得那个少女,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的时候没有贪念,也没有害怕,更没有鄙夷。
她双眸平静似澄澈的秋水。
难道,她也是圣玛利亚学校的女学生吗?
现在纳女学生为姨太太,成了一种新的时髦,胜过舞女和歌女,不少自负品位的人,会更青睐女学生。
不过很少有人能把手伸到圣玛利亚学校,因为此校的女学生,多半是有背景的。
霍钺纤长匀亭的手指,缓缓抚摸着汽车座位上的真皮,心里颇有点涟漪。
顾轻舟陪着颜洛水,去了趟军医院。
胡院长亲自出来迎接,这不是给颜洛水面子,而是给顾轻舟的。
外伤用西医的治疗方法更稳妥。
胡军医检查了一遍,告诉颜洛水道:“已经消炎了,伤口不深,皮外伤,不需要缝合,别沾水就行。”
“校医也是这么说的。”颜洛水咬唇,脸色有点白,她还是觉得很疼,疼痛席卷了她整条胳膊。
胡军医给颜洛水开了消炎的药,有内服,也有外敷。
离开的时候,顾轻舟还遇到了司慕。
顾轻舟一开始没看到他,直到军医给他见礼,喊了声“少帅”,顾轻舟才转过脸去看他。
司慕这些日子,天天在城外的驻地受训。他不是来治病,而是来看望他的一个副官。
他的副官在训练中被流弹击中了小腿,入院治疗。
瞧见顾轻舟,司慕眼眸严霜轻覆,那冷漠中难掩厌恶,和顾轻舟错身而过。
颜洛水担心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无所谓。
上车之后,颜洛水低声对顾轻舟道:“司家的人,一个个眼睛放在头顶上,你别往心里去。”
“我不在乎,我根本没想过嫁给他。”顾轻舟道。
这是她第一次和颜洛水说起此事。
颜洛水微讶:“真的吗?”
顾轻舟点点头。
然后,顾轻舟又把自家的情况,告诉了颜洛水:“你也瞧见了,我们家那一个个的,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我。若没有军政府的靠山,我只怕出门都难,更别说去念书了。所以,我用了点小计策,让司家承认我,并非想要嫁给司慕。”
“原来如此。”颜洛水恍然。
同时,颜洛水又好奇:“司夫人为何会答应?”
这就涉及那些信。
那些信是绝密,顾轻舟用来威胁司夫人,很有震撼力,她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包括颜洛水。
因为秘密会惹祸,她不想给颜洛水招惹麻烦。
“这个你就别问了。”顾轻舟道。
颜洛水是最贴心的朋友,见顾轻舟有难言之隐,她果然不问了。
知晓了顾轻舟的打算,颜洛水松了口气,道:“轻舟,我姆妈常说,女人要有眼光。选丈夫不管出身如何,一定是要疼极了你的。
女人的尊严是兰花,最是矜贵,需得精心呵护,可经不起冷落、白眼。”
顾轻舟笑。
颜太太的确是这么说的。
所以,颜洛水爱慕的谢三少不喜欢颜洛水,颜太太和颜新侬就不同意那门婚事。
“哪怕你不会嫁到军政府,也别接受我们家老五,那是个花花肠子,他可没准头。”颜洛水又告诉顾轻舟。
顾轻舟又笑:“放心,五哥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你真是亲姐姐,这样说五哥!”
两个人笑起来,颜洛水胳膊上的伤也就没那么疼了。
回到家,颜太太看到了,仔细询问了一番,只是叮嘱她:“休息几天吧,别沾水。”
将门夫人,从来不哭哭啼啼的,颜太太极其心疼女儿,还是保持了冷静,很理性的叮嘱交代,顺便问清楚了情况。
顾轻舟当天住在了颜家。
她打电话回去,正巧顾维听到了。
“不回来了?”顾维还有很多话要告诉顾轻舟呢,听说她不回来,难免失望。
她想跟顾轻舟说点什么,顾轻舟已经挂断了电话。
翌日,顾维拐着她烫伤的脚去上学,顾轻舟也到了学校。
颜洛水请假在家。
顾轻舟班上的同学,都在议论昨天的血案。
“打架见血,肯定要被开除。”后排的女同学悄声道。
“蔡可可要走了吗?”有人隐约很兴奋。
正说着,蔡可可推门而入。
她的校裙是改造过的,露出一段嫩白纤长的腿,艳丽妖娆。她冷冷扫视了一眼众人,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蔡可可放在书包,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书桌上,环视四周,似高高在上的女皇:“都盼着我被退学?我可告诉你们,岳城的军政府再显赫,还有南京政府压着,他们要给美国人面子,怕破坏国际关系。
可我们洪门,上面只有祖师爷,我们祖师爷可不怕美国佬!敢开除我,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我劝你们这些墙头草,都给老娘坐稳了,要是让我知晓你们倒向了别人,再想倒回来可就难了。”
很是嚣张。
女学生们个个敛声屏息,不敢招惹她。
蔡可可说的是实情。
军政府再显赫,到底是国家的政权,顾虑太多,还有国际条约限制着;而洪门是帮会,帮会做大到了洪门这个地步,人人敬畏。
顾轻舟也没有做声,想到颜洛水受伤的胳膊,再看蔡可可的嚣张,顾轻舟心中添了怒焰。
她的怒焰炙热,热到想毁灭蔡可可的地步。
顾轻舟极力忍住。
颜洛水休病假,顾轻舟一个人上学。
顾轻舟知晓顾维的打算,所以她未雨绸缪。
这天顾轻舟下学早,特意去了趟海关衙门,寻找顾圭璋。
脂粉不施的少女,未染铅华,纯净粉润,看上去就特别乖巧温顺。
顾轻舟在学校不编辫子,青绸般的鸦青色长发披散下来,萦绕着她纤薄的肩头,更是纯良温柔。
她去海关衙门,顾圭璋的同僚瞧见了她,都说:“顾小姐出落得真好,一看就是念书认真又孝顺的好孩子,次长好福气嘞!”
顾圭璋脸上有光。
他们父女在就近的咖啡店坐下,点了咖啡和乳酪蛋糕。
“寻我有事?”顾圭璋问。
顾轻舟就把她们班上的闹剧,一五一十告诉了顾圭璋。
“你没有参与吧?”顾圭璋紧张问。
顾轻舟摇摇头:“也是凑巧,那天正好三妹妹出事了。”
她又把顾维的事,说给顾圭璋听。
顾圭璋最近的心思,都在新纳的四姨太身上,回家吃饭也心不在焉,只盼鱼水之欢。
顾维受伤,他没有留心。
“没你的事,那就好。”顾圭璋松了口气。
顾轻舟班上的同学,家里非富即贵,顾圭璋怕她得罪人。
“阿爸,洛水这些日子请假,我们下周有次小考,我怕她跟不上,打算这几天下学就去颜家,把上课的内容笔记转述给她。”顾轻舟道。
顾圭璋点头:“你们是金兰姊妹,理应如此!”
上次顾维带给顾圭璋的尴尬,顾圭璋至今没有释怀。
他倒是不记恨颜家,毕竟他还想攀附,所有的怨气,都在顾维身上。
顾维受伤,顾圭璋一点也不在乎。
把事情告诉了顾圭璋,顾轻舟唇角微挑,有个淡淡的弧度一跃而过,眸中闪动一些狡狯。
顾圭璋则没留意。
顾轻舟从来没找过他,他都没察觉顾轻舟今天来得反常,只以为女儿想和他亲近。
父女出来喝咖啡,也是新派时髦的事,顾圭璋心情还不错,压根儿就没深想。
顾轻舟低垂了羽睫,乖乖巧巧的。
第84章 顾轻舟运筹帷幄
顾轻舟知晓顾维想要害她。
于是,顾轻舟先去找了顾圭璋,埋下了她反击计划的第一步。
顾轻舟白天上学,晚上去颜家,给洛水辅导功课。
没过几天,学校对顾轻舟班上的血案有了处罚结果。
罪魁祸首是蔡可可和霍拢静,对她们俩进行警告,记一大过,并罚款一百块。
颜洛水和另一个受伤的同学,校方补贴十二块钱的医药费。
“就这样吗?”班上有同学愤愤不平。
这么大的事,已经达到了“开除学籍”的规定,校方竟然这般轻描淡写。
很多人不平,又有不敢表露。
顾轻舟也把处理结果告诉了颜洛水,顺便帮她拿回来十二块钱。
十二块钱,够普通人家全家人一个月的生活费,但在颜洛水面前,简直是废纸。
一向沉稳的颜洛水,难得生气:“校方欺软怕硬惯了,这次的吃相太难看!”
颜太太安抚女儿:“素来是这样的,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帮派都是不要命的,政府也敬畏他们三分,更别说国际友人了。”
圣玛利亚的校方是美国基督教教会。
教会不怕政府,哪怕是扛枪的军政府,但是他们忌讳帮派。
“所有的码头都在帮派的势力范围,军政府多次想接管,都铩羽而归。现任的青帮龙头霍钺,年纪轻,心是真狠,码头归军政府更是无望。
别说普通百姓,就是军政府的物资,八成都要经过码头进入岳城。教会学校更别提了,那些校董回家都要坐船,海路总被帮派垄断,谁敢得罪帮派?”颜太太道。
“我不气帮派势力大,我就是气蔡可可,她很蛮横的!”颜洛水道。
“学校规定,记三次大过就要被开除,永不录取的。”顾轻舟想了想,“蔡可可这是第一次记大过吗?”
“不是,这是第二次了。低年级的时候,马术课上,她把一位同学的马逼迫翻墙,那同学摔晕了,昏睡了三个月,校方记了她一次大过。”颜洛水道。
顾轻舟颔首。
颜太太见顾轻舟略有所思的模样,像是想帮颜洛水找回场子,就轻轻握住了顾轻舟的手:“去学校是念书的,没必要跟恶霸一般见识。
你们别看帮派龙头的女儿强横,可她将来能有什么前途?名门望族,都不愿意娶她的。”
这个世道,女人是没有事业的,出去工作都是低等人。名媛的前途,就是嫁个高门。
婚姻是她们唯一能取得成就的途径。
“你们可不同,你们都是高官门第的千金,玉不可与瓦碰。”颜太太道。
顾轻舟不让颜太太担心,低声道是。
颜洛水也道:“姆妈放心,我们不会胡闹的。”
颜太太这才满意点点头。
顾轻舟也不想惹事,顺利把这一年半的学业完成,拥有一个学位,将来可以自己出来做事。
她嫁高门大概是无望了。
司行霈看中的女人,只能给他做情,妇,顾轻舟几乎没有其他前途,除非她逃离岳城。
听说香港十分繁华,还是英国人的属地,顾轻舟倒很想逃到香港去。她拥有教会学校的学历,去香港也能找到事做,最不济也能去其他教会学校教书,做个修女,自梳不嫁。
只有颜洛水心中总有口气,始终没有发泄出来。
后来,霍拢静一直没有复学,她请了病家之后,再办了休学手续。
顾轻舟和颜洛水就没有再见过她。
蔡可可更是得意,背地里骂霍拢静:“她是没脸来见我,怂货,跟她那个赤佬哥哥一样怂!”
众人沉默。
顾轻舟握住笔的手,微微发紧。她很想替天行道,处理掉蔡可可,却又不太想惹事。
况且,顾轻舟还要收拾顾维。
顾维的脚也慢慢好转,终于能正常走路了。
她常去胡修女的办公室。
胡修女对顾维略有歉意,顾维又主动要帮她打扫办公室,胡修女就没有拒绝。
四月的最后一周,圣玛利亚全校的算数、英文、国文和圣经课目都要小考,小考定在周四周五,所有年级都要参加。
周一的时候,顾维中午跑来找顾轻舟,问她几句圣经的题目。
到了周二,顾维又来了。
顾轻舟对她,始终是和气温柔的,顾维心中则有了主意。
顾维微微笑起来,很是得意。
她牺牲这么大,让自己的脚被烫,同时俯身的时候又故意划出两道血痕,就是为了彻底解决顾轻舟。
顾维目标远大。
顾轻舟可不是蔡可可,她犯事了别想记过,应该会直接被开除的。
傍晚时分的风起,吹动檐下风铃,簌簌悦耳。
顾维的心情极好。
——————
周二放学,顾轻舟站在街角,倏然往一条暗黑的胡同一拐。
司行霈派了两名副官,时刻护送顾轻舟。
见顾轻舟突然转到了暗黑的胡同,两名副官犹豫了下。
这些破旧胡同很乱,他们怕顾轻舟出事。她若出事,少帅回来就活剥了他们的。犹豫一瞬,两名副官果断跟了进去。
别人说“顾小姐蹭破一点皮,我就要活拔了你们的皮”,只是一句随口的威胁,可从司行霈口中说出来,就让副官们股栗欲颤。
已是黄昏,顾小姐往偏暗的地方去,很不安全。
两名副官进去。
往里走了几步,破旧的墙壁脱落,有霉烂的气息潆绕不散。
两名副官却没有看到顾轻舟。
“顾小姐呢?”一位偏瘦的副官沉不住气,大惊失色问。
“在这里呢!”角落的背后,传出来声音,两名副官急促回头。
顾轻舟站在巷子的一颗槐树下,夕阳筛过细碎的树枝,将绮丽的光晕投在她身上,她皎皎眉目被暖暖夕阳照耀着,玲珑细致。
可她脸上,没有半分暖意,又黑又亮的眸子里,泛出冷艳的光,黑黢黢的,亦如她倾泻在双肩上的黑发。
“顾小姐”有一名副官想要解释。
顾轻舟则摆摆手:“我知道你们是司少帅的人,我不介意。我找你们,是要你们帮我办两件事!”
两名副官面面相觑,同时站直了身子,连忙道是:“顾小姐请吩咐。”
顾轻舟从书包里,拿出二十块钱,先给了一名副官。
这么多钱,副官不知她要干嘛,疑惑看着她。
“你去帮我收买一名姓冯的女校工,这二十块应该够了。”顾轻舟道。
她把那个校工的外形和职务,一点点告诉了这名副官。
副官道是:“顾小姐放心。”
顾轻舟又对另一名副官道:“你安排几个人,要不怕死的,既不是洪门的,也不是青帮的,去帮我抢劫一个人。”
“抢劫?”副官微讶。
“怎么,做不到吗?”顾轻舟白瓷面容上,顿时泛出了寒光。
这女子凛冽的眉眼,透出蚀骨的威严,竟有点像大少帅。
副官心中一紧,忙道:“做得到,做得到!”
顾轻舟又细细告诉他,到底抢什么人,去哪里抢等。
安排妥当之后,顾轻舟道:“去办吧,明天下午之前必须办好。若是办好了,我会在少帅面前替你们美言;若是没办好,就别怪我说坏话了。”
两名副官吓得一个激灵,纷纷道是,转身就去了。
顾轻舟乘坐电车,也回到了顾公馆。
顾维大概觉得她即将要对顾轻舟使用的计策,是百密而无一疏,心情好得不行,顾轻舟回来时,听到了客厅的钢琴声。
以及歌声。
顾缃在弹琴,顾维站在旁边唱功,秦筝筝今天心情也不错。
“轻舟姐,你回来了?”顾维愉悦喊她。
想到自己即将的胜利成果,顾维的心情就很飞扬。
她要让顾轻舟被开除,她要让顾缃和姆妈对她刮目相看!
她才是顾家最聪明、最厉害、最耀目的女儿!
顾轻舟随意应了声。
而后,她借口还要做功课,先上楼去了,晚饭才下来。
今天顾圭璋不在家里吃饭,他带着他的四姨太,去了趟舞厅,准备在外头吃饭跳舞。
算是约会了。
秦筝筝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气得银牙碎咬。
顾轻舟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上楼了。
到了周三,顾轻舟去上学。
她刚到教师坐下,蔡可可也来了,一脸的恼怒。
蔡可可漂亮的卷发微散,脸上精致的妆容有点花了。
班上害怕蔡可可的女同学,纷纷上前献殷勤问道:“可可,你这是怎么了?”
蔡可可恼怒:“气死我,方才在校门口,遇到一个屁孩子,非要让我领着他去找他姆妈。结果我刚送他过去,就被人给抢了。”
女同学都吓一跳。
这是真的吓到了!
在岳城,敢抢洪门龙头府上的大小姐,这是活腻味了吗?
“可可,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蔡可可恼怒,同时又有点得意,“我大叫‘我是洪门蔡家的人’,那两孙子立马丢下我的书包就跑了。”
“丢东西了吗?”
“钱包丢了而已。”蔡可可道,“回头告诉我阿爸,叫人宰了那两个小子。”
顾轻舟一直听着,不言语,心想:“司少帅的副官,办事还是挺得力的。”
抢劫成功了。
顾轻舟微微挑了下唇。
第85章 泄题
顾轻舟的两件事办妥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轻舟跟着颜洛水去食堂,有个女校工拖地,然后趁机塞了个东西给顾轻舟。
顾轻舟不着痕迹放在校服里。
颜洛水当时正在吃饭,她没有看到。即将考试,颜洛水也复学了。
吃了午饭,顾轻舟突然对颜洛水道:“有点想吃白俄人的蛋糕。”
颜洛水道:“你跟我想的一样,我突然也想吃了。”
于是颜洛水打了个电话回家。
半个小时之后,颜家的副官送了蛋糕进来。
顾轻舟分出一块,道:“我给顾维尝尝。”
颜洛水狐惑看了眼顾轻舟:“你何时跟你妹妹感情这样好了?”
“别问。”顾轻舟低声。
颜洛水满头雾水:“你在搞鬼?”
顾轻舟微笑不答,送蛋糕去给顾维。
顾维接到顾轻舟的蛋糕,受宠若惊,同时心里更暗爽:“看来我巴结她起效果了,她果然以为我跟她很好!”
这样的结果,是顾维很愿意看到的。
顾维觉得好笑,看来她的路子走对了,她即将要赢得胜利。
吃了午饭,女学生们没有像往常那样玩闹,都在伏案休息,因为明天就要小考了,下午要复习。
圣玛利亚学校的考试是很严格的,同时每年都会将成绩在某个分数线之下的学生劝退,以保障圣玛利亚的精英名声。
下午的时候,顾轻舟班上第二个复习课,突然有人嘀嘀咕咕的。
“不许喧哗!”高年级的学监密斯林敲讲台,“说什么呢!”
被密斯林点明的女同学站起来,小声道:“方才我去冰室,听到有人说,明天的小考,高年级的算数有泄题,问我们要不要买。”
不知为何,圣玛利亚女校的学生,算数功课都不是很好。
不止顾轻舟一个人。
这个话题,似热油锅里滴入了冰凉的水,顿时油花四溅,沸腾了起来。
“什么?”密斯林也很吃惊,微微蹙眉。
教室里喧嚣起来。
女学生们的算数都很吃力,闻言几乎要暴跳。
密斯林安抚了几句“好好复习”,就急匆匆去了校董办公室。
学监离开之后,教室里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更加喧闹。
每个人都在议论,包括颜洛水。
颜洛水的算数还不错,可她修了一段时间的病假,功课赶不上,她也担心这次小考。
“算数课泄题,大有赚头,谁不愿意买呢?”后排的女同学说。
“八年前,也有一次泄题,是中年级的算数考试,结果查了半天没查到从哪里泄的,学校开除了中年级所有的算数课任课密斯,同时加大了中年级的考试难度,让三分之一的学生无法过线,然后全部开除她们,作为警告。”
这席话,顿时又炸开了锅。
“这太过分了!”
“这叫以儆效尤,让密斯们不敢泄题,也让学生们不敢买题。”
“这次是高年级泄题,学校会不会也这样处理?那我们怎么办?”
这个班上,六成的女学生算数很糟糕,她们顿时人人自危。
半晌像乱了的麻雀窝,叫得人耳鸣。
颜洛水也有点慌了,她轻轻腿顾轻舟的胳膊:“怎么办呢,泄题的事太恶劣了,我怕过不了。”
“没事的,还有我嘛。”顾轻舟道,“我的算数比你更差。”
“那我们俩一起不过线,被开除,有什么好的?”颜洛水唉声叹气,“谁这么缺德啊,要搞出这样的事情?”
顾轻舟眼眸微闪,不言语。
大家都吓坏了。
嘈嘈切切的议论声中,女学生们都担心学校杀鸡儆猴,惩罚所有人。
“别胡说!”蔡可可高声安抚大家,“那次不过是没查到来由。这次若真的泄题,我一定会帮你们查到从哪里泄题的,开除那个人就可以了,不会牵连到大家。”
“可可,我们的前途都交给你了!”女学生们围着蔡可可。
众人欢呼,几乎要把蔡可可当圣母!
颜洛水撇撇嘴。
顾轻舟一直没说话。
泄题,对于学校来说,是一次非常严重的事故。
圣玛利亚学校,不已考试选入校生,但是它的学费极贵,而且是同类贵族学校中的佼佼者,名声非常好,因为它的教学严格。
从圣玛利亚高年级毕业的女学生,将来可以去美国念大学。
这么高学费还让众人趋之若鹜,就是因为名声。
名声建立起来很难,但一次事故就可能会身败名裂。
泄题就是大事故!
学校一定会重查、重罚!
“轻舟,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颜洛水见顾轻舟还在安静做算数题,轻轻碰她的胳膊。
顾轻舟摇摇头:“我哪里知道呢?”
到了课间休息,教室里的人跑掉了一半,大家纷纷出去打听消息。
顾轻舟和颜洛水也站在走廊上,听着女学生们来回弄到的八卦。
整个高年级乱成一团!
“明天的小考,只怕要挪后。”颜洛水低声道。
顾轻舟点点头。
“轻舟,洛水,你们知道吗,听说低年级的算数题也泄露了。”同学李桦跑上跑去的,一脑门汗,抓住顾轻舟和颜洛水,气喘吁吁告诉她们。
颜洛水微愣。
顾轻舟眼眸闪了下,没说话。
“这学校疯了。”李桦大口大口喘气。
果然,楼下的低年级,也沸腾了起来。
颜洛水有点想不通:“卖考题这么大的风险,密斯们为何要做?据我说知,密斯们每个月的薪水足有五十块,是其他高校老师的三四倍。如此高薪,为何要自毁前途?”
顾轻舟冷静看着楼下的梧桐树,听着耳边声浪翻滚,没答话。
李桦则道:“不知道啊,反正很多人要遭殃。八年前的悲剧,被我们赶上了,真是倒霉!”
正闹腾着,开完了紧急会议的密斯们,纷纷回到了教学楼。
每个班的女学生,都被喊回了自家的教室。
顾轻舟班上的学监密斯林也进来了。
密斯林和善的脸上,泛出铁青色的阴冷,道:“大家猜得不错,是泄题了!”
众人哗然。
班上声音嘈嘈切切,几乎淹没了密斯林的声音。
“不过,是今天才泄题的,样卷肯定还在学校,甚至在班级。大家全部不要动,校董已经安排人,挨个班级搜查。
搜查到了,是那个人倒霉;搜查不到,是大家全部倒霉,所以大家好好配合。”密斯林道。
众人立马端正坐好。
顾轻舟和众人一样,也端正坐稳了。
她面无表情,默默转动手里的笔,低垂的眉眼遮掩了她所有的情绪。
所有人都沉默。
颜洛水也盯着自己手里的笔,恨不能掐出花来。
约莫一刻钟,就有四名修女,是从修道院借来的,进入了教室。
“所有同学起立。”密斯林道,“一个个排成队,站在走廊上。”
女学生们依言。
顾轻舟站在颜洛水的后面,出了教室。
已经是半下午,骄阳变成了暖金色,透过学校的栏杆,落在众人身上,每个人的眉眼沐浴暖阳,都玲珑细致。
众人叽叽咋咋。
教室里搜了半晌。
“找到了!”突然,有一名修女说道。
她的声音不轻,似魔力一样牵动着,原本依靠着栏杆的少女们,纷纷挤到了窗口,往教室里看。
“是谁是谁?”后面的人,急切询问,生怕自己错过了好戏。
“好像”前面的同学欲言又止。
“快点,让我看一下,到底是谁?”有人拥挤。
颜洛水等人,没有动。
还有一个人没动,就是蔡可可。蔡可可素来高傲,她的校服裙子很短,一段白皙修长的腿上面,是挺翘的臀,纤柔的腰。
哪怕颜太太说过蔡可可前途渺茫,她仍是这个班级最漂亮的女学生。
有人回头看了眼蔡可可。
蔡可可秀美的眉头微蹙:“看我作甚?”
她正说着,修女们出了教室,密斯林指了蔡可可:“就是她!”
修女手里,拿着蔡可可的书包。
从蔡可可的书包里,搜出去了明天算数小考的样卷。
蔡可可的成绩很好,唯独算数很糟糕,比顾轻舟还要糟糕。
走廊上陡然鸦雀无声。
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两个修女上前,反手剪住了蔡可可。
蔡可可回神,大怒道:“做什么,松开你们的脏手!”
“蔡可可,我们从你的书里,找到了算数课的样卷。”密斯林道。
蔡可可倨傲的眉眼,闪过几分难得一见的慌乱和震惊。
“不是我!”蔡可可厉叫。
“带走。”密斯林道,“先交给校董,再做处理。”
蔡可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带走了。
“放手!”蔡可可大叫,继而挣扎。
她有点慌了。
这是怎么回事?
“放开!”蔡可可的声音更大,咆哮得整个教学楼都听得到。
修女们却押得更用力,将她推搡着下楼。
在推搡中,蔡可可的鞋子掉了一只。
而楼下,也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偷样卷,我根本不知道样卷放在哪里的!”
是顾维的声音。
颜洛水猝然转脸,看着顾轻舟。
顾轻舟眼眸安静,甚至有点冰冷,回视她。颜洛水立马收敛了神色,慢慢转过脸去。
短暂的寂静之后,整个教学楼炸开了锅。
第86章 证据确凿
顾维完全没想到事态会如此发展。
“低年级的算数卷也泄题了。”
听到这个消息,顾维当时微愣,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三月的时候,秦筝筝出了个馊主意,让顾维去颜家,同时秦筝筝在顾圭璋面前胡说八道,想利用顾圭璋和颜家,稀里糊涂把顾轻舟退学送到国外去。
送走了顾轻舟,老四顾缨可以陪同,顾家不花钱就替顾缨讨个前途;顾维可以取代顾轻舟,成为颜家的义女。
一切筹划得很美好,结果却被颜洛水耍了。
秦筝筝百般安慰,顾维却明白,自己失去了父亲的欢心。
顾圭璋看她的眼神,她就能体会过来。
在这个家里,母亲和女儿的命,都在父亲手里,因为钱财在父亲手里。
顾维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她到底是个十四岁的少女,骨子里还有傲气,以及几分天真。
她想方设法想要害顾轻舟,报一箭之仇。
顾维研究了很久,如何能让顾轻舟被学校开除,连颜家甚至司督军都无法保顾轻舟。
她一连去了好几天的校图书馆,借了很多校刊。
她看到了八年前“泄题案”。
当初这件事,牵连了好几位政要家的千金,可美国教会直接支会了领事馆的参赞,用国际政治碾压,毫不留情的开除了那些不过线的同学。
大批量的辞退和开除,保全了圣玛利亚精英教育的名声,也震慑了后来者。
从此,再也无人敢碰泄题这个雷区。
顾维就想到了这点。
同时,顾维还注意到,高年级的算数课任课密斯胡修女对顾轻舟格外照顾。
“所有人都知道胡修女很照顾顾轻舟,而顾轻舟的算数课目又很差,若是泄题,顾轻舟第一个逃不掉嫌疑。”顾维心想。
顾维寻了很多次的借口,终于接近了胡修女。
趁着胡修女倒茶给她的时候,她心生一计,立马自己脱手,把一杯热茶砸在自己的脚上。
胡修女对顾维有了歉意。
顾维的腿好了之后,为了表示自己不介意,亲自去了趟胡修女的办公室。
胡修女对她有点歉意,就不再介意她的登门。
顾维深谋远虑,她弄到了胡修女办公室的钥匙,并且偷偷按了模子,很快就拿到了办公室门和保险柜的钥匙。
周一黄昏下学之后,顾维没有走。
等天黑了,顾维偷偷溜进了胡修女的办公室,偷到了胡修女放在保险柜的算数考试样卷,然后从后门跑出去。
当时天黑,顾维又小巧,没人留意到她。
顾维又借口找顾轻舟补习,趁着顾轻舟去洗手间,将考试样卷塞在顾轻舟书桌的抽屉暗层里。
放好之后,顾维躲在洗手间,和某位女同学八卦:“我听说高年级的算数考试泄题了。”
高年级泄题,都是顾维传出去的风声。
这点风声像秋日草原上的零点火种,很快就能炼成燎原之势。
当时洗手间很多人。
这不过半个小时,就传遍了学校上下。
大家都记得八年前的惨案,所以泄题这么大的事,简直比岳城被攻破还要令人紧张,一时间谣言四起。
顾轻舟不会知道她的书桌里有算数课样卷,而密斯们肯定不会等到明天,会立马搜查。
这样,顾轻舟的样卷会被当场搜出来。
顾轻舟和胡修女关系很好、顾轻舟算数课目很差,她偷样卷有极大方便和动机,没人会怀疑顾轻舟是被陷害。
找到了偷样卷的,此事顾轻舟一个人承担,她会被开除。
军政府求情也没用!
一切很顺利。
顾维心中得意,她觉得自己做了件大事。
她听到“高年级算数考试泄题”从她同学口中再传出去的时候,她双肩微微抖动,难以遏制内心的欢喜。
“姆妈和姐姐的主意,都是小打小闹,只有我的主意,才可以叫顾轻舟一击致命!”顾维激动的想。
她这个主意太棒,不枉她泡在图书馆好几天辛苦查阅资料。
她很有能耐,自己的前途肯定比姆妈和大姐更好。
可是很快,顾维就听到另一个消息:“低年级的算数考试泄题”。
顾维就是低年级的学生。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颇有几分不安:“低年级怎么会泄题?”
泄题是大事。
高年级泄题,是顾维弄的;那低年级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顾维就开始忐忑了,她总预感有什么事情发生。
校董开了会,密斯们带着修女来,一个个班级的排查。
当修女们从顾维的抽屉里,找出一份低年级算数考试的样卷时,顾维两眼发黑,几乎要昏倒。
低考题怎么会在她的抽屉里?
她没有偷过低年级的啊,她偷的是高年级,而且放到了顾轻舟的抽屉里。
顾维算数也不好,但是她不敢冒险去偷题!
“不,不可能!”顾维几乎崩溃,“不是我偷的,不是我!”
同时,高年级的一个风云人物--蔡可可,被抓了出去,她的抽屉里也有样卷。
而顾轻舟居然没事。
“不是的,是顾轻舟,是顾轻舟偷题!”顾维被押到办公室的时候,大声吼叫,“是顾轻舟!”
密斯们全听到了。
此事关乎甚大。
密斯林走到顾轻舟面前:“轻舟,你跟我到办公楼去。”
颜洛水拦在顾轻舟面前:“密斯林,这就有点不讲道理吧?人赃俱获的学生您不去审,要轻舟去办公室做什么?”
“此事重大,任何可能都不会放过。这样,颜小姐也去。”密斯林道。
颜洛水欲争辩。
顾轻舟握住了她的手,对密斯林道:“校规大于天,我们愿意配合学校调查。”
就这样,顾轻舟和颜洛水暂时也被送到了办公室。
而其他学生,全部禁止离校,都要坐在座位上,等待学校最终的结果。
学生家长把学校电话都打爆了。
学校门口,也聚集了几十辆接学生放学的豪华座驾。
岳城的小报甚至也听到了消息。
这是大新闻。
一时间,报馆的记者和学生家长把校门围得水泄不通,还有记者不时拍点什么,镁光灯闪个不停。
天慢慢黑了。
学生家长更加焦虑,全部被拦在门口,不许进去。
洪门派了很多小弟,警备厅的厅长也派警员来接人。
这下子更热闹了。
圣玛利亚学校那条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教室和办公楼开了灯,灯火透明,将操场上的梧桐树,映照得璀璨晶莹。
顾维和蔡可可是分开审的。
顾轻舟和颜洛水则在另外一间办公室,她们不是被审查,而是被隔离,只有一个修女陪着她们。
顾维一直在哭,蔡可可则破口大骂,态度嚣张。
颜洛水满心的话想问顾轻舟,偏又时机不到,忍得很辛苦。
晚上九点,办公室的电灯照得顾轻舟昏昏欲睡。
她是又累又困。
陪同着她们的修女,已经离开了。
“怎么回事?”颜洛水悄悄问顾轻舟。
顾轻舟眨了眨眼睛,让她小心隔墙有耳。
颜洛水就不再问了。
片刻之后,密斯林端了两杯牛乳和几块蛋糕进来:“你们先充饥。”
这待遇,可见是顾轻舟和颜洛水是没嫌疑了。
颜洛水抓起牛乳就喝,一口气喝了半杯,问密斯林:“查清楚了吗?”
密斯林点点头:“已经快查清楚了,再等半个钟,你们就可以回家。”
虽然顾维还在攀咬顾轻舟,可她没有任何证据,而她自己偷题则根本无法自圆其说,顾轻舟的嫌疑解除。
顾轻舟也先喝牛乳,不说话。
她慢腾腾喝着,一口口咽下去,就听到颜洛水问密斯林:“到底怎么回事?”
密斯林把她听到的消息,告诉了颜洛水:“在顾维的书包里,找到了一百多块钱,还有一只金表,是蔡可可的。”
颜洛水心底闪过几分涟漪,嘴上却吃惊问道:“是蔡可可收买了顾维,让她去偷了样卷吗?”
“是啊。顾维最近刻意接近胡修女,很多同学和密斯都看到了,前天晚上,有人看到顾维很晚才离校。”密斯林道。
“天哪,她为了钱,居然这么做!”颜洛水故作大惊。
至于顾维如何偷到低年级的算数样卷,已经没必要清楚了。
反正偷一份是偷,偷两份也是偷。
“蔡可可非说她的金表和钱包是早上被人抢了,她没有收买顾维,哪有这么巧!”密斯林冷笑。
蔡可可是个刺头,最难管束,在学校欺负同学也不是一两次的,而且她还记了两次大过,密斯林也盼着她被开除。
这次,蔡可可被开除是无疑了。
她那个帮派龙头的父亲也救不了她。
而顾维无权无势,敢涉足如此可怕的禁区,她被开除也是必然。
证据全部被找到之后,坐实了顾维和蔡可可的罪名,学校给学生们放了学。
天黑又乱,学校每次只让十名学生出去,等十五分钟之后,再走一批,这样不至于造成混乱。
低年级先走。
轮到顾轻舟和颜洛水出校门时,水泄不通的校门口,已经散去了七成的人。
颜太太和副官们开了车在门口等着,同样心急如焚。
“阿弥陀佛!”颜太太拉住了顾轻舟和颜洛水的手,“念个书也这么大的事,吓死我了!你们俩没事就好。”
顾轻舟也去了颜家。
第87章 妥善
学校的事,已经闹翻了天,整个岳城都知晓了。
一路上,颜太太仔细询问,看看流言和事实是否如一。
顾轻舟就把学校的闹剧,说给颜太太听。
“是蔡可可和顾维。”顾轻舟道。
听到还有顾维,颜太太就有点担心,怕牵连顾轻舟的名声:“她到底是你妹妹,以后同学们也说三道四,她怎么如此糊涂?”
这个妹妹!
若不是顾维自己落网,现在被开除就是顾轻舟。
顾轻舟一点也不怕被牵连,更不会对她心慈手软。
她的慈悲,只会让秦筝筝母女得寸进尺。
当年,秦筝筝和顾圭璋也许就是这样逼死了顾轻舟的母亲、害死了她的舅舅,夺了她外公孙家的家产!
他们可没有手软过!
如今,顾轻舟也不会。
“没事的,流言蜚语一向就不少。”顾轻舟道,她反而安慰颜太太。
她甚是豁达。
颜太太就松了口气,说:“轻舟很勇敢。”
颜家准备了宵夜,颜太太也没吃晚饭,陪着一起吃了宵夜。
晚上,顾轻舟和颜洛水并头而睡,彻底没了外人的时候,颜洛水再次问顾轻舟:“我不相信此事跟你无关。”
顾轻舟就承认:“跟我有关的。”
顾维的目的,顾轻舟已然猜到了,要不然顾维不会贸然接近胡修女。
顾维烫伤脚,让胡修女内疚,放松了对她的警惕,所以顾维偷到了钥匙,拿到了样卷。
她把样卷放在顾轻舟抽屉暗层的时候,顾轻舟当时就看到了。
顾轻舟不动声色,任由顾维把样卷藏在她的抽屉里。
顾轻舟前一天听到同学们谈话。
有位同学说:“孙明蕊好像伤口发炎了,要修更长时间的病假。”
孙明蕊就是霍拢静刺蔡可可的时候,被蔡可可一把拉过来挡住剪刀的那位女同学,学校只赔了点钱。
若不是蔡可可,孙明蕊根本不会受伤。
孙明蕊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偶然会帮顾轻舟解答算数题目。
蔡可可却一点歉意也没有,冷哼道:“做作!我看她就是想博同情,顺便逃避这次的小考!”
同学们不说话。
大家都有点生气。
蔡可可实在太过分了,是她把孙明蕊拉过去挡剪刀的,也是她先挑衅霍拢静的。说到底,孙明蕊和颜洛水的伤,都是蔡可可弄的。
人家伤口恶化,随时有生命危险,蔡可可却说她是博同情装可怜,顺便逃避考试。
其心可诛!
颜洛水当时气都不顺了。
顾轻舟很少会生气,那个瞬间,她看到颜洛水还没有痊愈的伤疤,想到孙明蕊生死未卜的伤势,再听到蔡可可那席狼心狗肺的话,原本想把样卷偷偷送还给胡修女的顾轻舟,改变了主意。
只要揪出顾维,胡修女没有责任,顾轻舟不必送回。
是顾轻舟将样卷放到了蔡可可的书桌里。
蔡可可酿造的血案,她早就该被开除!
她之所以只记过,是她家里为虎作伥。她仗着家里的势力,在学校为非作歹,顾轻舟要为民除害。
“办得好,办得好!”颜洛水听到这里,忍不住抓紧了顾轻舟的胳膊,激动了起来,“轻舟,你真厉害!”
同时,颜洛水又有点吃惊,“那为何蔡可可要给顾维钱和金表?”
“蔡可可的确是被人抢了,我叫人安排了小混混,自己不出面去抢的,反正查不到我们。”顾轻舟笑道。
颜洛水更是吃惊,几乎要坐起来给顾轻舟鼓掌。
顾轻舟叫人抢了蔡可可的钱和金表,那么蔡可可收买顾维偷试卷就有了证据,顾维和蔡可可再怎么否认也不行。
如此运筹帷幄,让颜洛水刮目相看。
“我让人收买了学校的校工。校工是打扫卫生的,能拿到办公室的钥匙,而且薪水很低,不怕被查出来开除。多给些钱,足以收买。
收买校工,拿到了低年级的算数样卷,我放在顾维的抽屉里,这样再加上蔡可可的钱和金表、顾维接近胡修女的证据,她偷低年级样卷,就不需要细查,反正是她的罪证。”顾轻舟道。
颜洛水抱住了顾轻舟:“你真厉害,轻舟,你真的好聪明!”
她几乎要拍案叫绝!
被蔡可可刺伤胳膊,常年看蔡可可在班级欺负同学,颜洛水心中的怒意,终于得到了排揎。
她太爱顾轻舟了!
这个妹妹,比颜洛水想象中更加厉害能干!
——————
泄题此事,学校的处理速度惊人。
一向不露面的理事密斯朱也来了。
正月里顾家母女的闹剧,密斯朱记恨至今,只是觉得给女学生下拌子,太损了她的格调,也就没拿顾维怎样。
如今,顾维偷考试题,密斯朱就必须要落井下石了。
顾维被开除。
蔡可可是主谋,教唆别人偷考试卷,也是开除。
顾维和蔡可可叫冤,但是物证俱在,不容她们抵赖。
不仅如此,蔡可可还有两次大过。
圣玛利亚学校支会所有的美国教会学校,禁止接纳蔡可可。
周一再开学的时候,顾轻舟班上气氛很愉悦,大家谈及上周的事,都眉开眼笑
有两位女同学带了家里糕点厨师做的饼干,发给大家。
蔡可可走了,全班欢庆!
学监密斯林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胡修女和低年级那位任数学课的密斯,她们会怎样啊?”手工课的时候,某位热心的女同学,询问密斯林。
她们也担心密斯们被泄题事件牵连。
“此事是女学生精心谋划的偷题,并非密斯们的失误。校董已经做了决定,胡修女和密斯方无过错,反而处理及时,保全学校名誉,给予一些奖励。”密斯林道。
众人欢喜。
颜洛水也暗中松了口气。
处理掉了蔡可可很快意,可若是连累胡修女,颜洛水会于心不忍。
顾轻舟安心缝制着她的布偶娃娃,好似没听到,唇角有淡淡的笑容。
周一放学,顾轻舟对颜洛水道:“我有段日子没回家了,今天回去瞧瞧。你的伤也好了,我常住在你家里,顾公馆的人会说闲话。”
想到顾轻舟那个家,颜洛水觉得糟心,道:“轻舟,不如你就搬到我家里去吧。”
顾轻舟微微叹了口气,说:“我也很想啊,只是”只是她的事还没有做完。
十几年了,她母亲难产之后一直生病、她舅舅惨死,她外公去世得莫名其妙,顾圭璋霸占着孙家的产业,他大概以为孙家后继无人,再也没人替他们做主了。
顾轻舟流了一半孙家的血脉。
她岂能退缩?
“只是,我父亲原本就有点自卑。若是我住到颜家,不知他会怎么想,我这个不孝的帽子就扣上了。”顾轻舟道。
这方面,顾轻舟处理问题很成熟,颜洛水也不好强求。
晚夕下学,顾轻舟乘坐电车,回到了顾公馆。
顾家一片死寂,佣人给顾轻舟开门时,暗暗给顾轻舟递了眼色。
顾维被开除,此事闹得特别大。
这几天岳城的大报、小报头版头条,全是这件事。
顾维不是新闻的卖点,圣玛利亚贵族学校、洪门大小姐蔡可可才是。
正是因为学校和洪门大小姐的卖点太好了,此事的热度居高不下,顾维也被迫上了头条。
顾圭璋的同僚和下属全知道了。
他们在背后议论,还被顾圭璋听到了,顾圭璋不管是作为上司还是父亲,颜面全无!
上次对顾维的怒意还没有消,这次又添了新怒。
顾圭璋连顾维和秦筝筝一起打了,抽了十几鞭子,顾维的衣裳都被打破了。
顾维当时哭着,抱进了顾圭璋的大腿,说:“阿爸,是顾轻舟害我的,试卷明明是她偷的,塞到我的抽屉里,我是冤枉的阿爸!”
顾维至今还没有把实情说出来。
她知道说出实情,她的罪名就坐实了,彻底无法翻身。
而她死咬牙关,不肯说出真相,还是不停的攀咬顾轻舟,将来可以颠倒黑白。
秦筝筝也在旁边道:“老爷,维维的算数一直很好,她没必要去偷啊!她这个孩子最是懂规矩,她岂会不知后果?她是冤枉的。
老爷,您看轻舟,她这些日子都不敢回家,肯定是心里有鬼,一定是她害了维维啊老爷!”
顾轻舟去衙门找过顾圭璋,跟顾圭璋说明她要去颜家的目的。
顾轻舟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她提早给顾圭璋打了预防针。
只不过顾轻舟没有告诉秦筝筝,秦筝筝就猜疑她,让顾圭璋更怒:“你还敢攀咬轻舟!”
“老爷,是真的啊,要不然她为何不回来?”秦筝筝哭道,努力要把顾轻舟拉下水。
她知道顾圭璋是多疑的性格。
却没有想到,顾圭璋这次一点也不疑,眼里只有愤怒,没有思索,狠狠甩了她一鞭子:“轻舟回家不回家,也要跟你禀告,你是个什么东西?”
秦筝筝又痛又震惊:老爷已经如此相信顾轻舟了吗?
顾圭璋将顾维打伤,不许佣人给她上药,派人将她和秦筝筝母女关到了地下室。
顾缃兄妹不敢求情。
家里极其压抑。
若是顾维成功了,丢尽顾圭璋颜面的,就是顾轻舟了。
那么,被毒打、被关到地下室的,也是顾轻舟。
顾轻舟听闻了秦筝筝和顾维的悲惨,她唇角微微挑了下,白瓷面容冰凉,似寒冬的霜,冷冽清傲,没有半分的同情。
她直接去了趟顾圭璋的书房。
第88章 献计
顾轻舟回家,直接去了顾圭璋的书房。
顾圭璋这两天暴跳如雷,连得宠的四姨太也不敢惹。
顾轻舟敲门。
“滚!”顾圭璋在书房里骂,不管是谁他也不想见。
女儿出了这等丑事,除了打她一顿,顾圭璋也没了其他的主见,又不能真的赶出家门。
顾圭璋暴怒。
他这一辈子,从未如此丢脸。
“阿爸,是我。”顾轻舟低声道,“我下学了阿爸,没什么要紧事,我先回房了。”
顾圭璋反而缓和了些,道:“进来!”
顾轻舟推开书房的门,书房全是烟气,似白雾萦绕,还掺杂着红葡萄酒的清香。
顾圭璋问她:“关于维维,学校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此事已经处理完毕,学校在安排下周的小考。”顾轻舟道。
顾圭璋点点头。
见顾圭璋愁眉紧锁,顾轻舟道:“阿爸,您不要生气了”
顾圭璋可能是憋得太久了,而且痛苦,他居然跟顾轻舟倾诉了起来。
他言语中,对顾维失望透顶。
“花那么多钱培养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得到,尽给我惹事。”顾圭璋痛心疾首。
原来,顾维的罪大恶极,是没有给顾圭璋带来效益。
他培养女儿,不是因为爱她们,想让她们过得更体面,而是带着很强的功利性,像商品一样包装她们,希望她们能卖个好价格。
顾轻舟也是他的商品。
闻言,顾轻舟低垂了羽睫,眼底有无尽的寒芒闪烁。
“她若是有半分良心,懂半点孝道,就应该像你这样!”顾圭璋道。
他的几个女儿,如今只有顾轻舟最有出息!
偏偏他对顾轻舟投入最少。
他是不是太偏爱秦筝筝的孩子,她们才那么不知天高地厚?
“应该也把她们赶到乡下去!”顾圭璋恶狠狠的想。
顾维被毒打了一顿,和秦筝筝一起关到了地下室。
眼瞧着顾圭璋又要让二姨太当家,三姨太苏苏不平,她找顾轻舟出个主意。
二姨太的心思,和秦筝筝一样恶毒。
“我虽然不喜太太,我更不喜欢二姨太。”三姨太道,“她当家做主,没我们的好处。”
同时,她又对顾轻舟道,“轻舟别以为她疼你,她不过是巴结,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利用你呢!”
这是实情,顾轻舟也懂。
顾圭璋生气起来,虽然打骂秦筝筝,可秦筝筝到底替他生了四个儿女,这份恩情是割舍不断的。
只有顾圭璋对秦筝筝仍有恩情,顾轻舟就无法借他的手处理掉秦筝筝。
顾轻舟也需要秦筝筝犯更多的错、更大的错,让顾圭璋彻底对她绝望,甚至憎恨她。
这样,才是秦筝筝的末日。
秦筝筝倒下,砍去顾圭璋的一条枝桠,接下来就是收拾顾圭璋。
现在,秦筝筝被关到地下室,挨了打,可顾圭璋不会处理掉她。
秦筝筝犯的错还不够大。
让秦筝筝继续当家,她才有作死的权力,才有犯更大错的机会。
二姨太不是顾轻舟的鱼,她不需要打捞二姨太,也就不需要二姨太蹦?。
秦筝筝越是作死,顾圭璋对她的恩情就越少,她离顾轻舟的目标就越近。
李妈多次告诉顾轻舟:“想要争夺家业可以,但是对于家人,自己手上别沾血,要借刀杀人。”
自己不沾血,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世俗不容。
顾轻舟不能为了复仇,葬送自己,她还有自己的前途,她不是杀人的刽子手。
她要做的,是让秦筝筝和顾圭璋自己走上绝路,而不是顾轻舟杀了他们。
三姨太不忿二姨太,不想让二姨太管家,宁愿继续是秦筝筝管着;顾轻舟也需要秦筝筝继续作妖,于是她们一拍即合。
“我倒是有个主意。”顾轻舟道。
三姨太一听就眼眸微亮。
她知道顾轻舟聪明,随便转一下眼睛,就能想出一个绝好的主意,这点比三姨太强多了。
“说来听听。”三姨太附耳。
顾轻舟就把她的主意,仔细告诉了三姨太。
三姨太听了,有点犹豫:“这样行吗?”
“你不是怕不行,你只是不愿意用四姨太吧?”顾轻舟笑问。
顾轻舟的计划里,用到了四姨太,这让三姨太不喜。
三姨太嘴上说无所谓,心里还是挺嫉妒四姨太的。
女人就是这样,哪怕她再不爱那个男人,看到他对别的女人掏心掏肺,还是会嫉妒得发疯。
顾圭璋和四姨太甜得蜜里调油,三姨太少不得吃醋,从来没男人那么疼过她!
被顾轻舟点破,三姨太尴尬微笑,道:“我是不太愿意她平白无故得好处的。”
顾轻舟的计划,会让秦筝筝被放出来,同时也让四姨太得到一些好处。
仅仅为了打压二姨太,就让更多的敌人收益,三姨太觉得不划算。
三姨太想对付二姨太,却又不想让四姨太捡便宜。
“你觉得是便宜,是好处,对于四姨太而言却是祸根。她得到这些好处,太太迟早是要报复她的,她会死得更快。”顾轻舟道。
如此一说,三姨太终于点点头,同意了顾轻舟的主意。
这件事,顾轻舟和三姨太都不方便出面,所以顾轻舟就让三姨太的女佣妙儿去说。
妙儿最是灵敏,一点也不比三姨太差。
顾轻舟亲自教导妙儿,如何一步步引诱四姨太香雪上钩,让她成为顾轻舟和三姨太的刀。
“你记住了吗?”三姨太也在旁边催促。
“三姨太放心,轻舟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办妥的。”妙儿道。
四姨太香雪有自己的女佣,妙儿还是献殷勤,端了下午茶给她。
见四姨太卧在沙发上,妙儿给她捶腿。
“你叫妙儿?”四姨太问她。
妙儿道是。
“你的手还算有轻重。”四姨太满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家里的佣人很多,但是捶腿不知轻重,独独这妙儿的小手柔软,知晓力道,四姨太很满意。
妙儿一边给四姨太捶腿,一边谄媚问四姨太:“四太太,如今大太太被关到地下室,以后是您当家吗?”
这句“四太太”,叫得四姨太浑身舒坦。
四姨太香雪看上去很胸大无脑,其实她非常精明。她清楚自己的优势,也知道自己的劣势。
现在让她去管家,可能吗?她初来乍到,而且是从乡下来的,她能管家吗?别说外人,就是四姨太自己,也知道她没本事。
让四姨太管家,除非老爷疯了。
四姨太知晓自己没机会的,妙儿的奉承,也听着心里舒坦,却也没有深想,慵懒说了句:“哪里轮得到我?我一个乡下人”
“四太太,二姨太这样骂您,您可别自己骂自己啊。”妙儿道。
四姨太一愣:二姨太在背后骂她吗?
转念又想,也是情理之中。
上次秦筝筝犯错,老爷让二姨太管家,还让人叫“二太太”,结果秦筝筝把四姨太接来,老爷大喜,二姨太重新被打回原形。
二姨太肯定恨四姨太的。
虽然明白,四姨太还是不高兴:同样是妾,那位人老珠黄了,就应该知分寸懂退让,又什么资格奢望更多?
“若是您不当家,那肯定还是二姨太。”妙儿叹了口气,“二姨太可严格了。”
二姨太不喜欢四姨太,她当家了,四姨太不免要受拘束。
到现在为止,四姨太还算是秦筝筝的亲戚,秦筝筝当家对四姨太更有利。
只是,四姨太不愿意去触霉头,顾圭璋正发火呢。
万一迁怒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秦筝筝跟顾圭璋二十多年的感情,四姨太才几天啊?
“那也没办法!”四姨太恨恨的想,最近是不太如意。
“四太太,您如此通透,您还没办法吗?”妙儿低声,“若是您还没有,我倒也愿意献计,只是以后求四太太多提携!”
这个女佣赚前途来了。
家里的女佣,其实都有点瞧不起四姨太,觉得四姨太以色侍人,格调太低了。
而这妙儿有眼色,知晓四姨太是靠山。
第一个把四姨太当靠山的女佣,四姨太心里颇有点满足,同时也放低了声音:“你若是有好主意,我将来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妙儿道:“多谢四太太。”
然后,妙儿趴在四姨太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个主意,就是顾轻舟想的那个主意。
妙儿说完,四姨太眼眸微亮:“没想到,你这么个做工的,还有点脑筋!以后跟着我,如何?”
四姨太正不喜欢顾圭璋派给她的女佣。
“四太太,我是服侍三姨太的。”妙儿道。
四姨太微愣。
继而,四姨太笑道:“三姨太对你不好?”
若是对妙儿好,妙儿就不会到四姨太跟前卖乖了。
妙儿低头:“不敢妄议主人家,以后还求四姨太提携。”
这丫头背后不说旧主的恶话,四姨太更满意。
“你放心,你安心替我做事,以后我受不了你的好处。”四姨太道。
四姨太到顾家这些天,算是看到明白,三姨太其实也是靠姿色笼络顾圭璋,没什么实力。
她没把三姨太放在眼里。
妙儿的主意,四姨太越想越靠谱,起身去了趟地下室。
四姨太去见秦筝筝了。
第89章 婚讯
四姨太来看秦筝筝,女佣不敢拦着,连忙开了门。
秦筝筝很吃惊。
她的儿子和女儿都不敢来,怎么四姨太来了?
四姨太可不像这么有良心的啊!
“太太,若是我能老爷放您出去,还继续让您管家,您怎么酬谢我?”四姨太开门见山。
四姨太并非不擅长周旋,只是没心思跟秦筝筝废话。
秦筝筝挨了七八鞭子,顾维挨了十几鞭子,若是不好好用药,孩子会留下伤疤,以后还不知能嫁给什么人呢。
能尽快出去医治,自然是最好的。
顾维从被关进来,就不吃不喝,人也是呆呆的,秦筝筝真怕她疯了。
女儿要紧!
“你想要什么?”秦筝筝问。
她心里恼火,这个香雪,太不知轻重了。要不是秦筝筝,她能做顾家的姨太太吗?
不知道感恩,需要用她之际,她还想要报酬!
这些话,秦筝筝没敢说,怕惹恼了香雪,真没人帮衬她们母女。
“您给我一百块钱,再送我一副金手镯,我就能帮您办妥。”四姨太道。
秦筝筝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是狮子大开口!
秦筝筝这些年有点存款,但一百块也未免太多了!
这叫秦筝筝肉疼!
再肉疼的钱,也好过被关在地下室,尊严和体面全没了,还要赔上孩子的健康。
秦筝筝一咬牙,答应了:“好,你今晚办妥此事,我给你钱和金镯子。”
四姨太窃喜,同时也有点吃惊。
妙儿让四姨太去找秦筝筝要钱,同时跟顾圭璋求情,老爷只会感念四姨太厚道,也顺便给老爷一个台阶下。
四姨太心里想:“那我去要三十块!”
在四姨太心里,三十块已经很多了,算是天价,太高了秦筝筝未必肯给。
妙儿却说,让四姨太要一百块。
四姨太吃惊,还是照着妙儿的意思开口了。直到秦筝筝答应之前,四姨太都有点忐忑。
她怕自己要太多了,鸡飞蛋打。
可是没想到,秦筝筝居然半句也不还价,直接就答应了。
“城里的太太,果然有钱!”四姨太的眼光,顿时又高了很多。
因为秦筝筝没有还价,四姨太甚至觉得:“我是不是要得太少了?太太这么干脆就答应。”
以后秦筝筝想要收买她,更加难了。
说妥之后,四姨太去找了顾圭璋。
一番软语温柔,顾圭璋想起顾维到底是他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还是有点价值的,就心软了。
在四姨太的巧舌之下,顾圭璋答应放了秦筝筝,对顾维再次警告,还是秦筝筝管家。
二姨太取秦筝筝而代之的美梦又落空,更加恨秦筝筝,以及四姨太。
三姨太和顾轻舟的计划,虽然让四姨太得到了好处,却也在四姨太贪婪的路上,再推了一把。
这个女人的贪婪,以后就越来越严重。
四姨太的贪婪,会是秦筝筝的噩梦,无形中又给秦筝筝添了一个劲敌。
顾维被放出来之后,看到了顾轻舟,眼眸顿时霜色锋利。
“我知道是你害我!”她靠近顾轻舟,声音低悠悠的,像地狱里的鬼魅,“你不要得意,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没有害你。”顾轻舟的声音更轻,轻若鹅毛般,拂过顾维的心头,酥酥痒痒的掠过,“我只是把你做的事,还给了你!”
顾维一怔。
顾轻舟眉眼轻扬,笑容从眉梢倾泻,恣意而风流,竟格外的美艳。
顾维咬紧了牙关。
家里的人,有人猜测顾维会发疯闹腾,有人猜测顾维会失魂落魄。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顾维跑了。
放出去的当晚,顾维拿走了两套换身衣裳,以及她和顾缨的所有零花钱、首饰,另外偷了秦筝筝的两条金项链,离家出走了。
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女,敢离家出走,她着实很有勇气。
“我的维维啊!”秦筝筝吓得大哭。
顾圭璋又气又怒:“当时就应该打死她!她还敢跑,以后就不要回来!”
虽然这么说着,顾圭璋还是去警备厅报案了。
警备厅的人一听,问:“是顾家那个被开除的女学生吗?”
顾维的名声,传遍了岳城上下,虽然是臭名。
顾圭璋脸上火烧火燎,更是气顾维,心想这回找到她,就直接活活打死,不留情面了。
他这一辈子的尊严,都叫顾维败光了!
顾维比顾缃聪明能干,比顾缨懂事听话,怎么到头来闹得最不像话的,反而是她?
警备厅找了四五天,并没有找到顾维。
而后,警备厅就懒得再找了。
秦筝筝哭得昏厥:“一定是有人容不下维维,教唆她跑的。”
还是暗指顾轻舟。
顾圭璋没有顺着她的挑拨,怀疑到顾轻舟头上,而是掴了她一巴掌:“你教的好女儿!”
顾家继续派人去找,顾圭璋也越来越着急。
这么多天,顾维早已离开了岳城,凶多吉少。
顾维那么漂亮,世道又如此乱,顾圭璋生怕顾维被人糟蹋,那会让顾家更丢人现眼,同时连累其他女儿被人嘲笑,嫁不了高门。
转眼到了五月。
五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顾圭璋的注意力转移,不再为顾维离家出走而着急上火。
四姨太怀孕了。
这个消息,喜坏了顾圭璋。
“老来得子,这是顾家门第大吉之兆啊!”顾圭璋道。
家里的女人们,则是心思各异。
圣玛利亚学校在端午节前两天,进行了小考,算数课目的难度,反而减轻了,学生们大喜。
特别是顾轻舟班上,更觉得蔡可可被开除,是特大的喜事。
考完之后,学校放三天节日假,顾轻舟接到了司公馆的电话。
顾轻舟最近一个月没有去看司老太,老太太很想念她。
“端午节过来吃饭。”司老太道。
顾轻舟很想去看望老太太,心里却又有几分踌躇,不想见司慕,不想见司夫人和司琼枝,当然更不想见司行霈!
可她还需要司家的依靠,这等应酬就少不了。
“是。”顾轻舟答应了。
当天晚上,她没有回顾公馆,只是打了个电话回去,歇在了颜家。
因为义父颜新侬回来了。
颜新侬难得回来一次,听说端午节后又要去驻地。
顾轻舟端午节要去司公馆,就没空见他,只得提前来。“轻舟长高了些。”颜新侬笑道。
“是啊,还漂亮了呢。”颜五少在旁边接腔。
众人笑起来。
晚饭之后,大家一起闲话,温馨又热闹。
颜五少听了个八卦,问颜新侬:“督军又把大少帅关到军政府的监牢去了?”
司行霈?
顾轻舟后背微僵,下意识往沙发里陷:他又怎么了?
“没有关,不过督军府要办喜事了。”颜新侬道。
颜太太忙问:“什么喜事?”
“大少帅要结婚了!”颜新侬笑道,“大概五月底。”
顾轻舟正在喝茶,一口水堵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得,偏那口茶又很烫,她烫的嗓子尖都疼。
颜公馆客厅的水晶灯,亮得顾轻舟有点晕眩。
耳边的话,她再也听不见了。
她只知道,司行霈要结婚了,而且很快,就在这个月底。
难道,他一直有未婚妻吗?
顾轻舟倏然感觉羞耻,自己和别人的未婚夫做那样的事,简直下贱!
而上次撞见司行霈约会,也让顾轻舟明白一件事,哪怕他结婚了,他也不会放开顾轻舟的。
顾轻舟是他的玩偶。
他结婚了,只会让顾轻舟更加明确的定性。
她不会是他的女朋友,不会是他的未婚妻,而只能是他的情,妇,或者姨太太。
有种冷,从顾轻舟的心底攀爬,一路延伸,达及四肢百骸。
她几乎要颤抖。
司行霈将她逼到了如此处境!
“蔡可可吗?”颜洛水尖锐的声音,将顾轻舟拉回了现实。
顾轻舟茫然看着颜洛水:关蔡可可何事?
“对啊,就是蔡龙头的爱女,她已经怀孕了。”颜新侬道,“洪门以十二个码头作为陪嫁,督军很高兴。”
“这这太恶心了!”颜洛水难以置信。
“别胡说!”颜太太打断了颜洛水的话。
顾轻舟这时候也明白,原来司行霈要娶的人,是蔡可可。
回想一下,蔡可可是个谲滟的美人儿,她成熟性感,长腿酥胸,五官精致。更重要的是,她很泼辣够劲,司行霈一定很喜欢她!
蔡可可迟早会知道,是顾轻舟设局让她被开除。
顾轻舟再是她丈夫的情,妇的话,她肯定会对付顾轻舟的。
“真是救了一条毒蛇!”顾轻舟回想起来,这辈子的委屈,这辈子的尴尬,全是司行霈给的。
偏她还救过司行霈的命。
如今他要结婚了,顾轻舟不会得以解脱,反而处境更难堪。
他不放,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十七岁少女,如何走得开?
而且,蔡可可怀孕了。
看她的肚子,没有怀孕的迹象。若是真的怀了,也是这一两个月。
这一两个月里,司行霈多次将顾轻舟按在床上,转身又去睡蔡可可。
顾轻舟恶心得想吐。
她一晚上都没睡。
翌日就是端午节,顾轻舟要去司家赴宴。早起,顾轻舟用了点薄粉,遮住她的黑眼圈,然后去了趟银行,从保险箱里,取出了勃朗宁手枪。
也许,今天该有个了断。
杀不了他,就索性自杀,总好过现在这般艰难!
第90章 拔枪的顾轻舟
顾轻舟已经忍耐不下去了。
她揣了把枪,去赴司公馆的宴。
司公馆是中午的宴席,顾轻舟在外面磨蹭了很久,差不多到了十一点才进去。
她脸上没有异色,微笑着和众人打招呼。
人都来齐了。
司行霈坐在老太太身边。
今天的司行霈,穿了件白色绸布衬衫,咖啡色条纹西裤。衬衫的袖子折起,露出修长结实的胳膊,银扣泛出温润的光。
他眉梢有点笑意,像是很开心。
“人逢喜事精神爽么?”顾轻舟的脸色更加惨白。
司行霈那淡淡的笑意,让顾轻舟无处容身。
她感觉被他摸过的身子是肮脏的,她羞愧难当。
顾轻舟想过,等司行霈娶亲那天,她会很难堪,却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有想过,她的羞耻感比她想象中更严重。
“轻舟来了?”老太太高兴喊了顾轻舟。
顾轻舟今天略施薄妆,涂了点唇膏,也抹了点胭脂,气色就很不错。
老太太没看出她的异样。
倒是司行霈察觉一二。
司行霈眼底有了几分狐惑。
“最近怎样,功课好吗?”老太太问。
“挺好的。”顾轻舟一一回答。
“上次你们学校闹偷题目,可吓到你了?”司老太又问。
“没有的,老太太。”顾轻舟笑道。
司行霈的二婶和三婶问顾轻舟,关于圣玛利亚学校开除案的事,以及顾轻舟失踪的妹妹等。
顾轻舟也仔细解释,没有半分回避。
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看过司行霈。
好在,老太太等众人,也没有提及司行霈的婚事。
宴席的时候,顾轻舟仍是坐在司慕身边。
她心不在焉慢慢拔饭吃,一点胃口也没有。
司慕给司琼枝倒酒,就顺手给顾轻舟倒了半杯。
顾轻舟拿在手里,晃荡了下葡萄酒,像极了血色,潋滟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十分靡丽。
她轻轻尝了一口,觉得这酒甚好。
这是司慕带过来的酒,顾轻舟很欣赏的样子,让司慕心情还不错。
司慕就夹了一块水煮鱼给她。
顾轻舟回以微笑,吃了。
司慕面无表情,继续吃饭。
司行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那深邃的眸子里,早已暗携了阴霾,阴霾里裹着风暴。
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
司行霈的手指紧紧攥了起来,指关节发白。
这个小东西,她想造反?
司行霈一口气透不上来,肺里烧灼里,像有一把嫉妒的火。
这顿饭,司行霈味同嚼蜡。
倒是司慕,喝了好几杯酒,高兴时还跟顾轻舟碰了下杯子。
司行霈脸黑如玄铁,几乎要把筷子捏断了。
饭后,略微闲聊,顾轻舟起身告辞。
司公馆派车送顾轻舟。
顾轻舟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可很快车子就停了。
她一抬眼,看到了司行霈的车子,横档在路上。
司行霈长腿阔步,上前狠戾拉开了顾轻舟的车门,对司机道:“回去就说,你把顾小姐安全送到了。多一句话,想想自己的脑袋结实不结实!”
司行霈恶名在外,司机很怕他,连忙道是。
顾轻舟面无表情,几乎没有抵抗,被司行霈拽到了他的车子上。
车子飞速回了他的别馆。
他一进门,都等不及上楼,就把顾轻舟扔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狠狠的吻顾轻舟的唇,而后是她修长嫩白的颈项,稍微用力,撕开了她旗袍的纽扣。
玉石雕刻成海棠花的扣子,滚落在地板上,清脆悦耳。
司行霈伏在顾轻舟身上,突然感觉冰凉的东西,抵住了他的额头。
顾轻舟手里的勃朗宁,子弹上膛,对准了他。
她浑身泛出冷意,眼眸也似染了一层银霜,拿住勃朗宁的手腕,沉稳有力,抖也不曾抖一下。
司行霈笑,笑得倒吸冷气:“好,你敢拿枪对着我,你长了出息!”
他一把夺过了枪,速度极快,快得顾轻舟根本来不及反应。
枪到手里,他顺手将枪拆了,狠狠摔在地上,反手就下意识想扇顾轻舟一耳光。
手风带过,那耳光扇在顾轻舟身后的沙发上,终究没伤她。
司行霈暴怒。
他的小女人当着他的面,喝他弟弟倒的酒,吃他弟弟夹的菜,对他弟弟浅浅含笑。
那葡萄酒浸染了她的唇,她唇色柔润粉嫩,眸光萃然若琉璃,和他弟弟碰杯,笑靥璀璨,狠狠刺激了司行霈。
可恨的是,对另一个男人抱以温柔,转头却拿枪对准他的脑袋。
呵,果然是要翻天,不收拾她怎么行?
司行霈没什么顾忌,他也不会觉得女人不能打。
但是他忍住了,他不碰顾轻舟。她稚嫩的脸是矜贵的,禁不起任何人的扇,包括司行霈自己。
所以,他满腔的愤怒,都化为欲念,狠狠吻着她,手在她凉滑细腻的肌肤上游走,几乎要将她吞噬入腹。
他撕开了她的衬裙。
吻她鬓角的时候,司行霈吻到了滚热的泪。
蓦然一惊,人回过神来,但见顾轻舟迎面躺在沙发上,眼睛空洞望着孤零零的天花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打湿了她浓郁的黑发。
黑发映衬着脸侧,她毫无神采,竟像是死了一般。
司行霈的欲念全消了,只剩下心疼,抱住了她。
“别哭了,傻东西,我没想打你,况且也没打到啊!”司行霈抱起了她。
她的黑发就从他臂弯处倾泻,洋洋洒洒如流瀑。
他抱着她,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喃喃低语:“轻舟,轻舟”
“别叫了,跟叫魂一样。”顾轻舟道。声音里毫无哽咽,却也冷得惊人。
如此态度,司行霈前所未见,惊诧又心疼,亲吻她的面颊:“怎么了?”
顾轻舟的眼泪收住,眸子里却水光盈盈。水晶吊灯的繁复枝盏,将璀璨的光落入她的眸子里,眼芒盈盈欲碎。
“恭喜少帅!”顾轻舟面无表情,一滴泪珠凝聚在眼睫毛上,将落未落。
司行霈蹙眉:“何喜之有?”
“大婚!”顾轻舟的话,像从冰窖里溢出来的冷气,带上蚀骨的寒凉和悲怆。
她不是吃醋,不是嫉妒,而是彻底了失望。
司行霈看着她,被他撕开的衣衫里,少女嫩白的肌肤,莹润如玉,和她那决然的面容映衬,果敢倔强。
“不会有什么大婚!”司行霈道。
司行霈放开了顾轻舟,坐在沙发对面的茶几上,表情肃然认真:“你肯定是听颜新侬说了此事。”
顾轻舟不语。
“洪门蔡家的小姐,今年才十七岁,和你同龄。轻舟,我这个人有原则,我不碰未成年的女孩子。”司行霈道。
顾轻舟眼睛一眨,那滴泪毫无预兆的滚落,很是委屈伤心。
司行霈的气又消了大半,他继续解释道:“蔡家的老头子以为我鲁莽好骗,他女儿出了大事,此前名声糟糕,想用码头作为聘礼,和督军府结亲,那是他们的痴心妄想!”
顾轻舟抬眸:“义父说,蔡可可怀孕了!”
“那是蔡家编造的谎言,为他女儿遮掩丑事的另一个话题。”司行霈冷哼,“现在岳城的码头,八成在霍钺的手里,蔡老头子的十二处码头,早就在被霍钺并吞了。
他说送给督军府,无非是想借督军府的手,替他铲除霍钺。轻舟,你觉得督军府这么傻吗?”
顾轻舟眨巴眼睛,不解看着他。
“我让父亲应下,同时假装承认蔡家小姐的事,等蔡老头放下戒备,我要吃下他一半的码头!”司行霈道。
原来是一出戏。
顾轻舟心中的羞耻感,减轻了很多。
蔡可可不是司行霈的未婚妻,她没有染指任何人的婚姻,顾轻舟慢慢松了口气。
从小到大,李妈不停告诉顾轻舟,当年秦筝筝如何接近孙绮罗的未婚夫,如何做外室,如何毁了孙绮罗的婚姻,毁了顾轻舟的家庭。
秦筝筝简直是恶魔一般的可恨。
在顾轻舟的心里,和别人的未婚夫搅在一起,是这个世上最耻辱的事。
若是她母亲的在天之灵看到,也会对她失望透顶。
她以前也会想,等司行霈真的成亲了,她一定要逃走,她绝不委身做情,妇。
然后,她就听到了婚讯。
她的愤怒和恶心,比她想象中更强烈,强烈到了她宁愿死,也要摆脱司行霈。
“你不是蔡小姐的未婚夫?”顾轻舟再问。
“我不是,我根本不认识她。”司行霈很明确的告诉她,“哪怕现在传出婚讯,我和督军也没有明确松口,不过是放出风声,迷惑洪门罢了,我们很快就要出手。”
顾轻舟慢慢透出一口气。
司行霈俯身,半蹲在她面前:“我的轻舟,你吃醋了?”
“这不是吃醋,这是难堪。”顾轻舟道,“司行霈,我母亲结婚之前,我继母就和我父亲搞在一起,直接导致我母亲后来的病逝。
你现在折腾我,我觉得难堪,我觉得恶心,但还没有到我的底线。若是你有了未婚妻还这样对我,那才是我最后的容忍!”
司行霈轻轻摸了下她的脸:“傻孩子,我没有未婚妻!”
顾轻舟点点头。
“你将来若是有了未婚妻,要最先告诉我。”顾轻舟道,“别让我从旁处知晓。”
“然后呢?”司行霈唇角,有了一抹玩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