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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全文阅读

作者:明药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txt下载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6章 顾轻舟再次杀人

    谭文秀的病,要说严重也不过如此。

    “你这是热入血室。”顾轻舟道,“当初你月事来潮,正好碰上了大感冒,发了高烧。

    月事来至,血室空虚,热邪趁机而入,与血搏结,故而你神志不清,狂躁欲轻生。”

    谭文秀错愕。

    顾轻舟让她回想:“你发病之前,是不是感冒高烧?”

    谭文秀不记得了,邢森却知道。

    他笃定道:“是前年的腊月,文秀当时高烧,石跟同学去滑雪了,还是我照顾她的。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她肚子疼,让我煮姜汤汁给她喝。”

    然后,邢森又道,“她第一次发病,是在次年的三月,那天是十五号。我记得是她月事前的日子。”

    他说得很清楚,理所当然的模样。

    谭文秀却一张脸通红。

    颜太太和颜洛水忍笑。

    顾轻舟也忍不住笑了。

    邢森明白她们笑什么。记得谭文秀的月事,这件事的确有点尴尬。不过,谭文秀的未婚夫石定文从不关心她,邢森只能在最适合的范围内,给她关怀。

    他很爱谭文秀,在她身上事事细心。

    顾轻舟听到邢森的话,道:“那就是热入血室不假了。月事没来的时候,看不出病因,差点错过了。趁机这几天还在月事里,赶紧服用药物,连续服两贴,就会没事。”

    她给谭文秀开了桃仁承气汤。

    顾轻舟知晓谭文秀不懂,还是跟她解释:“这服药是极寒之物,大破其血,有点危急。但是你不用害怕,我在你身边,我知道轻重。”

    谭文秀的情况很严重,严重到神志不清,就需要用虎狼猛药。

    顾轻舟下重药的时候,从来不含糊,她这点特别大胆,连她师父都说过她。

    “好,我听你的。”谭文秀看了眼颜太太,见颜太太极力点头,她就答应了。

    颜太太很信任顾轻舟,谭文秀还怕什么?

    这种极寒之药,顾轻舟只给她用了两剂,一天一剂。

    谭文秀还在月事里,没什么感觉。

    后来,他们俩回了英国。临走的时候,颜新侬把胡同贤夫妻留下来的钱,拿出十分之一给谭文秀。

    谭文秀接了,准备和邢森去度个蜜月。

    邢森其实很担心谭文秀的病,准备回到英国再去复查,所以也同意带点钱回去。

    结果复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查到。

    后来过了一年,谭文秀没有再发病,邢森才确定谭文秀彻底好了,他大喜。

    这是后话了。

    谭文秀和邢森回英国之前,顾轻舟问他们俩要了地址。

    “也许,我将来会去英国找你们玩。”顾轻舟道。

    谭文秀自然欢迎:“你和洛水一起来啊。”

    又到了周末,也临近端阳节,顾轻舟接到了司公馆的电话,老太太让她端阳节过去吃饭。

    顾轻舟忍不住想起去年的端阳节。

    当时她误会司行霈要和蔡可可结婚,想要拿枪杀他。

    才一年,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顾轻舟去司行霈的别馆,发现他离开了岳城,去了趟苏州。

    “顾小姐,少帅说让您端阳节去司公馆,他会尽量赶回来。”副官对顾轻舟道。

    顾轻舟则喂了木兰。

    陪着木兰玩了片刻,顾轻舟起身回家。

    回到顾公馆时,顾轻舟远远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透过客厅的玻璃窗,顾轻舟看到一个男人坐在顾家的沙发里,和顾圭璋聊天。

    是倪家老九。

    上次倪家到岳城,顾轻舟很不放心,就托了洛水的大哥去查倪老九。

    结果,她查到倪家表面上是做实业,开了家造纸厂,实则背后偷偷摸摸开烟馆和赌场,赚黑心的钱。

    这样的人家,绝非善类。

    顾轻舟的继母若是如此出身,也会影响顾轻舟,所以顾轻舟早已将证据泄露给了顾圭璋,还派四姨太吹枕边风。

    没想到,顾圭璋不怎么相信。

    亦或者他相信,却没当回事,只知道倪家有钱。

    顾圭璋想要倪家七小姐的陪嫁。

    顾轻舟进门,倪老九那毒蛇一样阴狠的眸光,顿时落在她身上。这次,除了阴毒之外,还有几分欲念。

    和上次见面相比,顾轻舟更加成熟了,她校服的胸前微隆,衬托一段极漂亮的曲线,细腰长腿,黑发如墨,比起那些时髦女郎,顾轻舟的古典让她有种稚嫩感。

    介于稚嫩和性感之间,让这个少女身上散发出别样的韵味。

    这韵味不同于高雅,它带着几分魅惑,让人想犯罪。

    倪老九再看顾轻舟时,心头就起了欲焰,他也惊叹,原来女人成长之快,几个月不见就大变样。

    “轻舟小姐回来了?”倪老九站起身,笑眯眯对着她道,眼睛却在她曼妙的身材上来回穿梭。

    他心中想:“真想尝尝滋味。”

    顾轻舟轻轻笑了下,笑容很浅淡,略有略无。

    她不搭理倪老九的问候,直接对顾圭璋道:“阿爸,我上楼了。”

    她上楼之后,锁紧了房门,又去把隔壁顾绍的房门也锁好。

    回想起倪老九那目光,顾轻舟就恶心得想吐。

    “他今天会不会住在顾家?”顾轻舟想。

    倪老九看上去很凶狠,而且有点能耐,他不会忌惮顾轻舟跟军政府的关系。

    他那眼神,很明显的暗示着什么,顾轻舟能看得懂。

    她在考虑,应该怎么办。

    是去颜家借住一晚,还是去司公馆?

    正在沉吟之际,顾轻舟听到了楼下汽车的声音。

    倪老九打开了车门。

    临走的时候,他抬眸看了眼三楼。

    顾轻舟轻轻出了口气。

    她下楼去,看到顾圭璋还坐在沙发里,一脸喜色,就知道倪老九这次是送端阳节的礼物来了。

    “阿爸,倪家九爷走了?”顾轻舟问,“他回太仓了吗?”

    “是啊。”顾圭璋道。

    顾轻舟就放心了。

    没想到,他们刚吃过晚饭,就有人敲门。

    佣人去开门,只见倪老九一身血进来。

    顾家的姨太太们吓得尖叫。

    顾圭璋也吓坏了。

    倪老九的胳膊被砍伤了,他看上去很狼狈,对顾圭璋道:“顾兄,实在太抱歉了,我们出城遇到了土匪,想要抢劫,把我的司机杀了,我抢了车跑回来”

    他的胳膊只是受了小伤。

    顾圭璋连夜带着他去教会医院缝针。

    顾轻舟上床睡觉时,先把隔壁房间和自己房间的门锁好,再把司行霈给她的刀,放在枕头底下。

    她犹豫了下,还是把刀放在手边。

    两个小时之后,顾圭璋带着倪老九回来了。

    “怎么会如此巧?”顾轻舟心中起了警惕,“会不会是阴谋诡计?”

    她不敢睡。

    快到凌晨三点,顾轻舟才撑不住了,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她睡得很浅,所以当有人轻轻压在她的被子上时,她一下子就惊醒了。

    倪老九擅长偷鸡摸狗,顾轻舟的房门锁,根本拦不住他。

    “你”顾轻舟猛然醒过来,在黑暗中看着他。

    倪老九就用力,将她压在被子里,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小丫头,别乱动。”倪老九手里拿了一把刀,冰凉锋利的刀刃,贴着顾轻舟的脸,“否则,我就一刀捅死你。”

    顾轻舟佯装呼吸急促,好似很害怕。

    她这个反应,倪老九很满意。

    他的手挪开,轻轻摸了下顾轻舟的脸,而后缓缓下滑,托起了顾轻舟的下巴。

    他的动作,他手里的刀,都让顾轻舟明白了一件事。

    “他带刀进来,不仅仅是想吓唬我,他想要完事之后杀了我,灭我的口。否则他无法脱身,我会告诉军政府的人去杀他。”顾轻舟心中澄澈。

    “怪不得他去而复返。他可以说,是昨夜遇到了仇敌,仇敌来顾家找他算账,误杀了我。这样,他还能借助军政府的手,除掉某位仇家,一箭双雕。”顾轻舟又想。

    她没有半分的侥幸。

    她知道今晚清白和性命都保不住了。

    她佯装很害怕,倪老九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脖子,再缓缓往下,是她的锁骨,紧接着

    这个时候,倪老九是最兴奋的,而且他放松了警惕。

    顾轻舟藏在被子里的刀,猛然挥动。刀刃削铁如泥,在倪老九的脖子上滑过,她听到了皮肉隔开的轻微声音。

    热血喷溅了顾轻舟满头满脸。

    倪老九想要说什么,脖子却被顾轻舟几乎砍断,他睁着难以置信的眼珠子,缓缓倒在顾轻舟床上。

    顾轻舟避开。

    她急忙下床。

    顾轻舟平静得自己都骇然,手里的短刃握紧,都没有抖一下。

    见倪老九不抽搐了,顾轻舟打开了床头的灯。

    橘黄色的暖光里,顾轻舟床头的墙壁、被褥,枕头以及她自己睡衣和脸上,全是倪老九的血。

    顾轻舟这时候,才生出了无边的怯意。原来那一刻的勇敢,是临时生出来的。

    她开始发抖。

    短刃落地,她抖得站立不稳,也跌坐在地上。

    脸上的血开始干了,紧粘着肌肤,拉得肌肤有点疼。

    血腥味充盈着顾轻舟。

    顾轻舟不是第一次杀人,却是第一次用如此血腥的办法。

    人不是野兔,这种感觉,顾轻舟无法平静。

    她牙关咯咯作响。

    “怎么办,怎么办?”她想让自己镇定下来,身子却开始无意识的抖动,不知是冷还是怕,她几乎控制不住痉挛。

    她想要冷静,想要处理房间的血和尸体。

    但是她做不到。

    她开始咬紧嘴唇哭。

    人性很复杂,顾轻舟杀倪老九的之前和当时,一点悔意也没有,心中无比的笃定,一定要杀了他。

    否则死的人就是她自己。

    可现在她后悔了。

    她可以捅伤他、可以吓唬他,没必要杀他。

    她匍匐在地上。

    片刻之后,顾轻舟痉挛的身子,终于慢慢平复。

    她脱了睡衣,换了套干净的,去洗手间将脸上的血洗干净之后,顾轻舟下楼去打了个电话。

    她需要帮手。

    司行霈不在岳城,现在能帮顾轻舟的,只有一个人了。

第287章 善后

    顾轻舟没有穿鞋子下楼。

    她赤足踏在木地板上,寒凉入肤,足下冰凉,她已经不发抖了。

    她给霍拢静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沉稳而温柔:“阿静,我出事了,你快过来,我一个人搞不定。”

    深更半夜,霍拢静被佣人推醒,接到这么个电话,顾轻舟在那头温柔得有点鬼魅,霍拢静吓到了。

    这肯定是大事。

    “好,我马上到。”霍拢静道。

    已经是凌晨四点了,霍拢静穿了件单风衣,腰上别了两把枪和一把刀,准备出门。既然是出事了,霍拢静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在门口,碰到了她刚刚回家的兄长。

    霍钺昨晚有批货到码头,他亲自去验货,直到凌晨才回来。

    “去做什么?”霍钺问。

    凌晨四点多,一个女孩子出门,身上还带着枪,霍钺错愕。

    霍拢静道:“轻舟打电话让我过去一趟。”

    霍钺迟疑了下,道:“我跟你一块儿去。她说什么了?”

    霍拢静就把顾轻舟的话,复述给了她兄长。

    霍钺拧眉。

    司行霈这几天不在岳城,顾轻舟怕他的别馆没有人,找不到副官,索性直接找了霍拢静。

    霍钺兄妹俩到的时候,顾轻舟就在顾公馆的门口。

    她蹲在大门口的黑暗角落里。

    汽车灯光照过来时,她黑发铺陈了满身,一张雪白的脸,眼珠子又大又黑,唇色樱红,像个吃了人的妖怪,蹲在幽黯中。

    霍拢静急忙扶住了她。

    “轻舟?”

    “嘘!”顾轻舟让她悄声。

    她看了眼霍钺,没有说话,也没有问为何霍拢静会把霍钺带过来。

    “脱了鞋。”顾轻舟低声。

    霍钺和霍拢静照办,将鞋子脱下来拎在手里。

    她把霍钺和霍拢静领上了三楼,没有吵醒任何人。

    顾轻舟推开了自己的房门。一进门,霍钺和霍拢静就闻到了血腥味。

    顾轻舟打开了床头的灯。

    她雪色印花的被褥上,全是血。经过了四十多分钟的氧化,血是暗黑色,像一朵朵妖娆的花,盛开在她的被褥上。

    墙壁上亦然。

    霍钺翻开了倪老九的身体,他死不瞑目,瞪圆了眼珠子,脖子几乎快要被割断。倪老九手里还攥着一把刀。

    一个粗壮的男人,深更半夜带刀上姑娘家的房间,谁都知道他要做什么!

    顾轻舟只是自保。

    霍拢静紧紧搂住了顾轻舟的肩膀:“没事,没事!”

    顾轻舟近乎麻木,她脸上没有半分表情,那股子浓郁的害怕之后,她只剩下冷漠。

    她想装作害怕,亦或者内疚,但是她生理上僵硬,脸上的线条不受自己控制,让她无法故作姿态。

    她呆若木鸡,看着眼前这一切。

    “怎么办?”顾轻舟问。

    她问的是霍钺。

    她想找霍拢静来,两个人商量。

    顾轻舟信任的朋友,只有颜洛水和霍拢静。

    颜洛水没见过死人,她会害怕。顾轻舟记得,那次在戏院,颜洛水说霍拢静会杀人。

    能帮她的,只有霍拢静。

    然而霍钺来了,顾轻舟似寻到了依靠,她知道霍钺的能力。

    “先下楼!”霍钺对她们俩道,“阿静,你带轻舟回我们家。这里交给我,我来处理。”

    顾轻舟沉默了下。

    霍钺道:“轻舟,你相信我,你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先走吧。”

    霍拢静颔首:“走,轻舟。”

    顾轻舟却站稳了脚步,问:“霍爷,会不会给您添麻烦?您已经帮了我很多次,这次是我欠您的人情,我以后会还。”

    霍钺蓦然微笑,道:“好,那我记下了,快走吧。”

    顾轻舟点点头,从墙角拿了双鞋,她们俩静悄悄下楼。

    坐在汽车里,顾轻舟的手握不住,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般。

    到了霍公馆,顾轻舟坐在霍拢静房间的沙发上发呆。

    霍拢静吩咐佣人:“去煮点甜汤来。”

    顾轻舟似回神般,问霍拢静:“有烟吗?”

    霍拢静没有,她让人去她哥哥的院子拿。

    佣人拿了一盒雪茄和一盒火柴过来。

    顾轻舟见过无数次司行霈抽烟,她很熟练裁开了雪茄,划燃火柴点上,青烟顿时就在她眼前缭绕。

    一口烟吸进去,她不会,就呛到了,顾轻舟不停的咳嗽。

    霍拢静教她:“慢点吸,一点点吸入肺里,再送出来,不要着急。”她自己也情不自禁点了一根。

    佣人端了甜汤,放在茶几上,不知不觉就凉了。

    窗帘外照进来暖阳。

    已经天亮了。

    霍拢静有点困,迷迷糊糊打盹。

    霍钺回来时,就见顾轻舟依靠着窗棂抽烟。

    她的黑发披散着,像一段最上等的锦,披在她的肩头,阳光下泛出淡淡的墨光。她迎着阳光取暖,雪茄隐没在她嫩红的唇瓣,青烟缭绕,又被阳光照透,像一层薄薄的轻纱。

    听到脚步声,顾轻舟转头,那眸光幽静,眉眼潋滟,像个精致又艳冶的妖精。

    她抽烟的样子,有点风尘气,霍钺就觉得她艳。艳而不俗,妖娆到了极致,能生出繁茂的幻景来。

    霍钺的心跳漏了一拍。

    “霍爷。”她像只回神般,将雪茄按在烟灰缸里。

    桌上白瓷烟灰缸,已经挤满了烟头,她们俩抽了一整包的雪茄。

    雪茄的刺激,让顾轻舟浑身都发抖,她反而觉得自己有了点活力。

    “怎样了?”顾轻舟问。

    霍钺派了两个身手矫捷的刺客,将倪老九从顾轻舟的三楼,挪到了一楼的客房。

    顾轻舟的房间墙壁被新粉、床单被褥全换了。

    刺客带了血浆,倪老九的客房,被做成第一案发现场。

    “你父亲不会报警,这时候也没人想到你离开家了。”霍钺道,“那个房间,你还敢睡吗?”

    顾轻舟摇摇头。

    长发摇曳,就有点楚楚可怜,霍钺很想拥抱她。

    这个念头在心中生了草似的疯长,却又生生被压下去,就似海浪翻滚,一下下冲撞着海堤,撞得霍钺的心房生生发疼。

    这种疼痛,让他呼吸微促。

    “不要抽烟!”霍钺把剩下的雪茄拿走了。

    顾轻舟和霍拢静梳洗,去了学校。

    雪茄的劲儿很足,顾轻舟后来手一直在抖,握不住笔。

    课上到一半,学监对顾轻舟道:“轻舟,你父亲来了,说有点事接你回家。”

    顾轻舟做贼心虚,脸上血色全无,惨白着脸。

    出了校门,她发现顾圭璋的脸比她更惨白。

    倪老九死在顾公馆,死状惨烈,若是顾圭璋去报警,顾家再次陷入风口浪尖。

    依照顾圭璋的性格,此事一定要被压下,决不能泄露半分。

    他自己处理不了,需要顾轻舟的人脉。这方面,顾轻舟比顾圭璋强多了。

    “阿爸,您怎么了?”顾轻舟故作茫然。

    顾圭璋道:“先上车。”

    到了顾公馆,顾圭璋才把倪老九惨死的事,告诉了顾轻舟。

    顾轻舟紧紧咬住唇,她饱满的唇瓣,落下压印。

    “轻舟,你姐姐还在牢里。若是顾家再出事,咱们就彻底翻不了身了!轻舟,你快想想办法!”顾圭璋急促道。

    昨儿夜里,倪老九去而复返,说被人砍伤,其实是自己弄伤了自己。

    他太想要顾轻舟了,故而借口夜宿顾公馆,侵占顾轻舟。

    不成想,他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他死了,反而有了现成的借口。

    顾圭璋不怀疑,下意识觉得,就是昨日砍伤倪老九的人,深夜寻仇来了。

    万幸,那些人放过了顾公馆其他人。

    顾轻舟几乎要哭出来,这时候的她,可以放肆发泄她的害怕:“我能有什么办法?”

    “去找颜总参谋,他能帮我们想到办法。”顾圭璋道。

    顾轻舟却无力跌坐在椅子上。

    她将头埋在膝盖上,双肩无力耸动着,像是吓坏了。

    “轻舟,你不为家里着想,也要为你自己着想啊。督军可是说了,今年年底就让你和少帅完婚。这个当口一再出事,你娘家的声誉全毁了。”顾圭璋近乎哀求她。

    顾轻舟肆无忌惮发泄内心的情绪,她也害怕。

    半晌之后,她略感平静,终于抬眸对顾圭璋道:“阿爸,咱们不能去找义父。”

    顾圭璋蹙眉。

    “义父是个很正派的人,万一他劝咱们去自首,而且让警备厅的人来查,到时候咱们怎么办?”顾轻舟道。

    顾圭璋一怔。

    “那如何是好?”顾圭璋焦虑。

    顾轻舟反而更平静了,她道:“我想请霍爷帮忙!”

    顾圭璋眼前一亮。

    青帮龙头霍钺!

    “好好,没有比霍爷更适合的。”顾圭璋立马赞同,“霍爷门道野,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他。”

    “嗯。”顾轻舟道。

    此事再光明正大交到霍钺手里,霍钺自然应下了。

    只是,顾圭璋从此落下一个把柄在顾轻舟手里。

    倪老九死在顾公馆,不管是谁杀的,都是顾圭璋的责任。他选择隐瞒,就等于落下口实,顾轻舟甚至可以说,就是顾圭璋杀了倪老九。

    霍钺把人处理干净。

    “阿爸,那辆汽车”顾轻舟指了指倪老九自己的车,道,“也应该弄走。”

    顾圭璋深以为然。

    顾轻舟处理完毕这些事,上了三楼。

    她站在房门口,犹豫了良久,还是走了进去。

    这天晚上,她再也不敢睡床了,而是开着灯,睡在沙发上。

第288章 夫妻相

    倪老九死在顾公馆,只有顾圭璋和一位去叫倪老九起床的佣人知道。

    他封锁了消息,没告诉家里任何人,除了顾轻舟。

    “老爷最近怎么了?”姨太太们只是猜测,却万万想不到家中发生这么大的事。

    等霍钺派人把倪老九的尸体弄走,顾圭璋给了那佣人一笔封口费,让她赶紧回老家,不许再到岳城来。

    顾轻舟窝在沙发里睡了两夜,很不舒服,连夜做恶梦。

    她还能睡在这个房间,已经是胆子极大了。

    “阿爸,倪家来人问,就说倪老九早起开车走了。”顾轻舟道,“倪家的人绝对找不到他的尸体和汽车,你不要露怯。”

    顾圭璋点点头。

    此事,顾圭璋也是吓坏了。

    顾轻舟又道:“这个当口,就不要提其他话,你甚至还要催着倪家订婚。倪老九不在,倪家不会贸然答应婚事,你催着他们,他们反而不怀疑你。”

    顾圭璋又点点头。

    的确需要表现得更加理所当然!

    真出了大事,顾圭璋一点主见也没有,全靠顾轻舟给他出主意。

    这边顾轻舟劝顾圭璋催倪家订婚,那边顾轻舟又派人去太仓传谣,说顾圭璋摆弄上了一位歌女,把倪七小姐气得半死。

    倪家还不知道倪老九出事了,以为他不知去哪里疯玩。

    至于顾圭璋的催促,得罪了倪家,倪家不太想把女儿嫁给顾圭璋。

    司行霈回来的那个晚上,顾轻舟睁着孤零零的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愣神。

    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看不出什么花样来,顾轻舟的心思,早已云飞天外。

    她在房间里点燃了雪茄。

    这是问霍钺要的。

    霍钺不许顾轻舟再抽了,但是顾轻舟害怕,只有雪茄的气息,能让她安定。

    司行霈照例爬上来。

    他先是闻到了雪茄的味道,微微一愣,继而看到顾轻舟的书桌旁,压着半支雪茄,任其燃烧。

    他略感狐惑。

    顾轻舟窝在沙发里,司行霈有点好笑:“这是什么花俏?”

    霍钺办事,滴水不漏,就连司行霈也不知道,顾轻舟在前几天宰了一个登徒子,就在这间房里。

    而她,居然还住在这里。

    她麻木得有点可怕。

    听到他的声音,顾轻舟跳起来,搂紧了他的脖子。

    他身上温热,那点雪茄的清冽,混合着他自身的气息,是这世上最温暖的味道,让顾轻舟甘之如饴。

    她软软的身子,全贴在他身上,对司行霈而言,就是烈火烹油般的煎熬。

    司行霈就肯定,她点燃雪茄,是因为他身上有这样的味道。

    心中温暖,司行霈很想低头吻她。

    “怎么了?”司行霈耐着性子,轻轻抚摸她纤瘦柔软的后背,只摸到一手凉凉的头发。

    她的头发又软又浓密,凉滑柔顺,铺天盖地的披散下来,似乎能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她隐没在黑发里的面容,特别是那双眼睛,出奇的漂亮,漂亮得妩媚,是难得一见有灵气的媚,像个妖精。

    “没事。”她低喃,声音空灵而虚淡,“你回来了。”

    她依偎着他,小鸟依人般。

    从来没这样过!

    她也懂得了相思吗?

    司行霈心中满足,板过她的脸吻她,吻得缠绵悱恻,想往床上倒去。

    “不,不睡床!”她倏然惊叫。

    叫声很大,几乎要吵醒隔壁。

    顾轻舟谨慎惯了,她第一次如此失态,司行霈眯起了眼睛。

    司行霈这时候,就确定她出事了。

    他将她抱到沙发上,自己坐在她身边,问:“出了什么事?”

    顾轻舟低垂着眉眼。

    她修长浓密的羽睫垂落,遮住了她的眼睛。

    司行霈挑起她的下巴,带着隐忍道:“说!”

    顾轻舟唇色微白。

    她开始说了。

    倪老九到顾家,看顾轻舟的眼神就充满了色眯眯的味道;他去而复返,顾圭璋相信他的鬼话,顾轻舟却看清楚了他眼底的**。

    他为了她而来。

    从那一刻,顾轻舟就坚信,自己要剁了他!

    若她不杀他,他一定会先女干后杀,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顾公馆,再嫁祸给其他人。

    倪老九是受到了追杀躲到顾公馆的,有人来寻仇,却无意间玷辱了顾轻舟,很说得通。

    顾轻舟是司慕的未婚妻,倪老九能那么傻,傻到弄完了她,还留下证据吗?他带着刀上楼呢。

    他眼底的杀意和欲念,一样的强烈坚定,他没有打算给顾轻舟活路。

    跟司行霈的日子久了,顾轻舟再也不侥幸。

    “他就死在这张床上。”顾轻舟道,“血一下子就溅了起来,整张床,还有我自己脸上、身上,全是血,有点热,有点腥,像铁锈的味道”

    她越说,声音越是诡异阴森。

    司行霈用力抱紧了她。

    “行了,我能不知道血什么味道吗?”司行霈道,“别说了。”

    他温柔吻她的额头。

    顾轻舟的脸,枕在他的大腿上,缩着身子躺下了。军服的材质有点硬,他的衣裳也脏兮兮的,却全是他的味道。

    他的味道,是最上等的迷迭香,顾轻舟在这熏香的催动之下,缓缓阖上了眼睛。

    她睡得沉稳而安详。

    好几天了,她都没怎么阖眼,眼睛下面是深深的淤积,终于能踏实了。

    司行霈轻轻抚摸她的面颊。

    他忍不住唇角微扬。

    这个女人啊,彻底打上了他的烙印,像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孩子,她身上带着他的模样,让他心中既甜蜜又充满了成就感!

    所谓“夫妻相”,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司行霈可以想象,那天晚上的顾轻舟,是如何镇定、手稳,她没有天真的仁慈,没有无能的恐惧。

    她稳稳的,解决了她的麻烦。

    司行霈又有点心疼,她出事的时候他不在城里。

    若他在的话,她一定不会惧怕,她会有条不紊打电话给他。

    “该感谢霍钺,帮了轻舟一次。”司行霈想。

    又过了一周,顾轻舟放学回家时,二姨太她们凑在客厅打牌,欢声笑语的,佣人陈嫂凑席,另外一个佣人抱着顾纭和莲儿,坐在旁边玩。

    莲儿很爱顾纭,两个小鬼儿乐不可支。

    “今天兴致这样好?”顾轻舟微讶。

    顾家很久不见牌桌了。

    二姨太笑道:“闲得发慌,打打牌消磨光阴。”

    顾轻舟坐下,问有什么喜事。

    二姨太不肯说,三姨太就告诉她:“轻舟小姐,太仓倪家出事了您知道吗?”

    顾轻舟心中微动。

    “什么事?”她问。

    “倪家开烟馆和赌场,得罪了人,他家老九跑到南洋去避难了。表面上是好人家,背后却做这等龌龊事,已经在太仓传开了。老爷一听还有这等事,立马和太仓断了来往。”三姨太笑道。

    倪家的底子,终于被翻出来了。

    是司行霈翻的。

    顾轻舟眼睛微弯,像两只月牙儿:“我还以为倪家是什么正经人呢。”

    四姨太抿唇笑。

    暂时不会有新太太,笼罩在姨太太们脸上的阴霾全部散去,她们又开始享受生活了。

    除了顾轻舟和顾圭璋,没人知道倪老九就死在这房子里,否则她们也无法安心了。

    顾圭璋想要把客房的床扔出去,墙壁重新粉刷的时候,顾轻舟趁机也提出:“我想换个房间,我这边采光不好。”

    现在顾家,顾轻舟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圭璋只当顾轻舟的房间正在客房的上方,她也害怕,就同意让她换一边,从北向换到了南向。

    顾缃的房间归她了。

    佣人把顾缃的东西,全部搬到了顾轻舟的旧屋,而顾轻舟自己的东西,除了几样要紧的,也全部留在旧屋,包括那沙发。

    她的新房间,换了崭新的全套家私。

    顾轻舟想:“等家里事解决了,我就把这房子卖掉。老太太和倪老九都死在这里,不吉利。”

    她图谋打算着。

    顾轻舟的如意算盘,很快就遇到了阻力。

    端阳节前,学校放假之后,顾轻舟和颜洛水、霍拢静去看电影,晚上九点才回家。

    一进院子,发现不太一样。

    院子外面的马路上,停靠了四五辆豪华座驾。

    而家里灯火通明。

    顾轻舟进了屋子,就见一个穿着海棠红旗袍的女子,身姿优雅坐在沙发里。她带着钻石的耳坠和项链,水晶吊灯一照,她浑身泛出明亮又贵气的光。

    顾轻舟微愣。

    那人倒是站了起来,笑道:“轻舟姐,你不认识我了?”

    是顾维。

    顾维回来了。

    她如今时髦又成熟,从眼神到姿态,再无少女的稚嫩。

    她的笑容甜美温暖,似毫无芥蒂在看顾轻舟。

    顾轻舟也笑了:“维维,你回来了?”好像顾维只是出了趟门去玩,顾轻舟用极其平淡的语调,静静对她道。

    顾维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

    旋即,她的僵硬消失不见,柔婉道:“是啊,轻舟姐,你好像知道我要回来?你一点也不意外。”

    “这是你的家啊,傻妹妹,你肯定会回来的。”顾轻舟避重就轻。

    除了顾维,沙发里还坐着另一个女人,她约莫四十岁,有点胖,但是眉目和善温柔,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旗袍,头发烫得卷曲着。

    顾圭璋陪坐着,顾轻舟寒暄了几句,就上楼了。

    顾维当天晚上没有歇在顾公馆。

第289章 顾维回来了

    顾维回来了!

    历经一年,她脱胎换骨回到了桑梓之地。

    她在南京时化名叫“白薇”,是白家夫妻的养女,培养去勾搭权贵的。而她回到岳城,丝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说明她已经取得了尚副部长的信任。

    身份地位牢固,顾维才敢回来复仇。

    她的头号仇敌,就是顾轻舟!

    和离开时相比,顾维痛失了母亲,姐姐被关进了大牢,顾缨磋磨了锐气,像只没了爪子的软猫,顾绍出国了。

    对顾维而言,家庭算是四分五裂吧?

    顾维对顾轻舟的恨意,只有增不会减。甚至秦筝筝的死,也会算在顾轻舟头上。

    她要顾轻舟死,而且是惨死。

    顾轻舟换了睡衣,站在窗台上。

    五月的夜风熏甜,温暖和煦。她现在的阳台朝南,可以瞧见大门口。

    顾维的汽车离开时,她抬眸看了眼楼上。

    顾轻舟衣袖轻扬,甜甜冲顾维挥手告别。

    顾维也笑着,笑容同样的甜美。

    “轻舟姐,我走了。”顾维高声喊了句。

    她对顾轻舟的热情,是发自内心的,毫无做作。

    顾轻舟就明白,她对自己的恨意,已经是到了极点。

    “再见。”顾轻舟也微笑,对顾维表现出来的善意很欢喜的样子,牢牢接住。

    她装,顾轻舟也可以装,这样才能势均力敌。

    有人敲门。

    顾轻舟打开了房门,居然是二姨太和三姨太。

    方才楼下毫无硝烟的见面,二姨太和三姨太瞧见了,她们俩看得心惊肉跳。

    三姨太端了海鲜粥给顾轻舟做宵夜。

    “轻舟小姐,我瞧着三小姐这次回来,不安好心。”二姨太给顾轻舟盛粥,低声对她道。

    她们俩是上楼提醒顾轻舟的。

    四姨太也想来,只是她要哄纭儿睡觉,脱不开身。

    顾维自然是没有好心。

    “你要当心。”二姨太压低了声音,“别叫她占了便宜去。三小姐从小就不同于大小姐和四小姐,她可聪明了。”

    顾维这次回来,成熟妩媚,而且笑容和煦,二姨太真担心顾轻舟不是她的对手。

    顾轻舟失笑,道:“放心吧,量她也不会如何的。”

    “她好像变了个人,也长大了很多,一点也看不出她才十六岁。”三姨太感叹道。

    顾维成熟美艳,没了少女的稚嫩。

    秦筝筝死了,顾缃进了大牢,顾维回来之后,还能对顾轻舟笑得那么和善,让两位姨太太毛骨悚然。

    大概只有顾轻舟自己,敢接下顾维的微笑吧。

    “三小姐这次回来,是不是要把大小姐救出来?”二姨太猜测。

    “应该是,要不然她回来作甚?”三姨太接腔。

    她们俩沉默了下。

    她们没有说,顾轻舟也懂沉默的意思。

    顾维此次回来,除了救顾缃,就是整死顾轻舟,弄得顾轻舟声名狼藉呗。

    顾轻舟喝了口微咸的海鲜粥,胃里暖融融的,她态度随意:“别担心,她不会住到顾公馆的。”

    两位姨太太,何尝不担心顾维迁怒她们?

    顾维住进来,怎么伺候她?

    她们很担心。

    顾轻舟如此说,她们心中稍安。

    同时,她们又有点不相信:“万一她非要回来呢?”

    顾轻舟还在顾公馆呢。

    顾维回来,近水楼台,更容易收拾顾轻舟啊。

    “她不是一个人到岳城的。”顾轻舟微笑,“她丈夫也来了。”

    “啊?”

    “那位尚副部长吗?”

    “那就不得了啊,轻舟小姐,她这次不会放过你的。”

    顾轻舟好似没察觉到自己的危机,继续分析为何顾维不住顾公馆:“她得服侍她丈夫,而尚副部长自恃身份,怎么会住到小妾的娘家来?”

    两位姨太太面面相觑。

    她们知晓顾轻舟聪明,既然点到了,顾轻舟有了防备,顾维想要斗赢顾轻舟,只怕没那么容易。

    顾轻舟慢腾腾吃完了宵夜,两位姨太太也各自吃了半碗,起身离开。

    三姨太收拾了碗碟。

    “哦对了。”二姨太准备走时,顾轻舟喊住了她,“若明日顾维派人来接缨缨,就让缨缨去吧。”

    二姨太觉得顾维是不方便带顾缨的,但是顾轻舟说了,她仍颔首:“知道了轻舟小姐。”

    顾轻舟睡了一觉。

    翌日清晨,顾维的汽车就到了顾公馆门口。

    她早早回来,手里捧着一大把?艳的石榴花,榴花韶华盛极,落在她白玉指缝间,煞是美丽好看。

    顾维将石榴花送给顾轻舟:“我们住的酒店,石榴花开得漂亮,送给阿姐。”

    顾轻舟笑盈盈接过来。

    她嗅了嗅,没有任何特殊的气味,故而轻轻放在饭桌旁边:“谢谢姨太太。”

    她把“姨太太”几个字,咬得极重。

    然而,顾维恍若不闻,笑容就没有动一下。

    她越是这样,顾轻舟就越发明白,她想弄死顾轻舟的决心是坚定的,非要不可的。

    当确定对方是死人,她任何的言语,自然不能引起内心的波澜。

    “这么早就来了?”顾圭璋下楼,瞧见顾维时,也略感吃惊。

    “阿爸,我离家很久了,没陪您吃顿早膳,心中过意不去,今日特意早早来。”顾维道。

    顾圭璋说:“尚副部长知道吗?”

    “知道呀,老爷赞许我孝顺,他高兴呢。”顾维道。

    顾圭璋松了口气。

    顾维此次归来,成了政治部尚副部长的十二姨太,顾圭璋是非常惊喜的。

    他的仕途,只怕更加光明了。

    对顾维,顾圭璋也下意识的去恭维。

    假如顾维说几句好话,顾圭璋去南京的海关做总长,那之后就是泼天的荣华富贵了。

    “阿爸,轻舟姐何时结婚呀?”顾维眸光流转,轻轻问道。

    她这是在提醒顾圭璋,顾轻舟还没有嫁给司慕呢,一切都还是未知,而自己已经是权贵的新宠。

    到底该偏向谁,顾圭璋应该有个度量!

    顾圭璋也明白了,道:“快了吧。”

    众人全部下了楼。

    姨太太们敛声屏气。

    四姨太的女儿莲儿,也小心翼翼躲到了后面。

    顾维却很大度,没有为难任何姨太太,甚至夸四姨太的孩子漂亮。

    她的目标,专一而精准,顾维这次回来,枪口对准了顾轻舟。

    “阿爸,我想把缨缨接到我那边去小住。部长包下了酒店,怪空空荡荡的,不热闹。”顾维道。

    顾缨兴奋看着顾维。

    顾圭璋道:“好,让缨缨去陪你几天,你们姊妹也亲热些。”二姨太和三姨太就下意识看了眼顾轻舟。

    还真让顾轻舟猜对了。

    “轻舟小姐真是料事如神。”二姨太和三姨太都想,从而那点担心,慢慢就散去了。

    顾维再厉害,只怕也厉害不过顾轻舟吧?

    顾轻舟则不置一词。

    她态度平淡,就好像顾维真的只是外出归来。

    吃了早膳,顾轻舟就对顾圭璋道:“阿爸,我要去司公馆了。”

    顾圭璋道:“快去吧,别叫人家等你。”

    顾维没说什么,还冲顾轻舟微笑。

    顾轻舟更衣,换了套斜襟月白色中袖上衫,雪白的胳膊露出来,带着一只翡翠镯子。

    碧绿的镯子,压在她皓腕间,越发衬托她肌肤瓷白,那镯子就似一泓清泉,有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顾轻舟斜梳了头发,编成长长的鞭子,婉柔又古朴。

    顾维看着她笑。

    顾轻舟也回笑了下,转身离开了。

    她到的时候,司督军府的其他人还没有来。

    顾轻舟陪着老太太摸牌。

    司行霈先到。

    他穿着军裤长靴,上身穿着白色衬衫,衣领解开了两粒扣子,风流不羁;头发零散落下来,邪魅英俊。

    “吃完午饭就走。”趁着洗牌的功夫,司行霈假装去捡掉了的麻将,悄声对顾轻舟道。

    顾轻舟这次没有拒绝。

    她轻轻嗯了声。

    又打了两圈,司督军终于到了。

    司慕跟在他父母身后,打扮得干净贵气,眼睛不看顾轻舟,情绪却还不错。

    刚吃午饭,司琼枝就对老太太道:“祖母,我等会儿得先走,下午约了同学。”

    其他几个晚辈,也纷纷告假。

    老太太失笑:“知道你们都忙,我也不拘束你们,难得放假。”

    午膳之后,司公馆请了戏班唱堂会,小辈们全溜了,司行霈也先走了。

    顾轻舟站起身,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我也约了同学”

    老太太拍拍顾轻舟的手,笑道:“去玩吧,下个周末再来吃饭。”

    “好。”顾轻舟微笑。

    她往门口走,司慕突然追上来。

    顾轻舟微讶。

    “去哪里?”司慕问她,“我开车送你吧。”

    这段日子,司慕对顾轻舟拿出了十二分的善意和耐心。哪怕遭到了拒绝,他也没有恼羞成怒。

    顾轻舟看着他,脸色为难。

    她是约了司行霈的。

    司慕的好心,对顾轻舟来说的确是种负担。

    她也是下定了决心要退亲的,故而道:“不用了少帅,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司慕脚步微停。

    顾轻舟则继续往前走。

    树影落下斑驳的光圈,阳光温暖明媚。

    司慕沉吟一瞬,追上来道:“轻舟,我们能聊聊吗?”

    “聊什么?”顾轻舟问,“我们订婚的事吗?这件事没什么可聊的,你回去问问夫人,就知道根本没啥可说。”

    她转身走了。

    这次,顾轻舟的脚步很快,几乎带着小跑。

    街尾有黄包车,她上了车。

    到了地方,她先略微等了两分钟,确定司慕没有跟过来时,顾轻舟转过街角,去找了司行霈。

    “老太太拉着你说话?”司行霈问她,“怎么出来如此晚?”

第290章 狗仗人势

    司行霈约了顾轻舟,顾轻舟出来晚了半个小时。

    她没敢说司慕。

    司慕最近的表现,让顾轻舟很不愉快。

    他既说不喜欢顾轻舟,又黏黏糊糊的,让顾轻舟很不舒服。

    难道就不能说清楚吗?

    “咱们做什么去?”顾轻舟丢开烦人的思绪,问司行霈。

    司行霈指了指后座。

    顾轻舟瞧见了一个很大的纸鸢。

    纸鸢是金色的蝴蝶,画的栩栩如生,翅膀薄如蝉翼,很是轻巧,容易放起来。

    顾轻舟忍不住笑了:“真是个粗人,哪有端阳节放纸鸢的?按照习俗,应该是清明节!”

    司行霈就轻轻捏她的脸:“你管什么节,开心就行。”

    今天晴朗,有微风,最适合放纸鸢和骑马了。

    司行霈带着顾轻舟,去了他自己的跑马场。

    清空了场地,顾轻舟将纸鸢放起来。

    “这纸鸢好漂亮。”顾轻舟一边跑一边对司行霈道。

    她跑得满头是汗。

    纸鸢做工精致,很容易放起来,她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看着纸鸢越飞越高,成就感很足。

    司行霈知晓她还没有从上次倪老九的死亡中回神,特意带着她出来放松。

    而后,他们俩骑马。

    司行霈把她抱到了自己的马背上,轻轻拥着她。

    徐风暖暖拂过面颊,温柔缠绵。

    “司行霈,顾维回来了。”顾轻舟道,“她这次回来,准备下一盘大棋。”

    顾维的回来,在顾轻舟预料之中。

    顾轻舟留着顾缃,就是等顾维。

    她想要看看顾维的实力,她知道顾维是背后的毒蛇,不管何时都要咬她一口。

    先拔了她的毒牙,顾轻舟才能安心。

    “我来处理她。”司行霈道,“你安心依靠着我,什么麻烦事都不用管。”

    “不,这是我的家务事。”顾轻舟道,“我要自己处理,你不用帮我。”

    司行霈有很远大的理想。

    他想要结束军阀割据、兵灾不断的荒年,他想要统一江南江北,百信安居乐业。

    他想要娶顾轻舟。

    顾轻舟不想琐事耽误他,他应该一心操持大业,家务事是顾轻舟的责任。

    夫妻俩,就是应该相互扶持。

    以后,甚至长长久久,她都需要处理好后方,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司行霈懂得她话中之意,搂紧了她,低头吻她柔软的发:“好,需要什么就告诉我。”

    他在或者不在,他的小女人都能把事情做好,因为她身上有他的影子,是他调教出来的结果。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司行霈说要教她坚强,他教会了她,她是司行霈最成功的功业。

    顾轻舟嗯了声。

    两个人下了马,并肩而立,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

    司行霈再次感触,她真的很配他。兜兜转转二十几年,第一次心甘情愿的爱上一个女人,而且承认,她与他势均力敌。

    司行霈自负而骄傲,他从未敬佩过某位女士,他从前觉得女人是天生的弱者。哪怕有强悍的,也远不及他,直到他遇到了顾轻舟。

    这个女人,肩膀削瘦纤薄,却又有足够的能耐,站在司行霈相同的地位上。

    回到别馆时,已经是黄昏了。

    顾轻舟洗了澡躺下,却略感沉默。

    司行霈问她想什么时,她说:“我在想顾缃。”

    她打算明天去牢里看看顾缃。

    顾缃入狱这么久,顾轻舟还从未去探监过。

    “我能去吗?”她征求司行霈的同意。

    司行霈笑道:“去吧。”声音温柔而宠溺。

    晚上,司行霈在灯下处理文件,顾轻舟和木兰一人一狼,抱着并头睡着了,暮山躺在旁边的地上。

    顾轻舟第二天中午,才去了警备厅。

    她刚刚到警备厅的时候,却见一辆汽车,扬长而去。

    这辆汽车,有点眼熟。

    顾轻舟进了警备厅,说:“我来探视顾缃,我是她妹妹。”

    “顾小姐?”警备厅的人道,“您姐姐刚被市长派人接走了。”

    “什么?”顾轻舟蹙眉。

    “您不知道吗,顾缃是因为指使绑架市长的二公子入罪,现在市长带着二公子销案,他们不告顾缃了。”警备厅的人道。

    顾轻舟微讶。

    “法律是这么说的吗?”顾轻舟问这个警员,“顾缃是绑架罪,哪怕市长公子不告,她也是有罪的吧?”

    警员打量了顾轻舟一眼,心想这是什么妹妹啊,巴不得姐姐坐牢吗?警员态度不好,道:“这位小姐,市长是拿了督军的手谕,我们奉命办事。”

    顾轻舟表情微敛。

    乘坐汽车回去,顾轻舟这时候才有点意外。

    老实说,她没想到顾维这么快就把顾缃从牢里捞出来。

    顾轻舟回到了司行霈的别馆。

    司行霈深夜才回来。

    顾轻舟没有睡,问他:“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司行霈知道。

    “是督军发的手谕,顾缃的案子撤了。”司行霈道,“你放心,你想要她今晚死,我立马派人去准备。”

    顾轻舟失笑,轻轻打了下他的胳膊:“又犯浑了。”

    顾轻舟又问他:“督军为何会撤了顾缃的案子?”

    虽然知晓岳城的军政都隶属南京,可各地军政府素来划地为王,司督军没理由害怕南京政治部的人。

    政客诡计多端,可此前是乱世,他们还能强悍过扛枪的?

    “督军不想和南京交恶。”司行霈道,“特别是这个当口。”

    “现在是什么当口?”

    “胡同贤前不久才到了岳城,还记得吗?”司行霈问。

    怎么会不记得?

    若不是邢森,他父母也不会到岳城来。但是他们来了,在南边军政两界引起了不少的轰动。

    岳城更是风口浪尖。

    司督军可能和胡同贤达成了什么条件,南京那边虎视眈眈。

    “督军要做大事,南京就是不放心,才派了尚副部长来视察政治和经济。这个时候,督军就应该伏低做小,隐藏锋芒。”司行霈道。

    尚副部长不是无缘无故到岳城,更不是为了给顾维报仇。

    他来,是带了总统的密令。

    而司督军现在在筹划一件大事,他不想此前和南京闹得太僵,耽误正事。

    魏市长请求撤销此案,司督军考虑到,他儿媳妇没受什么伤害,顾缃又是顾轻舟的姐姐,撤销此案,对督军府利大于弊。

    “督军是很疼你的。”司行霈道,“他撤了这案子,其实也是为了你考虑。毕竟是你姐姐,她入狱对你声誉也不好。督军更爱面子,顾家和司家将来是姻亲,他也要考虑这些。”

    同时,司行霈也想提醒顾轻舟,没必要拖延,他可以派人去杀了顾缃。

    “我懂了。”顾轻舟微微淡笑,心中已经明了。

    顾维现在肯定很得意。

    顾轻舟住了一夜,次日从司行霈这里出发,去了学校。

    晚上放学,顾轻舟乘坐电车回家,一转头发现司行霈的副官,也上了电车。

    临近顾公馆两条街时,顾轻舟下了电车。

    她站在银行门口,略微停顿,司行霈的副官就佯装休息,站在顾轻舟旁边,目观四方,低声道:“顾小姐,今天早上您到校门口时,有人跟踪您,我们已经处理掉了。”

    “多谢。”顾轻舟道。

    她信步走回了家。

    一回来,就听到了家中的钢琴声。

    顾维坐在琴凳上,缓慢而轻柔弹琴,顾缨和顾缃立在她的旁边。

    顾缃重新做了头发,脸上扑了粉,看不出气色,只是更加瘦了,脸尖尖的甚是美丽动人。

    顾缃挑衅般看着顾轻舟,漂亮的眼眸里,全是蛇信一般的毒焰,轻蔑而又狠戾,盯着顾轻舟瞧。

    “轻舟姐姐,您放学啦?”顾维的手,重重按在琴键上,一阵刺耳的响动之后,她停下了,笑盈盈起身,和顾轻舟打招呼。

    “是啊。”顾轻舟笑道。

    她眼眸流沔,看着顾缃笑道:“大姐,你居然从牢里出来了,好福运啊!”

    顾缃脸色狰狞,她想要扑上来,狠狠掴顾轻舟一个耳光。

    顾维拉住了顾缃的手,不许她冲动。

    “顾轻舟,你不要得意!”顾缃不及顾维的修为,她恨得咬牙切齿,“你这个下贱的东西。”

    顾轻舟觉得好笑:“是吗?我还以为,你更加下贱呢,用那些恶劣的手段,还没有成功,你真应该学学维维,说不定还能讨个姨太太做呢。”

    顾缃越发愤怒。

    顾轻舟侮辱了她们姊妹俩,她想要冲上去。

    顾维掐住了她的手,冲她摇摇头。

    顾轻舟上楼,发现顾缃的房间上锁了,她的钥匙插不进去。

    她顿时就明白了。

    打开自己旧房间,顾轻舟发现收拾得很整齐,她的东西全部被搬回来了。

    二姨太急匆匆上楼。

    是顾缃叫佣人把顾轻舟的东西扔回来,弄得满屋狼藉,二姨太不敢和顾缃硬碰,只是吩咐人收拾好,免得顾轻舟回来恼怒。

    “轻舟小姐,这房间也挺好的,您要不就先住着,等老爷回来了,我们再慢慢商量。”二姨太柔声劝慰她。

    家里突然多了顾缃和顾缨,顾轻舟好似也没那么害怕。

    “没事,这原本就是我的屋子。”顾轻舟笑道,“住哪里都一样。”

    二姨太轻轻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顾轻舟要大发脾气。

    东西被顾缃扔回来,二姨太是挺恼火的,觉得顾缃狗仗人势。

    没想到,顾轻舟神色平和,淡然就接受了这一切。

第291章 交换底线

    二姨太和顾轻舟在房间里说话,没有关门,顾缃不知何时上楼,依靠着门框,似笑非笑看着她们。

    房间里的灯台,泛出融金般的暖色,慵懒铺陈了屋子。

    顾缃却觉得冷、满腹愤怒,甚至这光淡得有点血腥。

    顾轻舟的面容,在顾缃眼里越发狰狞。

    顾缃细糯的牙齿陷入红唇里,紧咬了下,才对二姨太道:“二姨太,你风头转得挺快嘛,现在就巴结上了轻舟?”

    二姨太神色微变,既有点担心,又有点恼怒。

    顾缃挑衅十足。

    “顾轻舟,我听说你的乳娘姓李,当年是你母亲娘家带过来的佣人?”顾缃静静而笑。

    她心中是愤怒的,笑容是狰狞的,不似顾轻舟,薄妆浅黛,笑容温柔。

    顾缃丢顾轻舟的东西是假,翻顾轻舟的秘密才是真的。

    她需要拿到顾轻舟的照片。

    当初顾缃和秦筝筝推老太太下楼,顾轻舟可是拍到了照片。

    那照片,照样可以去告顾缃,顾缃杀人罪名成立,她仍是死路一条。

    结果,顾缃还真找到了,顾轻舟藏在被褥里。

    顾缃甚至拿到了底片。

    拿到之后,顾缃就没了把柄在顾轻舟手里,她不怕顾轻舟。

    “是啊,我的乳娘姓李。”顾轻舟道,“怎么了,阿姐对这个有兴趣?”

    “你的事,我全部有兴趣!”顾缃冷冷盯着顾轻舟,似要一口银牙咬死她,“顾轻舟,你真的是孙绮罗的女儿吗?”

    顾轻舟的笑容,似春日的骄阳,温暖而明媚:“你说呢?”

    “我说”顾缃缓步走进来,手指轻轻拂过顾轻舟的面颊,声音轻柔却带着蚀骨寒意,“我说,你是个假冒货!”

    二姨太微愣。

    顾轻舟挑眉:“阿姐,你真会说故事,若是你去做戏子,能唱一曲好戏。”

    顾缃咯咯轻笑,转头就挑拨二姨太和顾轻舟的关系:“您听见了吗,轻舟骂戏子呢!二姨太还不知道吧,我们家这位小姐,心高气傲呢。”

    二姨太是铁了心把顾轻舟当靠山的。

    顾轻舟骂谁,二姨太心里跟明镜一样,顾缃的挑拨离间,一点用也没有。

    只是,这气氛实在诡异。

    “阿姐,你好像挺得意的。”顾轻舟笑道,笑容婉约内敛,“怎么了,是不是自己做的事,以后没人知道了?”

    “我做了什么?”顾缃底气很足,阴沉着眸子打量她。

    顾轻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顾缃呼吸一错:怎么可能,她怎么还有照片?

    而后又想:不对,她在吓唬自己!

    顾轻舟将照片看了眼,递给了二姨太。

    二姨太一瞧,差点腿软。

    顾缃立马抢过来。

    果然,还是那张照片,是她推老太太下楼那张。

    “你洗了多少张!”顾缃脸色骤变。她不怕二姨太知道,顾维能收拾二姨太,她只是担心顾轻舟还有更多。

    “就这一张啦。”顾轻舟温柔平和说道。

    顾缃大怒,立马将它撕成了碎片。

    二姨太瞠目结舌,站在旁边没说话。

    顾轻舟道:“阿姐,你一定以为自己搜到了底片。你真的确定,那就是底片吗?”

    顾缃脸上的得意洋洋,全然不见了。

    她铁青着脸,想要打顾轻舟,却又忌惮顾轻舟的能耐,转身下楼去了。

    见到了顾维,顾缃说话都不顺畅了:“她还有照片,她还有!底片不能上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们去买了药水来洗,看看是不是!”

    “阿姐,你别慌。”顾维诧异看着她姐姐,怎么挑衅的人,反而叫顾轻舟吓成这样?

    顾维也感觉头疼,她姐姐一点用也没有。她放缓了声音,道:“底片不是那张又能如何?放心,我会让她交出来的。”

    那张底片是假的。

    顾维其实已经洗了出来,只是没告诉顾缃,怕顾缃自乱阵脚,毁了顾维的计划。

    没想到,顾轻舟三言两语,还是把顾缃的底线给攻破了。

    顾缃乱了,她就不能成为顾维的利器,反而会拖累顾维。

    顾轻舟轻松就毁了顾维的一枚棋子。

    顾维静静抬眸看了眼楼上。

    “顾轻舟啊,你真是个不容小窥的角色,怪不得连我姆妈都能栽在你这个贱人手里!”顾维凝眸。

    顾缃和顾缨,完全不是顾轻舟的对手。

    哪怕是顾维,对顾轻舟也不敢掉以轻心。

    “阿姐,你跟我去酒店吧,暂时别住在家里。”顾维道。

    原本安排顾缃在家中,是扰乱顾轻舟的。

    现在顾缃已经泄了底气,她会被顾轻舟玩死的,顾维暂时还不能丢下姊妹。

    不管是计谋还是亲情,顾维都需要顾缃和顾缨。

    这是她现在仅有的亲人了。

    “好好。”顾缃立马道,之前的气势全不见了,又被顾轻舟吓破了胆。

    顾轻舟晚上没有住在三楼。

    她仍是害怕那个房间。

    但是,顾轻舟已经不想搬到顾缃房里去了。

    晚膳的时候,顾圭璋回来了,对顾维越发客气,就像当初顾轻舟得势的时候一样。

    现在,顾圭璋觉得尚副部长的地位胜过督军府,就格外巴结顾维,把顾轻舟踩了下去,对顾维言听计从。

    “阿爸,我想接阿姐和缨缨一起去酒店,给我作伴。”顾维道。

    顾圭璋说:“会不会打扰你们?”

    “不会的。”顾维笑道。

    顾圭璋就恨不能亲自把顾缃和顾缨送去。

    饭桌上,顾维没有继续挑衅。

    顾轻舟也沉默吃饭。

    饭后,顾轻舟跟顾圭璋道:“阿爸,现在三楼就我一个人住,我很害怕,能不能搬到二楼,跟二姨太作伴?”

    “随你。”顾圭璋没心思管顾轻舟。

    二姨太抱了两床被褥,顾轻舟和她一人一个被窝。

    她和顾轻舟聊天。

    顾轻舟则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心思。

    “顾维派人跟踪我,这是早已怀疑我行迹不对劲;顾缃提到了我的乳娘,难道她们查到了我乳娘的什么秘密吗?”顾轻舟想。

    她默默想着,二姨太说什么,她全然没听见。

    二姨太也察觉顾轻舟心事重重的,没有继续追问。

    顾轻舟枕着脑袋想心事,二姨太呼吸均匀,进入了梦乡。

    早起时,顾维又来了。

    这次,她是独自前来,坐了一辆新款豪华汽车。

    “轻舟姐,我送你去学校吧。”顾维轻笑道。

    顾轻舟道:“多谢你。”

    顾维有话跟顾轻舟说。

    上了汽车,顾维笑道:“轻舟姐,我希望能拿回那张照片和底片。你洗出来的照片,全部交给我吧。”

    那张照片,就是顾缃推老太太下楼那张。

    顾轻舟坐稳,微微斜睨她:“我为何要给你呢?”

    顾维淡笑,从她的口袋里,也掏出一张照片:“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她把照片递给了顾轻舟。

    照片上,是一个衣着破旧的女人,她头发零散着,形容枯槁。

    顾轻舟认识她,她曾经在顾公馆门口探头探脑,看到有人出来,又立马跑开,顾轻舟去抓她,都没有抓住。

    如今,顾维拿了这张照片给她。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轻舟姐,你认识她吗?”顾维轻笑。

    顾轻舟摇摇头。

    顾维细细看着她的神色,见她毫无变化,心中惊叹她的能耐,什么都能收敛住。

    “轻舟姐,你以为我诈你?这个女人现在在我手里,你需要我将她送到督军府去吗?”顾维笑问。

    顾轻舟不解:“送去做什么?”

    “这个女人,她就是你的乳娘。”顾维声音轻柔。

    顾轻舟心中一怔。

    若是从前,她可以装作漫不经心,现在却狐惑了。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让顾轻舟开始迷茫。

    “是吗?”顾轻舟很快镇定,笑容不减,“那你送去督军府吧!若是你怀疑我的身份,就直接去告诉司家!”

    顾维在诈顾轻舟。

    若是顾维有了证据,她早已把这个女人给了司夫人。

    顾维是奔着置顾轻舟于死地来的,她会给顾轻舟机会?

    这个女人的身份,顾维自己都不确定,但是肯定跟顾轻舟的乳娘有关。

    “轻舟姐,你不要生气嘛。”顾维倏然转变了话风,笑盈盈的服软,“我们总需要让步,才有谈的空间,是不是?”

    “你想谈什么?”顾轻舟问。

    “我想要我阿姐的照片。”顾维这时候,亮出了底牌,“你把我阿姐的照片和底片给我,我把这个女人给你。”

    “我要这个女人做什么?”顾轻舟好笑。

    “这个女人自称是你乳娘,万一她去了督军府说,或者传出去,哪怕没有真凭实据,也足以给你添堵不是吗?”顾维笑道,“我给了你,你可以审问她。”

    “我不需要!”顾轻舟冷漠。

    顾维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她神色一瞬间冰冷。

    而后,顾维轻轻咳了咳,司机就突然加快了油门。

    顾轻舟包里拿出短刃,架在顾维的脖子上:“想绑架我吗?”

    顾维没提防这点,一瞬间变脸。

    谁能想到,顾轻舟的书包里带着刀?

    她是混青帮的吗?

    哪有名媛包里带刀!顾维太意外了,怕顾轻舟鱼死网破,真把她杀了。

    “你这是做什么?”顾维恼怒,“我可没有绑架你。”

    “那就停车。”顾轻舟的刀子,往下按了几分,几乎要割破顾维的肌肤。

    “停车,停车!”顾维感觉到很疼,血好像流了下来,大声喊司机。

    顾轻舟是疯了。

    司机就停下了车子。

    顾轻舟下车之后,立马乘坐黄包车,满城转悠,确定没人跟着她时,她去给司行霈的别馆打了电话。

    她需要顾维手里那个女人。

第292章 少帅杀人如麻

    顾轻舟遇事镇定。

    在顾维面前,她没有露出半分异色,好似对那个女人毫无兴趣。

    实则她很害怕,心中早已惊涛骇浪。她不是怕顾维算计她,而是怕真的查出乳娘身份不对劲。

    跟她乳娘有关的,都让她起了警惕。

    “帮我找到她,从顾维那里下手!”顾轻舟道,“审问她。”

    司行霈在电话里,声音温柔道:“好好去念书,这件事交给我,你放学之后过来。”

    顾轻舟嗯了声。

    准备挂电话时,司行霈喊了句“轻舟”。

    “啊?”

    “顾维欺负你了吗?”司行霈声音微沉。

    顾轻舟笑了笑,道:“没有,她倒是被我吓破了胆。”

    电话那头,传来司行霈低沉的笑声,很温暖:“好孩子!”

    挂了电话,顾轻舟去了学校。

    她眼前仍会出现顾维给她的照片,那个女人的脸,她记得很清楚。

    她当时觉得很眼熟,却总是想不起来。

    现在想想,那女人不是跟自己的乳娘有几分相似吗?

    她一上午心不在焉。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快要毕业考了,你用点心好不好!”颜洛水轻轻戳她的额头,“气死了,你们俩都有密斯朱保着,都不担心毕业,就我累死累活读书。”

    她说顾轻舟和霍拢静。

    顾轻舟轻笑。

    下午是声乐课和圣经课。

    圣经课上了一半,顾轻舟就溜走了,她实在等不及。

    去了司行霈的别馆,副官告诉她,团座还没有回来。

    “团座抓到什么人了吗?”顾轻舟问副官。

    “早上抓了个女人,是从五国饭店找到的,她偷了东西。”副官告诉顾轻舟。

    顾轻舟微微松了口气。

    副官给军政府打了个电话。

    司行霈这几日需得在城里,处理一些军务文件。

    接到电话,他开车回来。

    身后跟着一辆货车,车上就押着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很是单薄削瘦,顾轻舟认识她,在顾公馆门口见过两次。

    她换了件干净的囚衣,却从脖子处,看得出鲜红的痕迹。

    她受到了刑讯。

    “说吧。”司行霈让顾轻舟坐在沙发上,对这个女人道,“把你在牢里交代的事,再说一遍。”

    女人声音颤颤巍巍的,不知是害怕,还是被打得太厉害,虚弱不堪。

    “我我叫李红,小时候跟姐姐在孙家做工,我偷东西被赶出去了。”女人道,“后来我姐姐做了孙家大小姐孩子的乳娘。”

    顾轻舟狐惑看着她,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这女人是吓坏了,说话时眼珠子急溜溜直转,无法叫人相信,却也没立场去怀疑。

    顾轻舟不开口。

    “我去顾公馆,是知道孙家大小姐的孩子回来了,以为我姐姐也回来了,想去占点便宜。”女人继续道。

    她声音是颤抖的,眼神是畏畏缩缩的。

    顾轻舟望着她,表情平静,心中却起了点涟漪:“你看到我,为什么要跑?”

    “您不认识我,我怕您以为我是小偷,派人打我。”女人道。

    从小就偷窃,自然是做惯了贼。看到顾轻舟,怕被误认为是贼,害怕被主人家抓起来打,躲开是习惯性的反应。

    顾轻舟从她脸上,没有看出半分端倪。

    “我乳娘说过你!”顾轻舟突然道,“我想起来了,她提到过你,她说你嫁人了。”

    “她胡说的,我从十七岁就没有再见过她,她不知道我有没有嫁人。”女人虚弱道。

    顾轻舟蹙眉。

    说真的,这个女人如此回答滴水不漏,顾轻舟的试探,没有起到作用。

    她的乳娘,的确是从未提过这人。

    她要么就是知道,顾轻舟的乳娘绝不会提她;要么就是身份正确,她就是乳娘的妹妹。

    到底该不该相信?

    顾轻舟凝眸。

    司行霈一直沉默着,静静看顾轻舟。

    “好了,我让人送你走吧,你不能留在岳城。”顾轻舟问完了,最终对这个女人道。

    有人会拿她做文章。

    就像顾维,她会诬陷这个女人是顾轻舟的乳娘,从而怀疑顾轻舟的身份。

    这让顾轻舟无法自证,甚至顾圭璋也不能证明什么。

    顾轻舟不像她母亲,也不太像顾圭璋。

    她觉得自己的身份没什么可疑的,只是她不能给人把柄。

    “小姐,您多给点钱,让我去哪里都行。”女人立马给顾轻舟跪下。

    顾轻舟看了眼司行霈。

    司行霈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道:“交给我吧。”

    “多给她点钱,让她别在行窃了。”顾轻舟道,“不要送得太远,等明年我接了乳娘回来,再问问乳娘的意思,毕竟是她妹妹。”

    司行霈颔首。

    顾轻舟心中对这件事,有了七成的相信,却仍带着三分的怀疑。

    司行霈重新送这个女人出去。

    越野车宽大的车厢里,车灯一晃一晃的刺眼。

    女人跪着,不停给司行霈磕头:“长官,您饶了我吧!”

    她不知道司行霈的身份,只知道对方是个军官。

    司行霈沉吟了下,猛然挥手,一把匕首插进了她的脖子里。

    血溅四壁,司行霈避开了。

    女人死不瞑目,难以置信看着司行霈。

    司行霈则沉吟良久。

    “团座。”车子到了地方,副官处理尸身,司行霈却还在愣神。

    “尸身不要留下痕迹,处理干净。”司行霈吩咐副官。

    副官道是。

    副官去处理了,司行霈依靠着车门抽烟。

    青烟袅袅,他回想那女人的话,心中一团寂静。

    雪茄一根接着一根,直到副官回来,司行霈都还在愣神。

    他需得做一个决定——一个能保护轻舟的决定。

    回城之后,司行霈没有回别馆,他去了另外的地方,召集了自己的手下。

    这是一批精锐的刺客,司行霈自己培养的,他们是一支利器。

    “半个月之内,把他们给我找到!”司行霈对手下的人道,“顾小姐在那个庄子里生活过,不可能没有痕迹。找到她的乳娘和师父。”

    “若是遇到了反抗,是保全还是”下属问。

    “反抗很激烈的话,留一个活口!”司行霈道。

    不着痕迹吩咐妥善,司行霈才回了别馆。

    “我暂时派人送她去了香港,那边有我的人,会把她藏好。”司行霈告诉顾轻舟,“司家和顾维绝对找不到她。”

    顾轻舟松了口气。

    而后,她似警惕般,拉起了司行霈的袖子:“你杀人了?”

    司行霈袖子上,有一滴鲜血,已经干涸了。

    仍是被顾轻舟看了出来。

    “嗯,今天抓了个人,在牢里审问了半天。”司行霈笑道,“不见点血,那些人是不会老实的。”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说得很平淡。

    顾轻舟就抱住了他的腰。

    司行霈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觉得她像只温顺的小兽,他喜欢她软软依靠着他。

    这么好的顾轻舟!

    已经九点了,顾轻舟还是要回顾公馆,这个当口,她不能叫顾维抓到了把柄。

    “别回去了,住在这里吧。”司行霈不肯放手。

    顾轻舟失笑:“不行的,顾维正在找我的把柄。”

    司行霈就挺想杀了顾维。

    顾轻舟回到了顾公馆时,二姨太已经搬到了顾圭璋的房间,把她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顾轻舟。

    顾轻舟心安理得住下。

    她在想司行霈袖子上那滴血。

    “他会不会杀了李红?”顾轻舟想,“若是他动手了,说明李红的话都是假的,是司行霈教她说的。有没有可能,那个李红才是孙绮罗女儿的乳娘,而我和李妈,都是冒充的?”

    难道,自己十六年的生活,是个巨大的骗局吗?

    顾轻舟觉得汗透脊背。

    这不可能!

    若真是这样,她可能会发疯!

    “没有人会花十几年的时间去培养一个孩子,争夺孙家留下来那点稀薄的财产!”顾轻舟想。

    她不应该因为一点小事,就否定了自己。

    “不会的,李妈是这个世上最疼我的人,她绝不会骗我!”顾轻舟想。

    若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信任,就是李妈。

    她绝对不能怀疑她。

    “其实我六岁的时候,来过一趟岳城。”顾轻舟模模糊糊的想,“当时是为什么来的?”

    她惊悚打了打自己的脑袋。

    她在怀疑谁?

    怀疑李妈骗她,还是怀疑司行霈欺瞒她?一个是养育她的恩人,一个是她爱的男人,都是最疼她的,为何她不相信他们?

    顾轻舟丢开了这些纷乱的思绪,沉下心去睡觉。

    没过几天,顾家得到消息,顾缃要跟魏市长的二公子魏清俦订婚。

    顾轻舟听到此信时,只感觉荒唐。

    “政治真是个荒诞的东西,它的权力会把人变得面目全非。”顾轻舟想。

    魏家和顾缃联姻,不就是为了巴结尚副部长吗?

    尚副部长是什么地位?司行霈跟顾轻舟说过,政治部相当于以前的吏部,所有文官升迁调动,都要经过吏部。

    而尚副部长,等于是吏部侍郎。

    这能不好好巴结吗?

    魏市长想要更进一步,就要经过政治部。哪怕他不巴结尚副部长,也绝不敢得罪他。

    尚副部长最疼爱的姨太太提出,让魏市长的公子娶她姐姐,魏市长敢不答应?

    这是最被动的一种。

    也许,提出结亲的,就是魏市长自己呢

    “没想到,顾缃忙碌了一圈,不及顾维一句话。”顾轻舟失笑,“她白坐了几个月的牢,想起来只怕怄死了。”

第293章 顾轻舟的毒计

    顾轻舟依旧念书,准备毕业考。她住在二姨太的房间里,心情还不错,至少不害怕了。

    顾维偶然到顾公馆,带着趾高气昂的顾缃和顾缨。

    每次,顾缃都要找点事。

    “阿姐,听说你要跟魏家二公子订婚啦?”顾轻舟娇憨顾缃,“那你最好祈祷,尚副部长永远得势!”

    顾缃脸色骤变。

    她设计绑架魏二公子,现在却要嫁给他。一旦尚副部长失势,魏家肯定要报复她,她会生不如死!

    这种结果,顾缃不是不知道。

    顾缃铁青着脸:“你诅咒尚副部长?”

    “没有啊,我祝他永远得势啊,倒是阿姐你,为何说出诅咒的话?”顾轻舟笑道。

    磨嘴皮子上,顾缃赢不了顾轻舟。

    顾维给她姐姐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折腾了。

    而顾缨是个贱骨头,没人依靠时怂得可怜,得势了立马耀武扬威。

    “轻舟姐,你的那个乳娘不见了。”顾维声音神秘而诡异,悄声对顾轻舟道,“看来,你是心中有鬼,才把她弄走的吧?”

    “你在说什么?”顾轻舟一脸茫然,“我的乳娘在乡下,她过得好好的。”

    顾维失笑。

    这个人真能装!

    怪不得她们母女全栽在她手里!

    顾轻舟的手段也很厉害,雷厉风行。顾维只不过是去逛个街,回来之后,那个女人就被警备厅的人带走了。

    等顾维派人去找,警备厅的人又否认他们带过人。

    “我们没有去五国饭店抓过人啊,姨太太,若是确有此事,请您派人来认一认,到底是谁去抓的。”警备厅的厅长如此说。

    顾维的人挨个认人:没有,去五国饭店抓人的,只是冒充了警备厅。

    顾维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吃了大亏。

    岳城不是尚副部长的势力范围,顾维展不开手脚。

    她知道是顾轻舟做的,可惜她现在没了人证。

    这件事上,顾维暂时只得认栽。

    她不会放过顾轻舟的。

    顾维不仅替顾缃安排了订婚宴,还把她从南京带过来的朋友,介绍给了顾圭璋。

    “这是上官女士。”顾维道。

    上官女士,就是顾轻舟第一天见过的那位太太,她看上去四十来岁,微胖,慈善。

    顾维告诉顾圭璋:“上官女士是离婚了的,她前夫在武汉,现在她自己开了两家纺织厂。”

    顾圭璋顿时双目放亮。

    这个上官女士,一看就知道软弱宽容,有钱又大度。

    顾圭璋娶了她,就等于娶了一座金矿。到时候,什么姨太太得不到?

    顾轻舟冷眼旁观,不动声色。

    到了周五,顾维去拜访了司公馆的老太太。

    晚夕顾轻舟回到家,老太太就打电话给顾轻舟。

    “你过来。”老太太在电话里,声音有点不稳。

    顾轻舟不知何事,连夜去了司公馆。

    老太太神色不虞:“今天下午,你妹妹来过了,她说你去年到今年,一半的时间不住在家里,而是住在外头。你跟你父亲说,你是在司公馆陪我,这话是真是假?”

    顾轻舟心头大震。

    她表情如常,面上肌肉动都没动一下,道:“维维是这么说的吗?”

    “怎么,这话不对?”老太太狐惑。

    在顾轻舟来之前,老太太是很生气的。

    女孩子夜不归宿,这件事非常严重,而且她还利用老太太。

    两罪并罚,老太太恨不能拿了顾轻舟打一顿,问清楚情况。

    如今瞧顾轻舟这淡然模样,好似并不是那么回事。

    “维维的母亲,也就是我的继母,承认自己杀了我的生母,结果在牢里上吊自尽。

    我是少帅的未婚妻,维维怀疑我有军政府的势力,在牢里杀了她母亲。她这次回来,诸般挑事。所以她跟您说这样的话,我一点也不惊讶。”顾轻舟道。

    老太太一想,这话倒也不假。

    秦筝筝在牢里自尽,顾维身为女儿不敢相信,又有秦筝筝亲自承认杀了顾轻舟的生母,怀疑顾轻舟动手,合情合理。

    这样,两个人就结下了冤仇。

    顾维诬陷顾轻舟,也就顺理成章。

    岳城是司家的天下,假如顾轻舟和某个男人不规矩,而且是一年半,司家早就查出了蛛丝马迹。

    除非她勾搭上的是司督军的长子司行霈。

    在整个岳城,只有司行霈有能力遮掩任何痕迹。

    然而,顾轻舟又不认识司行霈!

    司行霈心高气傲,他哪里看得上顾轻舟?

    “唉,我真是老糊涂了。”老太太紧紧握住了顾轻舟的手,“我现在上了年纪,心里存不住事。若是从前,我怎能听信那个小丫头的鬼话!那丫头在学校偷试卷,离家出走之后勾搭权贵做了姨太太,想来不是个好东西!”

    顾轻舟微笑:“您是越发慈悲善良了,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

    老太太点点头。

    从司公馆回来,顾轻舟抱着胳膊坐在汽车里,背后一层冷汗。

    跟司行霈的事,始终尴尬。

    这件事,她做得不光彩,虽然最开始是司行霈逼迫着她,但是她现在已经陷进去了。

    司家怎么骂她都是应该的。

    只是顾维,真的留不得了。

    顾维没有杀顾轻舟,她打算先毁了顾轻舟的婚姻,再拉拢顾圭璋,毁了顾轻舟在家中的地位。

    从此,顾轻舟落在顾维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顾维明天会不会拉了顾圭璋去司公馆对峙,或者其他姨太太?”顾轻舟想,“哪位姨太太会最先背叛我?”

    防不胜防!

    顾轻舟不能等了,她准备出手!

    翌日一大清早,顾轻舟去上学,其实是去了司行霈的别馆。

    司行霈昨天回来很晚,还在睡觉。

    顾轻舟趴在他的床边,他顺势就压住了她。

    他使劲亲吻她,顾轻舟推开:“昨日老太太找我了。”

    她把顾维的话,告诉了司行霈。

    司行霈立马清醒过来。

    “老太太为难你了吗?”司行霈很心疼,问她。

    “没有,我支吾过去了。”顾轻舟道,“但是顾维不会放弃的,她随便带顾公馆一个人去见老太太,我的话就不攻自破。”

    司行霈蹙眉。

    “尚副部长这次是奉命到岳城,来给司督军找茬的,对吗?”顾轻舟道。

    司行霈颔首。

    “怎么不给他一点颜色?”顾轻舟问。

    “他在南京背景很深,而且督军现在正在准备成立海军,也需要南京的批准。这个时候闹僵,对岳城不利。”司行霈道。

    司行霈一下子就把军事机密告诉了顾轻舟。

    原来,胡同贤答应司督军的,是送给他十名资深海军将领。

    司督军准备城里一支海上战舰,这是他多年的理想。

    南京怕岳城和武汉一样,脱离南方政府,自立门户,所以对岳城很提防。建海军的事,困难重重。

    “可以背后下拌子。”顾轻舟道。

    司行霈失笑:“一旦他出事,南京就知道是岳城搞鬼,这个背后下拌子和当面捅刀子,结果是一样,你以为我们傻呢?”

    而后,司行霈又说,“尚涛这个人,阴险狡猾,死在他手里的政客多不胜举,他也是一步一血痕爬上来的,他警惕得很。”

    “我来做,怎样?”顾轻舟道。

    司行霈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尚涛是老资格的狐狸,我都没把握能拿下他,我怕你吃亏。”

    “我试试。”顾轻舟道,“你能弄到没有身份背景,又必须要死的女人吗?”

    “我手上倒是有个日本女间谍,她是东北人,说一口很流利的中国话,后来才投靠了日本。”司行霈道,“他们是单线特务,她的上线被我杀了,其他特务甚至不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她无声无息。”

    “我要这个人!”顾轻舟道。

    司行霈轻轻吻了下她的面颊。

    “司行霈,我闹一个大事,让南京方面都收拾不了局面!”顾轻舟道,“我需要去找霍爷帮忙。我最近跟霍爷接触很多,你不会生气吧?”

    这方面,司行霈还真的不生气。

    他非常清楚霍钺的为人。

    霍钺绝不敢动司行霈的女人。同样身为男人,霍钺清楚什么线是绝对不能踩过去的。

    “心里想着自己是谁的,别乱抛媚眼就行。”司行霈道。

    很快,他就派人把那个日本人培养的华人女间谍送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将其收拾一番,安排在司行霈的另一处宅子里,重兵把守。

    她给这个女人梳洗、化妆,然后拍了很多照片。

    拿着这些照片,顾轻舟从自己的保险柜里,取出两根大黄鱼,去见了霍钺。

    她把照片交给了霍钺,然后让霍钺帮这个女人捏造一个身份。

    “放心,今天就能办妥了,没人再能查出她的端倪。”

    一切准备妥当,顾轻舟去见了那个女间谍,问她:“你叫什么?”

    “山本颖。”女人很骄傲道。

    “你明明是华人。”顾轻舟笑,“怎么做日本人的走狗?取个日本名字,显得很高档吗?”

    女人想解释,顾轻舟打断了她,她不想知道。

    顾轻舟在她腰上绑了炸药,道:“以后我就叫你阿颖吧。阿颖,我要去拜访我妹妹,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你要炸死她?”阿颖冷漠,对生死置之度外,言语之中对顾轻舟格外恶毒。

    顾轻舟忍不住笑了:“炸死她?那我自己能跑得掉吗?放心,我今天不会让你死的。”

    阿颖不解看着顾轻舟。

    顾轻舟微笑,没有言语。

第294章 泼了一脸的茶水

    顾轻舟安排好了一切。

    她需要一个借口去看顾维,故而回到了家里。回到顾公馆时,顾圭璋满面怒容。

    他对顾轻舟很生气,肯定是顾维挑拨了什么。

    不用想,是顾轻舟夜不归宿的事。

    顾轻舟早就想过,这件事会爆发,却没有想到是今天。

    “你这些日子,到底跟谁鬼混?”顾圭璋大怒。

    顾轻舟倏然就站直了腰。

    她眸色似严霜轻覆,冷冽的光芒落在顾圭璋身上:“阿爸,我这些日子,不是一直住在家里吗?”

    顾圭璋微愣。

    他知道,顾轻舟想要他帮忙圆了谎言。

    可顾维说过,就连司督军,也要经过南京政治部,没有尚副部长的支持,顾圭璋一辈子别想要升迁!

    这个时候,趁机调到南京去,又能娶个富婆媳妇,前途不可限量!

    留在岳城,能有什么机会?

    顾轻舟能提携娘家吗?

    她将来嫁到了督军府去,又有多少自主权?

    顾圭璋心意微乱,两个女儿之间,他不知道该取舍谁!

    后来他又想起顾维的话:顾轻舟还没有嫁给司慕呢,万一她真的在外头鬼混,司慕迟早要查出来,不娶她或者娶了也休弃她,顾圭璋岂不是竹篮打水?

    如此说来,还是站在顾维这边更可靠。

    “混账东西,你当面撒谎!”顾圭璋更怒,“走,你跟我去督军府说清楚,我不遮掩你的丑事!这一年来,你到底跟谁混?”

    顾圭璋早已决定,放弃顾轻舟,选择顾维。

    顾维想要顾轻舟死。

    “真要说清楚?”顾轻舟眼眸霜色更浓,“太仓倪家的事,也一并说明白?”

    顾圭璋倏然退后了一步。

    他差点忘了这件事。

    他还有把柄捏在顾轻舟手里。

    太仓倪老九的尸体是霍钺处理的,他肯定是留下了证据。

    “你!”顾圭璋脸色骤变。

    “阿爸,要不要去说清楚?”顾轻舟问,“还是你牢记,我从来没有在外头留宿过?”

    顾圭璋脸色雪白。

    顾轻舟让他当面撒谎。

    可这种事情,顾圭璋先露怯了。

    倪老九死在他家里,他无法自证清白。若是闹出来,他身上添了污点,顾维再有能耐,也无法让顾圭璋仕途更进一步。

    顾圭璋的风向立马改了。

    他沉吟了片刻,低声道:“我们顾公馆门风严谨,若是你宿在外头,我岂能容你?你从未在外头厮混过。”

    顾轻舟微笑了下。

    她表情冷酷,眸色阴沉,这么突兀微笑,令人不寒而栗。

    她冷漠的眸子里,有摄人心魄的寒芒。

    “阿爸,不要变来变去,投机倒把永远没有前途!”顾轻舟道,“选择一条路,你知道是不会吃亏的。”

    顾圭璋跌坐在椅子上。

    他居然沦落到被女儿威胁。

    他的父权和尊严呢?

    顾圭璋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家中说一不二的日子结束了。他的女儿们,把他当棋子使。

    也许,这就是自食恶果吧?顾圭璋不也是把她们当踏脚石吗?

    顾轻舟则上楼,换了套精致漂亮的旗袍,复又缓步走下来。她穿着天水碧绣小朵榴花的旗袍,软绸贴着她的身段,衬托出她的曼妙。

    中袖旗袍,露出一段纤细嫩白的胳膊,似美玉无瑕。顾轻舟带了一串珍珠手链,珠光盈盈。

    “阿爸,我不想和维维闹得不开心。从前有什么事,该赔礼就赔礼,我应该去见见维维。”顾轻舟道。

    顾圭璋回神,大喜:“你们姊妹和睦,相互帮衬,自然是极好的事。”

    “那您给她打个电话,就说我马上到。”顾轻舟说。

    顾圭璋颔首,果然给顾维打了电话。

    “她来做什么?”顾维问,

    “她说要给你赔礼道歉。”顾圭璋道。

    顾维接到电话,心情很愉悦,漂亮的眼角轻扬。

    顾轻舟,她送顾缃的照片来了,她终于来求饶了!

    顾维赢了她第一回。

    以后,没了把柄在顾轻舟手里,顾维就可以放开手脚折腾她了,她要顾轻舟死得更难看。

    顾维倏然将头发弄乱,趴在床上大哭。

    尚副部长正好跟魏市长等市政厅的官员开完会,想着他最新宠上的十二姨太,回来享受一番鱼水之欢。

    不成想,进门却看到这一幕。

    “谁惹你生气了?”尚涛心疼扶住了顾维。

    顾维眼睛都哭肿了。

    “还不是顾轻舟?”顾维大哭。

    顾维被白家培养,用她去勾搭尚涛,可是一见面,她就自报底细,她不是什么白薇,而是走投无路的顾维。

    她的坦白、她的年轻美貌、她无处安身的可怜,一下子就击中了尚涛。

    尚涛今年五十六岁了,还保持着中年人紧致的身材,只是好几年没有纳新的姨太太。

    这次破例纳了顾维,给了她名分,只因顾维投中了他的心思。

    顾维就聪明在这一点上。

    她反其道而行之,得到了尚涛的宠爱,尚涛也就知道,当初逼迫顾维离家出走的,是顾轻舟。

    顾轻舟用试卷陷害顾维,怕顾维取代她的位置。

    不管真假,顾轻舟是顾维的仇敌,尚涛对她也充满了恨意。

    “我说的是实情,她就是常常不住家中,怎么成了诬陷她?我阿爸打电话来,说顾轻舟要过来找我对峙。”顾维哭着道。

    尚涛安抚顾维,同时也恼怒:“她是个什么东西?别说还没结婚,就是她真的做了司家的少奶奶,也只是小小军政府的儿媳妇,敢跟我的姨太太对峙?”

    尚涛这头一腔怒火,顾维反而安慰他,起身给他倒了杯茶。

    顾轻舟带着佣人“阿颖”进门的时候,尚涛正在喝茶。

    尚涛打量顾轻舟。

    顾轻舟还是很漂亮精致的,但不是尚涛喜好的类型,加上顾维丑化她在先,尚涛一见她,顿时怒从心底而生。

    他豁然站起来,手中热茶兜头泼向了顾轻舟。

    顾轻舟微愣。

    她刚走进来,还没有开口,就被尚涛泼了一脸的茶。

    茶有点烫,她肌肤生疼。

    “阿颖”瞧见了这一幕,没有动弹,她身上还绑着炸弹呢。

    尚涛怒指顾轻舟:“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岳城军政府,小小的土匪衙门,居然敢骑到老子头上!来人,去把司炎给老子叫来!”

    司炎,就是司督军的名讳。

    顾轻舟拂去脸上的茶叶。

    她湿漉漉的刘海,全部黏在额头上。

    “尚副部长,您息怒啊。”顾轻舟低声道,“我是来给姨太太赔不是的。”

    “老爷,算了算了。”顾维还想要顾轻舟手里的照片和底片,见顾轻舟狼狈不堪,她已经很满足了,不能真把顾轻舟吓跑了。

    顾维求情,柔声将尚涛劝到了隔壁房间。

    那个跟着来的女间谍阿颖低笑:“你看上去不如一条狗,他可以随意打骂你,可怜的贱人,你也有今天!”

    顾轻舟没有动。

    阿颖的落井下石,她一点也不生气。

    “他看你的样子,哪怕你脱光了躺到他身边,他都不肯要你。你这个女人,是烂透了吧?”阿颖继续道。

    “你想要让我失态,然后和你厮打,你趁机抢了炸药包的开关,自己逃跑?”顾轻舟湿漉漉的刘海下面,那双眸子精明而睿智,光芒澄澈对阿颖道。

    阿颖一怔,继而忍怒。

    阿颖的心思,一下子就被顾轻舟拆穿了。

    “贱货!”阿颖低声骂,“没用的东西,猪狗不如!”

    反正要死,阿颖不怕顾轻舟,尽情辱骂她。

    顾轻舟不理。

    等顾维回来时,阿颖收敛了愤怒,安静站在旁边。

    顾轻舟把照片和底片都交给了她。

    “照片给你,你不要再去司公馆了。”顾轻舟低声,没了方才的犀利,似哀求顾维。

    顾维接在手里道:“你没有存其他的?”

    “没有。”顾轻舟说。

    “那好。”顾维轻笑,“轻舟姐,你瞧,我们也可以和解的。以后姊妹和睦,该多好啊?”

    顾轻舟似舒了口气般,笑了起来。

    说了几句话,顾轻舟就带着她的女佣阿颖离开了。

    出了五国大饭店时,顾轻舟对阿颖道:“我一身狼狈,不能这样去见人,你先出去,我马上就到。”

    阿颖身上绑着炸药,她不敢逃。

    她愤怒看着顾轻舟,见顾轻舟要折回顾维那边,阿颖只得先出去。

    门口不远处,有几个副官站在门店的屋檐下,阿颖也不敢跑。

    她被关押的那些日子,挨了不少的刑讯,她知道逃跑的下场,况且身上还绑着炸药,这时候就更加不适合。

    刚走出去,突然有记者,对着阿颖拍了几张照片。

    阿颖有点糊涂。

    她微微愣神时,顾轻舟也出来了。

    一辆汽车靠近,顾轻舟带着阿颖上了汽车。

    顾维拿到了照片,却怎么也不能安心。

    “顾轻舟会这般容易认输吗?”顾维想。

    她不敢掉以轻心,同时却又想不到顾轻舟把照片和底片交出来的原因。

    “她再聪明能干,在权势面前,她也是个无能的。”顾维想到尚涛泼顾轻舟那一脸的热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痛快!

    也许,她真的太想多了。

    顾轻舟无路可走了,在尚副部长的姨太太面前,她失去了依仗。

    连司督军都对尚副部长敬畏不已,何况是小小的顾轻舟?

    碾死她,就跟碾死蚂蚁一样。

    顾维得意洋洋,不成想次日早上就出事了。

第295章 惨败的顾维

    五国饭店门口出事了。

    无数的记者簇拥,疯狂的拍照。

    一个女人赤身,从五国饭店四楼的窗口跌落,当场死亡。

    血流了满地。

    乱哄哄的响动,吵醒了尚副部长和顾维。

    尚涛大怒,呵斥他的随从:“去看看怎么回事,当这里是菜市场呢?”

    随从去看了,然后气喘吁吁跑上来:“部长,出、出事了部长!”

    尚涛立马清醒。

    随从禀告了他,他这时候也懵了。

    一个女人,光着身子从他的房间跳下去,尚副部长怎么解释得清?

    而且,还来了无数的记者。

    “这是陷害!”尚副部长双目赤红,又怒又担心。

    死了个女人没什么,被记者拍到了,这就有点麻烦,处理起来很复杂,可能会影响到总统对他的信任。

    他到岳城是身负重责,却被人陷害,他太不小心了。

    尚涛立马给南京打电话。

    长途电话,中间要转接无数次。

    但是尚涛运气不错,很快电话就打到了南京。

    总统秘书长跟他私人关系很好,对他道:“你先别慌,不能心虚,我请示了再去营救你。”

    等尚涛挂了电话,岳城警备厅的人就来了。

    女人的尸体抬走。

    “老爷,这个人是怎么到咱们饭店的?”顾维也慌了,她总感觉这件事跟顾轻舟有关。

    但是,顾轻舟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女人,她还能在岳城只手翻天吗?

    不可能,顾轻舟没这么厉害!

    牵扯命案,警备厅暂时将五国饭店围起来,不许闲杂人等进出。

    “尚副部长,委屈您了,暂时您不能离开五国饭店,我们会派人照顾您的饮食起居。”军警道。

    尚涛大怒,给督军府打了电话。

    司督军正愁没借口把尚涛囚禁起来,此事立马给了他机会:“尚副部长,您得配合警备厅的调查。”

    尚涛气得把电话给砸了。

    司行霈这些日子,帮着他父亲筹建新式海军,他可能要去趟香港,接手一批军舰。

    只是,他不太放心顾轻舟。

    尚涛的电话打过来时,司行霈也知道五国饭店出事了,死的那个女人,就是司行霈给顾轻舟的华裔日本间谍。

    “用桃花计来陷害尚涛?”司行霈失笑。

    这个时候,司行霈觉得,顾轻舟到底只是个孩子。

    她再厉害,政治手段还是太稚嫩了。

    “一个桃花计,一个死去的无名无分的女人,很难扳倒尚涛啊。”司行霈想。

    不过也为难她,前后不到一天的功夫,她设计好了间谍的死,还安排了那么多的记者去伏击。

    尚涛不至于丢官罢职,却也要头疼些日子。

    顾维只怕不能再乱跑,去司公馆或者颜公馆找顾轻舟的茬儿了。

    司行霈如此想着,副官却告诉司行霈:“团座,有人冒充家属,把那个女人的尸体接走了。因那人拿着顾小姐的信,我就让警备厅放人了。”

    “轻舟派人接走了?”司行霈有点狐惑。

    司督军却很高兴。

    尚涛到岳城来,是监视司督军的海军计划。现在,尚涛自己惹了腥,司督军也能搪塞他。

    筹建海军极其繁琐,司督军最器重司行霈,事事都需要司行霈亲力亲为。

    在督军府忙碌了一整天,直到晚上,他们才休息。

    督军府安排了宵夜,已经是凌晨了。

    就在这个时候,司督军的副官,拿了一份凌晨印好、明早发出的岳城报纸给司督军瞧。

    “督军,您看这个。”副官神色凝重。

    司督军拿起报纸,看到了副官手指的地方。

    是一则讣告。

    “地下革命人士陈颖女士,昨日葬身在五国饭店。”

    司督军神色骤变。

    司行霈也拿过来瞧。

    讣告上,刊登了陈颖的照片,就是那个无名无姓的女日本间谍。

    一向聪明睿智的司行霈,在这个瞬间也怔愣了片刻。

    “顾轻舟啊顾轻舟,你聪明到了这等地步,不母仪天下,真是委屈了你!”司行霈忍不住唇角微弯。

    看到这则讣告,司行霈顿时就明白顾轻舟要做什么了。

    颜新侬也接过报纸看了眼。

    “这就是死在尚副部长饭店里的那个女人?”颜新侬问,“被追封了烈士?”

    司督军蹙眉:“这就麻烦了!死的是地下革命党,学生和工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游行抗议是免不了的!”

    其他参谋赞同司督军的话。

    “这个尚涛,弄谁不好呢,非要弄个革命党,还把人家弄死了!”有人道,“又要动乱几天。”

    “我看没什么大事。”也有参谋很乐观。

    司行霈却知道,要出大事了,顾轻舟肯定做好了全套的安排。

    他忍不住为顾轻舟的计划拍手叫好。

    一个桃花计,是不能伤及尚涛的皮毛;可是把革命人士拉进来,尚涛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吃过宵夜,司行霈去了趟顾公馆。

    顾轻舟怕他夜里爬墙,特意告诉过他,她现在住在二姨太的房间里。

    二姨太的房间有个很大的阳台,更加容易翻墙而入。

    司行霈进入房间时,顾轻舟已经睡着了。

    睡梦中的她,姿容安静。

    司行霈俯身,轻轻吻她的唇。她还没有醒,就闻到了雪茄的气息,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小东西,你这回闯大祸了。”司行霈轻轻咬她的耳朵,“你知道闹起来,岳城经济要损失多少?”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们现在巴不得岳城大乱。”顾轻舟悄声,“然后,军政府就可以浑水摸鱼,督军会替我加把火的,是不是?”

    司行霈笑了。

    顾轻舟精明到了这等地步,他仍是惊叹不已。

    司督军是要火上浇油,让革命人士的怒焰越烧越旺。

    很快,司督军就买通了文人,口诛笔伐尚涛害死革命人士。

    “这是打革命烈士的脸,这是复辟行径!”报纸上整天都在讨伐。

    这下子,就点燃了舆论的火种。

    第二天,岳城的革命人士,组织了学生罢课、工人罢工,所有人上街抗议,要求严惩破坏革命的罪魁祸首,给烈士报仇。

    顾轻舟没有参加游行。

    她去了颜家。

    颜太太不许他们出去。

    “这个尚副部长,真是罪该万死。”颜洛水评判这件事。

    晚夕颜新侬回来,颜洛水问他:“阿爸,岳城的学生罢课,要闹到什么时候啊?圣玛利亚学校都停课了。”

    “谁知道呢?”颜新侬情绪反而不错。

    在学生游行的遮掩之下,军政府正在筹备他们的海军。

    “阿爸,这个尚副部长,是不是要坐牢?”颜洛水又问。

    南京是革命人士创办的政府,他们不同于北平政府,不敢贸然残害革命党。

    尚副部长出了这种意外,丢官罢职是轻的。

    “官是做不成了,不至于坐牢。”颜新侬道,“他在南京背景很深,南京方面亲自派人来接他,明天就会到岳城。”

    这是军机,却不知道从哪里泄露了消息。

    第二天,报纸上就登出来,说南京政府包庇杀人凶手,羞辱革命烈士。

    “南京也全面爆发了运动,全城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声援岳城。”

    当看到这份报纸时,颜新侬也目瞪口呆。

    “这是有人煽动吧?”颜新侬道,“不至于传得这么快啊!”

    司行霈也看到了报纸。

    “我的轻舟,果然是下得了狠心的人。”司行霈忍不住笑了。

    他知道,事情会越闹越大,直到南京松口,公开给尚涛判刑,否则学生运动是不会停止的。

    南边是革命党的天下,学生们需要捍卫革命成果。

    此事已经被文人墨客定义为“残害革命烈士”,南京政府以为消无声息的政治把戏,就能平息,实在想得太简单了。

    尚涛死定了!

    前不久还威风凛凛的尚副部长,现在却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场学生运动,整整持续了半个月。

    很快,南边十二省学生和工人游行,声援岳城和南京。

    整个江南动荡了起来。

    若是再动荡下去,北方挥军南下,南京朝不保夕,总统府里恐慌了。

    “尚涛是保不住了,不杀他不足以平息民愤!”

    半个月后,南京政府发出檄文,将尚涛已“杀人凶手”的罪名逮捕,岳城的学生才从火车站和五国饭店门口撤离。

    尚涛的政治生命,从此就彻底结束了;他的生命,也未必能保得住。

    顾维面对这一变化,是瞠目结舌的。

    她都不知道怎么了,她得到了的荣华富贵全没了。

    这半个月来,她担惊受怕,等待尚副部长翻身,却没有想到,等到的却是“定罪”!

    尚副部长完了,顾维也完了。

    “是顾轻舟!”顾维看到了报纸,认出那个死了的革命烈士,是顾轻舟带过来的丫鬟。

    那天,顾轻舟把人带到了五国饭店,又安排了记者,拍下“阿颖”走出饭店的样子,让人确定她来见过尚副部长。

    翌日清晨,“阿颖”就死了。

    她刚死,报纸就给她发讣告,将她渲染成“烈士”,激起学生和工人的民愤,利用巨大的舆论压力,给南京政府施压,让南京出面处死尚涛。

    一切都安排得巧妙而妥当。

    顾维知道,自己又输了,输给了顾轻舟。

    而这次,她输得体无完肤!

    一个资深的老油条政客,就这样被顾轻舟弄成了死路一条,顾维无比的惊恐,她远远不是顾轻舟的对手了。

    “我得逃!”顾维绝不跟尚副部长一起回南京,去做尚家的寡妇,“我还没有给我姆妈报仇,我得去南洋寻找机会。”

    顾维打晕了五国饭店的侍者,乔装打扮到了码头,上了邮轮。

    她进了船舱时,终于松了口气。

    “维维?”幽黯的船舱里坐了一个人,她声音轻柔而缓慢,喊着顾维。

    顾维只感觉头皮发麻,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尽,她无力跌坐在地上。

第296章 我始终信任你

    码头一半是司行霈的地盘,一半是霍钺的。

    顾维想从码头离开,简直是自寻死路。

    她逃出来时,顾轻舟就知道了消息。

    等顾维去买好票,顾轻舟就先上船等着她。

    “你到底想要怎样?”顾维忍不住哭了。

    她知道前途渺茫。

    她再次落入了顾轻舟的魔掌里。

    顾维没有想过给顾轻舟活路,而顾轻舟也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这次的事,让顾维彻底看清楚了顾轻舟的实力。

    她实在太可怕了!

    尚涛是老奸巨猾的政客,在南京根深蒂固、人脉充足,别说小女孩子,就是手握重兵的司督军,也要忌惮他三分。

    结果,他被顾轻舟连根拔起了!

    顾轻舟知道政府的软肋在哪里。

    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派人塑造好了“陈颖”的身份,买通了地下革命人士,让他们组织好学生和工人。

    顾维从未想到过,顾轻舟能借力打力,能借出如此大的势来。

    “我想要怎样,你心中不清楚么?”顾轻舟微笑。

    她坐在幽黯的船舱里,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透进来稀薄的光芒。她黑发披散着,浑身透出清冷,就像从古墓里爬出来的鬼。

    这只鬼,会找顾维索命。

    顾维的大树被顾轻舟拔起,顾维这棵藤蔓失去了依仗,在顾轻舟手下没有半分胜算。

    顾维自知没有活路,不如索性一起死。

    她扑了过去:“顾轻舟,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顾维还没有靠近顾轻舟,就被狠狠踹了一脚!

    这时候,顾维才看见,有名副官跟在顾轻舟身后,隐没在最黑暗的地方。

    船舱里的动静,让外头等待的副官起了警惕。

    他们冲进去,按住了倒地的顾维。

    顾轻舟翩然起身,对副官们道:“捆起来吧,到了海中央的时候,再扔下去喂鱼。”

    顾维大惊,挣扎着爬起来:“轻舟姐姐,饶命啊轻舟姐!”

    副官堵住了顾维的口,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顾轻舟神色悠然。

    下了船,顾轻舟一身轻松。

    顾维这条毒蛇,彻底被清除了。

    她去见了司行霈。

    司行霈下午就要去香港,岳城的海军已经初具规模,那些日子的动乱,给了他们时机。

    “尚副部长会死吗?”顾轻舟问。

    “必死无疑了。”司行霈道,“革命烈士的仇不报,整个南京政府都是个大笑话!”

    革命起家的政府,敢羞辱革命烈士?

    想到这里,顾轻舟就忍不住笑了。

    她想起了那个自称“山本颖”的华裔日本女间谍。

    “她是华人,却憎恨自己的祖国,一心想要变成日本人。现在,她哪怕是死了,也要死死钉上华人的身份,她肯定死不瞑目!”顾轻舟笑道,“我算不算收拾了一名卖国奴?”

    “算。”司行霈笑。

    想到顾轻舟此次的计划,司行霈就忍不住惊叹。

    司行霈从未想过这样对付尚涛,可能是在他的认知里,革命人士难成气候;亦或者,他不愿意损失那半个月的经济。

    这段时间,损失是巨大的,收获更大。

    若没有那些热血学生的遮掩,岳城的海军也不会这么快筹备完毕。

    “轻舟,哪怕再难的事,到了你手里,都会办得妥妥当当!”司行霈搂紧了她,“你是个有大才干的人!你要是个男人,我就聘请你做总参谋!”

    顾轻舟心中温暖。

    司行霈的夸奖,让她踏实。

    她笑软在他怀里。

    如此聪明睿智的司行霈,居然夸她有大才干,顾轻舟心里想不得意都难。

    这比司行霈夸她漂亮美丽更有满足感。

    “我有件事,想再问问你。”顾轻舟道。

    司行霈松开了她。

    她看着司行霈的眼睛:“上次那个李红,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还活着吗?你告诉我,你的话我从来都深信不疑。”

    这事,其实困扰了顾轻舟很久。

    司行霈袖子上那滴血,让她不能不去猜测。

    “她还活着。”司行霈眸光坚定而温柔,“轻舟,我给你的,都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我绝不伤害你。”

    顾轻舟眼睛微弯,露出浅浅的笑容:“那么,我还是那句话,你肯说我就肯信,我相信你。”

    她不是个愚蠢的人,她对事情有着她的警惕。但是,她愿意把信任交给这个男人。

    他说了,顾轻舟就愿意去相信。

    这是她最后一次问。

    司行霈又用力,紧紧搂住她。

    他亲吻她柔软的发,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低喃道:“轻舟,我会保护你,你一辈子都要记住这句话。”

    顾轻舟道:“好。”

    尚副部长的事,闹得天下皆知,顾圭璋自然也知道了。

    顾圭璋派人去打听顾维,才知道尚家已经散了。

    顾维不知踪迹。

    “她又跑了。”顾圭璋心痛的想。

    被顾维救出来的顾缃,重新入狱。魏家这次没有再拖,立马着手审理顾缃的绑架案。

    至于订婚的事,魏家矢口否认。

    顾缃知道顾维又跑了,自己再也没机会了,乖乖的蹲在牢里。她想过自杀,却始终没有那份勇气。

    她估计得关上几十年。

    “要她死吗?”司行霈问顾轻舟。

    “死?”顾轻舟笑,“太便宜她了,让她在牢里生不如死吧。”

    那个得势就狂吠、失势就装怂的顾缨,彻底得罪了顾公馆所有的人。

    顾家重新回到了顾轻舟的手里。

    顾圭璋已经毫无父亲的尊严,开始巴结顾轻舟。

    顾轻舟俨然才是顾公馆的女主人。

    司行霈去香港的那段日子,顾轻舟依旧是学习,准备毕业考。

    好像前些日子的动乱,跟她毫无关系。

    倒是霍钺,专门找过她一次。

    “轻舟,你若是男人,将来可以做总统。”霍钺道,“你的脑子怎么转得如此快?”

    他望着她,眼睛里有种莫名的光芒。

    就像司慕或者顾绍看着她。

    顾轻舟心中一怔。

    她想:“霍爷不会喜欢我吧?不能问,要是问了,就太不要脸了。”

    她想问,又没敢。上次司慕的否定,她至今还记得呢,是挺尴尬的。

    心中有了这样的怀疑,顾轻舟就尽量避免去和霍钺接触。

    以后有事,她都想只找锡九帮忙。

    转眼间,五月过去了,顾轻舟迎来了她的毕业考。

    毕业考难度中等,顾轻舟拿到了毕业证。

    她拿到毕业证的时候,很想显摆一下,司行霈却不在岳城。

    顾轻舟和颜洛水、霍拢静都顺利毕业,三个人去庆祝,商量以后的打算。

    洛水年底要结婚了,没打算继续求学;顾轻舟可能会离开岳城,司行霈要带她去其他地方安家;霍拢静应该会跟颜一源谈恋爱。

    就在她们筹划打算的时候,司督军派人请顾轻舟去督军府。

    司夫人安排了晚宴。

    “轻舟毕业了,毕业证给我瞧瞧。”司督军笑道。

    顾轻舟连忙递上去。

    司督军很满意。

    顾轻舟想:“我要不要现在就开口,说退亲的事呢?”

    司夫人好似知晓了顾轻舟的打算,暗中给她递了个眼色,甚至在桌子底下轻轻碰顾轻舟的腿。

    她在暗示顾轻舟:别轻举妄动。

    顾轻舟转念一想,这事应该先跟司夫人商量,交给司夫人去办。

    万一司督军不答应,顾轻舟这边就被动了。

    “琼枝期末考了个全校第一。”司夫人把话题转移开,笑着对司督军道,“我想开个舞会,请琼枝的同学来玩。”

    “这倒也不错。”司督军笑道,“琼枝今年是用心念书了,值得表扬。”

    司琼枝贞静柔婉,低头浅笑。

    “舞会安排在六月十八,轻舟你也来。”司夫人道。

    顾轻舟点头应诺。

    商量舞会的时候,司夫人和司琼枝拿了布料,准备做新的衣裳。

    正巧司慕路过,司夫人拉住他,让他选一块料子。

    “轻舟很喜欢月白色,这块料子质量上承,给她做身旗袍不错。”司慕突然道。

    司夫人讶然,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二哥,我穿什么样子的好看?”司琼枝问。

    司慕道:“你穿什么都好看!”

    司琼枝心中凉了半截。

    穿什么都好看,这分明就是敷衍的话。她哥哥没仔细留意过她的喜好,可见他对女孩子的衣着不太在意,却独独记得顾轻舟的偏好。

    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司琼枝又想到,去年的时候,司慕和顾轻舟在小径旁狭路相逢,司慕明明可以绕开,却抱起顾轻舟转个圈。

    那时候,他的表情柔和得有点顽皮。

    他喜欢顾轻舟!

    司琼枝感觉像被人泼了瓢冷水。

    顾轻舟不会真的要做她嫂子吧?

    “姆妈,阿哥喜欢顾轻舟,怎么办啊?”司琼枝焦虑问司夫人,“他们不会真的结婚吧?”

    “他们当然要结婚。”司夫人道,“他们不结婚,魏清嘉就一直不死心。”

    还有个魏清嘉呢。

    司夫人并不知道,她儿子已经对魏清嘉死心了,而她还刻意提防着,生怕司慕做出其他犯浑的事。

    司慕喜欢顾轻舟,对司夫人来说,是此前最好的消息了。

    “我也不喜欢顾轻舟,但这个当口,你得器重她。”司夫人警告女儿,“琼枝,你该懂事了。你的舞会上,要极力撮合你哥哥和顾轻舟!”

第297章 自作聪明

    司琼枝开办舞会,司夫人想邀请顾轻舟,甚至让司琼枝极力撮合她和司慕,这叫司琼枝很不痛快。

    “姆妈,您怎么喜欢顾轻舟了?”司琼枝不明白。

    这件事上,她和她母亲的分歧很大。

    她没有做过母亲,不知道司夫人的担忧。

    “我怎么会喜欢她?”司夫人摇了摇头,笑容有点阴刻,“现在只有她坐在阿慕未婚妻的位置上,才能挡住魏清嘉!”

    司慕爱魏清嘉,他的爱情会让他陷入魏清嘉的牢笼,被魏清嘉驱使,唯她是从。

    司夫人太清楚这一点了,因为司督军也爱她。

    正是她知道爱情里的男人是什么德行,她才不能容许她儿子迷恋得那么深。

    司督军极其孝顺,独独在司夫人的问题上,敢跟司老太犟嘴。

    难道司夫人眼睁睁看着她儿子以后只听魏清嘉的,连她这个母亲也说不动他了吗?

    “姆妈,您这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司琼枝道,“万一阿哥喜欢上了顾轻舟,怎么办?”

    司夫人好笑:“他怎么会喜欢顾轻舟?”

    司琼枝顿时就不敢说了,她生怕自己坚持说司慕喜欢顾轻舟,然后这件事就成真了。

    到现在为止,司琼枝还是极力想要否认。

    “魏清嘉没什么不好的!”司琼枝转移了话题,“她漂亮聪颖,而且有英国美国人的背景,南京方面都知道她的艳名。她嫁给阿哥,对阿哥没坏处。”

    “你懂什么,她离过婚!”司夫人微怒。

    司琼枝更不懂了:“当年阿爸娶您的时候,他也离过婚,而且还有个儿子,您怎么愿意的?”

    “这能一样吗?”司夫人瞠目,“你阿爸是男人!”

    司琼枝闻言,背后生寒。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惊悚。

    “男人怎么了?”司琼枝眸光里掺杂了一分浑浊,“女人不如男人吗?”

    “当然不如,男人是我们的天,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司夫人道。

    司琼枝的舌头,好像被什么压住了,千斤重。她想要反驳,偏偏觉得无从说起,母亲笃定的话,让她从骨子里冒寒意。

    不,男人不是女人的天!

    世道不同了,女人也可以自己做主!

    她如此优雅端庄的母亲,说出这番话,叫她遍体生寒。

    司琼枝第一次觉得,她不会走母亲的老路。

    她母亲能给她的思想和人生道理,在崇拜男性这个前提之下,已经一文不值了。

    但是,她始终是司琼枝的母亲,哪怕司琼枝不赞同她的道理,她也没想过惹恼她。

    孝顺是为人子女的责任。

    只是,婚姻这件事上,她不想她母亲操控她哥哥。

    最要紧的是,母亲为何不提防顾轻舟?

    二哥也喜欢顾轻舟啊!

    只是没喜欢到魏清嘉那种地步而已。可放任他们接触,未必就没有发展!

    “哥哥,你从小那么疼我,我不能让你白疼了!”司琼枝想。

    她哥哥对顾轻舟,大概只是朦胧的好感,被她漂亮乖巧的外貌蒙蔽了。

    既然如此,司琼枝就要让司慕认清楚,顾轻舟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斩断她哥哥对顾轻舟的这点念头!

    想到这里,司琼枝偷偷给魏公馆打了个电话,邀请魏清嘉和她的兄弟姊妹们,一起来参加自己的舞会。

    “我就不去了,这几天有点不舒服。”魏清嘉道。

    她只是在试探,试探司慕的意思。

    魏清嘉从未把司慕当傻子,她自己更是精明。

    出事之后,蹦?和解释只会毁了全部,她应该蛰伏隐忍,给司慕时间。

    她在赌,赌司慕对她还有感情。

    这些日子闭门不出,魏清嘉其实想通了一件事:她在司行霈那边是没有机会的,如今唯一能抓牢的是司慕。

    她并没有完全失去司慕。

    她妹妹当年死在司慕手里,就这件事,哪怕魏清嘉犯一万次错,只要她开口,司慕还是会回到她身边。

    况且,她是司慕的初恋,就像司行霈是她的初恋一样,永远都忘不掉。

    魏清嘉吃准了司慕。

    司琼枝道:“魏姐姐,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哥哥去看你?他挺担心你的,一直挂念着你。”

    “不用了,我也没什么大事。”魏清嘉虚弱道,“他忙,不用他专门来,谢谢您三小姐。”

    挂了电话,魏清嘉默默等待。

    她知道司慕一定会来的。

    司琼枝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善意。魏清嘉就明白,若不是司慕授意的,也是司琼枝对她有好感。

    总之,司琼枝会帮她达成目的。

    果然,到了傍晚的时候,司慕拿着他妹妹给他的请柬,到了魏公馆。

    魏清嘉坐在床上,头发披散着。

    晚霞从乳白色的窗纱里照进来,笼罩在她的面容上,她的大半张脸,全部隐没在黑发里。

    她柔软而妩媚,墨发泛出清辉。

    司慕倏然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带着无限的怜悯。

    魏清嘉心中一动。

    司慕比魏清嘉小四岁,那时候他追求她时,也是把她当女神供养着,从未像现在这般,轻轻触碰她的头发,宛如她是他的小女人。

    “对不起。”魏清嘉对司慕道。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不解释、不狡辩。

    司慕没有抓到她和司行霈在一起的把柄,那么,他就会说服自己、欺骗自己说她和司行霈没关系,从而原谅了她。

    魏清嘉是个精明至极的女人,她能操控男人的思想,除了司行霈。

    她一开口,司慕没有露出她预想中的轻松,却反而回神般,眼底迷蒙的爱恋有点消散。

    “不舒服的话,去医院看看吧?”司慕声音平淡无波,看不出他的情绪。

    多年不见了,司慕变得沉默寡言,这点让魏清嘉捉摸不透。

    越说话少的人,越是难以揣测。

    “没事的。”魏清嘉笑道,“我已经吃过药了,明天就能下床。”

    司慕又是沉默。

    他没有问她怎么生病了。

    屋子里没有开灯,外头的光线越发暗淡,司慕的表情遮掩在夜幕之下,魏清嘉什么也看不清楚。

    “琼枝的舞会,你会去吧?”司慕问她。

    “会的。”魏清嘉微笑。

    若是其他女人,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得寸进尺,逼问男人:你希望我去吗?

    但魏清嘉没有。

    她不给司慕这样的负担。

    她永远都是那个知书达理、娴雅温柔的魏清嘉,美丽尊贵。司慕颔首。

    魏市长留他吃晚饭,他拒绝了,回到了车子里。

    默默坐在汽车上,司慕开出了二十分钟就停下来了。

    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左手。

    掌心有女人长发柔软凉滑的触感,这让他心中又温暖又刺痛。

    他默默抽了根雪茄。

    车厢里没有灯火,雪茄的青烟一阵阵浮动在眼前。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他耳边莫名想起顾轻舟的这句话。

    到现在为止,他仍是后悔当初的回答。

    回到督军府时,司慕告诉司琼枝:“她会来的。”

    司琼枝点点头。

    同时,司琼枝又担心:“你说,轻舟姐姐会不会不高兴啊?她一定不愿意我跟魏姐姐要好。”

    她会吗?

    她会吃醋吗?

    司慕站着不动,心头莫名有点绮丽。女人为他吃醋,会是什么样子?

    他没有吃过醋。

    他知道魏清嘉勾搭他哥哥的时候,他已经对她没了爱情,愤怒是有的,吃醋谈不上。

    而顾轻舟身边,没有其他的追求者。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军政府的少奶奶,故而不会有人色胆包天去跟她搭讪。

    “二哥!”司琼枝喊他。

    司慕回神。

    “我说了半天,你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吗?”司琼枝笑盈盈的问。

    司慕道:“你说什么?”

    司琼枝噗嗤笑了。

    “二哥,你去见了趟魏姐姐,回来魂魄都没了。”司琼枝道。

    这样真好!

    司琼枝还担心她哥哥喜欢顾轻舟,如今看来,顾轻舟根本没办法插足到司慕和魏清嘉中间去。

    如此一来,司琼枝就彻底放心了。

    翌日清早,司琼枝给她一个男同学打了电话。

    “我的生日会,你会来吧?”司琼枝温柔问他。

    那头,男学生语气激动:“我一定会去的,一定会去!琼枝,你知道我对你”

    又来诉衷肠了!

    司琼枝压抑着烦躁,挂了电话。

    她这边安排妥当,那边又打电话给顾轻舟,约顾轻舟出来:“我要去准备一些生日宴的东西,轻舟姐,你来帮帮我吧?”

    “怎么要我帮?”顾轻舟笑着问道。她虽然声音带笑,语气却是格外的警惕。

    这只小狐狸!

    自从上次那件事,司琼枝就明白,她和顾轻舟不可能做朋友的。

    现在约顾轻舟去逛街,怎么看都像是别有用心。

    司琼枝也知道,笑道:“以后就是一家人啦,我想跟轻舟姐姐多接触,彼此了解。上次的不快,我还想跟你道歉。”

    颇有冰释前嫌的意思。

    这也是在告诉顾轻舟,司家准备娶她了。

    因为要娶她过门,小姑子才急切跑过来跟她拉拢感情,对她巴结。

    “我没空。”顾轻舟拒绝。

    司琼枝声音带着失落:“轻舟姐,其实这是我姆妈的意思。”

    她想起那天在饭桌上,她姆妈给顾轻舟使眼色,她们之间,必定有某种暗约。

    抬出司夫人,顾轻舟肯定会答应的。

    顾轻舟沉吟道:“那好吧,我们明天哪里见?”

    果不其然!

第298章 妻妾和睦

    接到司琼枝的电话时,顾轻舟正在教莲儿弹钢琴。

    莲儿只有八指,年纪又小,自然是学不会的。

    顾轻舟之所以教她,是四姨太的意思,让顾轻舟帮她暗示莲儿,哪怕是八指,也不比任何人差。

    这是培养莲儿的自信。

    放下电话,顾轻舟沉吟了片刻。

    “怎么了?”四姨太抱着顾纭,见顾轻舟发愣,柔声询问。

    “是司小姐。”顾轻舟道,“她约我去逛街。”

    四姨太高兴笑,微抿的唇没了妖媚,反而充满了母性的慈祥:“小姑子都会讨好嫂子,司小姐倒是颇为机灵。”

    顾轻舟笑笑。

    讨好是不可能的,司琼枝对顾轻舟是没有善意的。

    之前那件事,让司琼枝差点失去了司督军的欢心,又害得她被迫去念书。念书辛苦,司琼枝为了重新得到司督军的器重,还考了全校第一,可见她花了多少心思。

    这中间的艰难,不言而喻,顾轻舟不相信司琼枝能原谅她。

    再说,司琼枝对顾轻舟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这个很难扭转了。

    “难说!”顾轻舟笑了笑,“也不知道她搞什么鬼!”

    她怎么陷害顾轻舟呢?

    司琼枝又用什么借口约她呢?

    顾轻舟略微沉吟。

    “轻舟小姐,你有时候心思太重了,活得怪辛苦。”四姨太好心提醒她,“她约了你,你就去呗,你还怕她?”

    顾轻舟忍不住笑了。

    正巧三姨太下楼,闻言问:“怕谁?”

    “轻舟小姐怕司小姐害她呢。”四姨太道。

    三姨太立马露出一个夸张的惊讶:“你居然害怕?”

    她们给顾轻舟打气。

    顾轻舟失笑。

    翌日,顾轻舟早已更衣,换了件月白色素面元宝襟软绸旗袍,中开叉的,露出一段纤细滚圆的小腿。

    她又换了双黑色高跟皮鞋,拎着同色的手袋,头发随意挽成低髻,用一根碧绿簪子挽住。

    这簪子头有璎珞点缀,一晃一晃的煞是好看。

    顾轻舟去了司琼枝指定的百货公司楼下。

    略微等了十来分钟,司琼枝就到了。

    “我来迟了,轻舟姐。”司琼枝小跑过来,满面红潮,汗水打湿了刘海。

    她将极厚的刘海稍微分开些,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眼珠子似墨色宝石,褶褶生辉落在顾轻舟的身上。

    比起两年前,司琼枝也长大了,逐渐露出更加谲滟的?丽。

    “无妨。”顾轻舟微笑。

    司琼枝的眼眸,却轻轻从顾轻舟的旗袍上滑过。

    顾轻舟留意到了,问她:“我这衣裳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司琼枝收敛了神色,“轻舟姐,你好喜欢素净的衣裳。”

    想起司慕的话,司琼枝表情微敛。

    果然不假,顾轻舟就是偏爱月白色的。这种月白色,既不争夺她肌肤的雪白,又能衬托她头发的乌黑。

    两下一衬,顾轻舟的容貌就好似格外清晰而妩媚。

    月白色真适合她!

    司慕之所以记得,不是顾轻舟真的格外偏爱月白色,而是司慕觉得她穿月白色的最好看。

    她们随意逛逛,就去旁边的咖啡店坐下了。

    这个时节的咖啡,放了冰,有沁人心脾的凉意。

    顾轻舟也是满头的薄汗。

    坐下来之后,司琼枝就跟她解释,为何今天要约她。

    “我的舞会,阿爸邀请了你,我也很想你去的。”司琼枝道。

    顾轻舟抿了口咖啡。

    凉的,沁入胃里,驱散了初夏那烦躁的热,顾轻舟紧紧捧着杯子不撒手,有点贪凉。

    司琼枝的话,顾轻舟没有接,她在等司琼枝说“但是”。

    她知道肯定有个但是。

    结果呢,“但是”没有来,司琼枝说了其他的:“我阿哥请了魏清嘉。”

    顾轻舟微怔。

    司琼枝看到她的表情,误以为她吃醋了,心中就特别得意。

    她就是想看看顾轻舟恼怒又嫉妒的样子!

    有那么一位前任,顾轻舟的处境特别尴尬。

    掩饰着这份幸灾乐祸,司琼枝道:“魏清嘉以前跟我阿哥好过,我阿哥邀请了她,我不能不让她来。万一我真不同意,他也怀疑是为了轻舟姐你,到时候迁怒你。

    只是,我若不提前告诉你,怕你到时候措手不及,闹得自己不开心。轻舟姐,我希望你能去。我和我姆妈一样,不太想哥哥继续跟魏清嘉纠缠不清。”

    顾轻舟诧异看着司琼枝,表情变幻莫测。

    司琼枝细细打量她,顾轻舟倒也没有愤怒和难过,只是有点疑惑的样子。

    顾轻舟有什么想不通吗?

    想不通司琼枝说这话的原因?

    司琼枝觉得自己的立场很正确啊,她是帮顾轻舟的!

    既不能得罪哥哥,又不能得罪父亲,同时担心顾轻舟不敌魏清嘉,提前通风报信,让顾轻舟有个准备,明天盛装出席,这应该可以取信于顾轻舟的啊!

    顾轻舟却沉默。

    良久之后,顾轻舟又喝了口凉凉的咖啡,才感叹道:“你阿哥是真喜欢魏清嘉啊!”

    这个是自然了!

    只是这感叹,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既不像吃醋,也不像冷嘲热讽,仅仅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为何要难以置信?全岳城的人都知道,司慕喜欢魏清嘉!

    顾轻舟对此是有什么误解吗?

    司琼枝有点弄不懂顾轻舟此人,感觉她说话故弄玄虚,就懒得猜测了,直接说了自己的目的:“轻舟姐,你能否暂时跟魏清嘉和睦相处?我不想我的舞会闹得不愉快。”

    “我不去就是了。”顾轻舟笑,倒是无所谓。

    “不行,阿爸问起来,我没办法解释!”司琼枝立马道。

    上次司琼枝害顾轻舟,后来又是顾轻舟去说情,若是这次顾轻舟缺席,司督军绝对会猜测司琼枝故意冷落顾轻舟。

    到时候,司督军对琼枝的好感,又要打折。

    司琼枝努力念书,拼了命的出成绩,难道要因为这点小事而打了折扣吗?

    “那你让魏清嘉别去呗。”顾轻舟语气轻松道。

    “这样的话,阿哥会不高兴啊,他甚至会迁怒你,我岂不是好心办坏事,在你们中间无意挑拨离间了?”司琼枝一副替顾轻舟考虑的模样。

    司琼枝今天约顾轻舟的用意,就是希望顾轻舟在舞会的时候,和魏清嘉做出言谈甚好的模样。

    目的是什么?

    不可能只是为了小小舞会,也肯定不是为了让司慕的两个女人和平相处。

    这是阴谋!

    顾轻舟心中微转,竟猜不到司琼枝的目的。

    她甚至不能一口断定司琼枝是要害她,毕竟司夫人现在需要她。

    那么,利用她来对付魏清嘉?

    顾轻舟在司琼枝的这盘棋里,充当什么样子的棋子呢?

    谁才是最重要的靶子?

    顾轻舟的小手指,轻轻敲了几下骨瓷咖啡杯,略带所思的模样。

    “好吧,我会去的。”顾轻舟最终答应了司琼枝,“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事的。祝贺你考了全校第一。”

    “谢谢轻舟姐。”司琼枝大大松了口气的样子。

    顾轻舟试探着问了句:“想要什么礼物?我送你。”

    “不用了轻舟姐,你来就可以了。”司琼枝笑道。

    顾轻舟微微眯眼:难道这次的靶子,真不是自己?

    若是从前,顾轻舟肯定不相信,现在她之所以疑惑,是魏清嘉那样对司慕,司慕转脸又去约她,让顾轻舟犯糊涂了。

    顾轻舟还以为,司慕会跟魏清嘉彻底闹翻。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吧?

    顾轻舟一个女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司慕却又去约了魏清嘉,这份犯贱的执着劲儿,他要是顾轻舟的儿子,顾轻舟都要想办法弄死魏清嘉,所以司夫人和司琼枝想对付魏清嘉,顾轻舟能理解。

    正是这点认知上的偏差,让顾轻舟不敢判断司琼枝的目的。

    于是,司琼枝的靶子放在谁身上,顾轻舟一时间竟不敢确定。

    当然她知道,她一定是棋子,一定会被司琼枝利用。

    怎么利用?

    这是个问题。

    顾轻舟料想自己看戏的时候多,这件事她不期待也不担心。

    当然,她也不想做棋子。司琼枝敢利用她,她就要让她自食恶果。

    顾轻舟甚至希望司慕头脑一热,舞会的时候当众宣布退亲,顾轻舟就无事一身轻了。

    和司琼枝随意应付了几句,顾轻舟去逛了百货公司,买了些小孩子的衣裳鞋袜、新出的夏布,就回家去了。

    楼下,姨太太们分顾轻舟带回来的布料,莲儿悄悄跟着顾轻舟上楼,像只猫儿依偎着在顾轻舟身边。

    “司小姐有没有找你的麻烦?”四姨太上楼寻莲儿,关心顾轻舟。

    顾轻舟摇摇头:“相反,她颇为友善。”

    四姨太笑道:“看看,我就说嘛,她是身为小姑子,巴结您来了。”

    顾轻舟失笑。

    家里人太单纯了,同时也说明她们的生活现在很温馨,顾轻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很快,这个畸形而温暖的家,就要散了。

    “轻舟小姐嫁得好,以后提携我们。”四姨太又道。

    顾轻舟想,等司行霈从香港回来,应该会为她退亲、跟她求婚,带着她离开岳城。提携家里人,只怕她是没这个机会了。

    到那时候,司行霈可能就不跟岳城来往了,顾轻舟回来看她们都难。

    顾轻舟笑笑,心思从家务事,又转到了司琼枝身上去。

第299章 不识好人心

    司夫人母女不喜欢顾轻舟,这是毋庸置疑的。

    魏清嘉的到来,司夫人选择了隐忍,不跟儿子面对面的硬碰,只祸水东引,把顾轻舟拉进来给司慕添堵。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是司夫人此前的做法,她会在公开场合维护顾轻舟的面子。

    而司琼枝呢?

    司琼枝跟她母亲,是不是一条心?受过西式教育的司琼枝,是个有能耐、有思想的少女,她会怎么对待她哥哥的“旧爱新欢”。

    心中起了犹豫,顾轻舟仍是准备好了礼物,去督军府恭贺司琼枝取得的优异成绩。

    说是小舞会,司夫人则恨不能全岳城都知道她女儿功课优秀,故而动用了外院最大的西花厅,请了很多人。

    西花厅面积巨大,足以媲美五国饭店的大堂。

    白俄人的乐队早已准备就绪,飘渺的钢琴声似纱幔萦绕,盛夏的夜空澄澈,一轮圆月将琼华萨满了大地。

    遍地清辉,似铺层了银霜。

    顾轻舟穿了件无袖纯白色的洋装礼服裙,头发挽起,裸脚穿着白皮鞋。

    这双皮鞋是她特意去买的,挑选了最贵的,仍是磨脚。

    “完了,今晚这脚肯定要破皮。”顾轻舟想。

    她忍痛走了进去,心想:“我今晚尽可能不跳舞。”

    西花厅的顶穹高远,枝盏繁复的水晶灯,闪耀着灼目光芒。地上铺着不知材质的地板,反映着人影,以及水晶灯的点点碎芒。

    顾轻舟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迎客的司琼枝。

    “恭喜你,琼枝。”顾轻舟微笑,拥抱了司琼枝一下。

    司琼枝欢喜眨眨眼睛。

    顾轻舟先进去,寻了个椅子坐下,这时候才发现,满屋子的男男女女,她全部不认识。

    旁边的长条桌子上,摆放着起司条和香槟。

    顾轻舟端了香槟,淡黄色的液体,荡漾在透明水晶杯里,灯光一照,泛出潋滟的光。

    一个穿着背带裤、短袖衬衫的男孩子,走到了顾轻舟身边。

    “你好。”他自然熟冲顾轻舟伸出手。

    顾轻舟微愣。

    她抓起一旁的起司条吃,示意自己双手都占着,微笑着说了句:“你好。”

    “我叫刘振振。”男孩子介绍起自己,“琼枝说你是她的好朋友,让我回头陪你跳舞。”

    顾轻舟回眸,看了眼司琼枝。

    司琼枝也望过来,冲顾轻舟眨眨眼睛,示意她。

    顾轻舟心中微转,有些思路慢慢理清楚了。

    “我不需要男伴。”顾轻舟道,“要不,你去找别的女孩子玩。”

    刘振振一听这话,当即垮了脸:“我是绅士,不会占你便宜的。拜托你,让我陪你跳两支舞吧。琼枝答应过,若是我帮她接待好了贵客,她答应跟我约会。”

    顾轻舟眼帘微垂。

    再抬起眼睛时,她眸光安静似水,毫无涟漪。

    黢黑的眸子落在刘振振身上,让人感觉到了她的疏离。

    “那你坐在这里吧,等我想跳舞的时候,我们再去。”刘振振还以为顾轻舟会赶他走,不成想顾轻舟却说了这么一番话。

    刘振振大喜:“多谢您。”

    顾轻舟又端了杯香槟,递给刘振振。

    刘振振道谢,接在手里喝。

    沉默坐了片刻,顾轻舟瞧见了司慕。司慕在盛夏的时节,仍然穿着长袖的衬衫,袖子挽起一截,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他生得高大,站姿笔挺,精气神十足,看上去颇为体面漂亮,比绝大多数男孩子英俊。

    目光扫视了一圈,他瞧见了顾轻舟,以及顾轻舟身边的男伴。

    司慕神色微敛。

    他想走过来时,司琼枝拉住了他:“二哥,你终于出来了!”

    正巧这个时候,魏家的众人到了。

    魏清嘉出现在门口,立马引起不少的注目和轰动。

    这些年轻人,都将魏清嘉视为榜样或者女神。

    魏清嘉穿着一身天水碧的长裙,她的裙摆曳地,行走间婀娜多姿;长发披肩,衬托着她赛雪的肌肤,纤长的颈项。姿容谲滟,形态优美,她往门口一站,满室的衣香鬓影顿时失去了颜色。

    “魏清嘉!”顾轻舟身边的男伴刘振振,惊讶对顾轻舟道,“她真是天人之姿!”

    “是啊。”顾轻舟道。

    “她还才华横溢!”刘振振显然是激动过头了,“和她相比,其他的女人都是庸脂俗粉!”

    顾轻舟微笑,抿了口香槟。

    刘振振说完,也知道失言了,立马改口道:“您也很漂亮。”

    顾轻舟笑:“我还好吧,只是琼枝可不喜欢别人说她是庸脂俗粉。”

    刘振振脸色大变。

    那边,魏清嘉进了大厅。

    司慕被司琼枝拉过去,他并未让魏清嘉挽住他的胳膊。

    故而,魏清嘉就挽住了她的三弟魏清寒。

    主角到了,顾轻舟站起身。

    刘振振忙道:“顾小姐,您要去哪里啊?琼枝让我陪着你。”

    “不用了,你的戏份在后头。”顾轻舟道。

    刘振振一头雾水。

    顾轻舟喝了三杯香槟,想去洗手间。

    楼上有休息室,她提着裙摆上楼。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了司慕。

    司慕坐在外间的沙发上抽烟。

    顾轻舟出来,他不惊讶,似乎是知道了顾轻舟上楼,才来寻她的。

    “少帅。”顾轻舟和他打招呼,提了裙摆准备离开。

    司慕却将雪茄盒子递给她:“抽烟吗?”

    顾轻舟摇摇头:“不喜欢,抽了手发抖。”

    这就是抽过。

    司慕放下了盒子。

    他沉默着。

    “坐下吧。”司慕道,“宴席还没有开始,你去楼下也是空坐,我有句话说。”

    顾轻舟颔首。

    她坐到了司慕身边。

    “我母亲说,年底就要给我们结婚,已经在请人算日子。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婚纱?”司慕问她。

    他口吻平淡不惊,像是个不太熟悉的同学,在走廊上相遇,说一句“早上好”,这种冷漠到了极致的口吻,让顾轻舟以为,他对此事深恶痛绝。

    顾轻舟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你放心,根本不会有什么婚礼!”

    司慕一顿,半晌轻吐一口云雾。

    雪茄的清冽气息,充满了整个房间,让顾轻舟想起了司行霈。

    顾轻舟还想要安慰他,让他别担心时,他将半支雪茄灭了,站起身道:“走吧。”果然很不耐烦。

    他陪顾轻舟下楼。

    司琼枝正在到处找他们。

    她身边还跟着魏清嘉。

    见他们俩一起下楼,司琼枝立马迎上来,挽住司慕的胳膊:“二哥,你别到处乱跑啊,怎么也要请我跳支舞。”

    然后,司琼枝光明正大给魏清嘉使眼色:“魏姐姐?”

    魏清嘉笑容款款,不看司慕,却只是对顾轻舟道:“顾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司慕看了眼魏清嘉,他眼底立马起了警惕。

    魏清嘉只感觉心头发苦:司慕害怕自己找顾小姐的麻烦。

    难道在司慕心中,自己已经是个毒妇了吗?魏清嘉嫩白的手指微微攥紧。

    顾轻舟笑容甜美,道:“好啊。”

    “没事吧?”司慕担心般,问魏清嘉。

    魏清嘉快要气死。

    怎么有事?

    难道她真的会伤害顾轻舟吗?

    “没事,就是说几句话。”顾轻舟抢先回答了。

    两个人从花厅里出来,站在屋檐下。

    琼华澄澈,将清冷的光芒洒在她们俩身上,蛩吟阵阵,夏夜热闹喧嚣。

    魏清嘉想要发火。

    顾轻舟却开口了:“是不是司小姐跟你说,我找你有话?”

    魏清嘉一肚子火。

    司琼枝告诉她,顾轻舟有点事找她,结果到了司慕面前,却搞得像是魏清嘉约了顾轻舟挑衅般。

    顾轻舟这手装可怜,是魏清嘉最擅长的,只是她没有提防这位年轻的小姑娘,反而上了当。

    “顾小姐,您有什么事吗?”魏清嘉努力压住她内心的不悦,表情尽可能舒缓,露出几分自然。

    “我没事。”顾轻舟道。

    魏清嘉又是一愣。

    “不过,你倒是有点事。”顾轻舟笑道,“因为我没有找过你,司小姐在你面前说我找你;又在司少帅面前暗示,是你找我。”

    魏清嘉有点糊涂。

    司琼枝要做什么?

    难道她想要害魏清嘉?

    “你是说,司小姐撒谎,想要害我?”魏清嘉微讶。

    “不,她不是想害你。”顾轻舟微笑,“怎么说呢,至少她觉得她不是害你。对你而言,大概就不是好事了。”

    魏清嘉聪明极了,可她不了解司琼枝,也不了解顾轻舟。

    当敌暗我明的时候,魏清嘉太被动。她现在都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进入了一个什么圈套。

    “顾小姐,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的话?”魏清嘉道。

    也许,这一切都是顾轻舟的阴谋。

    顾轻舟两头撒谎,算计魏清嘉。

    魏清嘉是司慕的初恋,她和司慕闹僵这事,在她看来只有她、司慕和司行霈知道;而顾轻舟心中,魏清嘉是将她比得一无是处的女人,而且是司慕最爱的女人。

    顾轻舟憎恨她,嫉妒她,想要用点手段收拾她,才是最合常理的。

    魏清嘉迅速判断,她的敌人是顾轻舟!

    她需要先安抚顾轻舟,再去找司琼枝,联手坑顾轻舟一把,给这个小丫头一点教训,让她知道轻重。

    顾轻舟正想说什么,魏清嘉表情细微的变化,被她看眼里,她顿时觉得好笑,话就打住了。

    自己成了东郭先生了!

第300章 琼枝,被坑好玩吗?

    督军府的宴会,热闹着带着几分拘谨。

    屋子里笑语喧嚣,不远处却有荷枪实弹的亲侍,宾客不能乱走半步。

    月色很明媚,亮堂堂照着大地,琼华如水般温柔。

    顾轻舟没有进花厅,她依靠着栏杆,默默想司行霈。

    这里也曾是司行霈的家,他过得愉快吗?

    哪里有他攀爬过的树木?哪里有他跌倒过的假山?

    “他对这里,只怕就像我对顾公馆,是没有半分感情的,否则他也不会置办那么多的别馆。”

    眼不见为净。

    想着,她就很想念雪茄的味道。顾轻舟再也不想抽雪茄,那份难受劲几天都消散不去,但是她希望有个人,坐在她身边轻吐云雾。

    徐徐夜风中,她居然真的闻到了雪茄的清冽。

    一转头,看到司慕立在不远处的墙角抽烟时,顾轻舟有很短暂的愣神。

    她愣愣看着他,司慕也回视她。

    这个瞬间,有点时空静止般,热闹排挤在外,清湛月华笼罩下,只有她和他在这方天地。

    顾轻舟倏然后背生寒。

    她有种很诡异的错觉:“这门亲事,退起来绝对不会顺利,也许我要付出点什么,才能得意解决。”

    这点错觉毫无根据,却在心中蔓延,让她无法去面对司慕的眼睛,她会情不自禁露出厌恶。

    而顾轻舟,是绝没有资格憎恶司慕的。

    当初要求司夫人帮忙的是顾轻舟,后来和司行霈相恋也是顾轻舟。

    抛开所有的不得已,顾轻舟让司慕的处境很难堪,她是背叛者。

    她转身要回花厅。

    司慕已经走了过来。

    他立在回廊的尽头,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司慕问顾轻舟。

    顾轻舟猜测,他想说自己跟魏清嘉同处一室,被身边的人指指点点的比较,心情不好。

    她并没有。

    可否认怎么都像是强颜欢笑。

    顾轻舟沉默。

    琼华静静洒在她身上,她软绸的面料,泛出清辉。

    “是我邀请了魏小姐。”司慕开口,直接解释道,“她需要我。你若是不开心,我送你回家。”

    顾轻舟明白司慕的用意。

    司慕始终欠魏清嘉一条命。当年魏清嘉的妹妹,死在司慕的鲁莽之下。

    魏清嘉“生病”了,因为司慕的话,让她无法在岳城立足。她既是试探,也是祈求。

    魏清嘉不满足于司慕的权势和地位,却又需要司慕做这块踏脚石,司慕全知道,他愿意成全她,辅助她,帮衬她达到她的目的。

    这样,他就算还清了她的。

    然而这件事,他想跟顾轻舟解释清楚。

    感情是一回事,人情是另一回事。

    “我没有不开心,也不介意。少帅,我先进去了。”顾轻舟对他倏然挡路,心中莫名生气恐惧。

    他情绪不对劲。

    从在楼上说话开始,他的情绪就很奇怪。

    顾轻舟和司行霈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逐渐能明白男人的心思。

    司慕这点怪异落在顾轻舟眼底,就好似带着几分爱恋。

    这让顾轻舟糊涂,她不知司慕喜欢她什么;同时又很想躲开,不愿意给司慕半分希望。爱情是专一而独断的,对其他男人的仁慈,其实只是给他没有结果的希望,反而是更加残忍。

    她想要躲开。

    司慕往前一站:“我们还是会有婚姻的,对吗?”

    顾轻舟默然。

    她低垂了头。

    司慕伸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轻舟,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婚纱和婚戒?”

    他再次问。

    顾轻舟侧身,从他旁边溜了过去。

    “此事,少帅还是应该再问问夫人。”顾轻舟道。

    她进了屋子。

    刚刚踏入,就瞧见了司琼枝。

    司琼枝热情拉住了顾轻舟的手,将她带到了魏清嘉面前:“轻舟姐,你陪魏姐姐说说话吧。”

    说罢,她就走开了。

    魏清嘉笑容柔婉,举止优雅,似只高贵美丽的凰;而顾轻舟立在她身边,就显得黯然失色。

    有佣人端了酒水,顾轻舟和魏清嘉各自接了一杯。

    顾轻舟突然俯身,跟魏清嘉低声说了句什么。

    魏清嘉一愣,继而她将手里的红葡萄酒一饮而尽。艳潋的酒色,染红了她柔嫩饱满的唇,似一片妩媚的桃花瓣。

    司琼枝看到了这一幕,终于露出几分笑容。

    “去,照我说的做。”司琼枝低声对女佣道。

    今天舞会的侍者,都是家里的副官和女佣担任,其中就不乏有司琼枝的亲信。

    “是。”女佣低声。

    司琼枝则拉着司慕,去了舞池。

    跳舞的时候,司琼枝欲言又止。

    “怎么了?”司慕看得出妹妹情绪不对劲。

    司琼枝内疚,宝石般晶莹璀璨的眸子,有了几分担心:“轻舟姐好像不乐意”

    司慕回眸,瞥了眼顾轻舟,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姿态娴雅抿着酒,有人请她跳舞,她一概拒绝。

    有点落寞,却没看出她伤心了。

    “是吗?”司慕冷漠道。

    司琼枝就叹气,稚嫩谲滟的脸上,全是忧色:“方才,轻舟姐跟我说,她有句话想告诉魏姐姐。我就帮她约了魏姐姐,结果她又告诉魏姐姐,说她根本没有”

    司慕沉默。

    这些话,司慕听完了之后,表情像一樽雕塑,连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

    “魏姐姐这么出彩,我听到有人背后议论轻舟姐,我倒是没想到他们那么嘴碎。你说,轻舟姐姐会不会恼羞成怒,想法子跟魏姐姐过不去?”司琼枝又问。

    司慕终于有了点反应,凝眸道:“她不会的。”

    司琼枝道:“难说呀,二哥你不懂女人,有时候嫉妒会吞噬一个人的良知。”

    司慕又看了眼顾轻舟,继续不言语。

    他们的舞还没有跳完,女佣就上前来,对司琼枝道:“三小姐”

    司慕带着司琼枝出了舞池。

    女佣跟上来,低声道:“少帅,三小姐,楼上客房有点不对劲儿。”

    “怎么了?”司琼枝漂亮修长的柳叶眉微蹙,拢了一层烟云般。

    “方才魏小姐上楼去了,说有点不舒服。有位少爷也说不舒服,随后上楼去了。我不放心,怕少爷冲突了魏小姐,跟着去看了,结果我听到”女佣脸通红,“我听到”

    司琼枝愣了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这”司琼枝看也不看司慕,直接提裙上楼。

    司慕就追了上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司慕和司琼枝听到里面传出来淫糜不堪的声音。

    “啊轻一点”魏清嘉的声音柔软娇媚,很轻很软,好像极力压抑着,能把人的魂魄都勾去。

    司慕唇色煞是惨白。

    这声音是做什么,他没有见识过,却听到多次。

    他猛然抬脚,重重踹开了房门。

    然而,屋子里的景象,完全不是他想象中那样。

    司慕愣住。

    他身后的司琼枝和女佣伸头望过去,也是愣住。

    大家各有心思,全没有动。

    屋子里的人倒是吓了一跳。

    魏清嘉坐在沙发里,顾轻舟用一条雪白毛巾包住她的脚,正在帮她推拿脚心。

    那些听起来不堪入眼的声音,只是脚心被揉按时又痒又痛发出来的。

    司慕松了口气。

    司琼枝惊讶的表情,变成了铁青,她愕然看着这一幕。

    “怎么了?”魏清嘉绝艳的面容上,浮动着惊诧和惊吓。

    司慕踹门的那一声响,把她吓到了。

    明白过来之后,魏清嘉的脸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哀切:司慕想什么呢!

    她穿鞋起身。

    众人各有心思,顾轻舟表情轻缓,她解释道:“魏小姐说,她最近虚寒多病,我擅长中医推拿,就给她揉按穴道。你们是怎么了?”

    司慕很聪明,这会儿前因后果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事因在哪里。

    他看了眼司琼枝。

    这一眼,就好像一巴掌扇在脸上,司琼枝神色骤变:她哥哥怀疑她!

    司琼枝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顿时蒙上了层阴霾。

    现在,什么话都不能说!

    但是,参与此次计划的女佣,完全没看出这里头气场的改变,她想着帮三小姐,三小姐以后就对她另眼相看,甚至可能把从她厨房要到自己身边去。

    女佣就忍不住了,她开口道:“方才,我明明瞧见一位男士跟着魏小姐上楼,他人呢?”

    司琼枝立马给女佣使了个眼色。

    眼色这种东西,只有很熟悉的两个人,才能心领神会。不太熟悉的,很可能就会错意。

    比如这女佣,就没明白司琼枝这狠狠一眼是什么意思,她继续照着之前的计划:“而且我方才在外面,还听到脱衣裳和男人的声音。”

    魏清嘉谲滟端庄的面容,顿时笼罩了层威严:“你是说,我在这里和男人私通吗?”

    女佣被她的气势震慑,心中有点退缩,却不依不饶道:“我明明听到了!”

    她还到处找。

    司琼枝察觉到,她哥哥脸色更加难看了,当即呵斥女佣:“住口,你给我滚出去!”

    女佣这时候才明白了司琼枝的用意,顿时就吓得瑟瑟发抖,再也不敢说什么,慢慢退了出去。

    等女佣一走,顾轻舟起身,关上了门。

    她指了指床下。

    司慕俯身,掀起了被单,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从床底下拉了出来。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琼枝,这样好玩吗?”最终,是顾轻舟先开了口,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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