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第1966章婚前的要求
徐歧贞的电话,没说明白就挂了。
颜子清不知何事,担心极了,火急火燎回了家。
一进正院客厅大门,瞧见颜棋和范甬之坐在沙发里,两人仍是牵着手,颜子清顿时明白了。
“爹哋。”颜棋站起身。
颜子清冲她点头:“你等一等,我上去换身衣裳。”
范甬之也站起了身。
颜子清原本不想理他,却又担心女儿面子下不来,也朝他点了下头。
徐歧贞坐在房间的梳妆椅子上,全无主意。
颜子清进来,轻轻扶了她的肩膀:“怎么这样担心?”
她反握住颜子清的手:“子清,他们订婚了。怎么办?那个范先生,他到底有没有把事情告诉棋棋?还是,他以为能骗得了所有人?”
“去问问。”
“我等你回来。”徐歧贞道,“还是分开问吧,我把棋棋先叫走,你单独问范先生。要不然,棋棋会很伤心。”
她忧心忡忡。
颜子清在她头发上亲了下:“没事,有我。”
他的衣裳汗湿了,换了件花衬衫,带着徐歧贞下楼。
徐歧贞脸色缓和了很多。
“棋棋,你过来,我有几句话叮嘱你。”徐歧贞对女儿道,“你爹哋也有几句话单独问范先生。”
范甬之松开了颜棋的手。
颜棋却死死攥住不放。
“妈咪,您直接说,别叫爹哋欺负范大人!”颜棋道,“是我自己同意和范大人结婚的,他没有强迫我。”
徐歧贞:“......”
颜子清看了眼妻子,道:“算了歧贞,你也坐下吧。”
他点了一根烟。
屋子里弥漫着烟草清香。
范甬之更加不安。
“......你要和我女儿结婚,那你自己可有什么要跟我们说?”颜子清吸了两口烟,这才问范甬之。
范甬之慎重点头:“有。我想和您聊一聊家母的病情。”
他开始从头说起。
说他母亲如何发病、发病时情况如何,又说医生怎么诊断的,如何用药;说了他母亲,他再次说了他姐姐和艾尔。
“艾
尔还活着,不知能活多久。我不打算和棋棋生小孩子。但是,我会照顾她,一直服侍她。将来我老了,也会留下遗言,我的遗产全部由棋棋继承。”范甬之道。
颜子清和徐歧贞全部震惊看着他。
特别是颜子清,手里香烟烧出一大串烟灰。
范甬之说完,看向了颜子清,颜子清激灵了下。
烟灰落地,他也恢复了理智。
“精神病的遗传,总不可能遗传到棋棋头上。”徐歧贞先开口,“为什么现在就决定不要孩子?”
“孩子受苦。明知有苦难,却还要把他带到世间,这是很残忍的。”范甬之道,“况且,将来孩子有问题,长久受折磨的,第一个就是孩子的母亲。”
颜子清点点头,这话倒是不假。
颜棋帮腔:“妈咪,我也不想要孩子,生孩子很痛苦。我愿意和范大人在一起,我不后悔的。”
颜子清仍是没开口。
徐歧贞看了眼他,他也回视徐歧贞,眼底是犹豫不决。
见状,徐歧贞道:“棋棋,你先送范先生回去。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要请示你祖父。”
颜棋说好。
她送范甬之到大门口,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吻了下:“明天见。”
范甬之却不肯松手。
他心中明白,颜家众人对他不满,假如他现在放开了颜棋,她未必就是他的。
他的眼底,充盈着浓郁的担忧。
颜棋只当他舍不得自己,笑道:“明天我去找你。”
“棋棋,要是你父母不同意我们好......”
“那我就跟你私奔!”颜棋笑道,“逃到苏格兰去,在那边种地种菜。你爸爸会救济我们吗?”
范甬之:“......”
他伸手,摸了摸颜棋的头发。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完全没必要担心。
颜棋对他,一片赤诚。
他离开没过十分钟,颜恺自己回了家。
因为徐歧贞也打电话给他了。
他们三个人去了祖父的院子。
徐歧贞把范甬之的话,复述了一遍。
老太爷听完,神色未变。
“...
...我不担心孩子不孩子。”颜恺蹙眉,“我就担心,将来范甬之自己会不会发精神病?棋棋脑子比正常人笨,让她守一个神经病的丈夫,岂不是害了她半生?”
“我也有如此担忧。”徐歧贞说。
颜子清沉吟:“这个问题,现在也没办法预防。”
颜老沉默听了半晌。
到了他这把年纪,已经老成了精,事事看得透彻。
他淡淡说:“若是挑一个人的瑕疵,再好的人,也能挑得千疮百孔。棋棋嫁给他,不是你们。她说好,这件事就好。”
众人:“......”
徐歧贞:“爸......”
“我知道你的心思。”颜老轻声打断儿媳妇,“棋棋不如其他孩子聪明,你对她用心最多,你巴不得她的婚姻十全十美。歧贞啊,你可知婚姻里最珍贵、最难得是什么?”
颜恺突然被触动,接话道:“是两情相悦。”
“对。”颜老肯定看了眼孙儿,“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珍贵?让他们结婚,这是我的话。”
颜子清和徐歧贞道是。
第二天,颜子清亲自给范甬之打了电话。
“甬之。”他开口,这样称呼范甬之,而不是再叫范先生,“订婚宴还是要摆的。你如果有空,请你父亲过来,我们商议一个日期。”
范甬之的嗓子哽了一瞬,急急忙忙接话:“是,多谢您!”
他亲自回了趟伦敦。
他跟父亲说,自己要和颜棋结婚,但前提是他们俩不要孩子。
如果将来父亲拿这件事为难颜棋,那么他想和父亲脱离关系。范家的产业,他不想继承,他用自己的双手养活颜棋。
范老先生一时接受不了。
不过,儿子松动了,愿意结婚,这是好事。先把儿媳妇娶进门,后面的事再慢慢说。
而且,他现在还不算特别老。如果范甬之定了心智,范老先生还可以从自己侄儿里选一个继承人。
他还有精力,可以培养侄儿十几年,不至于把家业败得精光。
“结婚是大喜事,别说其他丧气话。”范老先生道,“走吧,我去见见亲家,早点把颜小姐娶过门,你也安心了。”
_第1967章颜棋的订婚宴
颜棋订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新加坡。
众人恭喜之余,也很惊讶。
“和谁订婚的?”
范甬之在新加坡的时间不短,可他不怎么出风头,只有打周劲的时候,报纸隐约提到过“范先生”,却又有颜子清压制,没扒拉出范先生的生平。
现在突然传闻要订婚。
听到了这个消息,最开心的非陈安妮莫属了。
她特意跑上门得瑟。
“我告诉你,我可是大媒人!”安妮自吹自擂,“要不是我去逼问他,他能跟你求婚吗?”
她这么驴唇不对马嘴的吹嘘,颜棋哭笑不得。
“你不懂。”
“我不懂?”安妮大怒,“你得送我一个大礼物!你跑不掉的,我会告诉所有人,是我帮你求婚成功的。”
颜棋捏她的脸:“你要什么啊,秦太太?”
“我还没有想好。”陈安妮道。
她做姑娘的时候,的确有几样东西很想要。可嫁给了秦先生,那位先生恨不能把月亮都摘下来给她。
该有的,安妮都有了。
“对了,我要给你的孩子做干妈!”陈安妮道。
颜棋说:“我们不要孩子。”
“胡说八道,谁不要孩子?你上次还说过,想要双胞胎呢,我怀孕的时候,你也很高兴啊!”陈安妮失笑,“我做干妈,委屈你孩子了吗?”
“不是,我们真的不要孩子。”颜棋认真说,“我答应了范大人。他说,我要是想当妈,就把他当儿子。”
陈安妮:“......”
这席话,陈安妮听了也就算了,没有放在心上。颜棋一向很不靠谱的,她的话没什么可信度。
范老先生到了新加坡,和颜家谈妥了儿女婚事。
那位老先生非常的谦卑,放低了姿态;颜家也不是仗势欺人的,婚事谈得很顺利。
他们打算在年底的华人旧历腊月举行订婚宴,正月十六举行婚礼。
颜家不需要等。
颜棋想要最好的婚纱,可以把著名设计师和裁缝请到家里,连夜赶制;她想要什么样子的礼堂,范家和颜家都能弄到。
中途,范甬之回了趟英国。
他这次去,花了足足
一周时间。
颜棋问他:“你回去陪艾尔吗?”
范甬之想给她一个惊喜,故而撒谎:“对,我回去陪艾尔了。”
“她怎样了?”
“这次很好。我跟她说,请她参加婚礼。”范甬之说。
颜棋大喜:“那很好。”
范甬之也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父亲。
他父亲不同意。
“上次棋棋去,艾尔不过是有点高兴,当天发病。婚礼上人多,她情绪波动大,肯定会再次发病的。她今年的发病时间越来越短了。”范老先生说。
范甬之想了想:“我想把她请过来,在三楼设一个屏风,谁也不可以上去。让她躲在后面,哪怕看不到我们,听一听声音也好。”
“太冒险。”
“她很想看看,她从未见过婚礼。”范甬之道,“她生命的长短,我们又控制不了。别给她留下遗憾。”
范老先生没说动儿子。
颜家彻底忙了起来。
颜恺和陈素商给颜棋送了新婚礼物。
陈素商问她:“你婚后是住在新加坡,还是去伦敦?”
“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范大人住在哪里,我就住在哪里。”颜棋道。
陈素商:“.......”
差点被这恩爱的光芒闪瞎眼。
“大嫂,你们过了年不是要走吗?”颜棋问。
陈素商颔首:“对啊,所以希望你们留下来,陪在父母身边。这话是不是很自私?”
“对!”颜棋点头。
陈素商笑起来。
司玉藻也百忙中抽空,给颜棋送来礼物。
“......宁安跑到香港去了,迟迟不肯回家。你的订婚宴,他可能赶不上。”司玉藻说。
“他肯定又在追求某个女孩子。”颜棋笑,“姐,你告诉姑父,让姑父打他。他好多女朋友!”
司玉藻戳了下她的脸:“不用我阿爸打。等他回来,我要亲自打。”
亲戚朋友们络绎不绝。
徐歧贞的娘家也过来送礼,她外甥女李寐给颜棋准备了一盒子钻石首饰。
“这是我妈送给你的,单独的。”李寐笑道。
“姨母真好!”颜棋很开心。
然后,她看到了李寐手腕上有一串钻石手链。
“姐姐,姨母也给你买了一条?”
“不,这个是朋友送的。”李寐道。
“哪个朋友?”
“王老师送的。”李寐笑了下。
她给王致名送了本琴谱,王致名一直想找机会还她人情。他还想让颜棋做中间人,被颜棋拒绝之后,他前不久终于鼓起勇气,单独约了李寐。
李寐收下了他的礼物,并且时常戴着。
“很漂亮。”颜棋道,“没想到,王老师还蛮有眼光。”
李寐轻轻转动了下,唇角微翘。
一转眼,就到了颜棋订婚宴的日子。
颜家定下了新加坡最好的饭店,宾客如云。
顾轻舟和司行霈双双出席,引来无数的记者,镁光灯把傍晚照得如同白昼。
李寐换好了礼服,去看颜棋,却发现她的化妆间挤满了人。
她的朋友太多了。
李寐挤不进去,出来找个地方坐,听到身后有人喊她:“李小姐......”
她一回头,瞧见了王致名。
她微笑,手不经意撩拨了下额前碎发,那串钻石手链闪闪发光。
王致名看到了,心里似被光芒照了下。
“好久不见。”李寐道,“棋棋也邀请了你?”
“她邀请了所有同事。”王致名说,“你今天的裙子很好看。”
李寐道谢。
他们俩闲聊了片刻。
颜棋的订婚宴非常热闹,李寐那边的桌子上还有个空位,她对王致名道:“要不,你过来一起坐吧?”
“不,我不是亲戚,我坐后面。”
“没关系。”李寐道。
王致名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跟李寐一起,坐到了前面。
李寐的母亲徐琼贞也在这张桌子上,看到了王致名,冲他略微颔首。
王致名站起身叫伯母,态度恭敬。
订婚宴的程序很简单,走完了就是吃喝玩乐。
颜棋和范甬之跳了开场舞,然后就去后面换衣裳。
她可能有点醉了,很晚才出来。
李寐和王致名跳了两场舞,散场的时候,是王致名送她回家的。
_第1968章城堡
这个春假,颜棋和范甬之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俩年前订婚,马不停蹄应酬完家中事务,又赶往伦敦结婚。
期间,范甬之两次回英国,不带颜棋,每次都是疲倦不堪。
颜棋不是个多心的姑娘。在她心中,她的范大人是完美的天人,她从不怀疑他。
令颜棋意外的是,司宁安一直躲着她。
她订婚,明明就在香港的司宁安,借口推辞,甚至没有回新加坡过新年。
他到了香港之后,很快找了个女朋友,陪着她去了美国玩。
待颜棋婚礼,司宁安应该在伦敦上课了,他却请了两周的假。
“......宁安真不来?”婚礼当天,司玉藻带着自己的女儿,在伦敦街头冻得瑟瑟发抖,询问自己的大弟弟司开阊。
这些年,司开阊历练出来了,家中大小事务,他都可以处理。
他已经接了父亲的班,是司家现任当权者。
他不过二十出头,已经比父亲还要高一点,不苟言笑。他有父亲那样的果敢和睿智,也有母亲的聪明和谨慎。
司玉藻每次和这对双胞胎弟弟见面,都有种混乱感。
司雀舫和司开阊拥有相似的容貌,可司雀舫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看到司玉藻就没皮没脸瞎闹腾;而司开阊,更像是司玉藻的哥哥,平时连个笑容都欠奉。
“他不来。”司开阊回答姐姐,口吻尽可能的柔和,仍是冷冰冰的。
他从小不爱言语,长大了也没改变多少。
司玉藻还记得,小时候他总是不哭,每次雀舫闯祸鬼哭狼嚎的时候,他都默默站在旁边,一张千年冷脸,像个索命的小鬼。
“他怎么回事?”司玉藻蹙眉,“小时候不懂事也就罢了,如今他也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他闹失恋啊?”
司开阊:“他真有事。”
司玉藻不信。
司开阊:“他若是不理智,范先生没机会追求棋姐姐。”
司玉藻:“......”
这倒是实话。
也就是说,司宁安早已看透了,也接受了现实。
“他这次缺席,是真有事。”司开阊继续道,“他之前有个女朋友,日本人,是国际间谍。他因此
上了黑名单,出入总有人监视,目前正在想办法自证清白。是我让他不要回家,不要与家里人接触,免得把麻烦带回新加坡。”
司玉藻:“......”
她震惊良久。
一是感叹弟弟很有出息了,能惹出这么大的祸事;二是生气,司宁安那小鬼很明显风流过头了。
她还以为,司宁安是为情所伤呢。
真是高估了他,她那弟弟,怕是无这等痴心。
“阿姐,不要告诉姆妈,免她担心。”司开阊补充。
司玉藻摆摆手:“我知道,你阿姐又不傻!”
司开阊看了眼她。
司玉藻从她弟弟的眼神里,清清楚楚读出“很傻”二字,姐姐的尊严受到侵犯,一瞬间很想杀人。
颜棋的婚礼,顾轻舟和司行霈照例远赴伦敦参加。
司行霈很感叹:“原来初春这么冷!在新加坡住久了,我现在倒怕冷。”
“我也是。”
“你一直怕冷,一到冬天就恨不能冬眠。”司行霈道。
冷的冬天,离他们已经有二十多年之远了。那么久远的事,只有司行霈还记得。
顾轻舟微笑。
婚礼办得很热闹,颜棋也非常美丽。
看到了颜棋,司玉藻特意问自己丈夫:“九哥,是棋棋漂亮,还是我漂亮?”
“当然是你漂亮。”
旁边的司雀舫,玩了一圈回来,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打趣他姐夫:“姐夫,你这么怕死?”
司玉藻黑了脸。
张辛眉淡淡瞥了眼小舅子:“你倒是不怕死。”
司雀舫:“......”
这位弟弟,后来果然被他姐姐打得满头包。
婚礼圆满结束,颜棋和范甬之回到了范家老宅。
范甬之的外甥女艾尔,一直在三楼的屏风后。她偷偷看了好几眼,瞧见了舅舅和舅妈,又看到了满堂的人。
她非常的害怕,情绪波动也挺大,但退到屏风后面时,她又安静了下来。
晚夕,范甬之来不及更衣,先去看艾尔。
艾尔无事,很清醒告诉他:“舅舅,舅妈今天真好看。”
范甬之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
颜棋的确很美
,穿了新婚礼服的她更美,惊艳全场。
回到了婚房里,颜棋已经梳洗了。
范甬之上前,轻轻拥吻她。
婚礼的第二天,颜棋应该送自己娘家的宾客们离开,可她一大清早却和范甬之开车去了火车站。
两人乘坐了半天火车,到了苏格兰一处小镇郊外。
小镇有很多古老建筑,别墅一座座都很奢华。
范甬之把颜棋领到了最大的一处别墅跟前。
一处大的城堡,外墙刷成了金黄色,像极了那天黄昏时的海市蜃楼;庭院极大,城堡巍峨。
颜棋惊呆了。
“.......不是我建的,因为来不及。我特意选了一处,做了改造。”范甬之道,“大半个月紧急加工,已经很适合居住了。往后,我们可以每年都过来度假、看雪景。”
颜棋心中充满了甜蜜。
幸福无法形容,可她此刻却有了个具体的概念。
范甬之记住了她的理想,把它变成了现实,这就是他给她的幸福。
“真的很漂亮,我想要显摆!”颜棋参观了一圈,对范甬之道,“我爹哋他们还没有走,让他们都来看看再回去。”
整个城堡风格都很明亮温馨,雪白墙壁配各色奢华家具。
颜棋立马打电话,让亲戚朋友们都过来看看范甬之送给她的礼物。
颜子清等人很不好意思,让其他亲戚们都回去了,只他们家和司家众人,前往此地。
一瞧见外院,司行霈先开口:“真不错,像个宫殿似的。就是颜色太俗气了。”
司玉藻点头:“一般般嘛。”
嫉妒得很眼红。
张辛眉轻声道:“我们回去也建一套好了。”
“不行,在新加坡建这样的城堡,外人还以为是寺庙。”司玉藻道。
张辛眉:“......”
司行霈:“......”
司玉藻小姐一席话,断了两个男人的念头。
城堡里装修得很好,一切都是现代化的。他们在这里住了三天,才返回新加坡。
颜棋要回去教书、范甬之要回去上班,两人随着众人,一起回去了。
刚回去,他们就听说,王致名和李寐最近时常约会。
_第1969章范大人说到做到
颜棋婚后一直在新加坡生活。
她和范甬之搬到了她父母给她准备好的房子里,因为那房子比范甬之的公寓大很多。
过完年,她哥哥和嫂子果然带着侄儿去了菲律宾。
为此,颜子清非常不悦。
颜棋还想六个人一起玩,不成想哥哥说走就走。
时常去司玉藻家蹭饭的人,从颜恺变成了颜棋。
日子还是很热闹。
她婚后的两个月,司宁安终于回到了新加坡,补上了生日礼物。
到了四月,范甬之想去做一个手术——绝育手术。
医院还没有这个项目,但是他知道,猫狗和其他家畜都可以做,那人也可以。
他找了司玉藻。
司玉藻愣了愣,最后承认,范甬之是个狠人,能说到做到。
“旁的不敢说,你能为其他生命负责,你是个好人。棋棋嫁给你,是她的幸运。”司玉藻说。
她找了内科的医生,做了个研讨。
新加坡裴氏医院,是整个南洋最好的医院,医生来自各个名校,全是高学历的人才。他们很有创新精神,也愿意做新的尝试。
他们商量一番,如何在不影响夫妻生活的前提下,给一个男人做绝育。
其实,这个理论早有人提,之前他们也因为机缘做过两次手术,都很成功。
“......帮你约了这个月十七号。临床才两例,风险特别大,需要你签署的文件特别多,需要做的一些检查也多,你提前一周去医院。”司玉藻说。
范甬之点头。
这件事,司玉藻没说出去。
她不想其他人说自己妹婿的长短。
不成想,颜棋那蠢货,自己泄露了机密。
徐歧贞做了她爱吃的小饼干,就是范甬之拿过来的食谱。她回去拿,徐歧贞和她闲聊,说请她和范甬之回家吃饭。
“下周末,你们回来住两天,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徐歧贞道。
颜棋道:“下周末是几号啊?范大人可能没空,他要去医院做手术。”
徐歧贞吓一跳:“他哪里不舒服?”
“不是,他要去绝育。”颜棋说。
徐歧贞:“......”
为了这件事,颜子清和徐歧贞联袂而来,希望范甬之再考虑考虑。
结婚的时候,范老先生再三说,医生不肯定范甬之有病,未必就会传给孩子。
做父母的,总不能真
眼睁睁看着女儿做绝户。
虽然有很多的担忧,可没到最后一刻,他们总是不太甘心。
“......爸,妈,我已经考虑了很久。”范甬之道,“我也去见过了几位医生,他们说不会影响我正常的生活,只是摘掉体内的一些东西。”
“你再想想,你们才结婚!”颜子清道。
范甬之很为难。
颜子清劝不动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范老先生。
范老先生特意飞新加坡,对儿子大发雷霆,弄得范甬之身心憔悴。
范甬之是铁了心。
范老先生以死相逼。
司玉藻觉得,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都是家长的错。因为范甬之在结婚之前,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没有欺负那些想要抱孙子的家长。
反而是家长们,婚前表示不介意,现在却又来打搅。
“姆妈,您去跟舅舅和舅妈说一说。”司玉藻回娘家吃饭的时候,说起了颜棋和范甬之家里的鸡飞狗跳,顺便表达了她的观点。
她知道舅舅和舅妈很听她父母的话。
“这是大事。”顾轻舟道,“任何人都不适合插手,我更不能去开腔。”
“但是,舅舅他们之前同意的。”司玉藻道,“不讲信用啊!”
顾轻舟却有点沉默。
饭后,她和司行霈散步。
司行霈发觉她今天情绪低落,问她:“玉藻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吗?”
“倒也不是。”顾轻舟道。
她沉吟良久,才道,“因为范甬之的事情,我想起了程渝。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初卓孝云也有精神病的,不知道会不会传给他的孩子们。程渝的孩子,现在也不晓得如何了。”
1950年的时候,程渝和卓孝云移民去了美国。
顾轻舟家中事忙,和她联系越来越少了。
“不一样的吧。”司行霈不太懂医术,“卓孝云是小时候受到了刺激,不是天生的。范家的遗传病,是先天性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点担心。”顾轻舟说。
他们两口子,还是去看望了颜老。
顾轻舟跟颜老说,玉藻那孩子耿直。
她不肯直说,借用玉藻的话,提醒他们,当初结亲的时候,大家是同意了的。
颜老道:“我知道,子清他们这次过分了。”
老太爷亲自出面。
范老先生也不敢不给老太爷面子,又因为范
甬之态度坚决,他非常灰心离开了新加坡。
到了十七号,一切准备就绪的范甬之,去了医院。
颜棋陪同他。
“你不要怕。”他对颜棋道,“哪怕你将来真的想要孩子,也可以离开我,我绝不阻止你。”
颜棋笑:“我不想要孩子,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
范甬之亲了她一下。
绝育手术做起来挺容易的,不过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手术的伤口不大,当天可以回家,但医院建议范甬之留院观察三天。
这件事,过程是保密的,毕竟颜家不是小门小户,范家的声誉也很要紧。
对外,他们只说范甬之是因为阑尾炎住院。
颜棋天天给丈夫煲汤,请假在医院陪他,负责送一日三餐,十分用心。
“伤口疼吗?”颜棋问。
“还好。”范甬之忍痛。
第一天的时候,伤口疼得钻心,他非常难熬,又不敢抱怨。
司玉藻也每天过来瞧他一次。
三天之后,一切稳定,范甬之可以出院回家了。
手术很顺利。
他回家还要修养几日。
颜子清和徐歧贞还是上门,探望女婿了。他们俩回过神来,想着范甬之做这些,真正的受益者是颜棋。
“想吃什么,给我打电话,我让厨子做好送过来。”徐歧贞道。
范甬之道谢。
半个月之后,范甬之的伤口彻底愈合,他放下了一大块心病。
他和颜棋的婚姻,也更加融洽。两个人很快乐,成天吃喝玩乐。
上上班,看看电影,或者跳跳舞。
颜棋想着,要是这样过一辈子,那么真是神仙般的生活了。
“你们俩,想不想领养一个孩子?”公公这样问颜棋。
颜棋立马摇头:“不要,我有范大人了,他说他给我做儿子!”
范老先生:“.......”
从那之后,颜棋看到别人的孩子,一点也不羡慕了。大概是知晓自己绝不会有,心态改变了,她过得潇洒又快乐。
上半年的时候,她还在新婚的甜蜜里,日子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又到暑假了。
李寐过来找颜棋,给她送喜帖。
“我要再结婚了。”李寐告诉颜棋。
颜棋突然抓到了一个字眼。
“再?”她错愕,“姐,什么叫再结婚?”
_第1970章时光刚刚好
李寐要结婚了,颜棋不惊讶。
她好几次遇到王致名和李寐约会。
他们俩感情升温,还是从颜棋的婚礼开始的。
春假之后,王致名特意找颜棋,问她:“可以请你看电影吗?我有四张票,叫上李小姐行吗?还有你先生。”
颜棋很感兴趣。
她特意去问范甬之。
她当时没说让范甬之也去,只是说:“王老师请我看电影,我能去吗?”
“不能。”
“我带着你,咱们一起去,那能去吗?你愿意去吗?”
范先生不愿意去,并且想打爆范太太的狗头。
后来,他才知道了王致名的原话。
范甬之已经说了不去,此刻有点尴尬,下不来台。
而颜棋,根本不知道给自己丈夫台阶。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欢欢喜喜跟着王致名和李寐去看电影了。
在电影院门口,有人摆摊卖一种很精致的小瓷娃娃,里面还能装糖果。
颜棋觉得,范大人应该会很喜欢,毕竟他爱吃,于是买了两个,打算回去送给他。
电影是一部爱情片,颜棋看得颇为感动。
只是不小心把瓷娃娃掉了一个。
颜棋摸黑去捡,生怕摔碎了。她动来动去时,余光一瞥,好像看到了自家范大人。
她心中诧异,悄悄站起身,往后面两排的角落挤过去。
这场电影人不多,每一排都很空。
结果,范甬之坐在那里,装得很淡定。
颜棋偷笑,低声凑在他耳边:“你不是不来吗?”
范甬之不理她:“看电影。”
颜棋把瓷娃娃塞到他手里:“这个里面有糖,你吃!”
范甬之的冰山脸崩不住了,露出了一点笑容。他果然拿出糖果,塞一颗给颜棋,又塞一颗给自己。
糖很劣质,但是很甜。
范甬之心里更甜。
颜棋因此坐到了王致名和李寐身后,亲眼瞧见王致名拉了李寐的手。
他们俩,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而后,他们时常约会。
不知道是王致名不愿意公开,还是李寐不太想说,总之他们好长时间都瞒着家里人。
颜棋不算是个大嘴巴。
她没把此事说出去。
直到李寐递过来请柬,说要结婚
,颜棋才惊觉时间过去这么久了。
“姐,你真的要和王老师结婚?”颜棋立马翻开了请柬。
没有错。
新郎是王致名。
“对。”李寐笑得一脸幸福。
颜棋还是紧抓之前的问题:“什么叫再结婚?姐姐,你以前和王老师结过婚吗?”
李寐笑:“不是,是我结过婚。”
她十七岁去美国,借住在她父亲的朋友家里。
那家有个儿子,二十岁,是中国人和美国人混血,非常的漂亮。
他一见到李寐,热情得不行,对她展开了攻势。
李寐那时候年纪小,自身不够老练。那人实在英俊,她动了心。
两人时常约会。
她十八岁那年,她和男朋友一时心血来潮,在美国注册结婚了。
正好赶上了新加坡围困战,她父母过不来,李寐的婚礼办得非常简单,只有男方家几位亲戚。
婚后,李寐考上了大学。
她和丈夫的幸福,好像随着婚姻慢慢淡去。
渐渐的,李寐发现她丈夫出轨。对方在电影公司工作,认识很多的美人,且他自身又特别俊朗,容易获得女人的好感。
他一开始还会顾忌,后来李寐去上学,他把女人直接带回家。
李寐觉得忍无可忍。
但是,她从小受过的教育,让她觉得离婚是很糟糕的事情,再加上她一个人在美国,毫无主见。
她不敢告诉父母。
她母亲脾气不好,只怕不会帮她,反而会先骂她一顿,怪她擅自做决定。
她忍了两年多。
再后来,她在学校里遇到了王致名。
王致名是华人,温柔又有才华。李寐偶然一次上他的课,被他吸引。
她私下里请教他一些问题。
她也没想到,王致名的女朋友会借机生事,说王致名与她有私情。
那种谣言,鼓励了李寐。她想,王老师是不是真的对她有感情?否则,怎么会传出这等巧合的话?
她再也忍受不了自己那荒唐的婚姻,和丈夫离婚了。
她一分赡养费也没要,搬到了大学宿舍里住。
王致名和女朋友分手,没过两个月,听说李寐离婚了。
学生之间有谣言,说李寐是因为和王致名的事情败露,被她丈夫扫地出门。
王致
名去找她。
她解释说:“我们婚姻早已出了问题,不是因为你。”
可不知道怎么的,王致名好像很介意,并且下意识躲着李寐。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给这位女学生带来了噩运,想要离她远远的,免得再带累她。
李寐非常失望。
但是,她并不后悔离婚。
王致名要去新加坡任教的事,李寐很快就知道了。
她正好也要毕业,索性收拾好东西,跟着他回了新加坡。
王致名不是个傻子,他仔细想了想,发现李寐对他的确是一片深情。
李寐可能不及颜棋漂亮,但她自身高雅聪慧,生意上的应对练达自如,俨然是个女强人。
而王致名,是有点偏爱这类型女人的。
他们俩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谈起了恋爱。
王致名知晓李寐曾经有过婚姻的,他不介意;而李寐也知道他以前的女朋友,也表示是过去的事。
两个人知根知底,感情很快就定了下来。
颜棋问起,李寐也不隐藏。
有过一次婚姻,不算什么丑事。
“......真没想到,你和王老师还有这等奇缘。”颜棋笑道,“姐,这就是缘分!”
李寐点头。
同时,她又道:“也多谢你。”
“谢我什么?”
“你以前帮我送过礼物给他的,你还记得吗?”李寐笑道,“很抱歉利用了你,但是我永远感激你的。”
颜棋傻乎乎的:“唉?帮个忙而已,怎么能说是利用?”
李寐抱了她一下:“多谢!”
暑假的时候,李寐和王致名正式结婚了。王致名的父母和外祖家众人,都过来参加婚礼。
包括王致名姨母全家——他姨母叶妩,以及叶妩的孩子们。
康琴心就是这个时候,回到了新加坡。
他们家之前到了新加坡,也是因为打仗,转移到了英国。
而后,他们没有再回来。
可最近,叶妩和康昱仍想回到新加坡,回到亲人身边。
于是,他们借着外甥结婚的机会,全家搬了回来。
“那个小胖妞回来了?”司雀舫也听说了此事,突然很感兴趣。
他还记得康琴心的包子脸。
以前,他捏过她的脸,虽然那时候都是小孩子。
_第1971章司雀舫番外开篇
连日雨水涟涟,晴天无期,水若珍珠般顺着路旁的紫薇树干砸下,水洼溅散又落,周而复始。
站在永华巷口的康琴心再一次抬手看表,显出不耐。
她好不容易搪塞了阿姐寻着机会出门,又碰见这鬼天气,郭南那厮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竟让她等这么久。
正编排着,闻见巷深处传来匆匆脚步声。康琴心转首,确实是来迎她的,却不是郭南。
两个常跟在郭南身边的伙计到了跟前,立马接过康琴心手中的雨伞,赔笑道:“表小姐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就来了,郭主管今天不在这儿,打电话让小的先送您回去,车子已经在巷子外候着了。”
“少拿这些话敷衍我,你俩平日形影不离的跟着郭南,如今他能不在这儿?每个月初五是赌馆对账的日子,舅舅不在,他肯定会过来。”
康琴心话落直接抬脚往前,伙计急忙跟上,满脸为难的相劝:“表小姐,这里不比市区,旧巷里不太平,爷不让您过来的。”
“舅舅以前是不让,但现在不是人不在吗?他走前只说叶家的生意场子随我打理安排,可没有指名说不准我过问赌馆的,还不快带路?!”
康琴心从前也不喜欢来永华巷。
此地位于市北角隅,多是谋生打工的华民居住,里面许多酒馆牌馆及店铺的格局还和国内旧时相似,是最早跟着各主人家逃难来新加坡的人围聚之所。
因远离市区,又鱼龙混杂,华民护卫司署极少管制,很适合某些生意的往来和交涉。
她舅舅叶岫在里面开了家赌馆,盈利很好,但总不准她来。
康琴心这两日心血来潮,借着叶岫的御令想来查看,早前和郭南提起时遭郭南反对,然而又怎么能阻止得了她康二小姐?
斥责完伙计,康琴心又觉着两人神情不对,停下脚步蹙眉凝色的问:“不对,郭南有事瞒我,赌馆里出事情了?”
“没有,表小姐还是先回去吧。”伙计言辞闪烁。
康琴心从前常跟着叶岫行走,对这些身边
人自然也都相熟亲近,往常不摆架子不代表就容得手下人撒谎。
她板着脸严肃道:“你们跟着郭南在我舅舅身边做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该知道我的脾性。赌馆怎么了,偏我就不能进?今日我专程来此,若白白折返可是会很不高兴的。”
伙计俩面面相觑,心知这位康二小姐不只是康氏企业的千金,更是自家主子最疼爱的外甥女,交换了眼神即刻就如实答道:“表小姐,不是属下们不让您进去,实在是今日赌馆里遇到麻烦了,郭主管是担心您此时过去会受委屈。”
他话至此微微停顿,犹豫顷刻又补充道:“两点十分左右,咱们赌馆被人围起来了,说是要抓的人溜进了咱们叶氏的赌馆里,现在正挨个查呢。”
康琴心大骇,满脸的不可思议,追问:“是什么人这么不要命,不知道赌馆是谁的吗?”
她边说边加快了脚步,伞外的雨珠随风斜入,飘在脸上。
“哪能不知道啊,说了咱们爷的名头,对方没当回事。现在赌馆前后的门都被他们的人围着了,里面人出不来外面人也进不去,一个个搜查客人呢,若不是有人看见表小姐在附近,小的们还不知道您来了。”
“是政府的人还是帮派的人?”
康琴心也不是不上道的,这片辖区按理说护卫司署的人不会干涉,但普通帮派也不敢轻易得罪叶家,实在是匪夷所思。
“回表小姐,不是政府的人,穿的都是军服。”
军队的人,难怪不能轻易交手。
但康琴心依旧满脸不悦,“他们没有搜查令吧?”
“正是没有,郭主管才上前追问。您说赌馆让他们这么一闹,以后还怎么做生意?爷回来咱们都没法子交代的,可郭主管上前刚说了两句,就被人卸了胳膊。”
康琴心皱眉,看了眼伙计,没好声道:“现在晓得着急了,刚才还磨磨叽叽的拦我?”
伙计心虚:“对方看着来头不小,郭主管是怕您过去起争执吃亏。”
康琴心不是怕事的性子,闻言走
得更快了,还没近赌馆就看见那阵仗了,除了三步一岗包围赌馆的士兵,周边连个看热闹的百姓都没有,皆是掩着窗户躲在自个屋里远远瞥上几眼。
赌馆前,巨大的伞撑下,有男子背对着街道坐在老式的梨花木靠椅上喝茶,身边站着两个副官模样的人。
下雨天,撅着腿捧茶看热闹,瞧那架势还挺惬意?
康琴心牵了牵唇角,很不以为然。
听见声响,其中一位副官转身看了眼渐近的她,再低头说了几句。
旁边伙计望着她嘀咕:“表小姐……”
康琴心轻声:“是司家的兵。”
伙计骇然,“您是说……”两眼瞠大,又连声呢喃,“这可得罪大人物了。”
康琴心接过雨伞大步走上前,径自朝那椅座前去,意料之中的没等近身就被人拦住,她望着那人的侧颜冷冷唤道:“司二少。”
听见呼唤,司雀舫有些意外,转首看过去,是个貌美纤瘦的年轻女人。
这人他见过。
在她一回到新加坡,他就去见过了。和他记忆中的小包子完全不同,几乎是脱胎换骨。他觉得索然无味,而后两三年不再有来往。
他拿着茶杯,声音不咸不淡,故意反问问:“你是哪家的千金?”
“康家。”
康琴心如实答了,斜睨向伸手拦着自己的人,眼神很明显,本小姐认识你家主子。
对方杵着不动。
“康家,”司雀舫重复了遍,声音仍是不起波澜,似乎他刚刚才认出对方,“事情结束了就撤,不会耽误你们做生意。”
“现在已经耽误了。”康琴心面色不虞,一字一句道,“护卫司署曾颁布指令,私兵没有公文不得乱闯他人场所,就算是司家的兵也不能违抗政府法令吧?”
司雀舫像是听了个极大的笑话,望着满脸天真的她反问:“康小姐莫不是还准备与我打官司?康家小姐是在英国待得太久了,还不知道司家有代政府行事的权力。”
康琴心一愣。
_第1972章女人就该逛街看电影
康琴心隐约是知道司家得势的,却不知具体势力有多大。
她爸讲过,新加坡的华人家族中,属司家为首。称其家族不止有舰队给英国人做事,府中私兵享政府编制,在华民护卫司署尚未成立时就代政府管理华民家族间的秩序,这些年旗下产业发展迅速,涉足行业颇多,还讲什么他家掌控了新加坡的大半金融,康琴心深觉浮夸。
“再怎么嚣张,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二少何必还拿着旧日风光逞强?政府法令既颁,大家就都应该遵守。
听闻司家是这地头界的老大了,怎么着也该以身作则,起个表率作用方不负多年来政府对你们家的信任,您说对吗?”
康琴心可不受这套,含笑迎上司雀舫审视的目光,毫不服软。
他当现在还是几十年前国内军阀各立为主的年代,凡事都他家说了算?
司雀舫眼角微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熟悉的人再明白不过了,二少最见不得旁人在他行事时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司雀舫的近身副官宋和真看了眼这个口无遮拦的女人,想到府里如今和康家的那层关系,忍不住弯身提醒:“二少,康家是……”
话还没说完,司雀舫就抬手制止了,仍旧是不愠不怒的表情望着康琴心,慢条斯理道:“没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康琴心浅笑:“事无绝对,今日不就碰见了吗?”
她好强,想到叶岫离开前虽说随意,但总归吩咐了句让她看顾下叶氏产业,现在赌馆都让别人家的私兵包围了,如此公然扫叶家颜面,等舅舅回来她怕是没脸交代。
司雀舫笑意更浓,“你在挑衅我?”
“哪里,只不过是实话实说。二少出身名门,身价斐然,自然不会和我见识,也绝不会做出仗势欺人以多欺少那种街头混混所为之事,对吗?”
还真是不吝啬抬举之词,司雀舫缓声再问:“那依着康小姐的意思,现在要如何才妥当?”
他竟这么轻易就肯退让?
还算识相。
康琴心环视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穿着司家军服的士兵,个个身姿
威武站得笔直,全然不顾雨水的洗刷,居然看不见一个叶家的保镖人手。
她侧首让撑伞的伙计撑高些,小声轻问:“咱们的人呢?”
“回表小姐,人都让他们押到后院里去了。”
康琴心嘀咕了句“没出息”,才回头答司雀舫的话:“你们追人抓人都是你们司家的事情,和叶家没有关系,互不干扰是为礼貌,若有需要我们帮忙的直说就是,这般砸场子可不好。
二少既然已经意识到了错误,那就先把馆里的人放了,赔偿铺子两个月的盈利,然后等我舅舅回来,你再登门道歉。”
“两个月盈利?”司雀舫反笑。
“当然,被你们这么一搅和,短时间内谁还敢来玩,肯定是会影响生意的,你们不负责谁负责?对了,听说你们把郭南打伤了,赶紧放人,他和馆里伙计们的医药费、怠工费及受惊的精神损失费都还没算进去呢。”
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司雀舫眯眼,“康小姐是不是还要先查查赌馆的月盈利?”
“这是自然,稍后我会让人送账目给你的。二少若是想当场查清也无不可,只要让郭南出来。”
康琴心说完,就让伙计进去找郭南。
伙计立马应了,心里佩服起表小姐的口才和机智。
却被司家的卫兵拦住。
“你什么意思?”
康琴心急得直瞪眼,怒视向司雀舫,心知场面不利,忍了忍又好语气的问:“二少,刚不是都谈妥了吗?”
“谁和你谈妥了?就是你舅舅叶岫在场,和我说话时也要先掂量掂量。”
司雀舫搁下手中的旧式茶盏,康琴心视线紧随,认出是后唐时期的古玩。
莲花汝瓷器皿,这还是早几年前叶岫回国时收来的,摆在那都没舍得用过。
康琴心抬手就要去拿,并道:“你们是抓人呢还是抄馆?二少这顺手的本事真不错,咱们馆里的茶水喝得可还习惯?”
“果然是才从英国过来的新家族,不懂规矩。康小姐有时间回去打听打听,政令在新加坡是怎么用的。”
司雀舫制住她无礼伸
来的胳膊,康琴心反应也是快,瞬间挣扎不开时,便以左掌为刃朝他攻去,怒容相骂:“这里可是叶家的地盘,你简直欺人太甚!”
司雀舫就着擒拿她的手抬起,轻松一挡又反手就将她双臂都制住,而后使劲往前一放。
康琴心受力前倾,足下踉跄,在伙计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站稳,也顾不得被雨淋了,转过身就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还对女人动手!”
司雀舫回她:“是女人就该去逛街看电影,跑这儿来做什么?”
康琴心最受不了这种话,气得炸毛,“都什么年代了还这种旧思想?司家不是最开明前卫的吗,司夫人和司小姐可都是市里众人称赞的神医圣手,不顾身份屈尊不知救活了多少人,你别是越活越回去了!”
司雀舫本来见她胡搅蛮缠很是不耐烦,正想着交代人把她一道先关进去,现听她说出这番钦佩赞赏自己母亲和阿姐的话,心中不悦稍散。
他也不愿这件事传到自己母亲耳中,就瞥开了视线不想搭理。
康琴心以为旧式思想的男人被自己说心虚了,底气更足:“连最基本的尊重女性都做不到,还好意思来这里摆威风,也不怕被人笑话。”
突然,司雀舫看向她。
怎、怎么了?康琴心略有忐忑。
司雀舫的话却不是对她说的,“和真,你陪康小姐去巷口的咖啡店喝杯咖啡。”
康琴心一脸迷茫。
被点名的宋和真也是意外,“二少?”
司雀舫面露嫌弃的看着他说:“去吧。”
宋和真应是,走到康琴心身旁,客气有礼的说:“康小姐,二少在办事,您请。”
康琴心不甘,“事情还没完呢,喝什么咖啡?你们搜也搜了,围也围了,扣着郭南做什么?”
赌馆内有军官出来,声音赫赫的喊了声:“报告!”
司雀舫点头,并再次看向宋和真。
“康小姐,得罪了。”
宋和真不顾礼数的拖着康琴心就走,康琴心气急喊道:“姓司的,你赶紧把叶家的人都给放了,听到没有?!”
_第1973章二少的咖啡很好喝
永华巷的街头咖啡店里,重新补过妆的康琴心坐在临窗的意式沙发上,一手支着脸颊,一手正拿着银白色的细勺慢慢搅拌咖啡。
名媛装扮,娴静温柔,隔着窗赏着雨,很诗情画意。
若是阿姐在场,定会夸她。
然而相较表面上的淡定自若,她心里早就将那野蛮人骂了百八十遍,哪里像名门公子,简直就是个土匪头子!
无论是幼年在山西,还是后来在英国,康琴心从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霸道猖狂、不讲道理,现在的军阀子弟都流行这样子?
她眼中,司雀舫就是个混蛋。
偏偏对方人多势众,道理讲不通功夫打不过,甚至身边这位不苟言笑的副官还声称没有他家二少的命令,她连离开都不行。
康琴心转过视线,放下银勺抿了口咖啡,又拿起手帕抬着小手指擦擦唇角,微笑着同宋和真开口:“宋副官。”
宋和真站得笔直,无视其这番故作优雅的动作,声音硬冷的询问:“康小姐有何吩咐?”
康琴心面色认真:“我要回康家庄园,你去安排车。”
“二少说了,事情没结束之前,您不能离开。”宋和真中规中矩的重复之前的回答。
康琴心微噎,转而又笑,一本正经的接道:“行。宋副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宋和真仍是目不斜视,“康小姐请说。”
“你是司家的副官,不知是后来军中追随的二少,还是从前就在司家任职效力?”
宋和真思量了下二者区别,应道:“康小姐,我父亲就是师座手下的副官,我自幼跟在二少身边,随二少入的军队。”
“那你家二少的命令是命令,不知眼中可还有司家的其他人?”
这年代虽说不似从前封建社会那样的主仆身份鲜明,但毕竟仍有阶级之分,康琴心的话听着区别不大,却又非要给宋和真强调个主次。
宋和真掂量了番,严肃着答道:“在下效命于二少,自然尽忠于司家。”
康琴心心想倒不是个二傻子,说话如此周到。
她再道:“那你跟
着二少出入司府,可知晓司家与康家的关系?”
“康小姐之意,在下自然明白,二府乃世交。”宋和真面露客气,“您母亲是太太的学生。”
康琴心满意的点点头,拿起杯子将咖啡一饮而尽,“行,你明白就好。”说着起身,往咖啡店外走。
宋和真忙跟上,谨记着二少之令的他开口提醒:“康小姐,您还不能离开。”
康琴心脚步不停:“不用紧张,本小姐明白,控制现场人员进出是为防消息泄露,二少怕我坏了他的事才命你看着,但二少并没说我不能再回赌馆。
何况,咖啡喝完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
宋和真想不出话反驳,又顾忌着先前她强调的关系,只得作罢跟上。
叶氏赌馆前,司家军队已准备撤场。
康琴心老远就见有几人被押着上车,车行而驶,其他私兵也走了大半,只那人还坐在伞撑下,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中的枪。
她漫步而去,等近了就发现巷道石板的缝隙里染了抹腥红,想是被雨水冲洗过,不算可怖却很惊心。
司雀舫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回来,抬眼看向宋和真。
宋和真走上前,敬礼禀道:“二少,康小姐说咖啡喝完了。”微虚的声音与他满脸的严肃有些违和。
司雀舫将原本擦着的枪收进腰间,饶有兴致的望向康琴心。
康琴心的视线从地面转开,恍若无事的笑吟道:“谢谢二少的咖啡,味道不错。”
司雀舫双眼微眯,从善如流的应道:“康小姐客气了。”朝宋和真使了个眼色,站起身准备离开永华巷。
解了控场,赌馆里有人狼狈不跌的跑出来,也有馆内之人忙着指挥收拾。
康琴心环视了眼四周,转身让伙计进去找郭南,走上前语气熟络的开口:“二少可是准备回司府?”
司雀舫微诧,挑眉不解。
这句话很唐突。
康琴心便言:“我素来快人快语,二少别见怪。早前我与姐姐约好了今晚要去西亚圣影院看电影的,您回去正好路过那边,二少若是方便,可否带我一
程?”
想搭车?
司雀舫不忍想笑,他刚抓了人接下来能闲吗?
康琴心自言自语起来:“原是不想麻烦二少的,只是在这耽误了时间,市内路道拥挤,我思前想后也就只有二少您的座驾能畅通无阻了。”
司雀舫脚步微顿,还没接话就见旁边细影闪过,那人借着他副官开好的门钻了进去。
康琴心见司机转首,语气自然的道:“去西亚圣影院。”
其他人面面相觑。
她眨着眼望向仍旧站在车旁的司雀舫,含笑着说:“二少应该不介意的吧?”
司雀舫抿了抿唇,同司机吩咐道:“送康小姐去电影院。”又看了眼车门前的副官。
副官颔首,关上车门。
望着车驾驶离,宋和真怕司雀舫恼了,小心翼翼开口:“二少?”
司雀舫不以为然的道:“女人嘛,总是要有些小性子才叫女人,否则出口政令抬手攻击的就没意思了。我带人围了她舅舅的赌馆,她左右皆无法,便寻思着膈应我。”
“二少不计较?”
司雀舫不答反道:“赌馆的善后你去处理下。”
宋和真应“是”,陪同司雀舫上了另外的车。
司雀舫再次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包子脸的小丫头。如今再见到她,已经长高了很多,也清瘦了,一点也看不出少年时的可爱模样。
他有点遗憾,摇了摇头。
康琴心满心不忿,指挥着司雀舫的司机先去美容院做了头发,又去了百货公司,故意乘着司雀舫那辆拉风的座驾在市中心绕了几个时辰。
等回到康家庄园已是日暮时分。
车停在庄园外,康琴心使人拎了东西慢慢往家里走,没走几步听见鸣笛声,她转身望过去,是她的大哥康书弘。
康书弘调下车窗,搭着胳膊打量了她的新发型意有所指的说道:“二妹这是瞒着家里新交男朋友约会去了?
这就对了嘛,女儿家最重要的还是早日觅个好夫婿,别成日过问那些不该过问的事情。”
康琴心闻言脸色一沉。
_第1974章二妹有男朋友了
康书弘满脸欣慰的进了庄园,逢人就说二小姐是与男朋友约会回来的。
于是,康琴心刚进家门就被叶妩拉去沙发上盘问。
叶妩握着女儿的手无比温柔的询问:“心儿,你哥说刚刚是你男朋友送你回来的,可是真的?”
康琴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朝对面的阿姐投去求救的眼神。
康画柔视若无睹,继续拿着水晶果叉吃了块香橙。
她只得正视了母亲关切的目光,摇头答道:“妈,没有的事,你别听大哥胡诌。”
“书弘说亲眼见你从男人的车上下来,怎么会是胡诌?”叶妩满脸费解,朝楼梯处找寻长子的身影。
康书弘正好换了衣服下楼,边系着袖扣边开口:“妈,二妹害羞,她既不肯承认您就别追问了。左右都是熟人,您就放心吧!”
他一脸知情的走过来,瞥了眼康琴心又说道:“二妹素有主张,等时机到了必定会告诉我们的。您和爸平日里总替她的将来操心,殊不知二妹心里啊,早就有了主意。”
“怎么能不操心?妈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阿柔都出生了。唉,如果不是早些年战火连天没个安生,心儿的婚事也不会被耽搁。”叶妩忧心忡忡的望向两个女儿。
康画柔神色稍不自然,放下了果叉。
“妈,如今时代不同了,您当还是那旧时期呢?英国那边女子二三十岁成家的多了去。”康琴心满是不在意。
叶妩理解她这种想法,只是固守的礼规总不是说否定就否定的,心里总是着急,故而再看向儿子,问他道:“书弘,妈怎么听着你的语气你知道是谁?”
“我是没看见人,不过就认识送二妹回来的那辆车而已。”
康书弘说着看了眼康琴心,一副故意替她隐瞒情况的好兄长模样,改走向门口:“妈,我还有个饭局,先出去了。”
“书弘!”叶妩呼唤。
康书弘已然出了门。
叶妩又看向康琴
心。
康琴心有些后悔自己赌气抢车的行为了,加上康书弘刚刚的言辞,若是不说实话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了,于是轻描淡写的回道:“没什么,就是路上碰见了司家二少,他派车送我回来而已。大哥瞧见是司家的车,可能浮想联翩去了吧。”
“就这样?”叶妩满脸不信。
康琴心朝楼上走,轻声轻气的“嗯”了下。
等她身影不见了,叶妩看向康画柔,蹙眉道:“阿柔,你知道你妹妹的事吗?”
康画柔笑了笑,直言道:“妈,您怕是多想了。依着二妹的性子,断没有交了男朋友还藏着掖着不告诉家里的,多半是书宏误会了。”话落起身,“我上楼去看看她。”
菲佣已将她从百货公司买的东西都送了上来,康琴心也无心拆拾。在美容院的时候她给郭南打了个电话,伤势不重但赌馆里损失不小,她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司雀舫未免太欺负人了。
想起他那副嚣张猖狂的德行,正想去书房翻本新加坡的政令书,见阿姐倚在门边,她收起不服的表情唤了声。
“今日在外面吃亏了?”康画柔穿着旗袍,面露关切的走进来。
康琴心倔强:“哪有,谁能让我吃亏?阿姐没见我满载而归吗,还做了新发型!”
康画柔了然的笑了笑,“你啊,凡事太好强。书宏有句话说的不是没道理,你趁早定下终身大事,爸妈都能安心。”
“阿姐,怎么连你也这么讲?”康琴心语气气恼。
康画柔拍了拍她,“阿姐与你开玩笑呢。说说吧,出什么事了?”
姐妹感情好,康琴心也不隐瞒,言简意赅的将永华巷里发生的事告知对方。
康画柔虽极少外出,但对人对事都颇有见解,想了想道:“能让司二少亲自追捕的人必定涉事严重,又发生在永华巷。既然他们都公然不顾叶家的颜面冲进去搜了,又怎会卖你人情?你与他对峙本就占不了便宜。”
“那是我今日没
带人!”康琴心嘟哝。
康画柔瞧她那倔强的表情,忍笑道:“即便是带了人,你还要和司家动手不成?”
“本就是他们不讲理在先,我就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你啊,过去在英国不明情况。二少说的司家可代政府行事的权力并非子虚乌有,前些年新加坡处境不好,内有反政之党夺权,外有日本侵犯,真可谓是内忧外患,若非司家帮着总督府处理,可没如今的太平。”
康琴心支着下巴思索,“那也都是司伯父的本事,仗着父兄的功绩逞威风,我怎么就这么不待见他呢!”
康画柔笑容柔煦,拉她起身道:“好了,别总念着外边的事情。舅舅让你照看场子不过是随口一说,谁还真让你去掺和了?”
“我不过问,难道就由着哥哥只手遮天吗?阿姐,你别看舅舅从没说过什么,但哥哥在叶家场子里的所为,姐姐心里都清楚的,只不过是看着爸妈的情分不提而已。”
康画柔面色为难,“书弘其实是很疼你的,不过是怕你……”
“怕我和姑奶奶那样,做了康家第二个女主人?”康琴心是个直肠子,没好脸的气道:“天天巴不得我早些嫁出去,早不是从前的哥哥了。”
康画柔默了会道:“不说这些了。你若得空,明儿陪我去姑姑那帮忙。”
康琴心颔首,“姑姑的孤儿院里孩子越发多了,我瞧着早该扩建了。”
康画柔叹息,“是啊,多是随着父母逃难来这里,大人路上出了事便只能在异乡流浪了,晌午姑姑打电话来就是和我商量这个的。”
康琴心想着要去孤儿院帮忙,本准备早些休息,没想到九点多的时候叶家伙计打电话过来,声称白日里司家的人去而复返,把郭主管带走了不说,还封了叶家的赌馆。
康琴心本来心里就憋着气,挂上电话下楼开了车就想去永华巷,结果刚出庄园铁门就碰上了司家侯在门口的兵,声称是来请她大哥康书弘的。
_第1975章彪悍女子
就知道是康书弘在外面惹的事!
康琴心暗骂了声,回了句“等着”转身就想把康书弘揪着一道过去,回屋却发现他饭局还没回来,倒是惊动了旁边小栋里的康英茂。
康英茂是管家康叔的儿子,世代都在康家服侍,很得康老爷子的信任,哪怕当分初避难迁徙英国时都带着他们一家。
他由康老爷子资助授了学,这些年帮着料理银行里的事情,很得器重。
康琴心欣赏有能力的人,对他也颇为敬重,喊了声“英茂哥”。
“二小姐,这么晚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康英茂面露关切,又遥遥望了眼铁门外的人影,低声道:“遇着麻烦了?”问完不及答话,再添道:“我陪小姐一道去。”
康琴心平时出行都与叶岫一起,不然就是郭南陪着,现在舅舅不在市内,被抓的人是郭南,是以也没有拒绝,将手中的车钥匙朝他一甩,“边走边说。”
司雀舫的人没有见到康书弘,改去其他地方寻人。
康琴心知道去赌馆无用,但追问郭南被带去了何处,那两人又不说话,只得让康英茂驱车跟着。
康琴心怒其不争道:“说他做事不够稳重还不服气,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了些什么,得罪了司家不说还连累舅舅的场子。我看下午那些人去赌馆闹事,就是他惹的祸!”
康英茂看了她眼,宽慰道:“二小姐看似与少爷不睦,但心里还是担心的。”
“谁担心他啊,我是怕祸及家里和舅舅。先前我知道他总去永华巷就觉得有猫腻,现在果然出事了,他还总说阿舅偏心,信任我多于他。
他如果做事踏实些也不会有今日了。司家的人办事可不手软,如果落在他们手里,可没他好果子吃。”
康琴心嘴上如是说着,但想起石板缝隙里的腥红和那个男人擦手枪时慢条斯理的动作到底还是心惊。
她转头问:“英茂哥,你知道去哪里找司雀舫吗?”
康英茂思索着摇头,“司家的生意都是司大少在处理,若说找他可能还方便些,总有个行程可查。至于二少,常年在军队里,这两年才帮着大少在市里行走,行踪难寻,也不好探查。”
那样的人物,事关军事,行踪机密,自然不是轻易可查。
康琴心摆了摆手:“绕过去。”
是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康英茂皱眉道:“二小姐?”
康琴心目视着前方,认真道:“事情既然发生在叶氏的赌馆里,我想我有资格过问。”
“小姐虽然常跟着舅爷谈生意,但您从没有真正接触过赌场里的营生,何必去蹚这趟浑水?
司家即便派人来请少爷,但徘徊在庄园外许久也没有进去,想来是顾着两家关系的,就算真有情况,应当也不会太为难少爷。”康英茂车速不增,柔声相劝。
这语气……康琴心侧首,“你知道是什么事?”
康英茂犹豫片刻,为难了脸色道:“赌馆里,赌桌上的其实都只是小事。”
康琴心眸珠微转:“那是暗地里的事?你告诉我,他到底在做什么?”
康英茂知道她是真担心康书弘,丧着脸坦白道:“可能和吗啡有关。”
康琴心满脸不可思议:“他疯了,做这种生意?还在阿舅的场子里?”
想到以前国内因为鸦片害了无数同胞,康琴心简直想把康书弘逮过来一顿狂揍:“好好的银行行长不坐,他去捞这种钱?”
“二小姐别动怒,我想少爷他不至于这么糊涂。这只是个猜测,永华巷那边见不得人的生意无非是枪支和吗啡,近来行里有几笔账的转入转出透着蹊跷,但少爷不让我深查。”
牵扯进了违禁品,康琴心急弄清情况,改言道:“你派两个人来跟着他们看能否找到司雀舫的下落,我们去香海馆。”
香海馆是康书弘的私人公寓,康琴心平时看不惯兄长作风,却也不信他有那么大胆子去倒卖鸦片,还在自家的银行里周转黑钱。
“香海馆那应该也有司家的人。”康英茂苦笑了声,靠边停车,进旁边的电话亭打了个电话。
待他调转车头朝香海馆而去,康琴心再问:“银行账目的蹊跷,你与我爸提过没有?”
康英茂点头,“提过,老爷曾找少爷谈过话。”
瞧刚刚司家兵的态度,也应是如此。
康琴心心中稍定:“枪支他是没胆子涉足的,多半是被人蒙骗了帮着洗钱。爸既然知道了,情况不会太坏,只是,如果他们真的在叶家的场子里做这种交接,郭南怕是要受罪。”
她皱着眉又骂:“本事没多大,还偏要逞能耐,像是别人不知道他是康家少东家一样。”
“少爷心思不坏,就是有时候做事鲁莽些,被有心人利用了也不一定。”康英茂不方便议论康家主子,语气委婉。
到了香海馆,也不见康书弘的人影。侯了一会,康琴心想起傍晚他说过的有饭局,便问康英茂是否知情。
“平时银行里的应酬虽多,但少爷最近不喜这些都是能推掉就推掉的,没听说今晚和哪位老板有饭局。”康英茂话落又“对了”一声。
康琴心忙问:“怎么?”
“少爷这阵子和江泰酒楼的江老板来往密切,江老板也常常来银行找少爷,听说还一起去过赌馆,可能是与他去吃饭了。”
“那个小眼睛的胖子?”
这个形容,康英茂面色微尬:“小姐见过江老板?”
康琴心重新上车,不耐道:“银行门前碰见过一次,贼眉鼠眼的。走,我们去江泰酒楼。”
江泰酒楼是华人街有名的娱乐场所,延用了旧式舞厅的格局又融入了洋人的新潮,因着里面的小姐性格独特各异,生意红火。
康琴心望着那酒楼门匾周围的霓虹彩灯,实在冷不住哼笑了声,听着像个正经饭店,结果是这种地方?
恕她孤陋寡闻,还真没来过。
康英茂将车钥匙给了泊车的门侍,不自然的说道:“小姐,不如咱回了吧?或者您在外稍等,我进去找找少爷。”
可巧有男人搂着女人从旋转门里出来,满身酒气,两人勾肩搭背的嬉笑亲热着。
康琴心嫌弃的绕过他们,冷声道:“不必。”
酒楼里歌舞交错,笑声四起,光线忽暗忽明,还有不长眼的人出言冒犯,实在不便找人。
绕了半圈,康琴心走到吧台前,道:“找你们江老板,让他出来。”
吧台前的侍从只顾着给客人拿酒,随便睨了眼她以为是一如以往来纠缠老板的女人,照常的答话:“老板的规矩小姐该知道,纠缠也没用,如果以后还想在这圈子里混,我劝你赶紧走……”
他话还没说完,挥手驱赶的胳膊直接就被康琴心制住,一扯一带将人连其手中的酒瓶都从吧台后甩了出来,只听他“哎哟”了声,倒在地上还不忘喊“有人砸场子”。
不顾周遭被吓到的人,康琴心活动下手腕,骂道:“什么玩意儿嘴里这样不干不净,姑奶奶今儿就是来砸场子的怎么了!”
_第1976章半夜寻人
在永华巷的时候就憋了一肚子火,又满市里找康书弘,本就是个暴脾气,听到刚刚轻蔑不屑的话哪里忍得住。
扫了眼围上前的保镖及冲她问罪的经理,康琴心道:“我来找你们老板要人。”
康英茂也没想到她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想着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且没带人,连忙对经理说:“这是我们康氏的二小姐。”
哪个康氏?自然是市里第一银行康家的千金才配这样称呼。
何况经理知道他家老板近来和银行家的康公子走的近,立马反应了过来挥退保镖,改换了副恭敬巴结的面孔上前:“原来是康小姐,底下人眼拙不识得您,得罪了小姐还请见谅。”
康琴心开门见山:“康书弘今晚是不是来过这里?”
“这?”经理也是个人精儿,眼珠子转了转就跟上准备进里间包厢搜寻的康琴心,“康公子今晚确实来过,但早就离开了,难道康公子没回去吗?这就奇怪了……”
“离开,那他去哪了?”
“这我就不晓得了,康公子也不会和咱们交代啊您说是不?”经理堆着笑。
康琴心驻足,“行,那你去给江永旺打个电话。”
经理又推托,“康小姐,老板行踪不定,我这一小小的经理上哪去找他呀?素来都是老板吩咐小的们,哪有我们去麻烦老板的?”
“你怎么找我管不着,总之我不想说第二遍。”
康琴心说着推开一间包厢,不顾里边男男女女受惊后的叫骂,面不改色的合上门继续往前走,再道:“江永旺若真弄丢了康书弘,我们康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心知抢先找到康书弘的必要性,否则让司家人赶在前头只会更麻烦。
“康小姐您这话就言重了,康公子好端端的人怎么能丢呢?不然您去永华巷那边找找,我家老板最近好几把骰子。”
“别跟我提赌场。”
听到这话康琴心就气不打一处来,凶道:“你不要避重就轻的打马虎。如果今日这酒楼场子真被人砸了,你能
找不到江永旺?再拖延下去,别怪本小姐不客气。”
康家的势力不只在于财力,其几大姻亲家族也都是华人界中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没人敢轻易招惹。
只瞧着往日自家老板奉承康公子的那态度,经理也不敢开罪眼前人,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应承道:“康小姐稍等。”转身就去大堂打电话了。
他既去了,康琴心也懒得在挨间找了,“果然是跟江永旺混在一起。”
康英茂推了推眼镜,“二小姐您这未免太……”
“太不给康书弘面子?”康琴心呵了声,“你瞧他都干了些什么,还想让我给他面子?这江永旺也不是个好东西!”
放了狠话,经理的办事效率高多了,没一会就拿了张纸条过来回话,“康小姐,康公子确实是和我家老板一起离开的,不过之后就分开了,老板说康公子去了莉莉小姐那儿。”笑得脸颊都快僵硬了还得继续保持,“这是莉莉小姐的住址。”
康琴心接过纸条,咬牙重复了声“莉莉小姐”便出去了。
她对紧张着神**言想劝的康英茂说:“你替我把江永旺找到,想法子问问赌场里的事他知道多少,我总觉得康书弘没胆子借银行之便谋自己私利。
司雀舫找他应该只是调查,只要我们帮忙把真正的幕后操纵人抓住,就不至于太为难他。”
话落合上车门,又添道:“对了,这什么莉莉小姐的事你回庄园别在我嫂子面前提起。”不用细问都知道莉莉小姐是个什么存在,康琴心又在心里把康书弘狠骂了一通。
康英茂点头,让她小心。
康琴心折腾了半宿才找到康书弘,推开开了门就满脸费解疑惑的他进屋,卧室里立马传来了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书弘啊,这么晚了是谁呀?是不是家里的母老虎又催人出来找你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康书弘穿着墨色睡袍,满脸湿发,进跟上康琴心的脚步还不忘对里间回话:“没你的事,好好待着。”
那女人不满的哼唧了声,房门砰
上了。
康琴心坐在沙发上,两指嫌弃的把旁边的女裙丢开,又径自倒了杯水喝,这大半夜的可真把她累着了。
康书弘坐在她旁边,侧着脑袋打量妹子,追问:“不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你是在家没事做还是怎么给闲的,跑这儿来到底想干嘛?”
看他还有理了!
康琴心将杯子往茶几上一掷,仰头骂道:“你以为我大半夜想出来转悠啊,永华巷小舅舅的赌馆里出事了你知不知道?在这儿风花雪月,别回头脑袋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康书弘的嚣张的气焰瞬间就没了,变色道:“赌、赌馆?”紧接着又仓皇改口,“那关我什么事,我就偶尔去小舅舅那玩了几把,难道这也犯事?”
康琴心腾地站了起来,“没犯事怎么会有人找你?”
康书弘急声:“谁找我?”
“司雀舫的人。”
康琴心居高临下的望着强作镇定的兄长,声音平缓:“你该庆幸现在来找你的是我,如果落在别人手中,你有没有命还是另一回事。”
“哪有那么夸张,你不要骇人听闻。”康书弘跟着起身,看着康琴心在犹豫。
这德行!康琴心一脚就踹了过去,“你自己做了什么勾搭心里没数吗,难道我大老远跑来吓你?清醒了没有,我还能害你不成?赶紧的!”
康书弘进房间换了衣服就要跟康琴心离开,那里间的女人倒是追了出来,一个只穿了件吊带裙子的纤瘦女人,抱着康书弘的胳膊就不放人走:“你这没心肝的要上哪去,怎还能被别的小蹄子勾了去?”
满眼敌意的瞥向康琴心。
康书弘抱着她解释:“好莉莉,生意上出了点状况,我得走了。”
“骗人,来这么个女人怎么会是生意的状况?我偏不放你走,你说了今晚留下来陪我的……”
哭哭嚷嚷的吵得人烦,偏自己那好兄长还耐着性子在安抚,康琴心实在看不过去,走过去抬手就劈晕了那女人。
康书弘:“......”
_第1977章败家子
康书弘主动开车,康琴心坐在旁边摇下了车窗,盯着外面空无一人的大街,眯眼道:“不回庄园,去永华巷。”
康书弘心虚:“去那干嘛?你不是说小舅舅的赌馆已经出事了吗?”
“出事了难道你就能逃之夭夭?你不去,别人就查不出你在赌馆里买卖吗啡的事了?”
康书弘闻言忙矢口否认,“二妹你可别害我,我可没有买卖吗啡!你怎么和爸一样怀疑我,我再荒唐也不至于去做这种犯法的事情。”
康琴心心里一松,嘴上不饶人:“亏你也知道自己荒唐。”
康书弘身惹麻烦,心虚不敢狡辩,又问:“司雀舫真的派人守在咱们家门前?”
“嗯,还不止,你的香海馆附近也有人蹲着。不说这些,城里也有人找你。所以,与其被人逮了去,不如你主动过去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他。”
康书弘忽然柔了声音:“二妹?”
“嗯?”康琴心抬眼看了他眼。
“今儿傍晚送你回家的车,是司家的吧?那车牌哥识得!”康书弘抱着侥幸开口:“不如你替哥说说好话?”
康琴心横他一眼,“我为什么会坐那车回来你还不清楚情况?我好端端的去小舅舅的赌馆查账,碰见了司家兵封馆,他为什么让车送我你不明白?”
“司雀舫警告你了?他敢逼问你?”康书弘不信。
康琴心提醒他:“警告我做什么?顶多就是奇怪我为何要去那里,司雀舫要找的是你。还不快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别待会到了那我想帮你也说不上话。”说完瞥了眼后视镜。
康书弘面色为难。
康琴心催促,“郭南还被他们的人扣着呢,都是受你连累的。”
“我是你亲哥哥你不关心我,怎么老是把个下人挂在嘴边?郭南是小舅舅的人,小舅舅自然会想法子捞出来。”康书弘语气不满。
“你若不是我大哥,这会子我早就在家睡大觉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和那江永旺是不是倒卖吗啡,然后走
了银行的账洗钱?”康琴心语气犀利。
“哪能啊?吗啡那东西我能不清楚碰不得嘛,我和江老板不过也就酒楼赌场里玩玩,断没想接触那玩意的,其实都是被严索明给骗了!”
“严索明?”
康书弘点头,“我们是在江泰酒楼里认识的,他说他是做贸易的,那阵子经常请我和江永旺喝酒,又说带我们玩几把。
他为人大方够义气,一来二去大家就熟了。严索明在永华巷那边有个仓库,我也奇怪过他怎么会将公司的仓库设在那边。
他说永华巷仓库便宜,而且打工谋生的人多,生意人嘛自然讲究低成本的。”
康琴心:“说重点。”
“严索明说他有很多南洋客户,两方走账时经常用金条,这些金条没在银行过明目兑换过,严索明觉得金条增值就没计较,但想换成钱币需要手续,觉得麻烦。
那阵子我赌桌上又总是走霉运,他就给我说那些钱交给银行不如给我,还能多玩几把……”
他说得含蓄,康琴心却忍不住戳穿:“就是想偷税呗?你就缺他那几个钱?”
康书弘知道她看不起自己,叹了声又说:“二妹你平时跟着小舅舅当然不知道在外面走社会钱有多重要。我是个男人总不能划点钱总跟家里报备吧?”
“你少养几个莉莉小姐,少赌几把,会缺钱吗?”
康琴心基本已经明白了:“所以你就帮着他把金条存进银行,又等价位钱支出去?这就是你瞒着英茂哥的那些账目吧?”
康书弘点头,“英茂他已经告诉爸了,我也和爸承认了错误。我以为这件已经过去了,谁知道后来江永旺才查出来,说那个严索明根本不是什么贸易老板,他的货是吗啡。
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严索明已经跑路了。我想想也是后怕,这阵子正和江永旺商量着怎么办呢。”
“所以你是完全不知情的?”
“真不知情!如果知道和吗啡有关,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碰那些金条。”
康琴心松了口气,忽然问:“对了,你就那么信任江永旺,觉得他也是不知情的?”
“你怀疑他?”
康琴心不置可否,“那莉莉小姐是江永旺送你的人吧?”
康书弘不说话,算是默认。
“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你受蒙骗就罢了,江永旺能在华人街混得那样风生水起,等闲人骗得了他?而且今天我一问你下落,他就把地址给了我。”
康书弘很不满她的语气,却还是认真的回道:“他这些时日也很害怕,应当是和我一样。”
“那你们在赌馆里的作为,郭南知情吗?”
“应该不知道吧?郭南知道我身份,我们都是在包间里玩的,正常人也不敢进来打扰,所以还算隐蔽。
我是真的没在赌馆里接触过吗啡,不过严索明有没有带进去过我就不清楚了。”
“肯定带进去了,否则司家不会去搜馆。”康琴心语气笃定,凉凉的斜了他眼,“你的好朋友怕是打着你的名义在赌馆里做生意呢。小舅舅平时御下甚严,没想到清名被你连累了。”
康书弘咂舌,“你别张口小舅舅闭口小舅舅的,我难道不是你哥哥?我不过就一时糊涂受人蒙骗,又不是我存心的!”
眼看前方就是永华巷了,康琴心让他停车:“你到时候如实作答吧,希望他能相信你是真不知情。”
康书弘停下车才发觉后面有车跟着,不安道:“二妹,那是?”
“嗯。”司雀舫的人跟着她,从酒楼出来就知道了。
“那现在怎么办?”
康琴心语气冷静:“慌什么?有他们倒不用多等了,否则还不知道上哪找司雀舫呢。”
康书弘有些害怕,对康琴心说:“不然你去给司太太打个电话?你见过她的,她很喜欢你。”
“你怕什么,现在就想着找司太太,难道司雀舫会不知道两家的关系吗?”康琴心转身走向后面的车,敲了敲车窗,对着里面人道:“带我们去见二少。”
_第1978章妹妹的靠山
行伍出身的人最重军令,小兵哪怕早就给司雀舫报告了消息,但没有命令也不敢直接把人带过去。
他听了康琴心的话,只说进巷子通禀。
弯月朦胧,星火稀疏,老巷的灯年久失修,忽明忽暗的闪个不停。
康书弘望着自己被拉长的身影,越等越觉得害怕。
他看了眼还在电话亭里打电话的康琴心,又瞧了瞧守着巷口的司家兵,重新坐回了车里。
天知道他一点都不想去见司雀舫!
煎熬地等到亲妹妹重新过来开车门,他也不愿意下车,压着嗓音轻声道:“二妹,不如我们还是回家吧?”
康琴心淡淡的睨他一眼,“你觉得回家后就不用面对了吗?”
康书弘声音微颤:“司雀舫总不能带人进庄园抓我吧?”
“然后你就一辈子不出门了吗?”
康书弘略显急躁,“爸知道我没做过,他能摆平!”
提起父亲,他忽然有了底气,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这件事,我当初就和爸解释过了,我真的没做过,完全是被严索明蒙在鼓里的!”
康琴心委实见不得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和往日凡事都要逞能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想不明白,她就抱了胳膊站在原地瞅着他:“我就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么?司雀舫说起来,年纪比你还小上一截,你惧他作甚?”
“我听说,他从小跟着司师座那个功夫了得的小舅子,练了一身本事,又早早从军,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身上那把配枪不知绝了多少人的性命。
二妹你说,他如果不讲道理,不听解释怎么办?又或者,他不信我该如何?”
康书弘是真的犯怂了,连最早努力维持的风度都丢了。
他余光瞥见那座电话亭,抱着希冀再问:“你刚是在打电话给爸吗?”
“谁说我打电话给爸了?这么晚你好意思打搅老爷子休息?”
康书弘一拍方向盘,顷刻刺耳的鸣笛声响彻在寂静的巷中。
若非是身在车内,他简直要跳脚,“你不打电话求救,那给谁打电话呢?”
“我找康叔啊,问问
英茂哥回庄园了没有。”康琴心道。
答完,见早前进内巷的小兵回来了,她给康书弘打了个眼神示意,“走吧。”
康书弘边下车边吐槽:“这时候还关心康英茂回没回去,我还是不是你哥了?”
康琴心停步,侧首看着他警告:“你再问这话我就真不管你,让你自己过去了。”
康书弘连忙抓住她,“行行行,哥不说了,你不要回去。”
司雀舫在叶氏赌馆的办公室里,与白日身着军装的冷峻不同。
此刻的他穿了件白色衬衫,很休闲坐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借着灯光正打量着手腕上的金表,衬得整只手都发了光一般。
听见动静,他未曾抬头,只淡淡说了声:“康小姐,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康琴心见他不急不缓的架势,从善如流的接道:“是啊。我觉得,巷口那家咖啡店里的咖啡滋味甚好,本想着再喝一杯,却没想到这边的店夜里不营业。”
“能让康小姐去而复返的咖啡,想必味道是真不错了。”
司雀舫似笑非笑的抬眸,眼底带了几分戏谑。
二人对视了片刻,他再望向亲信,“和真,去陪康小姐喝杯咖啡。”
“二少?”宋和真一脸懵逼。
旁边的康书弘也是满脸疑惑,瞪大了眼看看康琴心,再望向司雀舫。
康琴心直言拒绝:“不麻烦二少了,我们还是先说说正事吧。”
“哦?我怎么不记得和康小姐之间有正事了?”
康琴心扯了把旁边的康书弘,毫不怯懦的开口:“我小舅舅不在市里,叶氏赌馆里的那点事,也不必惊动我外祖父。
二少,你有什么疑惑,尽可来问我。你抓了郭南没什么用,他不过就是个听人办事、看场子的人。”
“是吗,那郭南是听谁办事?康小姐你吗?”司雀舫审视着她。
康琴心弯唇笑了笑:“你不用试探我,我如果和你调查的事有关,难道此刻还会来自投罗网吗?”
“好像有这么几分道理。”司雀舫应声,将目光改看向康书弘,招呼道,“康少爷,本市第一银行的公子,久违
了。”
康书弘面色紧张,又故作镇定的回话:“久闻二少威名,今日有幸相见,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每次去司家做客,他母亲都只带他姐姐和妹妹,很少带他。
他没怎么见过司家的孩子。
康琴挪开眼。
想她哥哥接管家族生意已有许久,平时在金融界也算是个独当一面的人物,现在见了司雀舫竟这样卑微。
“康公子来此,是陪康小姐喝咖啡吗?”司雀舫挑着眉发问。
康琴心实在看不惯这种温吞的交流方式,直白道:“二少不必兜圈子,你派人守在康家庄园和香海馆外,不就是找他吗?
现在人来了,你有什么想问的,直问便是。我知道叶家赌馆牵扯进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司家既然代政府行事了,你调查需要,抓人封馆都在情理。
但这件事,与我们康家和叶家并没有关系,只是被有心人利用,做了交易场所,你若不信,大可盘问赌馆里的每一个人。”
司雀舫不动声色的反问:“康小姐既然坦坦荡荡的问心无愧,那又何必急着解释?”
“二少贵人事忙,我是不想耽搁您宝贵时间。”
“是么,原来康小姐是为我着想,倒是我多心了。”
司雀舫不再执拗喝不喝咖啡的事情,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又改看向康书弘,睃着双眸思忖着。
他的手下捧了个箱子过来,走到康书弘三两步外打开,侧着角度供他们看。
整箱排列整齐的金条,双指粗厚,金澄澄的,刻上了广源银行的标记。
广源银行由从前遍布国内的广源钱庄演变而来,是康家的根基产业,康昱如今不怎么主事,连带一些附属小银行基本都是康书弘在管理。
乍见这些金条,康书弘面露慌色。
康琴心便知,这批就是康书弘替严索明在银行中洗钱的金条。
既落在了司雀舫手中,她则不再遮掩,坦言道:“金条确实是由我们康氏银行失误发行出去的,我也是才知这些金条来历不明,已经准备重金收回来了。”
司雀舫冷笑:“你知道我问的不是钱的事。”
_第1979章康小姐是否太贪心
司雀舫什么都不主动问,就想着看她们自乱阵脚后能交代多少。
偏偏康琴心也在掂量对方知情多少。
毕竟严索明利用康书弘在叶家的赌馆里交易吗啡是事实,这件事她们理亏分辨不了,真的闹大,康书弘轻则身败名裂,重则下半辈子都可能得在监狱里过。
终究是兄妹,康琴心不愿如此,却也因为不了解司雀舫的性格而不敢轻易交代。
她原先想的是只要司雀舫发问,自己避重就轻帮康书弘含糊过去,再配合他将这件事了了算将功折罪,或许看在两家过去的情分上,司雀舫能放康书弘一马。
可司雀舫这般高深莫测的神态,她心中没谱。
于是,康琴心只好装糊涂反问:“不是钱的事吗,我以为二少是来整合经融秩序的。若不是这件事,我就不明白了。哥,你晓得不?”
康书弘连忙摇头,“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二少。”
司雀舫见她从最早的急于澄清到此刻的故作糊涂,耐心十足的笑道:“这批金条从南洋偷渡而来,没有经过政府审批,同样和这些金条一同运来的还有大量吗啡。
吗啡是什么东西,康公子应当最清楚不过吧?”
终于绕到了正点上,康书弘闻言连忙解释:“二少,您误会了,我不知道他带吗啡进赌馆,否则我再糊涂也不会在我小舅舅的场子里交易这种东西,这不是害我小舅舅吗?”
“但是,我的人确实在赌馆里搜到了吗啡,就在你康公子专用的那间包厢里。”司雀舫话落又打了个手势。
立刻有人呈上来一箱吗啡。
康书弘只觉得腿软,但还是坚定了说辞:“是严索明,严索明带进来的,我不知情!他只说金条是他做贸易赚的,托我走银行里过账,我是真的被蒙骗的。”
他说完见其不信,又拉扯了康琴心让她帮自己说话,小声嘀咕道:“都是你要来的,现在怎么办?”
康琴心往旁边站了站,慢条斯理的开口:“二少今日大动干戈的搜馆抓人,当时既然已经搜到了东西,却又肯轻易撤退,改而等过
了半日再次抓人封馆,可见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是吗?赌馆里若真有猫腻,下午你的人一走,郭南就该有所行动了,而不是干等着被你再抓去。”
“康小姐倒是信心十足,就这么肯定我没有找到与叶家赌馆有关的证据?”司雀舫好整以暇。
康琴心浅笑,“不是我有信心,而是清者自清,叶家赌馆没有做过,何必惊慌?再说二少你的态度已经表明,如果真有证据和叶家康家有关,你早不该如此客气了。
你让人监视我哥,不过是想要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借着这个事让他的同伙浮出水面。可是你算错了,我哥他根本毫不知情,也就没有所谓的同伙了。”
司雀舫忽而目露赏识,定睛仔细的看了看她:“你倒是有些见解。”
“不过这件事毕竟牵扯了我们康家,二少想要怎么做我们都可以配合。”
康琴心心中稍等,庆幸这人不是随便逮个人就交差的想法,于是再道:“二少不用怀疑,我们康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想必你也听说过,断不会以身试法,做些自毁家业之事。
我哥受骗中计,银行里失误带来的影响我们康家会尽数负责。”
“康小姐且先说说准备如何配合?”
康琴心不答反问:“郭南呢?”
司雀舫后仰了身子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笑道:“康小姐是否有些贪心了,既想护着你哥哥,又要我放了赌馆的人?”
“郭南落于你手,想必已经审问过了,没问出来什么吧?”
司雀舫严肃,“我的人可以再审。”
康琴心向前走上两步,语气果断:“二少心中明白,再审几回都是如今的结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平白无故抓叶家的人,回头要如何与我小舅舅交代?他是什么样的人,二少必然听说过。”
司雀舫装不明白:“我不常在市中走动,还请康小姐不吝解答。”
“我小舅舅脾气不好,生平最是护短,你这样对他的人,叶家不会善罢甘休。你现在让我把郭南带走,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否则叶家的场子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砸
的。”
康琴心话刚说完,司家的副官进来报告,“二少,永华巷外来了一队私兵。”
旁边康书弘闻言表情稍安。
“让人进来。”司雀舫挥退手下,面不改色的问:“康小姐这是打算和在下抢人了?看来我之前和康小姐说过的话,你并没有记住。”
“哪能呀?亏得二少赐教,我回去后特地找来了政令书好好看过,更是明白了司家在这里的地位和分量。
我当然是不敢和你动手,只是叶家的私兵忠于叶家,当然见不得叶家的人身陷囹圄。”
司雀舫冷笑,“康小姐不必妄自菲薄,谁不知道你这位表小姐能做叶家一半的主?叶岫人不在市里,若非你还有谁能调来叶家的私兵?”
余光不屑的瞥了眼康书弘,似玩笑的添道:“难道还能是他不成?”
康书弘脸色极差,垂下了头。
康琴心不置可否,“我说了我只是来澄清我哥哥在赌馆里的事,他受骗于人,这事该怎么办康家负责,二少不必迁怒叶家人。”
“说的容易,你说无关,这叶家就真的干净了吗?”
康琴心闭了闭眼,径自道:“你要查叶家我拦不住。不过一事归一事,我今日把江永旺交给你,你撤了我哥身边的人,以后有事我自会与你配合。”
“江永旺?”司雀舫嘀咕了声,看向宋和真。
宋和真道:“江泰酒楼的老板。”
康书弘也问:“二妹,这和江老板有什么关系?”
康琴心没有理会康书弘,继续道:“我哥交友不慎,受了江永旺和严索明的蒙蔽被他们利用,你留下我哥倒不如好好审问江永旺,想必他知道的信息对二少更有用。”
司雀舫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江永旺人呢?”
康琴心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答道:“快到了。”
她相信康英茂的本事,抓个人的能耐还是有的,只是对上进屋冲自己打招呼的叶家副官陆遇,司雀舫凝视的目光如芒在背。
他若打定主意不肯放郭南,真的要动武硬抢吗?
_第1980章应对
康琴心的外公叶老爷子是曾经的山西督军,本就显赫一方,后来带兵参加抗战,为民族抛洒热血,颇为世人称颂尊敬。
纵然如今移居海外,但在华人界仍有很高的威名和人心,他府中的私兵,在南洋也很有分量。
而司家虽说和政府关系极好,但叶家这些年也逐渐发展成了吉隆坡的工业巨头,再以叶家从前在山西煤铁生意的门道,又拓展了军事,为政府提供武器设备。
因此,二府私兵对峙,气氛于微妙之余更是带了几分紧张,谁都不想真起冲突,却也不愿就此示弱。
陆遇受康琴心的调度带人而来,进屋唤了声“表小姐”就站在旁边。
司雀舫望向康琴心的眸角微凝,透着几分危险,更像是警告。
康琴心明白他是在等先前问题的答话,“抢人”之说是存在的,她不可能任郭南落在司家手中受尽拷问不顾,这对叶家是极大的侮辱。
她在等康英茂带江永旺过来,现在人未至,并不适合开口。
于是,就着叶家兵搬来的椅子,她不慌不忙的坐下了。
瓷杯里的茶水味道太浓,她刚抬起就放了回去,微微蹙起轻眉。
陆遇斥了声端茶的小兵,改向康琴心赔罪:“馆子里的人都被扣起来了,我手下的都是粗人,不清楚表小姐口味,您别计较,我这就让人去泡杯咖啡来。”
“算了,我也不渴。”
陆遇却很重视,又嫌大老爷们不精细,非要喊人去巷子口买,十分的认真:“爷说了,见您如见他,是万万不可怠慢的。”
康琴心瞄了眼鸠占鹊巢的司雀舫,他手边还茶水点心俱全,便没有再阻止。
康书弘忍不住眼红,嘀咕道:“小舅舅就是偏爱二妹,什么时候见你们这般待我这位表少爷了?”
司雀舫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扫视,像是觉得颇有意思,弯了弯唇角。
以前叶家少东家如何宠溺小外甥女的事迹也听说过一些,原以为被捧着长大的女孩子不是弱质纤纤便是嚣张任性,没想会是个能顶事的。
咖啡送来的很快,特有的香味让康琴心提了个神,回望了眼对面的司雀舫,吩咐人再去买一
杯:“二少这么晚还奔波在外,不辞辛劳的替我小舅舅整顿赌馆,总是要好好招待的。”
司雀舫含笑道:“那就多谢康小姐了。”
康琴心见他心情尚可,似乎并没有被气势冲冲而来的叶家私兵激怒,心中虽有几分颓败感,但趁机言道:“二少,赌馆里的事情我已与您交代清楚,日后若有疑问,大可传馆内人员前去问话。
无论是康家还是叶家都将极力配合,不知现在可否先放郭南出来?您瞧,馆内事务冗杂繁重,换做我一人可顾不周全。”
她身后站着陆遇,外面又有叶家的私兵,相较之前的问话更有了几分底气。
“本少倒不觉得康小姐会顾不过来。叶先生既然能把叶家的生意交给你,那康小姐身上必有过人之处。康公子,你说对吗?”司雀舫浅笑的看向康书弘。
康书弘本来就介意康琴心得宠,闻言嫉妒心又起,但想到还得靠着康琴心护自己周全离开,闷声着不想说话。
康琴心即道:“二少误会了,小舅舅把馆子交给我并非是信我有能力打理好。我一个姑娘家能有多大能耐,想来无论我怎么胡闹折腾,他都觉得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就比如哪日我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谁,难道别人还要真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她笑吟吟的看着司雀舫,半真半假的再道:“好似二少这样大名响当当的人物,无论是政界军界还是商界都地位斐然,自然也不会为难我一个姑娘,不是吗?”
许是她的目光太认真炙热,又或是这高抬的话听着太舒心了,司雀舫招招手,吩咐道:“和真,去把人放了。”
宋和真应声去了。
康琴心紧绷的心弦终是松了,喊陆遇去吩咐人照顾。
正巧外边叶家兵带了康英茂进来,康琴心起身上前问:“人扣住了吗?”
康英茂汗渍淋漓,喘着气点头:“小姐料得不错,江永旺果然想坐游轮离开,我带人在码头拦住了他,现在在外面……”
“这就好,把人带进来,交给二少。”
康英茂这才看了眼办公桌前的男人,又走到门外吆喝了声。
康书弘凑上前:“二妹,这江
老板真的有问题吗?”
康琴心没有回他,又对康英茂道:“你先陪他回庄园。”
康英茂面带担忧,也有几分疑惑,却没有反问,利索的应道:“我知道了,小姐放心。”
康琴心想着还是早些把康书弘送回去,省得待会司雀舫出尔反尔,却没想到那男人变脸超快。
眼看着二人即将离开,司雀舫沉声一喝:“慢着。”
司家的兵立刻上前阻拦。
康书弘面色发白,背对着不敢回头看司雀舫。
康琴心则转过去道:“二少,江永旺已经带来了。”
“那我怎知会不会是你们康家弃军保帅,故意送了个替罪羊过来?”司雀舫目光如鹰,一改方才的和煦浅笑。
康琴心无奈:“二少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青离,带康公子下去休息。”
司雀舫见康琴心脸色骤变又急于开口,抢先再道:“你放心,我对你们康家的名誉前途没有兴趣,等我的人问完江永旺,确认康公子真的无辜,那时我自然说话算话,放你们离开。”
适时,叶家的人抬着刚被放出来的郭南经过,康书弘害怕的不愿跟司家的副官走,抓着康琴心的胳膊道:“二妹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康琴心听见宋和真正在命人陪郭南就医,想必伤势不小,抬眼看了看康书弘,思忖着与司雀舫打商量:“二少是怀疑我为救我哥欺骗了你,所以想先拷问江永旺以证早前我所言是否为实?那隔离两人便是,你的副官可以带走他,让陆遇跟着,不准用刑。”
司雀舫瞅了瞅面无表情的陆遇,点头默许。
康书弘抓她抓得更紧了,“二妹,你是不是想借司家的手把我害了?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闭嘴!”
康琴心言语凌厉,狠狠瞪了他眼。
若不是康书弘愚蠢中了别人圈套,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
陆遇却不肯就此离去,为难着的同康琴心道:“表小姐,爷的指令是让属下保护您的安全。”
“还有听从我的命令。”康琴心定睛看着他,认真道,“陆副官,去吧,我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