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明目张胆
这场戏很精彩,大家也看明白了。
众宾客都知道,为什么颜洛水没有选择息事宁人,而是闹出来,她这种永绝后患。手段虽然狠了点,效果却不错。
谢家老爷和太太,以为今天要丢尽颜面,哪怕是安澜顶上去也免不了流言蜚语,结果颜洛水出现了,他们别提多高兴,哪里还会怪颜洛水?
“你出的主意,是不是?”司慕突然低声对顾轻舟道,忍不住有点笑意。
这出戏很精彩,从一开始到现在,司慕都看呆了。
颜洛水准时出现,震惊了所有人,每个人都记住了她。
司慕觉得,此事顾轻舟绝对参与其中了,否则不会这般顺利。
相识这么久,司慕只看到过顾轻舟算计别人,就没见过她被人算计。
司慕低声跟顾轻舟耳语。
顾轻舟微笑了下:“回头再说。”
坐在斜对面桌子上的司行霈,似笑非笑看着顾轻舟,眸光深邃,情绪莫辩。
司慕也看到了司行霈,笑容立马收敛了。
这场宴会,接下来非常的热闹。
中途,有个副官进来对颜新侬道:“已经找到了,没有事,也没有受伤。”
这就是说,已经找到了石嫂,代替颜洛水被绑架的人。
颜太太在旁边道:“找到就好,好好安抚她!”
谢老爷和谢太太也听到了,甚至旁边其他人也听到了。
果然有个假新娘子被绑架了。
“安家太缺德了!”
“是啊,毁了人家大喜的日子,真是要遭天谴的!”
众人议论纷纷。
颜洛水和谢舜民也出席,陪着喝酒、跳舞,直到晚上十点多,宴席才结束,大家各自上楼休息。
颜家和谢家的人却没有走,他们去了趟颜公馆。
颜新侬已经叫人把安家的所有人都控制起来。
谢老爷、谢太太和谢舜民进来,安池先哭了:“舅舅,我们只不过是开个玩笑,放了我们吧舅舅!”
颜新侬的副官带着枪,把他们关到了颜家的地下室。
安家父子不是军界的,还没见识过扛枪的,都吓死了。
安澜也吓得瑟瑟发抖。
她那身婚纱,在地下室沾了满身的灰,让她看上去狼狈不看。
“舅舅,我和澜澜都是您的外甥啊!”安池哭道,“我们错了舅舅,澜澜只是太爱舜民了,喜欢一个人不犯法啊舅舅!”
这是转移重点。
顾轻舟也跟在身后,她出声道:“可绑架犯法啊!安少,您还不知道吧,我们岳城除了军官,都要接受岳城的法律。在我们岳城,绑架军政府军官家的小姐,是判枪决的。”
安池脸色全变了。
各地的军政府虽然名义上服从南京的领导,可他们各自为政,法律都是用自家的,根本不会管南京的。
安池相信了顾轻舟的话,大急,上前就要抱住谢老爷的腿:“舅舅,求您了舅舅!”
又想去抱谢舜民的,“表弟,我们错了表弟,我们只是想开个玩笑。”
谢舜民神色冷峻:“开玩笑?洛水若是被绑架,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你这个玩笑,我不能认同!”
“三哥哥!”安澜也哭,想要求谢舜民原谅,“我只是鬼迷心窍了,我实在太爱”
“住口吧,你只是失心疯了而已,跟我毫无关系!”谢舜民冷漠道。
顾轻舟站在旁边,忍不住笑出声。
谢舜民很毒舌,当初他对付宛敏的时候,顾轻舟就看出来了。
如今还是这样。
只是,顾轻舟还记得他曾经说过,他从小爱慕洛水,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肯定不适合问。
“亲家,都交给你们吧,照岳城的法律办!”谢老爷叹了口气。
谢太太则比较心软。
她想要求情,却听到谢舜民道:“妈,很晚了”
谢太太一惊,回过神来。
安澜全家合谋,几乎要置颜洛水于死地,毁掉颜洛水的婚姻,毁掉谢家的声誉,自己现在求情的话,只怕会冷了颜家的心,也会冷了儿媳妇的心。
谢氏族人,那些叔伯兄弟都看在眼里,他们未必就能饶恕安家。
“是啊,很晚了。”谢太太遮掩着,打住了话题。
谢家没说半个字,将人全部交给了颜新侬。
颜新侬道:“先关起来吧,过几天再说。大喜的日子,别沾惹晦气。”
于是,众人各自离开。
顾轻舟和司慕也回了新宅。
下车的时候,顾轻舟看到了自家缠枝大铁门,不由想起司行霈带着她去看的别馆。心念浮动,涩意就涌上了心头。
司慕开了门。
已经是深夜了,四月处的碧穹繁星点点,高远而澄澈;路灯的光线旖旎,从茂密树林中编织,似纱幔萦绕。
他们俩往主楼走去。
司慕好些日子没有回来了,顾轻舟还以为他要去姨太太那边,就指了指旁边的角门:“从这边到后花园更近。”
司慕脚步微顿。
他没有言语,跟着顾轻舟继续往里走,去了主楼。
路上,司慕才问顾轻舟:“今天是怎么回事?”
顾轻舟就把事情,一点一滴告诉了他。
安澜一开始的哭哭啼啼,顾轻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有人翻墙进了颜洛水的新宅。
找到了东西之后,顾轻舟现在也不明白那封情书到底是谁写的,却知道有人要使诈。
她和霍拢静去五国饭店混了一圈,听到有亲戚说,安澜的哥哥安池好赌。
嗜赌如命的安池,想要把妹妹嫁给谢家,从而能从妹婿那边骗到更多的钱;更有甚至,好赌的人容易被收买。
背后若是有个人出头,安池就会推波助澜。
正好谢家的人说,安池认识蔡长亭。
“蔡长亭现在是明目张胆跟我们作对了。”顾轻舟道,“他很精明,肯定不会用自己洪门的人,说不定会收买青帮的人,去绑架洛水。
安池和安澜以为,绑架而已,等婚礼结束了就会放了洛水,只是让颜家损失一点面子。可蔡长亭不会的,他肯定会杀了洛水,从而挑起谢家和颜家的大矛盾,又激化军政府和青帮的矛盾!”
顾轻舟当时想到这些。当初司行霈是跟霍钺合谋,杀死了蔡长亭的父亲,害得蔡家家破人亡。
故而她让颜洛水摆个疑阵。
当时在车子上的,的确就不是颜洛水,而是盖着大头纱的石嫂。
头纱很厚,只能看到一个妆容浓郁的女人,根本看不清具体的五官,谢家去接亲的卫太太又跟洛水不太熟,更没有想到新娘子不对劲,也就没有仔细瞧。
“我们没有惊动姆妈和义父,怕他们担心,更怕秘密被太多人知道,就泄露了。洛水的车队被劫持,我就派了咱们家的人开车顶上去,去接洛水。”顾轻舟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下手、怎么下手,所以只是派了人沿路设岗,还是没有抓到动手的人。”
有了顾轻舟的提前准备,颜洛水在军政府的副官们护送之下,顺利到了饭店的贵宾室。
为了让谢舜民安心,顾轻舟让颜洛水打了电话到谢舜民的客房。
谢舜民挂了电话之后,没有去见新娘子,却偷偷从后窗去看到了颜洛水的剪影,这才彻底放心。
“利用学生募捐来挡路,真是个不错的主意。现在学生是很敏感的群体,一旦军政府的人动手了,立马就引发运动。”顾轻舟道。
司慕越听,越觉得顾轻舟无形中又化解了一场灾难。
“轻舟,你真的很警惕!”司慕道。
顾轻舟则叹气:“可惜了。我想要洛水的婚礼圆满,错过了反将一军的机会。这次,我们还是抓不到蔡长亭的把柄。”
司慕也觉得蔡长亭实在讨厌!
“杀了他!”司慕道,“他一次次用心险恶!”
这也不是司慕第一次提这个话了。
顾轻舟沉吟了片刻。
她也觉得,是时候反击了。
“倒是有个机会!”顾轻舟道,“你看,蔡长亭也是一次次在尝试,我们为何不能也试一试?”
说罢,她眼睛微动,盈盈眸光中添了冷冽。
她也想这样尝试一下。
就像蔡长亭,估算出蔡长亭的反应,尽量不留下把柄。能击中他更好,击不中下次再试。
顾轻舟一直没这么做,主要是蔡长亭不是她的仇人,她还有日子要过,还要药铺要弄,没想整天勾心斗角。
现在看来,不出手是不行的。
“要怎么做?”司慕问,“需要我吗?”
“我今天晚上来设计一下。”顾轻舟笑道,“也许,我们俩都不需要出面。”
说着话,就进了主楼。
顾轻舟又想起谢舜民和颜洛水。
“今天晚上,谢舜民会不会告诉洛水他的秘密?”顾轻舟想。
她很有兴趣。
顾轻舟关心洛水,想知道谢舜民到底怎么回事。
同时,她又觉得自己太过于操心。
就在顾轻舟沉吟之际,立在门口的副官,慢吞吞想禀告什么:“少夫人”
他欲言又止。
顾轻舟问他怎么了。
“是潘姨太。”副官道,“姨太太她”
“她怎么了?”顾轻舟眼神一凝。
司慕也身不由己停下了脚步。
第453章 开个头颅
“潘姨太她生病了,请少夫人去看看她。”副官道。
顾轻舟这才明白副官吞吞吐吐是什么意思了。
潘姨太这话,传给少夫人,只怕会惹得少夫人不高兴;不传吧,万一潘姨太真是出事了,少帅不高兴。
左右为难的副官,支吾了半晌,才把这句话说清楚。
顾轻舟笑了笑;“下去吧。”
副官见少夫人神色温和,松了口气,急忙忙退了下去。
司慕淡淡道:“回房睡觉吧,别理她,我明天去说!”
顾轻舟却站在丹墀上。
客厅的水晶灯透过乳白色窗帘照出来,落在门口的大理石上,泛出清冷的辉。
顾轻舟思忖一瞬,对司慕道:“你先去睡吧,我去看看她。”
司慕蹙眉看着她。
“还是你也要一起去?”顾轻舟问。
司慕沉吟,道:“我跟你一起吧。”
从正院到后花园,有一处拱形门通过,顾轻舟让人夜里就落锁。
副官开了门,顾轻舟和司慕往里走。
空气中有荼蘼的清香。
夜风微寒,拂面似凉滑的绸缎,叫人心旷神怡。
司慕走在顾轻舟的旁边,风从她的方向吹过来,青丝缭绕,有一缕落在司慕的手背。
他心中微紧。
他有很多话想跟顾轻舟说,可从来没说过。
两个人走到了潘姨太的院子。
潘姨太还没有睡,屋子里亮了灯,她好像认定顾轻舟要来,刻意等着。
“少帅,少夫人。”跟着潘姨太的佣人连忙给他们开了门,“姨太太不舒服,在楼上躺着呢。”
佣人还准备解释,说清楚潘姨太的病情,不成想司慕和顾轻舟却没问,直接上了楼。
留下佣人一脸的惊讶。
潘姨太房间的门没有关。
顾轻舟和司慕进去,就看到潘姨太穿着银红色丝绸睡衣,半坐在床上。睡衣的丝带松了,露出嫩白的肌肤。
她阖眼假寐,神态妖娆,竟是十分的妩媚。
顾轻舟抿唇笑了。
司慕很尴尬,重重咳嗽了声。
潘姨太似被惊醒,立马睁开了眼。
“少帅,您回来了?”她惊喜不已。
司慕这些日子在驻地,潘姨太诸般打听,副官也不肯带她去。她还以为是顾轻舟故意打压她,心中愤愤。
今天颜总参谋家的小姐大婚,潘姨太也听说了,她知道司慕一定会回来。
防止司慕忘了她,她装病,让副官去请少夫人和少帅。
如此一来,少帅就能顺利留在她的房间里了。
如此简单的计谋,居然成功了,潘姨太心中窃喜之余,也瞧不上顾轻舟:“说她聪明睿智,我看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潘姨太的神态更加娇媚了,又软软喊了声“少帅”,一腔的浓情蜜意像是要溢出来。
司慕脸色却很难看,他尴尬立在那里。
顾轻舟把司慕的窘态瞧在眼里,就没有当场笑出声。她言语温柔:“听说你不舒服,现在怎样了?”
“就是头疼。”潘姨太表情略微收敛,不敢敷衍顾轻舟,“早起时疼到傍晚,现在好多了,劳烦少夫人了。”
“怎么不去医院?”顾轻舟又问,神色里有了几分肃然。
潘姨太道:“头疼是小毛病啊,况且也治不好。”
“你从小就有这个毛病?”顾轻舟蹙眉。
潘姨太此刻才明白,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她根本没有头疼,只是为了引司慕过来,此刻却不得不道:“是啊。”
顾轻舟微笑了下,柔婉又善良,墨色宝石般的眸子里充满了关切:“我会点医术,替你把把脉吧。”
潘姨太错愕。
她也听说过顾轻舟的医术。
只是
“不敢劳烦少夫人。”潘姨太道。
顾轻舟微笑:“不劳烦,我也时常替人把脉,你给我瞧瞧。这样我放心,少帅也放心。”
潘姨太骑虎难下,想着不管顾轻舟说什么,自己都否认,也没什么大碍,勉强笑道:“那就辛苦少夫人了。”
这一幕幕都落在司慕眼里,他唇角微动。
司慕明白:“轻舟要收拾潘韶了。”
看到自己的妻妾暗潮汹涌,他竟然觉得有趣。
当然,如果看到潘姨太折腾顾轻舟,就没什么意思。司慕觉得有趣的,无非是顾轻舟要收拾潘姨太了。
每次看到顾轻舟不动声色的整人,司慕就觉得好玩极了。
他斜倚着门框,眼眸安静落在顾轻舟身上。
她的肩膀单薄,长颈肌肤凝雪的白,就衬托得头发更加青墨。
司慕看顾轻舟,潘姨太则看司慕。
“他真英俊。”潘姨太心想。想着他的手拂过她的肌肤,薄茧引发得她阵阵酥麻,潘姨太浑身就有点颤栗,下意识夹紧了双腿。
司慕是非常高大的个子,他这样的人随便往那里一站,气质就不同寻常的华贵倜傥。
再加上他俊朗的五官,更显出姿态雍容。
“别说给他做姨太太,哪怕是没名没份,我也心甘情愿。”潘姨太一颗心全热了,双颊飞动几分酡红。
她完全是沉浸在爱情里的少女。
看司慕,一千万个满意!
像司慕这样的男人,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好人才了,偏偏还生在这等显赫门第,简直是天神了!
潘姨太越发觉得自己这条路走对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要牢牢掌控住他,将他圈住,免得被顾轻舟分走了。
她正心猿意马时,顾轻舟哎哟一声惊呼,收回了手。
“怎么了?”潘姨太问。
顾轻舟脸色骤变,道:“你这不是头疼,是脑袋中涨了个瘤子!”
司慕回神般,神色一凛。
潘姨太也吃惊,惊讶之余又恼怒:什么长瘤子,她的脑袋好好的,她都没头疼过!
“要怎么办?”司慕从门口走了进来,诧异问。
顾轻舟沉吟:“若是五年前,可以用药让它消散,如今不成了。需得用西医的手术,把头锯开!”
潘姨太听到这里,终于明白顾轻舟要怎么折腾她了,她大惊:“少夫人,我没事!”
“怎么没事,你不是头疼吗?”顾轻舟反问,担心道,“你不要讳疾忌医,现在的西医很厉害的。他们把你的头锯开,然后捧出脑子,再把里面的瘤子割掉,将脑子放回去,再把头阖上,你就好了!要不然,你有性命之忧!”
顾轻舟说罢,没等潘姨太说什么,又急促道,“来不及了,要立马手术,否则越拖越严重!你要是死在这里,旁人还以为我们俩克了你!”
她喊副官,“来人!”
这就是要把潘姨太送到医院去。
顾轻舟是军政府的少夫人,她跟医生说得上话。
到时候,真的锯开了潘姨太的脑子,她还有活路吗?
这哪里是治病,这分明就是杀人!
况且,潘姨太根本没有头疼啊!
“少夫人,您是开玩笑的吧?”潘姨太目瞪口呆看着她。
她装个病而已,顾轻舟却说出这番荒唐的话。
顾轻舟表情认真,没有丝毫的玩笑之意:“你要听我的话,能治好的,现在手术活下来的可能性有六成!”
一副完全为潘姨太考虑的模样。
司慕也道:“那赶紧送去医院吧!”
潘姨太这时候,才从震惊中回神,明白他们俩没有说笑,是真的要把她送到医院去!
这两个人是在唱戏吗?
潘姨太急了。
“少帅,少帅救我啊,少夫人想要杀我!把头都锯开了,我哪里还有命?”潘姨太一下子溜下床,想要去抱住司慕的胳膊。
司慕却往旁边一让。
他到底是军官,动作利落,潘姨太躲闪不及,一个踉跄就跌坐在地上。
顾轻舟连忙去搀扶她:“真的没事,你要相信我!从小头疼,那是有原因的,你要相信医学!”
什么相信医学?
顾轻舟啊,你真是太恶毒了,杀人不见血啊!
潘姨太看司慕那一脸完全相信的样子,就知道顾轻舟的医术,司慕是认可的。
现在,顾轻舟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想要潘韶死,还是光明正大的死,死得很惨,顾轻舟不落半分名声!
潘韶不是医生,只要顾轻舟买通西医院的医生,潘韶就根本没办法自证。
她不停的说自己没病,只会让人觉得她是病入膏肓,甚至精神也出了问题!
这太可怕了!
“不是,不是的少夫人,我没有头疼!”潘姨太听到副官们上楼的脚步声,更加急了,“少夫人,您别杀我!”
“谁要杀你?”顾轻舟蹙眉,“你要听话,你这是生病了!”
潘姨太立马推开顾轻舟。
她用力很大,差点把顾轻舟推倒在地,司慕从身后扶住了她。
司慕蹙眉,对潘姨太道:“你怎么说话的?你生病了,我们好心好意为你请医用药,难道还对不起你了吗?你口口声声说杀人,是何居心?”
潘姨太眼前发黑。
她感觉自己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好高明厉害的顾轻舟啊,她用一张柔婉慈善的面孔,就能解决心腹大患!
“不是,少帅,少夫人!是你错了,我是太想念少帅了,才想方设法让少帅过来看我。我从来没有头疼过,我再也不敢了,饶过我这次吧!”潘姨太慌忙跪下,给顾轻舟和司慕磕头。
第454章 打磨利器
顾轻舟眨了眨眼睛,给司慕使了个眼色,示意司慕听她的吩咐。
司慕啼笑皆非,心想:“顾轻舟果然是心狠手黑,潘姨太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敢在顾轻舟面前耍花腔?这样也好,一次性收拾妥当了,让她怕个够,以后就老实了。”
其实,这件事在潘姨太进门之后,顾轻舟就应该做的,只是被司慕给阻止了。
那时候,司慕正在跟顾轻舟怄气,想用潘姨太气顾轻舟,结果他自己被气得半死,顾轻舟丝毫不为所动。
现在司慕也挺后悔的。
他真没必要故意给顾轻舟找麻烦。
“饶过了潘姨太这次,她就还有下次,的确应该对她狠一点。”司慕想。
想到这里,司慕不言语了。
况且妻子管理内宅,教训妾室,原本司慕就不应该插手。
他默默松开了搀扶着顾轻舟的手,又退后了几步,做到旁边的沙发上去看戏。
屋子里沉默下来,只有潘姨太反复求饶的声音。她被顾轻舟形容的那种手术情况吓坏了。
顾轻舟形容得血腥。
潘姨太没见识过手术,只知道西医的确是开膛破肚。
头是人体最重要的,一旦被锯开,必死无疑了。
潘姨太有个远房亲戚,被锄头砸中了头,当时就死了。
潘姨太被顾轻舟吓得瑟瑟发抖,说了实话。
她的实话,并没有引起顾轻舟对她的同情。
半晌之后,顾轻舟神色变得冷凝:“你是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故意折腾我们?”
潘姨太心里急转。
承认用计,大概只是被训斥一番;承认头疼,那就是要命啊!
两害相权取其轻,潘姨太快速做了决定:“是,我是故意撒谎的!少帅,求您饶了我吧!”
她不再求顾轻舟了,只单独求司慕。
泪眼迷蒙中,潘姨太却看到司慕在抽烟,神色冷漠。
司慕坐在沙发里,眼皮都没动一下。
“少夫人,您饶了我吧!”潘姨太又求顾轻舟,“您医术那么好,给我把过脉的,您知道我是撒谎啊!我根本没有头疼!”
顾轻舟微微笑了。
“这倒是真的。”顾轻舟笑道。
司慕眼皮动了下,看了眼顾轻舟,慢慢吐出一口云雾。
潘韶不知自己是否看错了,因为那个瞬间,司慕唇角是带笑的。
他在笑!
顾轻舟捉弄了他的小妾,他居然在笑!
这什么男人啊?
潘姨太倏然有个想法:司慕其实是惧内的,他很害怕顾轻舟。
“大半夜的,你竟敢装病骗少帅!”顾轻舟冷哼,“来人,把姨太太关到地下室去,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潘姨太更惊了。
“少帅,您说句话啊!”潘姨太哭了起来,“您看着她这么嚣张吗?”
潘姨太知道求顾轻舟不行了,只得挑拨顾轻舟和司慕的关系,让司慕知道顾轻舟僭越了。
顾轻舟这样惩罚潘姨太,是不给司慕面子。
“少帅,我好歹是您的人啊,打狗也要看主人。”潘姨太哭道,“您救救我。”
司慕看了眼进门的副官。
副官们利落把潘姨太给押住了,然后堵住了她的嘴巴。
“少帅”潘姨太眼神惊恐,从齿缝间喊司慕,希望司慕能拯救她。
结果,她只是看到司慕无动于衷的表情。
司慕难道也怕顾轻舟?
潘姨太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估算失误了!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进门时,顾轻舟告诉她规矩,一旦违背了就要把她关到军政府的监牢去,她嗤之以鼻。
她当时想,少帅绝不会容许顾轻舟那么做的,顾轻舟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此刻,潘姨太却明白了:顾轻舟一直都是这个家里做主的人!
司慕都是听顾轻舟的。
潘姨太又想起,自己进门时,顾轻舟居然连贤良淑德的样子都不做,直接不出场,果然是嚣张霸道!
“少帅”潘姨太的声音被捂住,发不出来。
小院逐渐安静。
司慕将雪茄按在烟灰缸里,起身道:“走吧。”
顾轻舟嗯了声,无意识打了个哈欠。
夜已经很深了,她也困了。
夫妻俩回主楼。
走了几步,顾轻舟突然道:“谢谢你。”
司慕道:“谢什么?你胡说八道的时候我没有拆穿你?”
“不是,谢谢你装怂,你的姨太太求助你的时候你没有出头。”顾轻舟笑道,“其实我是想用她的,要不然我都懒得打磨她。”
顾轻舟忙活了这么久,自然不是单单为了惩罚潘姨太了,更不是为了让她以后不惹事。
她根本没有替司慕管理小妾的兴趣。
顾轻舟是要做件事,潘姨太是很好的人选。
“我想选潘姨太作为武器。既然是兵器,就要把她磨得锋利些、顺手些。”顾轻舟笑道,“你没有拆台,我挺感激你的。”
司慕心头微动。
他想上前去牵顾轻舟的手。
顾轻舟不着痕迹脚步一停,落后司慕半步。
司慕明白,心中莫名又是恼怒又是苦涩。
他阔步走开了。
他走得很快。
顾轻舟回来的时候,司慕已经关紧了书房的门。
一晚上连看两出戏,顾轻舟真的很疲倦。
洗澡的时候,浴缸里的水很温热,顾轻舟将自己泡进去,稀里糊涂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时,水已经半凉了,肌肤也泡得起了皱。
顾轻舟随意擦了擦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她居然在浴缸里浸泡了一个半小时。
擦干头发,顾轻舟坐在床上,再也没了睡意。
她想起那封信——谢舜民的表妹安澜放在洛水新宅的那封信,总不至于是乱放的。
顾轻舟想:“这封信,一定是洛水写的。可洛水不会对我们撒谎,她为什么不承认呢?”
灵光一闪,“是不是洛水根本不记得了?”
顾轻舟又想起谢舜民说:“我从小爱慕洛水,可她喜欢的人不是我。”
假如洛水失忆过,那么
顾轻舟感觉自己的思路在往很诡异的地方跑偏。
“从来没人提过洛水的失忆,洛水自己也没说过。”顾轻舟想。
然后她又想,“也不一定是失忆。”
她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自己七岁时抄录的《黄帝内经》,被乳娘珍藏,自己后来才看到,还问是谁写的。
乳娘说,就是你写的啊,顾轻舟难以置信。
她重新看了信:“这会不会是洛水小时候写的,她已经忘记了?”
随着年纪长大,字迹改变,最没有印象的,往往是自己。因为改变是潜移默化,是很自然熟悉的过程,很容易就被忽略。
顾轻舟错过了觉头,原本就睡不着了。心里再想着这些,更是无法入睡。
“我明天当面去问谢舜民好了!”顾轻舟心想。
她把这封信,放在了自己的手袋里。
翌日,是颜洛水大婚的第二天,新婚夫妻要去给公婆敬茶。
颜洛水和谢舜民一早就去了五国饭店。
谢家老爷太太也早早起身更衣。
“舜民,安家的人”谢太太想说安澜等人。
谢舜民打断了她:“妈,昨天睡得好不好?”丝毫不接话。
谢太太当即不敢提了,就当没这回事。
中午又在五国饭店吃饭。
直到下午,他们俩才回了新房。
顾轻舟、霍拢静和颜一源,已经等在了他们的新房里。
顾轻舟把信拿出来,交给了谢舜民,又把那个匣子的事解释了一遍。
“洛水准时出现了,那个匣子就没派上用场。”顾轻舟笑道,“不过,这封信我还是很疑惑,这是谁写给司慕的啊?”
谢舜民笑了笑。
颜洛水则吃惊,给顾轻舟使眼色。颜洛水也非常想知道,只是一直不太好意思问。
谢舜民接过了信,看了看,收起来道:“多谢少夫人。”
他顿了下,好像明白过来,改口道,“多谢轻舟。”
顾轻舟算是他的小姨子,自然没必要叫少夫人那么客套了。
颜洛水失笑。
对于这封信,不管顾轻舟如何旁敲侧击,谢舜民都不肯说。
倒是把颜洛水所有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
“小五,你回趟家,去库房把我放在最下面的箱子叫人运过来,就是我在面上贴了封条,写着三的那个。”颜洛水道。
颜洛水今天还不能回娘家。
依照风俗,她要等三朝回门走完,才能毫无避讳,这几天不能离开新房。
“要干嘛?”颜一源问。
自从发现那封信到现在,颜洛水一直忙着婚礼,她根本没闲心去深究那封信。
现在她想想,怎么都觉得那封信应该是她写的,这样才合乎逻辑,要不然放在这里干嘛?
正如顾轻舟猜测的那样,颜洛水不觉得那是自己的笔迹。
顾轻舟今天又提起,颜洛水的心也闲下来了,她决定去找自己小时候的书籍,看看笔迹是否对得上。
于是,颜洛水让弟弟去找。
颜一源没办法,回去找了。
半个小时后,副官送了过来。
颜洛水在箱子里翻了半天,发现自己有段时间的字,的确跟那封信上的差不多。
只是,她后来就先攻行书,字迹慢慢改变了很多。
“还真是我写的?”颜洛水吃了一惊。
她上楼去找谢舜民。
没想到,谢舜民也在看那封信。
第455章 谢舜民的秘密
颜洛水一把夺过来:这是她写给司慕的情书。
她蹙眉惊愕:“我什么时候写过这封信?”
她从来没喜欢过司慕,这点她很肯定啊,怎么会
颜洛水诧异看着谢舜民。
谢舜民拍了拍旁边的沙发,让她坐下。颜洛水一坐,他就将她搂在了怀里。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
“你还记得孙青?”谢舜民问她。
颜洛水笑起来:“怎么会不记得呢?”
孙青是颜洛水三姐的同学,跟她三姐感情可好了,常在颜家玩。
那时候很多人,大家玩得可疯了。
“我想起了,孙青喜欢过司慕!”颜洛水恍然大悟。
她又看了眼这封信,“这是孙青写的吗?”
“是你写的。”谢舜民道,“你教孙青怎么写情书,孙青一直不会,你就说自己帮她写。
我前不久遇到了孙青,她路过南京去广州的,说起了那件事。她还问起你的近况,说你帮她写过情书。”
颜洛水糊里糊涂。
她到现在,还是没办法把所有事串联起来。
谢舜民则是下定了决心,想要把整件事告诉她。
他很小就暗恋颜洛水。
那时候在他们那个圈子里,颜洛水年纪不大,鬼主意最多了,谢舜民每次看到她,心中就很欢喜。
只是,他这个人嘴笨。
他心中爱慕她,却从来不表示什么,甚至有人说谢舜民少年老成,看上去太过于冷清。
他只是嘴笨罢了,什么也不会说。
有一天,谢舜民去找颜洛水,走到她窗户旁边时,听到颜洛水正在跟另一个说话:“你别哭啊!”
哭的人是孙青。
孙青哭得厉害。
颜洛水道:“这不丢人!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这有什么!你就是太傻了。我要是你,我喜欢他就不会表露出来,而是去追求其他人,又暗示他,让他来吃醋!一来二去,他就是我的了,这叫迂回战术!”
那时候的颜洛水才十二岁。
谢舜民心中一惊,想:“洛水她喜欢谁啊?这是什么鬼主意?”
后来,屋子里的哭声更大了。
谢舜民不好撞破人家女孩子间的哭哭啼啼,只得又悄悄溜走了。
他很留心此事,想看看洛水会跟谁好,又是想刺激谁。
第二天,他们打网球的时候,洛水的外套放在旁边,里面有一封信。
谢舜民实在好奇。
少年对自己心爱的姑娘,总是很注意。当时也不知是什么心态作祟,谢舜民偷走了那封信。
他看到了,那是颜洛水写给司慕的。
谢舜民的脸色全变了。
没过多久,司慕开始去追求魏清嘉,颜洛水却对谢舜民表示了好感。
谢舜民只感觉五雷轰顶。
自己心爱的女孩子喜欢旁人,这已经够惨的,她还把他当垫脚石!
从那之后,谢舜民再也没给过颜洛水好脸色!
他恨极了。
他也想过忘记颜洛水,重新去找自己喜欢的姑娘。
可是他没有找到。
再后来,他长大了,知道自己此生就陷在这个女孩子身上了,哪怕是做垫脚石,他也愿意的。
当颜家提出订婚的时候,他答应了,答应得满心欢喜。
谢舜民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境地。
可颜洛水满眸的爱意,又那么真切,真切到让他迷乱,以为她真的爱他。
就在去年过年的时候,谢舜民遇到了孙青,孙青说起颜洛水帮她写情书给司慕,又替她出主意。
当时第一封情书丢了,颜洛水又重新写了一封,让孙青誊抄。
“你知道吗,洛水一直很喜欢你!那时候她教我追别人气司慕,我说你怎么不做,洛水说她舍不得!”孙青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谢舜民当时连夜赶到了岳城。
颜洛水自然不知道他怎么来了,只是很高兴。
谢舜民紧紧抱住她。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洛水,轻轻吻了她的头发:“我这么作死,上苍还是把你给我了,我真感激老天爷!洛水,我余生要做一百件好事来偿还!”
颜洛水听到这里,也是目瞪口呆。
她都不知道,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真真的吗?”颜洛水不敢相信,“你喜欢我?”
谢舜民轻轻吻她的唇:“一直喜欢!你不爱我的时候,我卑微的爱你;你爱我的时候,我光明正大的爱你!”
颜洛水的眼泪却涌了上来。
她趴在谢舜民怀里哭了很久。
两个人说了一整夜的悄悄话,全是彼此的秘密。
原来,他们竟是从小相互爱慕!
“我发誓,我从来没喜欢过司慕,若是我喜欢过他,我一定会记得的!”颜洛水道。
谢舜民笑,亲吻她的发。
第二天,谢舜民去了五国饭店陪自己的父母亲戚,安排他们回程,颜洛水就打电话叫顾轻舟和霍拢静过来。
此事,颜洛水也一点一滴告诉了顾轻舟。
把信甩给顾轻舟,颜洛水避如蛇蝎:“我再也不做蠢事了!你想想,这多惊险啊!万一这中间他喜欢上了其他人,我岂不是亏死了?”
顾轻舟和霍拢静的震惊,也没比颜洛水当时听到的少。
“还有这么大的误会?”霍拢静有点回不过来神,“你们真够能作死的!”
霍拢静想到这里,再想到颜一源一遍遍说他爱她,而她从未回应过,霍拢静有了点胆怯。
“我先走了!”她要去找颜一源了。
颜洛水这前车之鉴,让霍拢静觉得,再大的爱意都要说清楚。
不说,有的人就会误会。
命运随便开个玩笑,就南辕北辙了。
霍拢静想去告诉颜一源,她很爱他,她愿意和他共度余生。
从颜洛水的新宅到颜公馆,只有五分钟的路。
霍拢静步行。
突然,她感觉远处的树林后面,有双眼睛看着她。
霍拢静敏感觉得不对劲,就不由加快了脚步,把藏在手袋里的枪拿了起来。
倏然,有一支利箭猛然射出。
霍拢静一惊,脚步停住,那支箭就钉在她旁边的梧桐树上。看到那只短箭微颤的羽尾,霍拢静的呼吸一下子就屏住了。
她没有动。
亦或者说,她不敢动。
从树林的后面,走出来一个人,他穿着很大的风氅,一把小弩别在腰间。他高大粗壮,脸上冷峻毫无表情。
他慢慢走了过来。
“阿静。”他这样叫她。霍拢静没有回头,身子却情不自禁发抖。
“阿静,告诉你哥哥,我来讨人情了!”他道。
他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他说话的时候,霍拢静几乎能闻到他的呼吸。
他的声音冰凉,毫无感情,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霍拢静的牙齿紧紧咬住了唇。
她手里的枪,已经上膛,等她急忙转身,想要射击的时候,身后的人已经步入了树林,只留下一道黑色的身影。
霍拢静的额头布满了冷汗。
她看着这短箭,用力才能拔下来,放到自己口袋里,几乎是飞奔着回到了颜洛水的新宅,让自己的司机回家去。
“阿静,你干嘛?”顾轻舟从窗口看到了霍拢静的脸。
霍拢静很少化妆,一张粉润的小脸,此刻全是惨白,白得像纸。
她出门不过短短四五分钟,应该还没有到颜公馆,这是干嘛?
顾轻舟还想问,霍拢静已经上了汽车,催促司机道:“快走!”
颜洛水也走过来。
她们俩站在大门口,看着霍拢静的汽车离开,而霍拢静一声招呼也没打。
“她怎么了?”颜洛水问。
顾轻舟摇摇头:“不知道,她脸色很差,可能是不舒服吧?”
颜洛水有点担心。
顾轻舟沉吟了片刻。
一个小时之后,顾轻舟打电话给霍钺,没人接。
顾轻舟再打给锡九,九爷说:“龙头和大小姐出去吃饭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您回头再打吧。”
挂了电话,顾轻舟觉得有点复杂。
晚夕,霍拢静给顾轻舟和颜洛水都回了电话,说:“我那个来了,当时不太舒服,就先回来了。”
这解释很敷衍。
“我真没事,轻舟。”霍拢静反复强调。
“那你照顾好自己。”顾轻舟道,“要不要给你开个药方?”
霍拢静说:“不用。”
挂了电话,顾轻舟沉默坐了很久。
她想起了颜洛水的幸福,又担心霍拢静的失态。
“原来,谢舜民藏着这样的秘密,怪不得他说他从小喜欢洛水!”想到这里,顾轻舟不免微笑。
还好,老天爷注定让他们是一对儿,这误会没有造成他们的分离。
想到误会,顾轻舟就想起了司行霈。
她心中发紧。
独坐良久,顾轻舟的思绪,始终没办法从司行霈身上回神。
结果第二天,顾轻舟想去看洛水的三朝回门时,司行霈来到了顾轻舟的新宅。
他突然出现,让顾轻舟吃惊。
“打电话给少帅,请少帅回来!”顾轻舟对副官道,先让副官去请司慕。
然后又道:“请大少帅去会议厅坐下,我们一会儿就到。”
司慕最近几天都在城里,还没有去驻地。
接到电话,司慕火急火燎回来了。
会议厅只有司行霈,顾轻舟并未出来,司慕松了口气。
“我交还苏州的时候,督军承诺给我修建铁路的权力。”司行霈拿了文件,“印章在你这里吧,给我盖上。”
他含笑,笑容倜傥。
司慕却梗住。
印章不在司慕身上,而是在顾轻舟身上。
司行霈终于找了个理由见顾轻舟,还是司慕不能阻止的理由。
第456章 护住司行霈
顾轻舟独坐阳台,暖暖阳光洒了她满身,她明媚的眸子里,全被阳光铺满。明明应该柔软的她,此刻眼底全是阴郁。
洛水和谢舜民的事,一再刺激她,让她害怕误会,害怕错过
她迫不及待回房找烟。
一根雪茄点上,她犹豫了下,还是吸了一口。
灼烈的暖意入腹,情绪方才镇定下来。
司慕过来找顾轻舟拿印章,一推开房门,就看到阳台上的风撩拨着顾轻舟长长的青丝。
青丝萦绕中,顾轻舟饱满嫩红的唇瓣间,轻吐云雾,氤氲着她的眉眼,越发觉得她妩媚得烈烈,像只勾魂夺魄的妖精!
妖精一样的顾轻舟!
司慕上前,一把夺了她的烟:“不许偷我的雪茄!”
顾轻舟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气,意味深长。
“这就是你的房间?”就在顾轻舟和司慕站在阳台上说话,突然身后传来了人声。
司行霈高高大大立在门口,不等主人家的邀请,自顾进了顾轻舟寝卧。
他环视了一圈,蹙眉不悦:很一般的房间!
他的女人,原来这半年都住在这里
房间不够奢华,没有特色,也不够精致,像个临时的宿舍。
“你怎么进来的?”司慕大怒,“出去!”
司慕回来拿印章,让司行霈在会议厅稍等,司行霈当时没动。不成想,等司慕离开之后,他就从小路过来了。
怒到了极致的司慕一下子拔出了枪。
司行霈却弯腰,轻轻抚摸了下顾轻舟的被褥。
顾轻舟的心一缩,宛如他的手掌拂过她的肌肤一般。
“闹什么!”司行霈眼眸没有暧昧,凛冽看着拔枪的司慕,“把印章给我!你要是生气,就加强院子的防卫让我进不了,而不是乱发脾气!”
司慕紧抿薄唇。
顾轻舟开口了:“你们都出去,印章我藏起来了,我拿下去给你们。”
司慕看着司行霈,示意他先走。
司行霈却越过司慕的肩头,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挪开了眼睛,司行霈就只能看到她莹白如玉的侧颜。
情绪慢慢在膨胀,司行霈握住了拳头,没有失控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他下楼了,司慕却没有走。
顾轻舟道:“我要开保险柜,你也下去吧!”
司慕蹙眉。
“怎么,你想看?”顾轻舟诧异问他。
司慕道:“那些东西,应该是我的!”
顾轻舟觉得他想太多了。
不管司行霈有没有背叛督军,督军都没想过把印章和钥匙交给司慕。
司慕今年二十三岁,他哑巴了五年,在军校那五年里,只学会了军事理论。真正论起狡诈,司慕因经验不足而没办法应对。
若是没有顾轻舟,司督军大概会把印章给颜新侬的。
“那我现在都给你?”顾轻舟幽幽眉目似笑非笑。
她这模样,添了凌厉。
司慕眼神一黯,没有接话,只得先下楼去了。
一下楼,就看到司行霈坐在他家的沙发上,沾满泥土的军靴搭在茶几上。
毫无仪态!
“把脚放下去,这是我家!”司慕道,眉宇间充满了杀气。司行霈则无所谓耸耸肩,依旧放着,不理睬司慕。
司慕气得又想一枪崩了他。
顾轻舟拿着印章下楼。
修建铁路的权力,需要用到督军的大印,以及督军写给铁道部门手谕的印章。
顾轻舟拿了两个印章下楼,问:“文件呢?”
司行霈将脚放下了,拿出文件给顾轻舟。
司慕却接了过去。
看了半晌,没找到什么错处,司慕道:“给他盖上吧!”
盖上,让他赶紧滚蛋!
顾轻舟知道这是督军首肯的,哪怕有什么不合理的条款,也是督军和司行霈父子之间的心照不宣,她没必要去纠错。
按了大印,顾轻舟把文件递给了司慕。
司慕就甩给司行霈。
司行霈翻阅,没有遗漏,露出笑容来。他的笑容很好看,有一点坏坏的邪魅。
“我请你们吃个饭!”司行霈道,“似乎还没有跟你们吃饭,我下午要走了。”
司慕道:“不用!”
司行霈最有办法收拾人了,故而他道:“那好,我不走了!不收拾出客房给你哥哥住吗?”
司慕脸色紫涨。
言语的攻击上,司慕从来都占不了便宜。他这个人很绅士,有些话他不会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顾轻舟站起身。
看着司慕,顾轻舟眼眸中碎芒莹然:“我们也要去吃饭,是不是?”
请佛容易送佛难,况且顾轻舟很想多点时间和司行霈相处,问问关于自己师父和乳娘的事。
私下里,司行霈总是动手动脚,而顾轻舟只顾反抗,最后什么也说不成,时间全部浪费了。
司慕在场,最好不过了,至少司行霈不会胡来。
“铁路的事,你不问问吗?”顾轻舟凑得更近,几乎是和司慕耳语。
司行霈的眼眸微敛。
他回神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蜷紧。
司行霈不在乎流言蜚语,不在乎世俗,可他在乎顾轻舟对司慕的这点亲近。
他横眸斜睨他们俩。
“也好。”司慕最终道,“去德兴菜社吧。”
德兴菜社是有名的岳城菜,它家的花雕酒整个江南都闻名。
顾轻舟和司慕坐了一辆汽车。
不知为何,司慕突然生气般握紧了顾轻舟的手。
顾轻舟吃惊,想要抽回手,司慕却不似往常那般顺势松开。他掌心温热,用力攥紧了她,似要把她箍住。
“放开。”顾轻舟眉宇凛冽。
司慕却充耳不闻。
他就这么握住了她,一直到德兴菜社门口。
顾轻舟阴沉着脸。
“内忧外患。”她心想。
进门之后,他们直接上了楼上的雅间。
顾轻舟和司慕坐了一方,司行霈坐在他们俩对面。
于是,司行霈肆无忌惮看顾轻舟,看得入了迷。
“这还是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单独吃饭。”司行霈似有感叹。
顾轻舟和司慕没有回答他,两个人表情各异,沉默坐着。
特别是司慕,他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他不及顾轻舟圆滑,又不及司行霈无耻,生气的时候控制不住。他像只小河豚,总是气鼓鼓的。
想到这里,顾轻舟就忍不住笑了。
司慕愤然盯着她,司行霈也莫名其妙。
顾轻舟忙收敛了笑容,道:“是,难得一起吃饭。”
司慕就道:“是啊,我们的婚宴,你也没来吃。”
司行霈看着司慕挑衅的样子,扬起筷子就想要打他:“你皮痒是吧?你背叛我跟你嫂子结婚,这是不顾人伦你知道吗?”
司慕只差吐血。
为什么司行霈可以这样颠倒黑白?
司慕猛然站起来:“她根本不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我都睡了她好几年!”司行霈道。
司慕脸色更加难看,眼底簇了一团火。
顾轻舟的心,也缩成了一团。
司行霈总是会让她的处境尴尬,让她难堪,而且受人诟病。
他却把这些不道德说得理所当然。
顾轻舟拍了拍桌子:“到底还吃不吃了?”
“不吃!”司慕忍无可忍,上前就想要揍司行霈。
司行霈也没打算挨揍,故而站了起来。
顾轻舟叹了口气。
伙计正好端了冷盘和酒水进来,笑道:“几位等急了吧?菜快要上来了。”
说罢,又十分和气给他们斟酒。
司慕这才坐下来。
司行霈也漫不经心坐了。
小伙计出去之后,司慕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大杯。
黄酒不容易上头,可是后劲很足,司慕又倒了一杯。
司行霈端起酒盏,想要跟顾轻舟碰杯,顾轻舟没有理会。
“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顾轻舟开口了。
司慕在旁边灌酒,没有再说话,顾轻舟就把自己主要的目的问了出来。
司行霈道:“说过了,过些日子告诉你。”
“我想了很多。”顾轻舟纤浓羽睫微垂,声音不自觉有点慢。
“怎么想的?”司行霈问。
司慕则听不懂。
他喝酒,没有再闹腾。
“我在想,你曾经跟我说,让我改名换姓,做个谁也不认识的人,让我割断和师父、乳娘的联系。
后来,你大概是觉得此事很难,师父他们总要找我,你索性把他们全给杀了。说来说去,还是我的身份,让你受惊。”顾轻舟道。
司行霈的唇角,有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很浅,却爽朗极了,他很快乐。顾轻舟的话,让司行霈明白:她承认司行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很快,她就能忘记仇恨了。
“我是谁?”顾轻舟问,“我根本不是真的顾轻舟,对吗?”
司慕重重将酒杯砸了。
他冷笑,指着顾轻舟道:“你时刻盼望自己不是真的,这样你跟我就没有婚约,你对我就没有愧疚,你们在一起就不受道德指责?”
果然是很贱的两个人!
他还要说什么,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两名伙计端了热菜进来。
其中一位,看上去有点紧张。
顾轻舟就一直看着他。
他放下了托盘,手从托盘底下一拉,有黑黢黢的东西被他拉出来。
顾轻舟大惊,一下子就扑到了对面司行霈的身上:“小心!”
枪声响起时,顾轻舟死死护住了司行霈。
司慕看到了这一幕,只感觉喉间有一股子腥甜。
第457章 我爱他
女子柔软温热的身躯,扑在自己怀里,司行霈耳边的枪声再也听不到了。
他牢牢抱紧了她,一个翻身将她压下,护在身下。
枪声停歇时,顾轻舟睁大了眼睛。
司行霈看着她,眼中全是浓情,想要亲吻下她的唇。
顾轻舟却回神般,使劲推他。
她站起来,看到倒在血泊里的杀手,被司慕一枪击毙。
顾轻舟看司慕。
司慕的眼神,孤寂而又冷漠,好似心灰意冷。
小伙计抱着脑袋蹲在旁边,吓得面无人色,半晌才敢冒头:“我我不认得他,他是顶班的,胡四今天生病,请他的表弟顶班!”
这边响了枪声,整个菜社都被惊动。
司行霈的副官们,急匆匆进了屋子。
“拖走,查明他的身份!”司行霈眉宇凛冽。
“是!”副官应声,把人带走了。
方才这人靠近司行霈,枪是上膛的,若不是顾轻舟推了那杀手一下,又拼了命将司行霈护住,司行霈挨这一枪是必不可少的。
他素来警惕,今天却因为和顾轻舟、司慕吃饭,有点心不在焉。
顾轻舟救了他一命。
司行霈想到:顾轻舟第一次救他,是被迫的;第二次救他,虽然摔断了一根肋骨,也是因为他拯救她在先,她甚至是为了身后的颜洛水和颜一源。
这次,顾轻舟却是心甘情愿的,只为救他。
她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挨一枪!
她明明恨极了他,说他杀了她的亲人!
千钧一发之际,顾轻舟为了司行霈,命都不要了。
别说司行霈明白了,就连司慕也很清楚了。
司慕想:“没用的,她永远不会是我的。顾轻舟多狡猾奸诈啊,而且惜命,她能豁出去命,这是多深的感情!”
司慕不等结果,自己先走了。
他不想知道是谁刺杀,也不想知道顾轻舟有没有受伤,他现在只想逃离这里,甚至顾不上带走顾轻舟。
他单独把顾轻舟和司行霈放在一起了。
“没事吧?”司行霈也不知司慕走了,他只顾去查看顾轻舟。
顾轻舟却看到了司慕的背影,推开司行霈:“我要回去了!”
她急忙去追司慕。
跑得快了,被司行霈一把拽住,整个人就落入了他的怀里。
“轻舟,不要挣扎了!”司行霈低声,轻轻吻她的耳垂,“你心中很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何不能给我点信任?”
顾轻舟推他:“松开!”
她重重踩了司行霈一脚。
踩得很用力,她也趁机脱离了司行霈的怀抱,急匆匆下楼去了。
司行霈没有动。
顾轻舟慌乱,在菜社门口东张西望,却见自家的汽车还在。
远处的墙角,有雪茄的清冽。
顾轻舟微愣。
她走过去,看到司慕站在阴影里抽烟。
顾轻舟抿唇,想要开口,却被司慕打断了:“什么也不要说。”
司慕轻吐了云雾,道:“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我都不想知道!你下楼了,没有留下来和他你侬我侬,至少你还是有点责任感。”
他们的假婚姻,原本就只有责任和协议,是司慕要求太多了。
既然顾轻舟保持她的责任感,她就仍然是司慕的妻子——名义上的妻子。
“回家吧!”司慕将雪茄踩灭。
他们俩上了汽车时,司行霈就站在菜社高高的台阶上,望着他们。
司行霈极其英俊,面容被阳光渡上了金边,让他煞气邪魅的眉眼,有了几分温柔。
司机开车,司行霈就消失在视线里。
顾轻舟和司慕一路都没有说话。
傍晚的时候,司慕一个人坐在孤零零的书房,没有开灯。
这时候电话响起了。
是司行霈打过来的。
“你和轻舟今天救了我。”司行霈道。
司慕想挂电话,到底还是没有挂,他想听听他说什么。
“阿慕,在你们还有婚约的期间,我不会给你戴绿帽子,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司行霈认真道。
司慕一下子就把电话给砸了。
他不需要这种承诺!
他需要司行霈不再惦记顾轻舟,他需要顾轻舟忘了司行霈,跟他好好过日子。
可他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做不到,司慕也做不到放手。是司慕让他们陷入僵局,他不需要同情。
他只想要顾轻舟!
随后,楼上的顾轻舟也接到了司行霈的电话。
“轻舟,是李文柱的人想要杀我,我没事的,你放心。”司行霈声音温柔。
顾轻舟却冷漠道:“不关我的事!”
那个瞬间,她一定是疯了,被什么蛊惑着扑过去。
司行霈死了不是更好吗?
顾轻舟的心情很灰败。
哪怕司行霈杀了她的全家,她还是爱他。
她不孝且无能!
真正有本事的,应该能做自己的主,至少不会让自己陷入混乱的爱情里。
顾轻舟觉得自己像个废物,她辜负了师父和乳娘的栽培。
司行霈的电话,提醒顾轻舟,她有多么懦弱,这点感情都放不下。
“不要再打过来!”顾轻舟眉宇凛冽,“下次,我还是要杀了你!”
司行霈低低笑了,笑得很暖。
他的笑声,在告诉顾轻舟,这是不可能的。
顾轻舟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她把电话也给砸了。
一声巨响,住在她楼下的司慕听得一清二楚。
旋即,司慕听到顾轻舟下楼。
楼下酒柜那边有动静。
顾轻舟拿了两瓶威士忌,一转身就看到司慕站在她身后。
司慕夺过了一瓶。
“你有什么好借酒浇愁的?”司慕冷漠问。
顾轻舟语塞。
她始终有点心虚。
不管是什么不得已,她今天都做错了,她不应该当着司慕的面,奋不顾身想为司行霈去死。
她沉默着。
司慕却道:“喝一杯如何?”
顾轻舟抬眸看着他。
司慕道:“我没吃饭。”
顾轻舟也没吃,可惜她毫无胃口。
闻言,她知道这是司慕的示好。出了这样的事,司慕还能心平气和,对他这种总爱气鼓鼓的小河豚来说很不容易。
“我叫佣人准备。”顾轻舟摇铃。
厨房有下酒的小菜,佣人们手脚麻利,很快就摆满了一桌。
顾轻舟和司慕各自倒酒。一口气喝了两杯,酒意就上来了,顾轻舟心中更加空虚。
司慕问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疑问:“你喜欢他什么?”
司行霈粗鲁野蛮,毫无风度,顾轻舟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爱慕他?
顾轻舟则凝眸。
司慕使劲盯着她,似乎想要她给个答案。
顾轻舟道:“我跟我哥哥去跳舞,被他误会了,他骂我哥哥是小白脸,我打了他一巴掌,他没有还手。”
司慕微愣。
他想了想:自己能做到吗?
不知道,至今还没有女孩子敢打他耳光!
说能做到,其实很难的吧?
“我在乡下生活多年,见惯了汉子打婆娘,有的往死里揍。他没有打我,我觉得他很好。后来,我被汽车甩出去,身上擦伤了,他给我上药,喂我吃饭。
我的乳娘从来没喂过我,我很小就是自己吃饭。哪怕是眼馋其他人,乳娘也绝不容许。她想要我坚强,而不是骄纵。我第一次被人喂饭,就是司行霈了。”顾轻舟道。
这些往事,很清晰印在她的心里。
她不承认自己从那时候就爱司行霈,可记忆不会欺骗她。
她记得和司行霈的点点滴滴。
她很努力守住自己的心,不让自己沉沦,不让自己沦为他的玩物。
顾轻舟在坚持,也在掠夺。
司行霈侵占她,她也在侵占司行霈,她把那个花花公子给收服了。
她一步步的坚持,最终得到了司行霈。他为了她,不惜杀人,不惜放弃自己的理想。
想到这里,顾轻舟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爱情重要,还是亲情重要?
“我爱他!”顾轻舟哭着道,“我很没用,我就是爱他!他为什么要自己动手,他可以找人”
她已经是醉得不成样子了。
司慕看着她,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惊愕到了极致。
她甚至能接受司行霈派人去杀了她的亲人?
她为了爱情堕落到了如此境地?
“你清醒一点!”司慕厉声道。
他的声音,让顾轻舟回过神来。
她脸色微白,也知道自己陷入了一种魔魇里,完全失去了本心。
她变成了一个不知感恩和轻重的不孝子。
顾轻舟擦了眼泪,不再说什么。
司慕也喝了几口。
顾轻舟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
司慕沉沉叹了口气。
“你们家接我回城,就是为了退亲。要不是督军喜欢我,让你母亲有所收敛,她早就害死我了。
我一见面就出卖了你,随后的两年里,你一直对我敬而远之,现在又为什么突然喜欢我?”顾轻舟问。
司慕说不出话来。
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感情太单薄,可喜欢分很多种情况,有的人是慢慢积累,有的人是一见钟情。
而他司慕,似乎是不符合这两点。
他是在某个瞬间,心弦被顾轻舟拨动,很简单的心动之后,他发现自己得不到她,她一直拒绝他。
于是,在顾轻舟拒绝之下,这份感情一点点的酝酿发酵,慢慢变成了他的执念。
他爱顾轻舟吗?
司慕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了。
第458章 司慕的固执
顾轻舟和司慕各自喝了一瓶威士忌。
两个人醉得东倒西歪。
佣人把顾轻舟搀扶到了司慕的房间休息。
顾轻舟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司慕房间的地毯上,身上只盖着薄被;而司慕自己,正稳稳占据了他的大床。
“额!”顾轻舟坐起来,发现自己浑身都疼。
宿醉之后的头疼,以及睡地板姿势不对导致的脖子疼。
她手脚都有点发僵。
“司慕!”顾轻舟喊床上的人。
司慕没有理会,而是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顾轻舟就起身,腿脚僵硬,她一拐一拐的上楼去了。
等她离开之后,司慕才慢慢睁开眼。
宿醉很难受,司慕既想吐又头疼。床头柜子上有一杯凉水,是他一个小时之前起来倒的。
他五点多的时候醒了。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顾轻舟睡在同一张床上,顾轻舟甚至缩在他的怀里,像只温顺的猫。
他身上有雪茄的味道,是司行霈一样的味道,让顾轻舟贪恋。
晨曦熹微,顾轻舟的长发落在司慕的胳膊上,凉软顺滑。
司慕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他不想弄得自己和顾轻舟都狼狈,特别是昨晚顾轻舟那番话之后,司慕更想对她敬而远之。
他把顾轻舟抱到了地上,又给她盖了床被子。
司慕不需要顾轻舟的可怜。
顾轻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倒了一杯子水慢慢喝。
头疼欲裂中,她想起:“司行霈昨天已经回平城了吧?”
从平城到岳城,至少有八个多小时的车程,说起了也算是很远的。当然,如果铁路通了,交通会方便很多。
“修建铁路不是为了经济,而是为了运兵。”顾轻舟想,“一旦有事,司行霈就能通过铁路,很快把军队运到岳城甚至南京。”
顾轻舟又想,“阿爸同意,说明他也想司行霈成为他的后盾。”
司行霈和司督军再闹腾,感情都斩不断,因为他们不仅是父子,更是盟友。有了司行霈的扶持,司督军后方更稳固;有了司督军的支持,司行霈的阻力也小很多。顾轻舟心中胡乱想着这些,头疼得更厉害。
放下水杯,她继续睡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
电话响起,把顾轻舟惊醒。
原来,打电话的是颜太太。
“轻舟,你昨天没有过来吃饭,没事吧?”颜太太担心问。
昨天是颜洛水的三朝回门,顾轻舟和司慕却缺席了。
打电话过来,副官说少帅跟少夫人出去了,颜太太就觉得,肯定是要紧事。
“是司行霈,他过来盖章,说请我们吃饭,我们就去了,不成想有人刺杀司行霈。”顾轻舟道。
颜太太大惊:“你没事吧?”
顾轻舟想,若不是司慕那一枪又快又准,抢先在刺客之前下手,现在顾轻舟肯定被一枪打中后脑勺,说不定当场毙命。
“我没事啊,没人受伤。”顾轻舟回神,对颜太太笑道。
颜太太松了口气:“过来吃午饭,洛水他们两口子也来了。”
顾轻舟之前还很担心颜洛水的婚姻,如今知道他们俩那么甜蜜,自然也高兴去沾点喜气。
“好,我马上起床。”顾轻舟笑道。
梳洗了一番,顾轻舟去了颜公馆。
她到的时候,颜太太正在说:“这样会不会太损阴德了?到底是亲戚,做得太过分了,旁人说咱们不仁厚。”
顾轻舟进来,话题就打断了。
颜太太、颜洛水和谢舜民都关心问:昨天没事吧,吓到了没有,去哪里喝酒的。
顾轻舟一一告诉了他们,又问:“是在说安家的事吗?”
安澜和她的父兄,至今关在颜家的地下室里,如今也该处理了。
颜太太道:“是啊。”
顾轻舟对此事也挺好奇,就问:“打算怎么办?”
谢舜民道:“绑架是大罪,也分轻重缓急。我建议把安池投入军政府的大牢,关上三年;安澜和姑父打三十军棍,放回去。”
颜太太面露难色。
顾轻舟见状,又问谢舜民:“姐夫,你父亲怎么说?”
谢舜民沉默。
颜太太道:“亲家老爷的意思是,已经关了这么多天,放他们回去吧,就当积德了。”
一个要重罚,一个要轻罚。
顾轻舟想了想,笑道:“若是真的下了大牢,只怕洛水以后在你们家亲戚中名声不好听。”
颜太太颔首。
颜洛水一直不说话。她也是左右为难。支持丈夫吧,公婆那边以后难走动;支持公婆吧,丈夫这边又怕冷了他的心,他也是为了洛水出气。
顾轻舟来了,她的身份最适合给一个折中的建议,故而颜洛水使劲冲顾轻舟使眼色。
顾轻舟会意,不免笑了。
“亲戚都看到了,对错他们很清楚,安池的确是主谋绑架。”谢舜民道。
顾轻舟道:“何不请他出面,指认背后的人?”
安池的背后,还有蔡长亭在搞鬼。
当然,想要判蔡长亭的罪,也是千难万难。
蔡长亭肯定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安池的供词,只会让蔡长亭倒打一耙,说谢家和颜家联合军政府陷害他。
“揪不出真凶也没有关系,留下一点流言蜚语就行。”顾轻舟道。
流言蜚语可以慢慢发酵,到了关键时刻,可以给蔡长亭致命一击。
谢舜民犹豫再三。
顾轻舟又道:“若是安池愿意指证蔡长亭,那么打他三十军棍,安澜和安老爷各自十军棍,就放他们回去,否则照姐夫说得办。”
谢舜民看了眼顾轻舟。
谢舜民是个绝顶聪明的家伙,而且十分毒舌。
顾轻舟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
如此处理,倒是最妥善的。
“也好,就这么办吧。”谢舜民道。
颜太太和颜洛水全部松了一口气,特别是颜洛水,感激看了眼顾轻舟。
吃饭之前,颜太太叫人做了醒酒汤给顾轻舟,让顾轻舟去去宿醉。
颜洛水过来跟顾轻舟说话。
顾轻舟笑她:“你好像挺害怕姐夫的啊?”
颜洛水瞪眼:“什么叫害怕?这是尊重好不好!自家老爷们,不能驳了他的尊严,就要顺着他。”
正好从洗手间出来的谢舜民听到了这句话。
唇角微扬,谢舜民走到了颜洛水身后:“太太会疼人!”
第459章 我要离婚
谢舜民心情极好,很擅长调侃爱妻。
颜洛水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顾轻舟则哈哈大笑起来。
午饭之后,颜太太叫人把安家人从地下室放出来。
安家三个人都灰头土脸,被关了几天,每天都只有一顿饭吃,又饿又难堪。
“来人,先带他们去梳洗更衣。”颜太太道。
谢舜民则道:“不忙。”
他这么说,安家所有人都心中打鼓,包括谢舜民的姑父。
“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们,到底是愿意去坐牢,还是愿意说实话。”谢舜民居高临下站着。
安池连忙道:“表弟,我说实话:这个主意是我想的,我实在没钱,才想和谢家结亲”
安澜抽抽噎噎,自惭形秽不敢去看谢舜民和光彩照人的颜洛水。
“没人指使?”谢舜民又问。
安池想了想,道:“这个计划虽然是我想的,不过蔡长亭他说愿意帮忙,所以人是他找的。”
顾轻舟和颜洛水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满意。
“你有证据吗?”蔡长亭问。
安池傻眼:“这还要什么证据?是他安排的人,那些人才来找我,然后我给了钱,要不然他们为什么送上门。”
顾轻舟也露出失望。
她就知道,蔡长亭绝不会有什么把柄留下。
“接下来,只有抹黑蔡长亭这条路可以走了。”顾轻舟心想。
谢舜民道:“你愿意跟记者说明此事吗?”
安池道:“愿意愿意!”
“要特意说出蔡长亭,能做到吗?”谢舜民又问。
安池迟疑。
他有点不太敢,蔡长亭可是洪门的龙头。
“这个”安池犹豫了起来。
谢舜民眼眸一冷。
“好好,我找记者说。”安池立马道。
就算这样,谢舜民还是让安池等人挨了军棍,没给他们梳洗更衣,也没给他们吃饭,就把他们送回了南京。
果然,安池是被谢舜民吓坏了,很快就去找了记者。
三天之后,顾轻舟就看到了南京的报纸。记者发挥了想象力,竟然和顾轻舟的推断不谋而合。
蔡长亭的名字,再次被人提及。
“这个蔡长亭,设计陷害颜总参谋的女儿。”
“真是恶毒。”
就在颜家放了安家众人时,顾轻舟回到新宅,也放了关了好几天的潘姨太。
潘姨太待遇比安家好,每天至少三顿饭不会少。只是被囚禁在地下室,吃喝拉撒都在那里,而且味不好闻而已。
“少夫人让放了姨太太出去。”副官来道。
潘姨太大喜之余,也对顾轻舟心存敬畏。
经过这次的事,潘姨太知道顾轻舟能当家做主,司慕害怕顾轻舟。
于是,出来之后的潘姨太,梳洗一番,亲自登门给顾轻舟道歉:“少夫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既然知道错了,那么我交给你一件事。你若是办好了,我就叫人开通后门,给你拨了副官,以后你进出不用经过我,等于是独门独院过日子了。”顾轻舟笑道。
潘姨太大喜。从前潘姨太不在乎,是以为顾轻舟年轻好欺负,又以为司慕会帮她,从正门进出没什么不方便的。
现在她才知道,离开顾轻舟才是幸运的。
她忙不迭答应了:“少夫人,只要您吩咐,我什么都愿意做。”
顾轻舟想要请蔡长亭入瓮,潘姨太是一枚极好的棋子。
被顾轻舟吓到了的潘姨太,只要司慕不再发疯损害顾轻舟的尊严,潘姨太就能一直很听话。
“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让你做。”顾轻舟笑道,“这样吧,你明天先回娘家小住几日,过几天我去接你。”
说罢,顾轻舟吩咐副官,让副官去准备一些礼品,送姨太太回娘家。
潘姨太有点吓到了,心想这不是要赶我走吧?
走了也好,省得被顾轻舟开膛破肚的,死无全尸。
“那那我先下去了少夫人。”潘姨太战战兢兢。
晚夕司慕回来了。
宿醉之后的司慕,看上去很冷傲。
顾轻舟正在客厅喝粥。
白米粥养胃,正好去去宿醉的痛苦。
顾轻舟也没想到司慕会回来吃饭,就道:“厨房只做了粥,你若是嫌弃清淡的话,就去姨太太那边吃。
我今天刚放了她出来,也吩咐后花园的小厨房做几样精致的点心安慰她,她那边的晚膳应该很丰富。”
司慕情绪低落。
他不太想跟顾轻舟说话。
和顾轻舟一样,他也承受着宿醉之后头晕目眩的痛苦,故而直接坐到了椅子上,不言语。
顾轻舟猜测他的意思,对佣人道:“再端碗粥来。”
佣人道是。
粥端上来,两个人默默喝粥。
顾轻舟先喝完,开始说话了:“我过几天想要带潘姨太去趟上海,去半点小事,最多两三天就回来。”
司慕继续喝粥。
顾轻舟道:“我们不是说了,要给蔡长亭设个局吗?我这次去,就是想做这件事,姨太太她必不可少。”
司慕仍是没言语。
顾轻舟又道:“我还让姨太太明天回趟娘家,在娘家住几天,看上去更加真实可靠。”
司慕还是没接腔。
顾轻舟继续说:“我怕她心中不安,还以为我要赶她走,你今晚去陪陪她。”
她想着,司慕已经很久没去潘姨太那边了。
他正是身强体壮的年纪,应该很需要女人的纾解。
司慕却重重将勺子扔在碗里。
他看着顾轻舟,道:“我们以后都要这样过?你建议我找女人,我同意你想司行霈,是吗?”
顾轻舟蹙眉。
昨晚虽然大醉,说了什么她还是记得的。当时司慕肯定也醉了,要不然他不会容许她说那么多。
“那是你的姨太太,是你自己的女人,不是我建议你找的!”顾轻舟道。
司慕冷冷望着她,没有再说话。
他这么一看,就是旷日持久的。
顾轻舟也不知和他对视了多久。
中途,她挪开了眸光,发现司慕还在紧紧盯着她。
良久之后,司慕才道:“昨天枪杀时,你都没有想过我。是不是盼着我被杀了,你做了寡妇之后就可以改嫁给他?”
顾轻舟心头一沉。
她想起了郭半仙的话。
郭半仙说司慕命不久矣。
“不是的。”顾轻舟认真回视,“只因我知道,那枪不是冲着你去的。假如子弹对准了你,我也许”
她的声音突然出不来了。
她也许会去救司慕吗?
也许吧,顾轻舟觉得可能会。但是,她为何要告诉司慕?
她和司慕又不可能进一步发展,说这种豪言壮志,给他期盼吗?
所以,顾轻舟的话生生忍住。
司慕突然笑了:“看看,你连谎言都说不下去!”
笑着,笑容就收敛了:“顾轻舟,我已经对你绝望了,你迟早会给我戴绿帽子,你不可能像我们结婚时那样承诺帮我对付司行霈了!我要离婚!”
顾轻舟睁大了眼眸看着他。
她快速在心中分析利弊。
利就是顾轻舟可以拿到一百根大黄鱼,这是足够一辈子奢侈排场的钱,顾轻舟天天山珍海味都花不完;弊端就是失去了依仗,司行霈会立马把她抢到平城去。
顾轻舟爱司行霈,可她也爱自己的师父和乳娘。
她还没有查清楚缘故,还不知道怎么报仇。
现在离婚,对顾轻舟很不利。
可司慕也有权力追求他的幸福,他没必要陷在这婚姻里。
当初结婚,他以为顾轻舟和他一样恨司行霈,他们可以同心协力对付他。
“我同意离婚。”顾轻舟道,“等我把蔡长亭处理掉就离婚,还是现在就离?”
司慕冷笑了下。
“你承诺给我的,并没有做到,我无需给你赡养费。”司慕冷冷道,“假如你真的杀了蔡长亭,那么我可以给你一些钱;若是你做不到,你就净身出户,什么也没有!”
这是答应,让她对付完蔡长亭再说。
顾轻舟还有很多问题,比如阿爸那边怎么交代等。
不过,还是等顾轻舟这次的计划落定之后再考虑吧。
“好。”顾轻舟点头,“我同意。”
说罢,她站起身要回房。
走到楼梯口时,却听到司慕把碗给砸了。
顾轻舟错愕看着他。
不是他要离婚的吗?
怎么顾轻舟同意了,他反而暴怒?难道他只是试探,希望顾轻舟可以说:“我以后收敛心思,绝不想司行霈”这种话吗?
顾轻舟看着他,司慕也看她。
他阔步走到了顾轻舟面前,呼吸粗重:“你一点也不在乎,你真的半分也没有在乎过?”
顾轻舟想要后退。
司慕却拽住了她的胳膊:“你一直看不起我,对吧?”
说罢,他用力将顾轻舟揽在怀里,唇猝不及防凑上来,想要亲吻顾轻舟的唇。
顾轻舟却用力扇了他一耳光,动作比他更快,一下子就把司慕的脸打偏了。
“你清醒一点吧司慕!”顾轻舟厉声道,“你这样折腾,说到底还是为了你的自尊心吧?你这点可怜的自尊心,就不能容许你看上了的女人不钟情你?”
司慕回神,想要硬扑过来,突然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越过顾轻舟的肩头,将司慕扑倒在地。
是木兰。
第460章 司芳菲的到来
木兰从天而降,将司慕压倒,张口就要咬。
司慕连忙伸手去挡。
他吃饭的时候脱了外套,没有硬军装的抵挡,木兰的牙齿眼瞧着就要咬坏司慕的胳膊。
“木兰!”顾轻舟疾呼,从身后抱住了木兰。
木兰这才松了口,往后退几步,却不停冲司慕龇牙咧嘴。
司慕狼口逃生,下意识摸出了枪。
“司慕!”顾轻舟又疾呼他,转眸看他时,眸光幽冷如利箭。
司慕扣动扳机的手指顿时就松了。
气氛仍僵持,只能闻到两人一狼粗重的呼吸。
“走,木兰,上楼!”顾轻舟惊魂未定,拍着木兰的脑袋。
木兰就奔跑着上楼去了。
顾轻舟紧随其后。
司慕被将近一百多斤的狼扑倒,撞到了地板上,后脑勺剧烈疼痛起来。
司行霈的狼,跟司行霈一样讨厌!
司慕攥紧的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后脑勺的一阵阵疼痛,竟让他发晕,栽倒在地。
佣人听到了这一声响,然后悄无声息,就从侧门伸头看了眼,便看到了晕倒在地的司慕。
“少帅!”佣人厉声,“少夫人,您快来啊,少帅昏倒了!”
顾轻舟这一天过得兵荒马乱,安抚好了木兰,又下楼送司慕去医院。
司慕被她打了一巴掌,脸上还有很清晰的指痕,军医们看顾轻舟时,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顾轻舟难堪垂眸,无法言语。
“无妨的,少帅已经醒了。”半个小时之后,军医出来告诉坐在门口静候的顾轻舟,“他让您先回去。”
“我能去看看他吗?”顾轻舟问。
军医道:“少帅无碍的,就是摔得脑子震荡了,留在这里观察一晚。我们照顾他,您应该更放心吧?”
这就是说,司慕不想见她。
顾轻舟也不想惹司慕不快,他已经受了很多折磨了。
“你去忙吧。”顾轻舟道。
军医道是。
这晚,顾轻舟到底没有回去,就坐在走廊上的靠椅上。
军医劝了两次无用,只得拿了件军用风氅给顾轻舟,让她别受凉。
凌晨四点多,顾轻舟听说司慕醒了,还说饿了,军医再次检查,确定他真的没有大碍,可以吃饭,顾轻舟才放心。
“我先回去了。”顾轻舟对军医道,“我在这里的事,别告诉少帅。”
军医恭敬应是。
顾轻舟坐了一夜,也是宿醉后清醒不久,现在又是饿得胃疼,又是头脑隐隐发胀。
她坐在汽车里阖眼打盹。
顾轻舟这边才走,那边司慕突然停下筷子,问军医:“她走了吗?”
“已经走了,少帅。”军医道。
一夜的观察,司慕的确只是轻微脑震荡,加上气到了极致才昏迷,没有大碍。顾轻舟陪坐了一夜,军医也告诉司慕了。
军医乐得见他们感情好。
司慕听到这里,表情是放松了不少,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虽然他没有让顾轻舟进来,司慕的欣慰却是掩饰不住的。
闹到军医院来,司慕面子上无光,人却也清醒不少了。
他吃了东西,重新睡了个囫囵觉,睡醒之后就直接去了驻地,没有再回家了。
顾轻舟中午的时候又派副官去打听,军医说了司慕彻底无碍,顾轻舟悬起的心,这才落地。
她之所以如此紧张,还是因为郭半仙的话,说司慕命不长。
“不过,郭半仙也说,司慕的危险在于枪支”顾轻舟的心又提起来。
司慕整天带枪,怎么能避免?
虽然砸晕了司慕,顾轻舟还是买了牛肉犒赏木兰:“木兰越来越厉害听话了!”
和木兰相比,暮山就比较大爷,一般是使唤不动它的。
木兰跳起来,接顾轻舟手里的牛肉。
司慕三天之后才回家,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下来,不像上次那么气鼓鼓的司行霈忙着修建铁路,也承诺会回报司慕救他的那枪,暂时不给他们添堵。
一切相安无事!
四月初十,顾轻舟准备明天去上海,处理蔡长亭的事时,司芳菲却突然来了。
顾轻舟微讶。
司芳菲是专门从南京赶回来。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洛水结婚时我忙着帮阿爸处理文件,没有恭贺她。”司芳菲笑道。
司督军是派人送了礼物的,况且顾轻舟和司慕亲自出席了,听说司行霈也来了,司督军就没回来。
他最近很忙,南京的空军已经在筹备了。
“这次回来,是特意给洛水送份礼物。”司芳菲微笑,漂亮的眉眼全是温柔,“二嫂,你和二哥最近如何?”
顾轻舟估摸着这话的含义。
难道司芳菲这次回来,是为了顾轻舟和司慕?
司慕当初被送到军医院时,脸上带伤,是不是军医告诉了督军?
“我们挺好的,就是有时候胡闹,我手上没个轻重。”顾轻舟笑道,“姆妈还不知道吧?”
司芳菲表情有点疑惑。
她不知道顾轻舟在说什么。
顾轻舟就微微眯了眯眼睛:难道猜错了?
“姆妈最近都在忙着打牌,都没什么空闲。”司芳菲笑道。
到了南京之后,司夫人终于感觉四周的贵妇人小姐能配得上她的身份,故而交际越来越多了。
司芳菲说罢,试探着看了顾轻舟:“二嫂,您最近没丢什么东西吧?”
顾轻舟摇摇头:“没有啊。”
她被司芳菲说得满头雾水。
司芳菲所言,顾轻舟半句也听不懂,当即开门见山问:“芳菲,是不是出了事?”
顾轻舟很直白问了。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司芳菲同样直白的回答。司芳菲只是笑道:“我听说二哥娶了姨太太,二嫂你没把二哥的心给丢了吧?”
说罢,她自己笑了起来,笑声娇媚动听,似轻摇银铃。
顾轻舟就断定,一定是有事的。
“姨太太长什么样子?”司芳菲巧笑,非要顾轻舟带着她去见见司慕的姨太太潘韶。
顾轻舟就领着她去了。
司芳菲看着挺满意的,道:“还不错。”
然后她褪了手腕上的卷草纹金镯子下来,送给了潘姨太,算作见面礼。除了见顾轻舟,司芳菲也单独去见了司慕。
她去驻地找司慕。
具体谈了什么,顾轻舟就不知道了。
顾轻舟回头就问司慕:“芳菲说了什么?”
“就是说,姆妈和阿爸关心你怎么还不怀孕。”司慕冷漠道。
顾轻舟和司慕不同房的事,司督军现在未必不知道。
他一直没说什么,任由顾轻舟和司慕平和过渡,现在却派了芳菲过来,到底是为什么?
“芳菲应该不是督军派过来的吧?”顾轻舟揣测。
司芳菲在岳城过了周末,周日的下午乘坐火车返回南京。同行的,还有另外几个女孩子,她们都是家在岳城,跟着父亲在南京任上,周末回来探视亲戚的。
司芳菲与另一位姓蒋的名媛同车厢。
列车开出之后,司芳菲默默发呆。
“看二哥和二嫂的态度,他们俩是真蒙在鼓里。”司芳菲想,“到底是谁做的?”
这么大的事,当事人不知情,父母不知情,真是滑稽!
司芳菲不知该告诉谁。
她试探了顾轻舟和司慕那么多句,假如他们知情,亦或者说愿意告诉她,早就说了,不至于半点口风也不露。
他们俩不肯说,司芳菲去说的话,一定会得罪二哥。
妹子将来都要依仗兄长的,司芳菲不愿意冒险。她和司慕是异母兄妹,有些事就需要避讳。
“芳菲?”她这边出神,那边的蒋小姐已经笑着喊了她数声。
司芳菲回神。
“怎么了?”司芳菲笑道。
“你没事吧?我看你一直在发呆。”蒋小姐笑道。
司芳菲道:“没事,就是在想一首琴谱。”
蒋小姐自然知道她的敷衍,也不好多问。
中途,司芳菲去了趟洗手间,她的手袋在火车颠簸中从床上掉下来。
蒋小姐去捡,却鬼使神差想看看司芳菲平素用什么粉,肌肤能那么好。
她偷偷打开了司芳菲的包。
粉没有找到,却在司芳菲的包里找到了一张纸。
“是情书吗?”这位蒋小姐性格活泼,还有几分小孩子的稚气,好奇驱使她打开了。
“好像不是情书,还有政府的红公章呢,是什么机密文件吧?”蒋小姐更好奇了。
刚打开,就被司芳菲一把夺了去。
“你做什么?”温柔恬静的司芳菲,冷脸看着蒋小姐。
蒋小姐被她吓了一跳,又尴尬又胆怯,支支吾吾的。
“你看到什么了?”司芳菲又追问,眸光里有幽烈,叫人不能小觑。
“没没,我什么也没看到。”蒋小姐忙道。
她是真的没看到。
司芳菲仍是很生气,一路上不再搭理蒋小姐了。
蒋小姐坐不下去了,去了其他包厢,找一个同行的人哭诉司芳菲的冷漠,丝毫不记得是她先偷偷翻司芳菲的包。
司芳菲一个人独坐。
她拿出这张纸,又看了几眼,最终决定还是带在自己身上,贴身藏好。
她也最终下定了决心:“暂时不能告诉阿爸,我就当不知情好了,反正我能做的也只是这样了!”
第461章 九少爷的礼物
司芳菲的突然到来,顾轻舟同样想了很久。
“她这次来,好像没什么恶意,也没有去祭拜董铭。”顾轻舟沉思,“到底为什么呢?”
她问过司芳菲了,司芳菲一直在支吾,顾轻舟也不能强迫,只得自己猜测。
没猜出头绪。
既然猜不到,顾轻舟就准备去做自己的正事了。
顾轻舟要亲自去趟上海,布一个小局,请蔡长亭入瓮。
“我这次去,可能要耽误几天。我要设一个局,让蔡长亭万劫不复。”顾轻舟对司慕道,“不一定能成功。”
“不管能否成功,你都要小心点。”司慕冷漠中,也有三分温度,“蔡长亭很狡猾,别被他反算计了。”
“蔡长亭从来没打算一次就击倒我们,所以我也不敢做这样的奢望。能反击他,给他一记重创就行。”顾轻舟道。
她已经把计划都想好了。
而且,她也打算用到张龙头的人脉。
她周一早上出发。
让副官买下早晨火车的三个包厢,顾轻舟收拾简单的行李,准备出门,又叫人把潘姨太从娘家接了回来。
潘姨太听说是乘坐普通火车去,顿时道:“怎么不开专列?”
“专列是有军衔的军官才能用。”顾轻舟淡淡道。
潘姨太撇撇嘴,又道:“那怎么不自己开汽车去?”
自己开车到上海,也不过几个小时吧?一整排的汽车开出去,多气派体面啊!
潘姨太觉得顾轻舟不会摆排场!
要是她做了少夫人,她一定会用专列的,这样到了上海地界也没人敢轻瞧啊,怎么顾轻舟不知道利用呢?
潘姨太有点怕顾轻舟了,话也不敢说全面。
顾轻舟则笑笑:“官道不好走,很颠簸不说,路上还有劫道的土匪层出不穷。土匪最喜欢开豪车的,他们抢完了往山里一躲,军政府都找不到他们。”
这个是实情。
各地官道上的土匪很多。岳城这一带有很崎岖的山路,匪患如毒瘤,根本拔不掉。每次派兵进山围剿,都要被放黑枪,损失惨重,所以各地军政府对土匪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只要土匪不破坏铁路,各地军政府也就懒得费钱费力去围剿。
“少夫人,您这也太谨慎了!”潘姨太不以为意。
顾轻舟道:“要不这样,我安排两辆汽车,你乘坐汽车去,到时候咱们在上海的饭店碰头?”
潘姨太听顾轻舟分析了这么多,哪里还敢单独坐汽车?
“我还是跟着您吧。”潘姨太笑道。
早起的时候,下起了绵绵薄雨。
四月的天气已经很温暖了,细雨迷蒙,雨丝蹁跹萦绕。
顾轻舟穿着一件月白色繁绣白牡丹的旗袍,用了翠玉雕刻成花骨朵的扣子,外头套了件短身小皮草。
雨丝细微,落在她的皮草上,宛如缀在花瓣上的露珠,泛出淡淡清辉,映衬着她柔婉的眸子,呈现出光彩照人的娇媚。
潘姨太就觉得顾轻舟很媚。
“她真的”潘姨太不知该如何形容顾轻舟,只感觉她的华采把自己逼得黯然失色。
顾轻舟在家的时候,态度总是很温柔,平易近人。可她准备出门了,脸上不由自主有了几分傲气,她看上去略显年轻的小脸,顿时显得尊贵。
这份气度,一看就是正室太太。
潘姨太在顾轻舟面前,身不由己露怯。
两个人上了火车,顾轻舟也让副官给张公馆打了电话,就说:“我中午到上海,先在饭店下榻,明天再去拜会张太太。”
等顾轻舟真的到了上海,远远就瞧见张辛眉一副土霸王的模样,对身边的人道:“都要给爷恭恭敬敬的。”
他梳着小分头,穿着背带裤,咖啡色的条纹小西装,皮鞋锃亮,完全是个时髦派的小花花公子。
看到顾轻舟,他脸上先是一阵惊喜,然后故作矜持,慢悠悠走过来,拉住顾轻舟的手,给她行吻手礼:“你怎么这么快才来?爷等了你很久!”
他的言行和做派,都刻意装成大人,还带着时髦风,顾轻舟哭笑不得:“你姆妈呢?”
“在外头。”张辛眉道,不由分说拉起顾轻舟,“走,爷请你吃咖啡去!”
潘姨太看到这么漂亮又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忍不住喜欢,在旁边笑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张辛眉立马怒目圆瞪:“掌嘴!爷是九爷,不是孩子!”
潘姨太尴尬。
旁边的随从也尴尬。
谁敢上来打呢,这可是司少夫人带过来的人!
“别胡闹了,她不知道你的忌讳。”顾轻舟脸故意微沉,“再胡闹,我就不理你了。”
张辛眉冷哼:“那好,你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倨傲。
顾轻舟再次忍不住笑出声。
她捏了下张辛眉的小脸:“小屁孩子!”
张辛眉欲大怒,又想爷不能跟自己的女人生气,活生生把这口怒气就给忍住了,一张小脸憋得发红。
出了火车站,果然见张太太立在出口处的屋檐下等着。她穿着湖蓝色的风衣,身材纤匀,含笑走了过来。
“老太太说了,让我接了少夫人去家中小住,哪有到了上海地界让您住饭店的?”张太太真诚道。
顾轻舟假如真的想住饭店,就不会让副官给张太太打电话了。
既然通知了张太太,顾轻舟就是想住到张家去。
为了客气,顾轻舟婉拒了下:“怎么能打扰贵府?饭店很方便的,我已经订好了房间。”
张太太挽住了她的胳膊:“你这么说,就是见外了!难道要老太太亲自去饭店接?”
顾轻舟笑。
“走吧。”张太太接过侍从递过来的伞,亲自为顾轻舟撑伞。
张辛眉就挤在顾轻舟和张太太中间。
伞实在撑不下三个人,张辛眉既不敢让他姆妈出去,也不想让顾轻舟出去,只得自己落后几步,淋了一脑袋的雨。
随从立马递伞,这才解了张九少爷的落汤鸡之困。
上车的时候,张辛眉就非要挤上顾轻舟和张太太那辆车。
张太太问顾轻舟:“这次到上海来,是专程来玩,还是有其他事务?”
顾轻舟笑道:“您瞧见跟着我来的那位姨太太了吧?”
张太太颔首。
“她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带着她出门散散心。”顾轻舟笑道。张太太蹙眉,不解看着顾轻舟。
顾轻舟这般聪明能干,怎么还要顾虑姨太太的感受?
“只怕这位姨太太是托儿,司少夫人到上海有不能对人言的秘密吧?”张太太快速下了判断。
有了这样的判断,其他话张太太都不问了,笑着对顾轻舟道:“开春的宴会多,好玩的地方也多,散散心挺好的。”
顾轻舟微笑。
张辛眉悄悄握住了顾轻舟的手。
一到了张公馆,老太太也迎接出来了,笑盈盈道:“好些日子不见,少夫人越发漂亮了。”
也没多久,不到两个月。
“老太太,您也越发健朗了。”顾轻舟笑。
寒暄之后,张公馆安排宴席招待顾轻舟。
知道张家的背景,姨太太潘韶从头到尾都敛声屏息,大气也不敢出。
“要不,你先去饭店休息吧。”顾轻舟回头对潘姨太道。
潘姨太巴不得,起身要走。
张太太欲挽留,顾轻舟则道:“我们家姨太太认生,让她去饭店,她反而自在些,况且还有副官跟在呢。”
一个姨太太,张家对她态度轻了或者重了,都不是很好。让她去饭店,反而是最妥善的。
“也好。”张太太微笑,让随从领着姨太太和副官去。
顾轻舟没有一到火车站就先让姨太太走,主要是先让姨太太进一趟张公馆的门。
看着姨太太离开,顾轻舟微笑回神,与张太太寒暄。
饭后,顾轻舟准备去饭店,亲自安置好姨太太,不成想张辛眉却使劲拉住她不放:“到我房间里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张太太和张老太太忍住笑。
张少爷好些日子之前就给顾轻舟准备了礼物,那还是张龙头送给张太太的,硬是被张九少爷抢走了。
“好。”顾轻舟见状,没有扫兴,跟着张辛眉去了。
张太太也陪同着。
三个人到了张辛眉的院子里,张辛眉声音威严对佣人道:“去,把爷放在抽屉里的盒子拿出来。”
佣人很快捧了个黑漆绒布的匣子给张辛眉。
张辛眉打开,递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一瞧,居然是一对鸽血宝石耳坠,颜色鲜艳欲滴。
顾轻舟吃惊:“这么贵重?”
张太太在旁边笑。
张辛眉道:“我阿爸说了,宝物赠给佳人,才有用处。”
说罢,就要帮顾轻舟戴上。
顾轻舟摘下耳坠,很配合。
张辛眉的手指很软,身上也有小孩子特有的**,真是个奶娃娃。顾轻舟突然想:她什么时候也能生个这样可爱的孩子吗?
看张辛眉的调皮,顾轻舟觉得她的孩子将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走神的时候,张辛眉吧唧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下。
顾轻舟回神。
张太太再也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顾轻舟也笑。
张辛眉难得不好意思:“有什么可笑的,阿爸也亲姆妈?”
张太太更是笑不可抑。
顾轻舟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完了,摸了摸耳朵上的鸽血宝石耳坠,顾轻舟心中有了个更完美的计划。
第462章 姨太太又在自作聪明了
顾轻舟在张家混了小半日陪着张辛眉和张太太说了很久的话,半下午才去潘姨太下榻的饭店。
潘姨太吃了午饭,小睡了片刻之后,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最新的杂志,瞧瞧沪上名媛穿什么衣裳,看什么电影等。
她正翻得高兴,顾轻舟就来了。
潘姨太忙站起来:“少夫人。”
“坐下吧。”顾轻舟道。
从决定来上海,潘姨太心中一直打鼓,不知道顾轻舟到底要做什么。哪怕是现在,她也不是很确定。
“午饭吃了吗?”顾轻舟问。
潘姨太忙道:“饭店定了午餐,他们送到了房间里,很丰盛。”
“那就好。”顾轻舟笑道。
潘姨太鼓起勇气问:“少夫人,咱们到上海来,到底是做什么啊?”
“不知道做什么,你也敢跟我来?”顾轻舟失笑。
潘姨太卖乖:“哪怕是您叫我去死,我也不敢说二话。”
她能这么乖,一是顾轻舟关了她三天,让她学会了教训二是她也知道张龙头的鼎鼎大名,顾轻舟是张家的座上宾,老太太和张太太,甚至张家的小少爷都特别器重顾轻舟,让潘姨太害怕。
潘姨太觉得,顾轻舟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她,实在太容易了。
况且她们还来了上海。
在岳城的时候,少帅都身不由己,凡事听顾轻舟的。出了岳城,顾轻舟又有洪门龙头撑腰,潘姨太还有活路吗?
潘姨太此刻才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她真想回岳城去!
“不会让你去死的。”顾轻舟笑道,“你要是死了,少帅还不得杀了我偿命?”
潘姨太赔笑,心中愈发不安。
顾轻舟认真道:“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我自己想在上海安置一处别馆,以后心情不好就常到上海来看电影跳舞第二是上海的西医院更高明,我想看看西医。”
潘姨太听到她说要来上海置办别馆,当时心中大喜。
顾轻舟离开了岳城,司慕就是潘姨太一个人的了,她如何能不高兴呢?
只是,为何要去看西医?
“少夫人,您自己不是神医吗?您哪里不舒服?”潘姨太问。
顾轻舟叹气:“医者不自医嘛,我医术再好,给自己诊脉的时候都带着想当然,摸不准的。”
潘姨太颔首。
只是,为什么要看病?
难道顾轻舟一直身患恶疾吗?
潘姨太又仔细看了眼顾轻舟,什么也看不出来,顾轻舟挺健康红润的。
“看什么病啊?”潘姨太再次小声问。
顾轻舟道:“就是生孩子的病。我进门有些日子了,你进门也有些日子了,我们都应该去看看!”
潘姨太嘴角抽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她进门还没几天好不好!
若是看妇科疾病,根本轮不到潘姨太,顾轻舟自己去看看就可以了!
潘姨太的脑子比较简单,她这时候就误以为:“顾轻舟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能怀孕,怕在岳城看病,引起其他人的议论?
她千里迢迢来上海,还带着我,原来是用我做挡箭牌!她自己是大夫,我不信她一点也不知道。她买下别馆,这是要常住治病吧?”
潘姨太顿时就自己肯定了顾轻舟无法生育。
这个发现,几乎让潘姨太失态笑出声!
她能不高兴吗?
顾轻舟若是不能怀孕,潘姨太自己出身也算高贵的,她迟早要取而代之!
潘姨太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顿时喜不自禁!
“是,一切听少夫人的!”潘姨太心中高兴,脸上就忍不住表露出来。只是,顾轻舟说带她去看病,她高兴也无可厚非,她就懒得遮掩了。
顾轻舟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遮掩在茶盏后面的唇微翘了下。
她很喜欢潘姨太的自作聪明。
“既然来了,也不是一时的,我明天叫张太太选些宅子,我们再慢慢看,你也帮我参详参详。将来少帅也可能过来,他喜欢什么样子的,你应该也知道一二。”顾轻舟又道。
潘姨太道是。
顾轻舟说完了,又对潘姨太道:“晚上若是想去玩,就自己去吧,带着副官,注意安全。”
潘姨太道是。
顾轻舟离开了饭店,临行前给副官使了个眼色。
司慕的亲信王副官就上前。
“知道怎么做吗?”顾轻舟问。
王副官道:“知道,少夫人放心!”
顾轻舟微笑,道:“不要怕花钱,她愿意排场就给她排场,只要达到我的目的。”
王副官又道:“是,少夫人!”
顾轻舟很满意,回到了张家。
张龙头也回来了。
“听说你们岳城军政府,把李文柱的军政府给打散,李文柱辖区内的两个省都归岳城了?”张龙头问。
这是司行霈的功绩。
他还没有和司督军分家,他在平城的军事基地也只是自称一个师。他还没有独立门户,他打下来的地盘,就全部都是司督军的。
顾轻舟笑了笑。
“这个我不太懂。”顾轻舟笑道。
张龙头又道:“岳城这次用到了飞机,你见过飞机吗?”
顾轻舟还没有见过,故而她摇摇头。
张龙头就略有所思:“这玩儿威力可怕!以后若是打仗都用飞机,一整排的扔炸弹,不得了,百姓躲都没有地方躲!”
“那只能挖地洞了。”顾轻舟随口接。
张龙头却一愣。
是啊,可以挖地洞。
既然司行霈能弄到飞机,其他势力很快也能弄到,不出两三年,这件武器一定会弄得全世界战火纷纷。
挖地洞,很结实的地洞的确可以储藏粮食和弹药。
“这主意极好!少夫人,你果然是有军事头脑,怪不得司督军很信任你!”张龙头赞许。
顾轻舟笑道:“我就是随口一提。”
张太太等人在旁边笑:“以前说上天,现在还真可以上天了!不知道上海什么时候盖飞机场,我真想坐坐飞机。”
老太太则道:“哎哟,那么老高的,摔下来还不得摔死?不可靠,还是火车稳!”
大家都笑起来。
话题一直围绕着飞机,顾轻舟就身不由己想到了司行霈。
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绕不开司行霈。
他的功业实在耀目,大家都会谈论他。
饭后,张龙头也关心顾轻舟:“这次来上海,是有什么公务?”
“不是不是,就是想来玩玩。”顾轻舟笑道,“带着少帅的姨太太出来散散心。”
张龙头微愣。
若是顾轻舟一个人来,或者跟司慕来,张龙头自然要猜测几分可是她带着姨太太,这中间就可能有什么女人不能见光的把戏,张龙头反而不好插手。
顾轻舟若是想处理掉姨太太,或者姨太太肚子里的孩子,调虎离山,把姨太太引到人生地不熟的上海,自然更加方便下手。
张龙头等人见惯了黑暗,知道有些事要三缄其口,当即不再追问了。
顾轻舟则在心中微笑:“果然,带姨太太来是很不错的遮掩,又是很好用的武器。”
潘姨太的存在,顾轻舟此刻才觉得很有价值。
晚夕,顾轻舟住在客房,张辛眉不肯走。
“喂,你到我院子里去住啊!”张辛眉道。
顾轻舟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不高兴。
若是其他人,他非要剁了人家的狗爪不可。但女人是他的,他又觉得让她摸摸,这是男人的大度,就忍住了。
虽然没有叫人剁了顾轻舟的手,张辛眉还是抗议:“我又不是小狗,你不许摸我!”
顾轻舟哈哈大笑。
“到我院子里去住!”张辛眉道,“你是我的女人!”
“你不怕你姆妈又揍你?”顾轻舟笑道。
张太太最近得到了婆婆和丈夫的敬重,也得到了管束儿子的权力,故而她警告张辛眉,有些话绝不能乱说。
于是,张辛眉没敢在张太太面前不停说顾轻舟是他的女人。
背后,他却再也忍不住了,反正他要说!
“谁谁怕姆妈?”张辛眉底气不足,“我是男人了,我姆妈也要听我的,你也要听我的!”
顾轻舟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嘟嘴不高兴。
顾轻舟就使劲捏他的脸。
他哇哇叫:“爷不是你家的狗,你不许捏来捏去的!”
顾轻舟笑:“我有点累了,明天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张辛眉还是疼人的,他阿爸也说男人要疼自己的女人,故而他同意了:“你好好休息啊,我明天来找你。”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说:“我我的头给你摸,你不许跟我姆妈告状!”
顾轻舟笑着说好。
张辛眉这才昂头挺胸,一副雄赳赳的小臭屁模样,出去了。
第二天,顾轻舟有很重要的事要办,而且需要张太太领路。张辛眉非要跟着,顾轻舟也只能由他。
“我们今天做什么去?”张辛眉问。
顾轻舟拿出了张辛眉送给她的鸽血宝石耳坠,戴在耳朵上。艳红的光,衬托得顾轻舟肤白胜雪,眸光潋滟。
“我们去看看房子。”顾轻舟笑道。
说罢,她带着张辛眉去找张太太了。
张太太总感觉顾轻舟想要做件什么要紧事,偏偏她也理不清头绪,稀里糊涂跟着顾轻舟出门了。
第463章 捧戏子
周二的上海,碧穹万里无云。雨后的天空澄澈,似一块上等碧玉。阳光筛过繁茂的树枝,暖暖落在身上。
顾轻舟跟着张太太,去了两个掮客行。掮客行是专门做中介买卖的,房产也是其一。
掮客行里一位姓王的先生,能言善道,给顾轻舟引荐了好几处的房子。
“我听说贝霞路的房子是最近几年建的,有人说过风水很好,专门旺五行缺土的人,是不是真的?”顾轻舟笑问掮客王先生。
王先生道:“太太消息灵通,的确有这么一个说法。”
此事有个典故。
贝霞路靠近老城区,那一带的房子是青帮一位堂主承包盖的,附近不到二里地的地方,有赌寮、堂子云集,很不安全。
不少富豪对此挺忌讳的,正经人家也不愿意跟这两样沾边,当时建造的时候就颇受非议。
只是,那位堂主执意要盖,谁的建议也不听,所费不赀。
房子是仿照法式的,修建得奢华无比,价格也昂贵。
建成之后,普通人买不起,富人看不上,房子全部砸手里了。
青帮那位堂主脑子极其灵活,请了位风水先生,说是给房子布了个九宫飞星阵,专旺五行缺土的人。
这种话,几乎也没什么人信。
前年的时候,有位叫金晓阐的戏子,生病弄坏了嗓子,长达半年恢复不了,生意冷清。又因为这位金晓阐五行缺土,身上还有点积蓄,破釜沉舟买了这宅子。
没想到,半年之后他的病好了,戏是一台比一台红火,如今红遍了整个上海滩。
随着金晓阐的声名鹊起,贝霞路的房子也水涨船高,现已是天价了。
做期货买卖的富商,有钱又需要借运气,故而纷纷来买。
也真是奇怪,贝霞路的房子,风水的确是很好,在这里买房的人个个发财,极少数不发财也添丁增口,家宅兴旺。
后来诸位风水先生路过,都说此地兴旺,如今房价更高了。
“怎么,太太也五行缺土?”王先生问。
顾轻舟笑道:“是啊。”
缺不缺的,顾轻舟并不知道,她也从来没在乎过。
只不过,她很想去贝霞路看看。
一路上,顾轻舟和掮客闲谈:“那位金老板,他如今还住在贝霞路吗?”
“住的,太太。”王先生笑道。
“那他不怕左邻右舍骚扰他?毕竟他那么红。”顾轻舟又问。
王先生笑,意味深长道:“太太,哪怕他再红,到底只是个戏子!如今买得起贝霞路房子的,谁想见个戏子,还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可骚扰的?”
顾轻舟闻言抿唇笑了。
张太太也摇头笑了笑。
王先生忙解释:“我说话粗俗,让太太见笑了。”
“就是这个理儿,倒也不粗俗。”顾轻舟道。
王先生又问:“太太,您也是金老板的戏迷?”
“是啊。”顾轻舟道。
旁边的张太太,诧异看了眼顾轻舟。
张辛眉也懂了,道:“你喜欢那个戏子啊?”
顾轻舟道:“嗯,喜欢的。”
她带着张辛眉送给她的红宝石耳坠,说话的时候坠子轻晃,就有薄薄的红光,她的眉眼越发彰显了娇媚。
张辛眉自然不懂欣赏女人的美,他只是对顾轻舟喜欢其他戏子不高兴:“来人,去剁了他!”
张太太使劲打了下张辛眉的手背。
张辛眉吃痛。
张太太狠戾,盯着张辛眉不说话。张辛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姆妈,当即委委屈屈低了头。
掮客早已知晓张龙头的这位老来子是个恶魔,对张辛眉的话不敢露出半分异样,好似理所当然。
“你能带着我去见见金老板吗?”顾轻舟又问。
王先生道:“只怕我没这样的面子,倒是张太太”
张龙头是整个上海滩的大鳄,张太太随便一句话,谁敢不听?
张太太则始终心存疑虑。
她是见识过顾轻舟的手腕,这样年少老成的女子,能专门跑到上海来捧戏子吗?
顾轻舟这次来上海的目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让张太太摸不着头脑。顾轻舟不肯说,张太太也问不出来。
掮客说自己没办法登金晓阐的门,张太太却可以。
顾轻舟看了眼张太太,这意思很明显,她非常想去。
张太太也不好拂了她的兴头,笑道:“我们也逛了很久,去金老板家里喝口茶,倒也不错。”
她同意了。
于是,车子在金晓阐的门口停下,随从给金晓阐的佣人递了名帖之后,金晓阐衣裳都来不及换,穿着睡袍和拖鞋就迎出来了,生怕怠慢了张太太。
“请坐,请坐!”金晓阐笑容满面,丝毫没有名角的架子,请张太太和顾轻舟喝茶。
招待完毕,他才回房更衣梳头,片刻之后就是一副小分头、西装马甲的时髦公子模样,站到了顾轻舟面前。
“张太太是稀客啊。”金晓阐很巴结张太太。
若是张太太捧他的场子,以后这碗饭更容易吃些。
“我只是路过。”张太太态度不冷不热,有些淡淡疏离。
她不是很喜欢戏子。
张龙头并不介意她捧戏子,可张太太不太热衷此道,她喜欢画油画和弹钢琴,甚至学英文和法文。
反而是顾轻舟,很热络:“我姓司,是岳城军政府少帅的夫人,仰慕金老板已久了。”
张太太再次诧异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这自报家门的态度,怎么看都有点谄媚。
她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戏子?”张太太忧心。
顾轻舟到底只是个十九岁的年轻人,她被美色迷昏了心窍,一反常态,张太太倒是能理解。
“原来是司少夫人!”金晓阐更是吃惊,心想怎么今日这么好的运气?
顾轻舟和金晓阐谈起了戏词,她似乎涉猎不多,却又强行装行家,让金晓阐啼笑皆非。
张辛眉在旁边不高兴,使劲瞪金晓阐。
一盏茶之后,顾轻舟起身告辞。
然后,她们去看了金晓阐斜对门的房子,顾轻舟笑道:“是我想置办一处别馆。”
金晓阐当即在心中盘算着。
一番交谈之后,顾轻舟对这栋宅子挺满意的。掮客在旁边道:“太太,您若是喜欢,可以先给一成的订金。”
顾轻舟非常喜欢,可谈到订金的时候,她又推辞:“我还是喜欢一次性付清。这样吧,你先给我留着,我再考虑几天。”
掮客连忙道是。
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掮客也不敢拿乔,说多少天就是多少天了。
从贝霞路回来,张太太专门给顾轻舟送了下午茶。
屏退了左右,张太太语重心长给顾轻舟聊天:“轻舟,你是救过辛眉命的人,我把你当小妹妹!我妄自尊大,也就跟你说几句托大的话。”
她很严肃。
顾轻舟笑道:“是不是想说那个戏子?”
张太太微愣:“你既然如此通透,怎么办起糊涂事?”
顾轻舟颔首笑了:“阿姐,我没有做糊涂事,我是做戏的,我怎么会喜欢戏子呢?我今天去,是带着目的的。”
张太太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满心的话,全部堵住,张太太不解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总感觉顾轻舟似乎在欺骗她。
“其实呢,那个戏子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您知道是谁吗?”顾轻舟道。
张太太摇头。
顾轻舟道:“您见过的。”
张太太蹙眉想了想。
她见过的人太多了,喜欢戏子的也多不胜数。
让她记得是谁,她则毫无印象了。
顾轻舟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张太太大惊:“你说她?”
顾轻舟含笑:“就是她。我来岳城之前,特意搜集过情报,我没有说错。”
这个“她”,张太太很熟悉,却没什么交情。应该说,是“她”没资格和张太太结交,她地位不高。
只是,张太太记忆中的“她”,从来不跟戏子来往的。
“真没想到!”张太太感叹道,“我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他们说起了那个戏子金晓阐。
顾轻舟道:“我觉得金晓阐是青帮的人。”
张太太笑道:“不是的,他的背景倒算是清白,就是穷苦出身。”
顾轻舟笑了笑。
张太太又觉得不妥,问她:“你怎么会觉得他是青帮的?”
“青帮堂主那贝霞路的房子,损失惨重,正好金晓阐出现了,正好他五行缺土,难道是巧合?
青帮的人用他造势,然后给他请名医治好了嗓子,又给他安排戏,让他一场一场的红起来,贝霞路的房子现在卖的高价,肯定是赚翻了。”顾轻舟笑道。
哪怕当时不是青帮的人,如今也肯定是了。
张太太闻言,越想越觉得顾轻舟所言不错。
此事一开始就是个炒作的局。
张太太沉了脸。
沉思片刻,张太太抬眸对顾轻舟道:“轻舟,你这个人心思真是缜密!”
“我也就是乱猜。”顾轻舟笑道。
顾轻舟则去了趟潘姨太下榻的饭店,对她道:“晚上可以出去玩,我听说仙乐门是很有名的舞厅,不仅政要名流云集,就是大红的电影明星,也要去捧场。”
潘姨太当即大喜。
她正想去仙乐门看看,顾轻舟的话,正中了她的下怀。
第464章 我不杀生
顾轻舟在上海住了十天。
这十天里,她主要做了两件事:第一是去看贝霞路的房子,拜访戏子金晓阐第二是让潘姨太逛遍大上海滩,而且很摆架子,上海地界上的人都知道司慕的宠妾到了上海,潘姨太为此还结识了几个人。
当然,潘姨太实在太摆架子了,还得罪过一个人,被人打了一巴掌。
顾轻舟去帮腔,也没讨回来公道。这件事,让潘姨太耿耿于怀,顾轻舟却不是很在意。
这两件事,是顾轻舟计划铺垫的部分,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其他的,则是完全无关紧要。
无关紧要的事也要做,这是为了避人耳目。
于是,顾轻舟还真的带着潘姨太去了趟西医院,看了西医。
这件事倒是跟她的计划无关,只是将来有人非要问她来上海做什么,她有个遮掩的借口:“还不许我到上海来看病么?”
医生告诉顾轻舟说:“太太没什么问题,心里不要有太大的负担,迟早会有子嗣的。”
当时潘姨太也在场,她当即露出的失望遮掩不住,导致旁边的护士看了她好几眼。
顾轻舟眸光幽冷射过去,潘姨太脸色白了白,才把情绪敛住。
自己看完了,顾轻舟又对医生道:“这是我家的姨太太,您也帮她看看吧。”
女医生很温柔,也给潘韶做了检查。
得到的结果是和顾轻舟差不多的,医生道:“也放松精神,不要太担心,都没有问题的。”
潘姨太虽然知道自己很健康,生孩子是迟早的,听到这话还是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潘姨太更是放心的吃喝玩乐。
潘姨太爱炫耀,爱显摆,顾轻舟就出钱给她显摆。
终于到了第九天,王副官拿到了一张照片给顾轻舟。
顾轻舟微笑了下:“还不错。”
拿到了照片,顾轻舟去找张太太,请张太太帮她一个忙。
她把事情全部告诉了张太太。
张太太神色变了又变。
“这件事,我就拜托给您了。”顾轻舟道。
到了四月底,顾轻舟准备回程。
她临行前,张太太交给她一张照片,和一个很小的长命锁。长命锁上,带着长长一排四个小璎珞。
照片上是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男人是背影,孩子是正面照。
张太太叹气:“我做这件事,若是龙头知道,只怕要杀了我!”
话虽然这么说,做起来则是丝毫没有迟疑,说明张太太有恃无恐。
的确是这样,张太太的儿子可是张庚唯一正常健康的儿子,这点底气张太太还是有的。
顾轻舟越发欣赏张太太。
“谢谢阿姐,你的恩情我不会忘记的,以后我结草衔环来报答你!”顾轻舟笑道。
张太太失笑:“别油嘴滑舌的。”
顾轻舟来的时候下了雨,回去的时候又下了雨。
细雨如愁丝,缠绵温柔。
顾轻舟穿了件天水碧素面旗袍,围了一条天蓝色的长流苏披肩。她的旗袍是中袖的,一段纤细雪白的小臂就从披肩下露出来,似玉藕般。
张辛眉闹了起来:“不许走,你不许走!我的房子给你住!”
顾轻舟则蹲下身子,轻轻拥抱了他:“辛眉乖。”
张辛眉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他委屈嘟嘴:“你不要走,你跟我过日子!我让你摸头!”
顾轻舟只是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他就像一只很温顺的小兽,把头搁在顾轻舟的肩膀上,还是不高兴,却没有再闹腾。
张太太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他们以前对张辛眉的疼爱或者严厉,都走错了方向。不管是张太太还是张龙头,从来没有在孩子生气发脾气的时候,温柔拥抱他。
不知是感动还是愧疚,张太太眼眶微红。
“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张辛眉最终同意顾轻舟走了,只是很关切问。
顾轻舟想了想:“这个说不定。但是,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也可以给我写信啊。”
张辛眉轻轻点头。
老太太在后面笑道:“少夫人真会哄孩子!”
张太太颔首。
顾轻舟上了火车,张辛眉还站在窗口,冲顾轻舟挥手。
等车子离开了之后,张辛眉小跑着跟了一段路,直到火车越来越快,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停止。
顾轻舟以为,回到岳城之后会时常收到张辛眉的电话,结果那小子一个也没打,转身就去玩了,把顾轻舟忘了个精光。
这是后话了。
顾轻舟回到新宅时,一切表现得都很平静。
司慕在自己书房。
潘姨太很想见司慕,就亲自去敲门,结果司慕一出来,直接对她道:“你先回去吧。”
态度疏离。
潘姨太一腔热情被浇灭,悻悻离开了
司慕则走到了客厅沙发坐下。
顾轻舟上楼,换了件家常月白色斜襟衫,葱绿色澜裙,一双小巧精致的布鞋,这才缓步下楼。
司慕看到她莲步轻移时,裙摆间露出一双葱绿色的鞋袜,格外的动人心魄。
他慢慢才收回了目光。
顾轻舟向他解释:“在上海每天都要穿旗袍,我连睡觉的时候都要提着一口气,累死我了!”
穿旗袍就要昂首挺胸,一口气提住,就不会露半分小腹,这样才有仪态。
顾轻舟不喜欢穿旗袍,大概也是这个原因了。所以一回家,她赶紧换了衣裳,身躯在宽大的斜襟衫里,自由自在。
“不喜欢就别穿了,没必要在乎其他人的目光。”司慕无所谓道。
顾轻舟笑笑,没有辩驳。
司慕又问她:“事情办得如何?”
提到这个,顾轻舟就不得不感叹:“真是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
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还真是不假。
顾轻舟把握了时机,其他的事顺利到了她不敢想象的地步。
司慕颔首。
顾轻舟就把正事,仔细跟他说了一遍。
司慕认真听着。
听完了,司慕就道:“那行,慢慢等待吧,蔡长亭哪怕不想插手也不得不插手了!”
顾轻舟点点头。
正经事说完了,顾轻舟想起他们之前的争吵,话题一转,问司慕:“此事落幕之后,我们就把离婚给办了。离婚之后,要如何相处,怎么跟家里人交代,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司慕眼神一凝。
他没想过要离婚。
当初怒气冲冲说那句话,是在试探顾轻舟。
顾轻舟孤立无援,一旦离婚了之后,司行霈肯定会把她抢到平城去,司慕赌她还有三分孝心,还知道师父和乳娘的仇没有报,不会愿意跟司行霈,故而不敢离婚。
不成想,顾轻舟一口就答应了,没有半分迟疑。
也许她真的想跟司行霈走了。
离婚了,对顾轻舟不利,对司慕更不利。
“你之前说的,不管能否除掉蔡长亭,此事结束之后,我们都要离婚的。这话,还算数吗?”顾轻舟道。
司慕抬眸。
顾轻舟眸子很浓郁漆黑,似一块墨色的宝石。她看着司慕,似乎能把司慕看穿。
司慕知道,顾轻舟是不会给他台阶下的,除非他主动认错。
他抽出了雪茄,捏在手中转了转,半晌才道:“我说了很不适合的话,你的狼也把我砸晕了,我还以为我们算两清了。”
顾轻舟沉吟一瞬,问:“你又不同意离婚了?”
她想起了很久之前。
当初威胁顾轻舟退亲的是司慕,一转眼死也不肯退的也是司慕如今提出离婚的是他,转脸又反悔的也是他。
司慕的出尔反尔,简直比翻书还要快。
顾轻舟定定望着他,似乎想要把他看透。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性格的男人?
在顾轻舟和司行霈的事还没有暴露之前,顾轻舟觉得司慕很高冷、绅士,如今又觉得,他性格多疑、犹豫不决。
“你难道想离婚?”司慕瞥了眼她。
顾轻舟当然不想。
一旦离婚了,她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司行霈侵略她的脚步。
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司行霈还没有解释,顾轻舟是不会跟他的。她虽然有某个瞬间的动摇,立场却是很坚定的。
顾轻舟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我们协议的是三年。”顾轻舟认真看着司慕,幽静的眸光落在他脸上,“现在离婚,你我都是措手不及。我只是在迎合你”
“那我先不想离。”司慕最终把问题堵死。
顾轻舟道:“那好,你下次如果再说这种话,就多给我十根大黄鱼!”
司慕忍俊不禁。
他觉得不应该笑的,笑容还是溢了出来。到底是好笑,还是开心?
司慕不敢确定。
这些日子,司慕想明白了很多。他和顾轻舟一样,不愿意走下高台,需要人捧着求着。
司行霈则不同,他愿意死皮赖脸缠着顾轻舟,供着顾轻舟,故而他能得到顾轻舟的心,司慕却做不到。
司慕想要的,是另一个女人供着他、缠着他。
显然,顾轻舟永远做不到那样。
两个人沉默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副官提了个笼子进来。这笼子里装了只通体漆黑的猫儿,很温顺的样子。
“给,你让我准备的。”司慕将猫儿抓出来,递给顾轻舟。
顾轻舟惊喜接了:“真漂亮!”
“有什么漂亮的,不就是一只黑猫吗?”司慕腹诽。
然后,他又问顾轻舟,“你确定这猫不会真的死吧?”
“不会,相信我,我不杀生。”顾轻舟道。回神般,似乎觉得这话不对劲,顾轻舟笑着补充一句,“我不亲手杀生。”
第465章 打断你的狗腿
顾轻舟从上海回来的当天傍晚,事情就如她计划的那样爆发了。
闫琦气势汹汹杀到了岳城,怒指顾轻舟:“我儿子呢!”
这位闫堂主,就是当初顾轻舟让郭半仙去上海忽悠他来岳城挖坟的那位。后来,顾轻舟和司慕带人,连夜将闫琦抓了,关到了监牢里。
虽然闫琦不知道郭半仙是顾轻舟派过来的,但是顾轻舟和司慕将他抓起来,死也不肯放人,还是得罪了他。
闫琦很恼怒。
顾轻舟去上海,打着游玩的名义。
其实这也说得过去,不少贵妇人去上海游玩,顾轻舟跟姨太太去了,也无可厚非。
闫琦却留意到了。
他不得不留意。
司家的姨太太潘韶,跟闫琦还算远方亲戚。只是在闫琦看来,潘姨太的父亲在政府做个小官,实在上不得台面,又是八竿子远的亲戚,从来不来往的。
到了上海之后,潘姨太实在是招摇,每晚都要去仙乐门舞厅,还利用军政府的位置,占了首席。
不少人捧场。
结果,那天潘姨太去了,首席被其他政要先占了,潘姨太往旁边挪,就占了闫琦的雅间。
闫琦气死了:“我说大侄女,你怎这样不懂事?”
潘姨太也恶心这位闫堂主的嘴脸。闫堂主混洪门的,在潘姨太的父亲口中就是小痞子。结果这小痞子得势了,潘家刻意亲近,反而被闫琦羞辱。
一来二去,两家虽然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却也彼此看不顺眼,甚至结仇。
“这是我的雅间!”闫琦当时对潘姨太道。
潘姨太不高兴了:“那您请了老板来问,到底归谁。”
还没等到老板,军政府的副官就凶神恶煞,直接把闫琦哄到了一楼。
闫琦的随从也有枪,却没有军政府副官的枪好,也没有军政府副官的枪法准,再加上岳城和上海很近,闫琦敢带人围困潘姨太,岳城军政府就会出兵围攻闫家。
闫琦忍了一口气,从仙乐门离开了,可到底气不过。
然后,他就换了个面容,让自己的七姨太出面,请潘姨太去家中做客。
闫琦的七姨太最是机灵懂事,做了和事佬。
结果吃饭的时候,闫琦当桌泼了潘姨太一脸的酒:“你是个什么下贱东西,也敢在老子头上嚣张?”
潘姨太又羞又怒,指着闫琦骂,却被闫琦扇了一个耳光。
于是,潘姨太哭着去找顾轻舟。
那时候顾轻舟正好在张家,看着潘姨太一身狼藉,顾轻舟就去了。
找到了闫琦之后,顾轻舟带着张龙头家的管事,以及自己的副官。
“闫堂主,你自扇三个耳光,给潘姨太赔罪,此事就算过去了。”顾轻舟当时这样说的。
闫琦更是大怒。
他大怒之下,把家里全部的随从都叫过来,跃跃欲试想要打顾轻舟。
顾轻舟见状不好,只得赶紧离开,灰头土脸的,闫琦在身后哈哈大笑。
当时虽然离开了,没过一个小时,顾轻舟派了副官登门,对闫琦道:“我们少夫人说,她的一只很名贵耳坠子掉在你们家了!”
“还想找事?让她滚!”闫琦道。
闫家的大太太却做主,让佣人帮顾轻舟找耳坠。
没找到。
于是,闫家所有人都知道了,顾轻舟丢了人又丢了耳坠在闫家,他们津津乐道。
又过了两天,顾轻舟就离开了上海,回到了岳城。
闫琦还在高兴呢,七姨太却哭着跟他说:“峰峰被人抢走了!”
闫峰是闫琦最爱的小儿子,今年才三岁半岁,聪明机灵,见人就笑,又是闫琦最疼爱的七姨太所出,闫琦宝贝得不行。
闻言,闫琦也是震惊:“抢走?光天化日之下,谁敢抢走我的儿子?”
带着闫峰的乳娘只是哭。
乳娘是吓坏了,直打哆嗦:“是两个男的,那么高,还带着枪!”
七姨太在旁边哭道:“是不是司少夫人?她受了大辱,岂能不报复?”
闫琦想也没想,立马就冲到了岳城,几乎是紧随顾轻舟的。
七姨太也跟着来了。
新宅的副官收到了顾轻舟的指示,若是闫琦到了,就放他进来。
果然,闫琦没有辜负顾轻舟,气势汹汹的来了。
“我儿子呢?”闫琦怒指顾轻舟。
顾轻舟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只猫儿,那猫漆黑,而她耳朵上,挂了单独一只鸽血宝石耳坠,看上去不伦不类。
闫琦也顾不了这么多,他儿子要紧。
司慕慢慢站起身,手里的枪利落上膛,对准了闫琦,冷峻道:“后退几步,再来说话!”
闫琦的随从也有枪。
可这里是岳城,闫琦不想吃暗亏,让随从不要拔枪。
“你问问你的女人,她把我儿子弄到哪里去了!”闫琦转而怒视司慕,“司少帅,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司慕冷哼。
“你儿子不见了,你不是应该在上海找吗?你跑到岳城来大呼小叫,是不是活腻歪了?”司慕神态倨傲,手里的枪几乎要戳到闫琦的额头。
司慕是高大的个子,气势上就稳胜闫琦一成,再加上他手里拿着枪,更是把闫琦逼得后退了半步。
闫琦稳了稳心神,怒道:“你的女人在上海吃了亏,就绑架我儿子!我告诉你司少帅,你这是跟整个洪门作对!”
他准备再说什么时,副官进来禀告道,“少帅,蔡龙头来了。”
闫琦还没有到岳城,就派人打电话给蔡长亭。
虽然闫琦和蔡长亭有仇,到底同属于洪门的。
闫琦到岳城来闹事,自然需要蔡长亭给他撑腰。蔡长亭敢不来,就是无视洪门的三十六条。
违反帮规是要受到重罚的!
闫琦和蔡长亭的私人恩怨放一边,蔡长亭必须过来帮衬闫琦。
司慕听到说蔡长亭来了,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妩媚的眉眼微弯,有了个淡淡弧度,心想:“主角差不多都到了,好戏可以开演了。”
她冲司慕颔首。
司慕就让副官把蔡长亭请进来。
蔡长亭依旧是全身黑衣黑色衬衫、同色马甲,再是黑色的外套,就连胸前佩戴的怀表,也是乌金的链子。
这人对黑色追求到了极致。
蔡长亭容貌谲滟,进门就是淡然微笑:“少帅,少夫人,给您二位添麻烦了!”
一转脸,却是一张冷若冰霜的颜,“闫堂主,你也实在没规矩,冲上门就大呼小叫,洪门的颜面都叫你丢光了!”
闫琦气得吐血。
这小白脸当自己是谁啊,居然敢教训他?
两个人几乎要当场翻脸。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要紧,闫琦将所有的不快全部忍住。
他没有说话。
蔡长亭先把场面顾好,这才问:“出了什么事?”
“那女人”闫琦指了顾轻舟。
蔡长亭重重咳嗽一声。
闫琦只得改口:“司少夫人她在上海游玩时跟我有点冲突,她怀恨在心,离开的时候居然绑架了我的儿子!”
“谁?”蔡长亭问。
“峰峰。”闫琦焦虑道。
闫峰是闫琦最疼爱的小儿子,绑架了他,闫琦才会方寸大乱。
蔡长亭颔首,转过脸来问顾轻舟:“少夫人,可有此事么?”
“当然没有了。”顾轻舟微笑,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明媚。她挽了低髻,露出一段纤长白皙的颈项。
顾轻舟的耳朵上,带着一只鸽血宝石的耳坠,摇曳的红光映衬着她。
只有一只!
另外,她怀中抱着猫儿,那猫通体漆黑,一双眼睛阴森森看着蔡长亭。
蔡长亭看到了,心想:“顾轻舟这耳坠上的宝石很名贵,她是故意弄丢了,还是丢了一只自己也不知道?”
还有那只猫,看上去真有点可怕
这让蔡长亭有点走神。
走神不过片刻,他重新聚精会神,对顾轻舟道:“少夫人,您说没有就没有?难道不是心虚?”
“这话好笑了,蔡龙头堂堂一分舵之主,居然用激将法?我是没办法自证清白,那么闫堂主又有办法证明的确是我抢走了孩子吗?”顾轻舟笑道。
“分明就是你。”闫琦怒喝。
顾轻舟冷笑:“想太多了,你是个什么狗东西,我凭什么要绑架你的儿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头有脸?告诉你,在我们军政府眼里,你不过是大流氓,捏死你还不是捏死蚂蚁?”
蔡长亭就感觉顾轻舟在指桑骂槐。
顾轻舟的毒辣,素来不加掩饰的。
闫琦只是大流氓,蔡长亭自然也是了。
顾轻舟在骂闫琦的同时,还不忘扇蔡长亭一耳光。
蔡长亭含笑,笑容越发璀璨温柔。
“你”蔡长亭没法子,闫琦却是忍不住了,几乎要大怒着咆哮。
顾轻舟才不理会他。
“回去吧,别耽误了你找儿子。”顾轻舟冷冷道,“再敢到岳城来狂吠,我就叫人打断你的腿!”
她用狠戾的言语骂闫琦,其实也是在打洪门的脸。
上次顾轻舟去闫家叫嚣,替潘姨太讨回公道时,可没这么嚣张。
闫琦的七姨太站在旁边,看着顾轻舟。不知为何,顾轻舟那一只单独的耳坠,血红宝石的艳光,照得七姨太心中莫名其妙忐忑了起来。
正在这时,副官进来,跟司慕耳语。
司慕再跟顾轻舟耳语。
顾轻舟含笑:“快请进来!我就不去亲自迎接了,这里也走不开!”
第466章 谁是你爹?
又有人来了。
来人是谁?
蔡长亭、闫琦和闫琦的七姨太都在想。
而闫琦的七姨太,眼睛总是身不由己落在顾轻舟手上的猫儿身上。
猫是漆黑的,顾轻舟的素手一下下抚摸它,越发显得她的手赛雪白皙。
“这只猫,是她的宠物吗?”七姨太总感觉有点什么不对劲。
她正在出神,门口传来了笑声。
“老闫啊,你看我带谁来了?”说话的人声音如洪钟,连说带笑。
闫琦太熟悉这声音了,这是洪门的副龙头黄彪。
黄彪是个笑面虎,又高又胖,像樽弥勒佛,实则杀人不眨眼,是张龙头最得力的帮手。
闫琦不知道他怎么从上海跑到了岳城,连忙转身准备打招呼,却看到黄彪手里抱着一个孩子。
孩子圆嘟嘟的小脸,看到闫琦就笑,奶声奶气的喊:“阿爸!”
正是峰峰!
闫峰穿着小格子藏青蓝的小西装,梳着分头,实在是讨人喜欢!
闫琦大大松了口气:“峰峰!”
他急忙上前,从黄彪手里接过了孩子,一颗心终于落地,“你跑到哪里去了?”
峰峰笑嘻嘻的,不知道手里拿着什么,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粉雕玉琢的,像个瓷娃娃。
原来,是找到了闫峰。
屋子里的人,则是表情各异。
蔡长亭微微蹙眉,不知上海这些人在搞什么鬼;顾轻舟和司慕对视一眼,眼底都有淡淡笑意。
只有七姨太,刷得脸色惨白。
此刻最应该关心孩子的七姨太,却转脸去瞧顾轻舟。
她正好看到,顾轻舟摸了下自己的耳垂,摘下那只鸽血宝石的耳坠子。
七姨太总感觉不对劲,却看到顾轻舟把那耳坠放到了猫儿的嘴边。
这猫贪嘴,什么都吃,舌头一揽就把顾轻舟手里的红宝石耳坠吃了下去。
七姨太的脸色更加白。
黄彪放下来孩子,跟顾轻舟和司慕寒暄:“少帅,少夫人,冒昧登门,得罪了得罪了!”
“您是贵客,平日我们请都请不来,欢迎欢迎。”顾轻舟客气说道。
那边,闫峰已经高声道:“姆妈,姆妈!”
七姨太回神般,上前抱住了孩子,很是用力。
怎么会这样?
七姨太心中惊骇万分,那边闫琦已经问了黄彪:“你在哪里找到了峰峰?”
“说来也是凑巧了,我家三闺女今天出发去香港读书,我送她去码头,就看到一个小孩泥鳅似的从邮轮上跑下来。
我一瞧这孩子,不是峰峰吗?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弟妹和你,更是没看到闫家的家仆。问了峰峰,峰峰说跟爹?o和姆妈去玩。”黄彪笑道。
七姨太身子不由轻晃了下。
她这点小反应,没人看在眼里,除了顾轻舟。
顾轻舟微笑。
“我送峰峰去你家,才知道你误以为丢了孩子,来了岳城。我正好今天没事,就把孩子送过来了。我也想打电话,怕你们不相信,更着急。这不,现在亲眼瞧见了,放心了吧?”黄彪笑呵呵的,又拍了拍闫琦的肩膀。闫琦轻轻舒了口气。
这真是太巧了!
只是,峰峰不是被人绑架了吗,怎么会在邮轮上呢?
闫琦有点糊涂了,就上前从七姨太手里接过了峰峰。
七姨太不肯给。
她抱不住,好像摇摇欲坠。
闫琦瞪了她一眼。
七姨太神色惊惶,松开了孩子。
闫琦抱住峰峰,问他:“峰峰,谁把你带到了邮轮上去?”
“爹?o!”峰峰奶声奶气的回答。
闫琦笑起来,黄彪也笑,顾轻舟和司慕站在旁边,也微微含笑。
只有七姨太,脸色更白。
蔡长亭看着顾轻舟,又看着眼前的一切,总感觉有什么在酝酿。他心中莫名生出不安。
而且,蔡长亭突然发现,顾轻舟怀里那只黑猫,好像一动不动了。
猫死了?
蔡长亭心底莫名有点寒意。他跟顾轻舟一样,是个敏锐且多疑的人,今天这件事,从闫琦通知他来司慕的新宅开始,就透着不对劲。
可蔡长亭必须来,他是此地的洪门龙头,他需要遵循帮规。
一路上,蔡长亭都在揣测,顾轻舟要怎么对付他,蔡长亭还是不太清楚,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只黑猫身上。
“这是谁教他的?”那边,黄彪摸了摸峰峰的小脑袋,“爹?o这称呼,真够时髦派的啊!”
闫琦也高兴。
这么小的孩子,都会说英国话,将来肯定特别有出息。
“谁教你的,告诉你黄伯伯。”闫琦若无其事逗孩子,丝毫忘了他之前对顾轻舟的不敬,也没想起这是司慕和顾轻舟的家。
峰峰则道:“姆妈教的!”
黄彪又哈哈大笑。
闫琦更高兴了,故意问:“谁是爹?o?”
他以为峰峰会指他,不成想峰峰满场看了半圈,最后伸手指了指蔡长亭:“爹?o,我爹?o!”
闫琦的笑容,一瞬间僵持在脸上。
黄彪的笑声急促刹住,嘎然一声,特别的尖锐刺耳。
屋子里很安静。
每个人似乎都忘了吸气,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峰峰一直在吮吸手指,七姨太这时候才看到,峰峰手指间,有一点?艳如血的红,是一只鸽血宝石耳坠。
七姨太急忙转脸去看顾轻舟,她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汗。
同时,七姨太看到,顾轻舟刚刚喂了那只猫吃她的另一个耳坠,那猫已经僵硬躺在她怀里,好像是死去了。
七姨太浑身发抖,几乎站不住。
“你说什么?”只有闫琦最先开口,“谁,谁是你爹?o?”
小孩子好像看懂了大人之间的诡异,神态有点害怕,往闫琦怀里缩了缩,半晌重新指了蔡长亭:“我爹?o,姆妈说让我跟爹?o去香港。”
蔡长亭素来稳重,此刻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他转头去看顾轻舟。
顾轻舟耳朵上的耳坠已经不见了,她怀中的黑猫已经死了。她眉目深邃,瞳仁似黑黢黢的墨汁,弄得化不开,什么情绪都荡漾不出来,深敛其中。
只是她似笑非笑的神态,叫人胆寒。
蔡长亭觉得事情很突然。他应该察觉什么不对劲的,可顾轻舟的耳坠和猫,一直在吸引他的注意力。那耳坠实在名贵,又只有一只,叫蔡长亭身不由己去想为什么。
而顾轻舟手里那只黑猫,通体的黑,黑得诡异,总预告着什么不同寻常。
现在,蔡长亭知道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你过来!”闫琦暴怒,一下子就拽住了七姨太的头发,将七姨太拖了过来。
七姨太苍白的脸色,此刻全部有了解释。
黄彪立马上前,稳住局势:“闫堂主,家务事回家处理,你非要在这里闹?”
这是军政府司家。
闫琦的儿子喊蔡长亭叫爹,而且无缘无故消失,此事疑点太多了,不适合当着顾轻舟和司慕闹。
闫琦以后还要脸?
哪怕闫琦不要脸,洪门也要面子的!
而且,这件事如果是真的,就不止是面子,还关乎帮规,决不能在这里闹。
黄彪的嗓子特别响,这么一大声,立马就把闫琦惊醒了。
闫琦松开了七姨太。
七姨太已经吓得泪流满面。
峰峰很懵懂,继续吃手里的鸽血宝石耳坠。
七姨太急忙想要去抢:“快吐出来。”
峰峰好像对这个耳坠很有兴趣,也以为他姆妈在跟他玩闹,咬住不肯松口。
顾轻舟这时候插嘴了,道:“快吐出来吧,可别咬破了。”
闻言,七姨太手猛然缩住,因为她发现自己越是抢,小孩子咬得越紧,隐约是要咬破了。
“快给我,吐给姆妈!”七姨太着急,一边哭一边哄孩子。
峰峰却不肯,隐约也要哭了,咬得更紧。
七姨太吓得唇色发白。
“你快点吐出来!”七姨太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峰峰还以为母亲在跟他玩闹,更加不想给了,笑嘻嘻的。
闫琦却没有理会。他知道这耳坠不太正常,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头。
他现在浑身的血液都在逆行,理智早已被冲没,只剩下一个念头:老子被小白脸带了绿帽子!全上海都要知道,老子做了绿毛龟,最疼的儿子是个野种!
这个野种吃什么,闫琦不在乎,他只想赶紧把问题弄清楚,搞死小白脸和七姨太。
“走!”闫琦甩手,准备先出去。
结果,军政府正院里,从门口到院墙以及屋后,已经排满了亲侍。他们架着长枪,对准了屋子。
闫琦的脸色更难看。
“司少帅,你这是要做什么?”闫琦厉喝。现在有团火在灼烧着他,让他想要不顾一切焚烧殆尽。
司慕这边的阻拦,让闫琦几乎暴跳如雷。
黄彪也道:“司少帅,这样不合适吧?”
“不合适?”司慕冷笑,“在我自己的家里,用我自己的亲侍,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以为司家是什么地方,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蔡长亭已然是很清楚,自己入了圈套。
顾轻舟接下来要做什么,蔡长亭更是明了。他跟顾轻舟一样,五步一算。顾轻舟的筹谋,蔡长亭看在眼里,甚至带着几分欣赏。
果然了得!
心中有数,最镇定的除了顾轻舟,就是蔡长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