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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全文阅读

作者:明药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txt下载     少帅你老婆又跑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_第1586章求婚

    霍钺的表情深敛,静静看着何微。他的瞳仁像一块玄铁,哪怕放在阳光下,也泛不起半分的纹路。

    何微和他对视,五秒钟后挪开了目光。

    她的气焰低了下去,有点后悔自己先说出来。

    应该让霍爷先说的,至少成全了他的面子。

    倏然,下巴被他的手掌紧紧攥住了。

    何微被迫抬起了头。

    霍钺的手掌很暖,掌心有薄茧,手指似铁箍般坚硬,何微吃痛,整个下颌似乎都要被他捏碎了。

    霍钺眼中的沉寂变成了炙热——是愤怒的烈焰。

    何微觉得他想要说几句很难听的话。

    可等他说出口时,他的声音平平稳稳,依旧是往日的清隽:“后天就要去英国?你这算是......抛弃我吗?”

    何微的心,比她的下颌更痛。

    如果霍钺说几句难听的,她会稍微舒服一点,但是他没有。

    他永远保持着他的克制。

    一个人没了冲动,对感情就缺少激情,霍钺就是这样。

    “不,我......”何微艰难开口,却发现下颌无法张合。

    霍钺就松开了力道,只是轻轻托住了她的下巴,方才一瞬间的失控,如今也收敛了回去。

    他可以不动声色,也就可以不动情。

    如此收放自如,他不会像何微那样泥足深陷。何微想到这里,突然就很难过。

    “我想,离开了香港,我就再也见不到罗艾琳和斯维克了,没人能伤害到我。霍爷,谢谢您这段时间维护我。”何微低垂了羽睫。

    霍钺又抬起了她的下巴:“你以为,我在帮你的场子?”

    何微抬了眼帘。

    她的眼神告诉霍钺,她就是这个意思。

    “真是奇怪的想法。”霍钺自己苦笑了下,“是我让你有了如此想法吗,还是其他人?”

    不是他,也不是其他人。何微知道,在她心中作祟的,只有她自己。

    何微沉默不语。

    霍钺松开了她的下巴,后退了两步才说:“我不同意。”

    何微震惊看着他。

    她想了很久,却独独没想到霍钺会如此回答她。

    永远豁达、替人谋划前途的霍爷

    ,不应该会拒绝她这样的要求。

    霍钺转过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不再看何微:“我是要娶你做太太的,此事我征求了你父母的同意。我的太太不能随意把我一丢跑到英国去。”

    何微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耳边嗡的一声炸开了,什么声音再也进不了她的耳朵,只有那句娶她的话,像投入了山谷里,来来回回荡着一层又一层的回音。

    就好像那天在金鼎皇宫,他说让她别反悔那样,振聋发聩却又很不真实。

    何微知道霍钺走了,她却没空去想他是不是生气了。

    然而,霍钺转身又回来了。

    他手里拿了个小小绒布匣子,走到了僵立的她面前。

    他看着何微,缓缓撩起了长衫的下摆,像个古时候的儒臣,对着他的女皇行礼那样谦卑,单膝跪在了何微面前:“微微,请你想一想,去英国追求事业还是跟我结婚?我请你认真想,我会保护你,你的前途不会比去英国更差。”

    何微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用力眨了下眼,眼前的一切还是真实的,没有半分虚假。

    霍爷手里那枚钻戒,在灯火下闪闪发亮,刺着何微的眼睛。

    她捂住了口,失声痛哭了起来。

    霍钺只得站起身,轻轻拥抱了她:“别哭。以前是我错了,我那时候不该丢开你。微微,以后不会了。我要和你过一辈子的,我不会离开你,也不许你离开我。我说话算数,你相信我。”

    何微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所有的委屈和担忧都崩塌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死搂住了霍钺的脖子,恨不能吊死在他身上。

    霍钺很无奈,只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好半晌,何微的哭声才止住,也松开了霍钺。

    她用袖子粗糙一抹眼泪,想要说什么。

    霍钺再次拿出了钻戒,打算跪地求婚。

    何微却抢过了钻戒,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金属的圈环那样坚硬、牢固,她漂泊了前半生的爱情,终于尘埃落定了。

    “我愿意的,我愿意!”她破涕为笑,然后又是哭又是笑的,再次搂住了霍钺。

    霍钺无奈摇摇头,低声在她耳

    边说:“微微,我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浪漫,全部被你毁了。”

    何微再次失笑,搂着他不放手。

    “不,我不要浪漫,我也不要什么前途,我只要你。”她大声说。

    霍钺无声笑了。

    何微捧住了他的脸,忘情亲吻了他。她的举止那样热情,没了从前的小心翼翼。

    霍钺这时候才知道,她以前是多么担心和卑微。

    他很自责。

    他没有做好,让自己的女人如此不安。

    何微戴上了戒指,走路都能带风了,神清气爽的,说话声音也大了不少。她的世界从黎明走到了天亮,万物苏醒,鸟语花香。

    当然,她也有问题需要处理。

    莱顿尔先生那边,她也没想好如何跟他解释。她承诺在先,如今去失口反悔,显得很不礼貌。

    然而这件事不能拖。

    何微第二天早上,再次去了老先生的饭店。

    她一进门,还没开口,莱顿尔老先生就看到了她手指上的戒指,心里全明白了。

    “那位先生求婚了?”他问。

    何微的笑容立马就很璀璨,宛如她手上的钻戒,那样灼目冶艳:“是的。”

    她收敛了喜悦,把自己的来意明确说了,并且向老先生道歉。

    莱顿尔老先生说:“你有个好归宿,这是最好的事,我非常的高兴,比你跟着我去英国还要高兴!

    你虽然不想认我做教父,我仍觉得你是我的孩子。那位先生为人稳重,他既然承诺了你婚姻,我想他会让你幸福的。好孩子,祝福你。”

    何微很感动。

    她最近比较情绪化,忍不住就又热泪盈眶了。

    可能是太过于幸福,感情很充沛吧。

    “谢谢您。”她道。

    老先生说:“是我谢谢你,孩子,你拯救我的生活。”

    何微再次回到了半山腰的洋房时,就有种自己回家了的错觉。

    霍钺在书房。

    她直接进去。

    和从前不同,她这次根本没想自己会不会打扰到了他,故而她上前,扑到了他怀里,坐到了他腿上。

    她想起了老先生的那句话,故而脱口而出:“霍爷,谢谢你拯救了我的生活。”

_第1587章不见

    何微订婚了之后,给亲戚朋友们都发了电报。

    顾轻舟给她回电,问她什么时候办订婚宴。

    何微也问霍钺:“咱们办订婚宴吗?”

    “不了。”霍钺道。

    何微好像明白他要说什么,面上不禁露出了喜色。原来确定了心意之后,对他的任何言语都不会曲解。

    她满怀期待等着,果然听到霍钺说:“我想四月份办婚礼,不冷不热。现在般订婚宴,至少要半年才能办婚礼,我怕等不及。”

    何微笑出声。

    “......我早就叫锡九准备好了结婚的场地,原本想在香港的,后来想了想,还是回岳城吧,饭店已经订好了,随时可以用;

    我也叫人去订好了婚纱,就是司小姐结婚时穿的那个牌子,照你的尺寸做了几套,下个月初就能送过来,到时候你看看喜欢哪一套。”霍钺道。

    何微搂了他的腰,扬起脸问他:“您真的是早有准备?”

    “嗯,要不然我来香港做什么?”霍钺低头,顺势在她唇上亲吻了下。

    然后,他又道,“既然你说了,咱们就把日子定下来?”

    “那老历还是新历的四月?”何微问。

    如果是新历,恐怕来不及了,因为现在已经二月中旬了。

    老历才正月初,三个月后差不多万事俱备。

    “依照你的意思。你是新娘子,一切以你的喜好为主。”霍钺道。

    何微就去翻了日历。

    她先选了黄历,又对照查找了新历,发现五月初九的新历日子很不错。岳城的初夏风景如画,气温适宜。

    “这个日子怎样?”她问霍钺。

    霍钺没有意见,能结婚就成:“好。”

    于是,霍钺把结婚日子告诉了锡九,让他操持一切。

    没过多久,亲戚朋友们正式接到了霍钺和何微结婚的请柬。

    何梦德和慕三娘高兴极了。

    何微终于要结婚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婚姻大事,慕三娘很重视。

    霍爷对他们家是知根知底的,慕三娘也不想打肿脸充胖子,故而什么昂贵的陪嫁也不准

    备了。

    她亲自给霍钺和何微做鞋,以及老式的衣裳。

    这些事,足够她忙碌的。

    顾轻舟也接到了请柬。

    那天,她正带着孩子跟一群人喝下午茶,佣人把请柬递过来。

    “那咱们五月要回岳城了,我很久没回去了。”顾轻舟笑道,“正好,这次要带着开阊和雀舫去看看他们的桑梓之地。”

    顾绍则道:“我也是很久没回去了。”

    顾缨说:“以前咱们家还有个姨娘,生了个女孩子,被她带回了乡下,也在岳城呢。”

    她说的是香雪的女儿顾纭。

    “对,是有一个。”顾轻舟笑道。

    顾缨说:“我真想去看看她。认真说起来,她才算是这个世上唯一跟我还有血缘的人。”

    说罢,她惊觉自己失言,连忙对顾轻舟和顾绍道:“阿哥、阿姐,我没有其他意思。”

    顾绍道:“我也很想见见她。算起来,她已经六七岁了吧?”

    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得看人家愿意不愿意见我们。”顾轻舟说,“万一人家不愿意,咱们去打扰了人家的生活,这样很不礼貌。”

    “怎么会不愿意呢?”顾缨不解。

    顾绍道:“四姨太又没死,人家有亲娘和亲姐姐,干嘛愿意见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现在又不是在顾公馆了。”

    “顾公馆”三个字,好像一个久远的回忆。

    当初顾轻舟回到顾公馆时,面临的是腥风血雨,可如今回想起来,只记得她房间窗外的梧桐树格外浓密,司行霈常从那里翻到她房间去,那里的一花一草竟然还有点温馨。

    “咱们这次回去,去看看顾公馆吗?”顾缨又问。

    顾轻舟道:“回去就看。”

    一旁的颜一源,正在默默喝茶,始终没有接这些话。

    顾轻舟问颜一源:“五哥,你不回吗?”

    这些年,变化最大的是颜一源。

    伤痛会彻底改变一个人,让他的大脑结构都发生了变化。当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和性情都变了,这具**还是不是以前那个人?

    顾轻舟觉得不是。

    她现在看颜一源,找不到阳光温暖的感觉。他身上有一层防护罩,将他密不透风的保护着,任何人都无法亲近他。

    “我不了。”他笑了下,然后很冷静的说。

    顾绍和顾缨诧异看了眼他。

    颜一源没解释,低头喝茶。

    司行霈和司琼枝、裴诚坐在旁边,只是含笑听顾家兄妹说得热闹,也没有接口。

    后来,等众人散了,顾轻舟特意去找了颜一源。

    颜一源来新加坡有段日子了,他以前到新加坡来的时候,跟司行霈的舅舅认识,如今也常到他那边去钓鱼、下棋,偶然还跟司行霈去军舰上看看。

    他过得很忙碌充实,但言语不多。

    他总派人去打听霍拢静的事,得知他离开了之后,她能稍微活泛了点,他彻夜失眠,然后就打定了主意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你真的不回去了?”顾轻舟问他。

    颜一源道:“我会回去看父母的,但霍爷的婚礼我就不去参加了,否则阿静会难受。”

    顾轻舟叹了口气。

    颜一源这些年也想通了。

    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失去。在当初爆炸的那个瞬间,他就失去了他的阿静。如今哪怕他想要回到她身边,她也不会再爱他了。

    他从里到外都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人,好像浑身的血液都换了一遍似的。

    可阿静呢?

    和他相比,阿静更加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树叶葱郁,秋天变黄而脱落,来年春上新长出了的,还是去年的叶子吗?

    树永远不会变,但已经不是去年的那棵树了。

    他和霍拢静一样,他们的**还是从前,人已经不是了。

    强求除了让霍拢静每天过得很压抑,没有任何的好处。

    “对她好,就是离她远远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颜一源道,“我想让她过得好一点,她实在太苦了。”

    “五哥......”

    颜一源摆摆手,让顾轻舟不必再说了:“我自己的事,我和阿静心里都有数,你别担心我们。”

_第1588章乔治的后悔

    香港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正月还没有过完,何微就换上了单薄的衣裙。

    她下班之后,亲自去买菜,霍钺跟在她身边,被她挽住了手臂,像这世间最普通的夫妻。

    “我现在一想到红烧肉,就会想起莱顿尔先生。”何微道,“那样简单的一道菜,他就给了我一个前程。”

    霍钺笑了笑。

    真正让莱顿尔感动的,应该是何微在他受伤那段时间悉心照料。

    感情是一部分,付出是另一部分,这两者合起来,才让精明的银行家决定慷慨解囊,既解决了何微的窘境,也解决了邻居的。

    “还想吃酒闷全鱼吗?”何微问霍钺。

    霍钺瞧见旁边小摊上卖活虾,就道:“吃凤尾虾吧。”

    “嗯,我给你做。”何微道。

    菜场泥泞不堪,人潮拥挤,味道刺鼻,霍钺的布鞋是走不了这样地方的,已经沾湿了,然而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跟何微逛菜场,霍钺觉得温馨甜蜜,这才是过小日子的模样。

    他一直想过点这样的日子。

    从菜场出来,正好要路过罗艾琳家里的医院。

    远远的,不少汽车把道路堵住了,霍钺的汽车也过不去。

    何微就问:“前面怎么了?”

    司机道:“我下去看看,太太。”

    何微面颊一红,心跳得太快,竟接不上话来。

    霍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何微转脸看向他时,瞧见了窗外有人正在使劲盯着她的车窗,是乔治。

    他身边还跟着罗艾琳。

    乔治一动不动,似乎想要把何微的影子全部看在眼里,他的目光沉痛又专注,直到旁边的罗艾琳狠狠踩了他一脚。

    何微漫不经心收回了目光。

    霍钺也扭头,然后用力捏了下何微的手。

    何微感觉他的手劲有点大了,很想要严肃点,却自己笑出了声:“您不高兴了吗?”

    “没有。”霍钺道。

    他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何微却意外看出了他在吃醋。

    想到霍爷会为了她吃醋,何微的心旌摇曳,怎么也静不下来,就像石子投入了心湖,一阵阵涟漪荡起。

    然后她再次想到,霍爷如今是她的未婚夫了,何微的整个世

    界都明媚了,就连罗艾琳和乔治,她都不觉得他们讨嫌了。

    人开心的时候,会格外宽容,这个时候的何微觉得,乔治真是个好人,他会跟罗艾琳百年好合的。

    故而她冲窗外笑了下。

    正好此时,司机回来了,说医院治死了病人,家属正在闹事,已经被医院叫来的警察轰开了。

    汽车发动时,何微看到乔治突然摆脱了罗艾琳的手,朝他们冲了过来。

    可汽车已经绝尘而去。

    乔治站在路中央,失魂落魄。他前不久知道了霍钺的身份,哪怕他再奋斗一百年也比不上霍钺的地位和财力。

    他可能要永远失去何微。

    他那时候还想,霍钺这样的人,是不会爱何微如此落魄的药房老板的女儿,总有一天何微会失宠。

    到时候,他也许还有机会。

    不成想,他又听到了何微升职的消息。此事引发了轰动,何微在香港一时间成了新贵,不少报纸报道了她。

    当时罗艾琳看到了,还气愤把报纸给撕了,大约是跟何微势不两立。

    乔治后悔了。

    他只是个走错路的孩子,为什么最终他走上了如此歧路?

    他是爱何微的,他们相爱多年,应该有个好结果,为什么一到了香港,他们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他痛苦不堪。

    短短几个月,他发现自己既比不上何微的新欢,也比不上何微了。

    而他的新欢罗艾琳,已经从他的女神变成了他的仇敌,他每天看到她都很烦,然而又不能失去她。

    没了罗艾琳又没了何微,他真正一无所有。

    汽车的鸣笛在他耳边响起,有人用力拉了他,终于把他从马路中央拉到了旁边。

    “你找死吗?”罗艾琳大声咆哮,“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那是谁的汽车吗?”

    乔治甩开了她的手,冷静又克制反问:“你要在这里吵架吗?”

    这里是医院门口。

    罗艾琳因为何微和霍钺,已经丢了好几次脸,特别是上次照片的事,更是让她颜面扫地,她父亲大发雷霆。

    若不是她从小受宠,这会儿她父亲大概要收回她的房子和工作了。

    所以看到了何微和霍钺,她才那么不理智,可乔治说得对,这里是

    医院,多少医生护士等着看她的八卦。

    她不能在这里给众人留下谈资,她还没堕落到那样的地步。

    “走,回家说!”她死死抓住了乔治的胳膊。

    回到了家里,她就疯了一样打乔治。

    乔治被她劈头盖脸打了两巴掌,只得捉住了她的手,将她抵在墙上:“你不要发疯!”

    “你是不是还惦记她,你说清楚!”罗艾琳咆哮,“乔治,你如果还敢惦记她,我就要宰了你。”

    乔治心里一阵阵泛出苦涩。

    何微绝不会如此撒泼的。哪怕她生气,也是委屈的掉眼泪,不会把坏情绪传染给乔治,她温柔又体贴,自己为什么要鬼迷心窍,为什么会弄丢了她?

    “我还惦记她,我当然还惦记她!”乔治大声道,“她是我的!”

    罗艾琳整个人僵住。

    乔治说完了这句话,好像破开了自己胸腹,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心。

    他还是很爱何微的,任何人都取代不了。

    他对罗艾琳的激情,就好像烟花,燃放之后绚烂了、消失了,如今就连那次盛绽的记忆都褪色了。

    一切归于平淡时,何微才是刻在他心上的人,他终于看清楚了。

    罗艾琳愣住。

    她没想到,自己也会迎来如此的反击。

    她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跳起来狠狠扇了乔治一巴掌。

    她回房睡觉,乔治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一言不发。

    这个晚上,罗艾琳和乔治一样彻夜未眠,她想了很多事,想她这一生如此挣扎,跟她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她特别迷恋自己得不到的男人。

    正是因为如此的偏执,她失去了幸福的机会,她身边的男人不能对她百依百顺。知道归知道,她又改不了。

    第二天早上,罗艾琳开了房门,准备哄乔治几句,却见乔治直接往里走,从衣柜顶上找到了自己的皮箱。

    罗艾琳一愣:“你干嘛?”

    乔治不看她,有气无力道:“我要搬出去。如果你不高兴,我也可以从医院辞职,咱们......就这样算了吧。”

    罗艾琳整个人愣在门口。

    她突然之间就没了和他较劲的想法了,上前箍住了他的腰,低声道:“乔治,咱们结婚吧。”

_第1589章不想祝福你们

    何微看报纸,就看到了罗艾琳和乔治结婚的消息。

    她把报纸也拿给霍钺看。

    “这两个人终于也要结婚了,还挺不错。”何微道。

    霍钺看了眼,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起身亲吻了下何微,说:“上次的凤尾虾很好吃,过几天你周末休息,咱们吃什么?”

    “您想吃什么?”何微道。

    霍钺就道:“想吃你做的,任何菜都行。”

    何微就笑了起来。

    这天她到银行上班,是司机送她的。在银行门口,她遇到了乔治。

    她有点意外。

    乔治穿着西装,衬托得他身材颀长挺拔,英俊不凡,不少同事都在打量他。

    “早上好。”何微落落大方跟他打招呼,“我看到了昨天的报纸,恭喜你了,乔治。”

    乔治脸上没有新郎官的喜悦,他拿出两份请柬,递给了何微:“邀请你协伴参加我的婚礼,是三月中旬。”

    那也就是半个月后了。

    何微没有接。

    “我不会去参加你的婚礼,我的未婚夫不喜欢我跟前男友走得太近,而我自己也觉得,我们并非和平友好的分手。以后,还是做陌路人比较好。”何微道。

    乔治的手尴尬停在半空。

    他没有收回,继续维持递给何微的动作:“你是在担心自己对我余情未了吗?”

    何微笑了下,并未因这句话而动怒。

    真正沉浸在爱情里的女人,是格外美丽的,因为心情好,任何的外物都不能干扰她的好心情。

    何微跟霍钺谈恋爱这么久,直到订婚才真正体会到了爱情。

    她再也不担心他会丢开她。

    乔治的激将法,在何微看来很无趣,她笑笑道:“不,乔治。有的人因爱生恨,有的是单纯的恨。我对你没什么担心的,只是觉得你没资格做我的朋友,当初是你背叛了我。”

    顿了下,何微继续道,“你的妻子声名狼藉,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医生,我的朋友圈子没这么低贱。”

    乔治的手用力一收,把手中请柬折成了两截,他愤怒将其往地上摔去:“我们低贱?”

    他的瞳仁里全是怒火,“我背叛了你?我们分手之前,那个男人就在你床边,你自己忘记了吗?你早就跟了他,你们男盗女娼,

    还有脸说?”

    何微道:“你自己是这样的,自然觉得我们也是,可我们不是。再见,斯维克先生。”

    说罢,她转身进了银行。

    同事们围观了半晌,见她要进来,纷纷把头缩回去。

    乔治却又大声喊她:“何微。”

    何微停下了脚步。

    乔治方才的愤怒,好像一瞬间就消弭了,他仍是很伤感:“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若是你不祝福我,我可能不会幸福。”

    “那你就不要幸福好了。”何微头也不回,“我的祝福很珍贵,需要给这个世上的善男信女,你们不配。”

    她已经进了银行的大楼。

    乔治愤愤上了汽车,用力带上了车门,一声巨响。

    这车子是罗艾琳给他买的,崭新的豪车,他一直很仔细,不成想今天开出来就受了这么大的气。

    乔治想起来了何微的执拗,心口像被挖了一块般的疼。

    他真的失去了她。

    追求一个人那么艰难,失去她却只是转眼间的事,哪怕到了这一刻,乔治都有种不真实感。

    他等于拱手把何微让给了霍钺。

    年轻人还没有被现实打磨过,乔治至今都是很天真的,对自己和何微的结局也还没有接受,总感觉还有机会。

    他一个人坐在车子里,泪流满面。

    何微进了办公室,对满办公室的下属道:“你们一大清早挺悠闲的啊。”

    众人鸦雀无声。

    何微虽然年轻,却是老总钦点的分行长,威望还是有的。

    她冲他们微笑:“这么悠闲,没有早茶怎么行?以后每周四,咱们银行安排早茶吧。”

    气氛又活络了起来。

    副行长早已到了,正好出来倒水,听到了何微这番恩威并施的话,心想:“她还真的很有做上司的天赋。”

    跟着她,副行长觉得自己未必能爬上去,但安享晚年是足够的。

    他倒是没什么野心,故而唇角有了一个很欣慰的笑。

    何微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下来之后,她有点怅然若失。

    她想起自己对乔治说过的话,见到乔治时的感觉,很不舒服,因为完全找不到曾经爱过他的影子了。

    “我是这样薄情吗?”她自问。

    是,在她心里从未忘记过霍钺?

    那她当初为什么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还接受了乔治?

    她从不肯把自己给乔治,因为她那条受伤的腿,伤疤狰狞,她不敢给他看。可霍钺亲吻她伤疤时,她一点也没有自惭形秽,而是被顺毛的小兽。

    下班之后,何微情绪不高。

    霍钺问她怎么了。

    “我到现在才发现,我没有对乔治付出过真心。既然如此,他千里迢迢为我到了香港,我有点过意不去。”她说。

    霍钺搂了她的肩膀,低声道:“他不是很好了吗?做了医院的女婿,将来说不定可以得到那家医院。他的梦想,是不是开一家医院?”

    何微诧异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看上去不是跳脱的性格。既然他学医,理想自然跟他的学业有关。”霍钺道。

    乔治是从小生活不顺的人,他的理想一定会非常现实,不会太浪漫。

    “这倒是。”何微道。

    霍钺见她的情绪不太高,就道:“我买了条小船,咱们俩出海去钓鱼,如何?”

    何微道:“这个周末吗?”

    “干嘛周末?明天就去吧。”霍钺道。

    何微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有点惊诧却又有点期盼:“我做行长以来,还没有遛过班。”

    “那尝试遛一遛。”霍钺说,“上司天天按时上班,在下属们眼里也没什么威信,只感觉此人能力乏乏,古板严谨。”

    何微就笑了起来。

    她给秘书小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今明天不去了,工作也暂停两天,有什么邀约都推到下周。

    她在床上打滚:“真好!”

    霍钺将她搂在怀里,说:“可别上瘾了。一旦上瘾,就真的不想上班。”

    “那就不上,做霍太太比做行长更有前途。”何微说。

    霍钺低头看了眼她。

    这算是她说过比较甜蜜的话了。他情绪微动,亲吻了她的唇。

    原本说好了早上九点出发,他们俩却到了中午十二点才起床。

    何微的双腿酸痛发颤,幸好去钓鱼不需要走路,她咬牙也就能忍了。

    霍钺脸上有种餍足之后的神采奕奕,何微很羡慕他。

    体力活都是他在做,他反而比她更有精神。

_第1590章亲切的称呼

    霍钺说是小船,其实也不算小,比普通的渔船大多了,是个能容纳二三十人的小邮轮,底下可以烧煤驱动。

    霍爷财力惊人,他的小船烧的是油,跟汽车一样的燃料。

    他和何微站在甲板上,看着船破开了翠浪,下午的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偶然有海鸟低滑过水面,墨尾裁开了水波,荡起一阵阵的涟漪。

    海风咸湿微凉。

    何微深吸一口气,对霍钺道:“这才有点像家的味道,是不是?”

    岳城也有这样的海风。

    何微一直不排斥香港,大概是和其他地方相比,香港的空气更像岳城。

    “对。”霍钺道。

    船开出了很远,逐渐看不见香港的码头,也看不见楼了。

    四处一片水茫茫,何微隐约瞧见了不远处的大鱼,心中没由来的有点惧怕:“是不是开的太远了?”

    这是对没有陆地的恐慌。

    “没事,再开三十分钟就有个小荒岛,咱们等会儿钓了鱼,可以去岛上烤着吃。”霍钺道,“船很安全,你放心。”

    他这句话,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魔咒,话音刚落时,天边就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慢慢变大。

    是一艘跟他们这条相差无几的船,正在以一种奇快的速度前进,马达声音震得海面都要动荡了。

    何微诧异看了眼霍钺。

    霍钺看了两眼,就对何微道:“走,快点下船舱去。”

    他们俩急忙往下躲。

    子弹就在这个时候,从何微的身边滑过,带着呼啸的风声。

    她没有开过枪,心想:“那是什么声音?”

    为什么霍爷突然紧绷了身体,为什么她会有种浓稠的不安?

    对面的船越来越近,子弹一下就打在了霍爷的船,船身不由自主的倾泻。

    何微对这一变故目瞪口呆。

    霍钺把她搂在怀里,半抱起她躲回了船舱,把她放在了最安全的角落里:“你不要动,也不用害怕!”

    何微则死死抓住了霍钺的手:“是什么人啊?我害怕,霍爷......”

    她怕他出事。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他,绝不会任由他从自己眼前消失。

    霍钺笑了下,轻轻抚摸她的面颊:“没事,我在这里!”

    “不,你不能走。你在我身边,我才会没事。我害怕!”她死死箍住了霍钺的手腕,五指异

    常的用力,恨不能掐入霍钺的肉里。

    霍钺俯身,吻了她一下。

    一颗子弹再沿着弹痕处射击,终于穿透了船舱,水从缝隙里疯狂涌进来,泼了何微满身。

    霍钺用力一推,把她推到了最角落里,脸色冰冷而锋锐:“别出来,躲好了!”

    何微不敢动。

    她自己团成了一个球,缩在角落里,耳边听到的全是枪声,以及水流奔腾的声音。

    霍钺的船员拿了枪上去,霍钺自己也拿出一把长枪,上膛之后他上了甲板。

    对面的船已经停了,离他们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正适合长枪射击。他们携带了至少十名枪手,在船舷上立了挡板,对着霍钺他们射击。

    霍钺的船员对霍钺道:“老爷,距离太远了一点。”

    “靠近。”霍钺下令道。

    可那样密集的扫射,靠近是很难的。

    霍钺道:“我来打掩护,开船靠近,到了可以投射的位置。”

    船员道是。

    他们的船果然迎着子弹而上,对面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只是加速了射击速度。

    推进了几米之后,霍钺的船员突然扔出一个东西,没有投中对方的船,却在海面上炸开了水花。

    一阵巨浪掀起,霍钺的船再次加速前进,在波涛翻滚中靠近了对方的船,再次投射。

    这次,扔过去的东西正好落在对方的船甲板上。

    他们还没有看清楚这是什么新型武器时,那小东西炸了,连人带船全部被炸碎,海上的波浪更加汹涌。

    一个浪头过来,几乎把霍钺的船翻了个跟头。

    船员也是身经百战,很娴熟的快速后退,然而发动机坏了。

    船身残破不堪。

    好在对方全部被炸死,霍钺就道:“走,游过去!”

    他知道海岛的位置,虽然现在还看不见。他和他的手下都会水,没有受伤,在海里游两个小时应该不妨事。

    霍钺下了甲板。

    下面全是水,船身已经淹没了大半,他却没有看到何微。

    霍钺吓一跳,急忙潜了下去,发现何微沉在水底,一动不动的。

    他把她捞了上来,看到她肩膀上不停的流血。

    方才船只靠近的时候,有颗子弹从破洞里打进来,遇到了主杆后反弹。

    反弹的子弹朝着何微飞了过去,何微毫无察觉就被贯穿了,头重

    重碰在了旁边的金属杆子上,昏死了过去。

    霍钺抱住了她。

    随从高声道:“老爷,船要沉了!”

    霍钺立马抱起了何微,让她趴在自己背上,随手拉过一根缆绳将她和自己绑在一起,趁着船还没有完全沉下去,霍钺和他的随从们跳入了海里。

    他们游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那处海岛。

    霍钺熟悉海运,哪怕没有指南针,他依靠着这个季节海风的方向来判断位置,精准无比找到了荒岛。

    “幸好是贯穿伤!”霍钺对随从说,“去找找,有没有树脂,再去找芦管之类的东西来。”

    随从道是。

    何微中途醒了一次,睁眼看到了霍钺,她用力抓住了霍钺的手:“霍爷.......”

    然后,她再次昏迷。

    等她彻底清醒时,她人已经回到了香港的医院里,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让她很安心。

    同时,她又感觉哪里不对劲。

    她略微偏头,她看到了霍钺正趴在她的病床前睡着了,他的一只手被她死死攥住。

    何微一愣,下意识想要松开手,却发现五指都僵硬了。

    她一动,霍钺就醒了。

    何微用力,一根根放开了自己的手指,那双手简直不太像她的了。而她看到霍钺的手腕上一圈白,正在慢慢转红,随后会发青。

    何微尴尬:“对不起,我.......我实在太担心失去了你,才那么用力。”

    霍钺笑了笑。

    他虽然很镇定,何微愣是从他的眼神里瞧见了一缕羞涩闪过。

    他果然不接这句话,而是伸手盖住了她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了。”

    “阿钺,我们算不算同生共死过了?”何微突然问。

    霍钺一怔。

    他难以置信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只有他母亲这样叫过他。

    他在老家的时候有字,亲戚朋友都是叫他的字,虽然他已经不太想提起了;到了岳城,一开始别人叫他霍子,后来叫他霍爷。

    “你.......你以前说,总是叫你霍爷显得不够亲密。”何微道,“我喜欢阿钺这个叫法,我要这样叫。”

    她突然就强硬了起来,宣告她作为准太太的权力——她想要叫他什么就叫他什么!

    霍钺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也喜欢听你这么叫我。”

_第1591章结婚礼物

    霍钺出的是近海,船上有电报机,半个小时联系一次,一旦超过了半个小时,他的飞机就会找过来。

    故而他们刚刚爬上了荒岛,霍钺想着用树脂给何微粘合伤口,又自己输血给她,还没有检测血型是否匹配,他的飞机就到了。

    不幸中的万幸。

    受伤之后的何微,好像有了底气撒娇,因为她是伤患,霍钺肯定会多疼她一些。

    她开始尝试叫他的名字,也尝试提出各种要求,比如非要吃辣的东西。

    霍钺都尽可能满足她。

    “阿钺,我下周要去上班。”何微道,“不能总是躺在家里,我已经好了。”

    她出院才两天而已,医生叮嘱她多休息,不要活动。

    这点伤对于霍钺而言,都是小事。可他不知道何微的承受能力,故而有点犹豫。

    何微就撒娇。

    最终,他同意了:“我亲自送你吧。”

    何微就诧异的发现,自己任何无礼的要求都不会被反驳,也就越发大胆,甚至会跟霍钺开点不大不小的玩笑,就像她当初和乔治谈恋爱那样。

    他们的关系,因为这次小灾祸彻底改善了。

    养了半个月之后,何微的伤好了七成,已经不影响她正常的生活。

    霍钺为她定制的婚纱到了,何微去试的时候,觉得很遗憾,因为肩膀上的白纱比较薄,可以瞧见她狰狞的伤口。

    “这样挺好的,枪伤可是勋章。让别人看看,我霍钺的女人是不好惹的。”霍钺道。

    何微的心情一下子从暗淡转为明媚。

    伤疤的确是可以起到震慑的作用。她这么一个乖乖女,旁人也许会觉得她好欺负。一旦知道她是个刺头,以后做事会顺利很多。

    她平常也没机会露出肩膀,正好借着结婚时的婚纱,展现给众人瞧瞧。

    “阿钺,什么事到了你口中都从坏到好!”何微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亲吻了几下。

    霍钺想要回吻她,就听到了门口锡九的声音:“老爷,您怎么进去了?大婚前不能看新娘子,会不吉利的。”

    何微高声替霍钺回答了:“没事的,九爷,咱们是中国

    人,咱们不讲究这个。”

    锡九:“......”

    刻意端着的何小姐,亦或者说准霍太太,已经放开了手脚,竟比从前可爱了很多。

    锡九在考虑送何微什么结婚礼物,他突然就想到了一个。

    就是有点缺德,估计霍钺会想要追杀他。

    不过事情很有趣,锡九犹豫了下,决定还是照自己的想法做。要不然,等霍钺自己去说,还不知道他哪一年能说清楚。

    当天下午,锡九回了趟岳城。

    过了两天,何微下班回家,锡九就对她道:“太太,我要送您一个结婚礼物。”

    “九爷,您替我们操持了婚礼,不敢再收您的东西。”何微道。

    锡九摆摆手:“太太别客气。”

    说罢,他把一个大盒子递给了何微。

    何微接过来,比她想象中要重。这么大的盒子,她还以为锡九是准备送她一双鞋或者一件衣裳。

    不成想,盒子却是实心的。

    当然也不像金属那么重。

    何微晃了下盒子,听听响动。从重量和声音上判读,应该是纸,可能是一本书。

    “我能现在打开吗?”她好奇。

    锡九笑道:“当然可以。”

    何微满怀期待打开了盒子,却发现是电文,一张张电报纸,有译好的和没有译的一式两份。

    她有点不解。

    发电报的人估计很省钱,每张电报只有内容、没有开头和落款,不知道是谁发的,也不知道是发给谁的。

    何微看了几张,一头雾水。

    “这是......”她不解看着锡九。

    锡九一脸的笑容:“太太再看看。”

    何微翻了好几张,其中有一张说到了奖学金,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拿到奖学金的事。

    “这......”她震惊拿着手里的纸,“这是.......”

    “这些都是您发回来的。太太,我要向您道歉,是我每次都去誊抄了一份。您不在的那些年,老爷每个月最开心的日子,就是接到了您发回家的电报。”锡九道。

    何微整个人呆愣住。

    她那清澈的眼睛里,慢慢浮动了水光,她用力眨了几下眼,想让视线更加清晰,可眼中的泪水却越来越多了。

    “他.......原来,一直都不是我一个人痴心妄想?”她哽咽着问。

    锡九笑道:“是,这些年他一直念着您。老爷不爱说这些,心里装着您就行了。但是,你们都快要结婚了,您应该知道。”

    何微抽噎着说:“谢谢您九爷,谢谢您!这真是最好的结婚礼物!”

    铁证如山,这算是最甜蜜的告白了。

    何微所有的担忧彻底烟消云散。

    他是爱她的,甚至为了她等待多年。他默默守着,看到她时他一样的煎熬、紧张。他小心翼翼试探着她的感情,等待着机会。

    这段感情,他们俩走在同一条路上,何微再也不抱怨自己的苦恋了。

    以前为爱受的苦,都有了价值。

    霍钺回家之后,看到何微一直徘徊在大门口,灯火将她笼罩着,她侧颜有淡淡橘黄色的芒,让她看上去像一朵迎春花,那样璀璨美丽又生机勃勃。

    “阿钺!”她转头看到了他,欢喜着小跑向了他,差点把霍钺撞倒了。

    霍钺稳稳抱住了她,诧异笑了:“怎这样开心?”

    “我收到了一份新婚礼物,特别喜欢。”她道,“九爷送给我的!谢谢九爷,也谢谢你。”

    霍钺待锡九如手足,锡九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哄何微这样高兴,他都知道。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锡九的礼物是什么。

    他难得有点抹不开面子:“不怪我偷窥?”

    他是觉得此事不好公开说的。截下人家的电报,怎么都感觉像个偷窥的猥琐小人。如果锡九不戳破,他此生都没打算提。

    他始终想做何微崇拜的那个霍钺。

    “不不,电文原本就是公开的,它是一路‘运输’回国内的,怎么能说偷窥?”何微笑道,“阿钺,我也爱你!”

    霍钺的手臂略微收紧了几分。

    他抱紧何微,好像拥抱了全世界。他想,何微什么都懂的,他无法宣之于口的爱,那样浓烈深沉,何微全明白。

    这令他感动。

_第1592章霍钺和何微的婚礼

    何微早上醒过来,阳光穿透了薄薄窗帘,落下光束。

    她突然翻身,趴在霍钺胸口,亲吻了他。

    霍钺捉住了她的双手,低声道:“别闹,再睡一会儿。”

    何微道:“阳光正好,我今天不上班,咱们去逛街。”

    霍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眼睛并未睁开。

    何微不解:“怎么了?”

    霍钺胡乱伸手,摩挲着她肩头刚刚愈合不久的新伤疤:“这是上次翘班的代价,今天还要吗?”

    “那是意外。”何微说,“难道非要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吗?我才不怕呢,我要去逛街吃点心!”

    霍钺也有些日子没有出去走一走了。

    两个人起床之后,沿着山路往下走,霍钺一直牵着何微的手,让她把手插在自己的口袋里。

    他们在附近的一家早餐店吃了饭,何微说想去看看相机。

    “日子真好,到处都那么美,不记录一下太可惜了。”何微道,“我想要学照相,每个月给咱们拍一张,一直到了我们老的时候。”

    这个理想很浪漫。

    霍钺就同意了。

    随从开车跟着他们,此刻已经把汽车停在了早餐厅门口。

    霍钺自己接过了汽车:“我知道有家照相机馆,咱们也能顺便去看看老秦和他的闺女们。”

    “大秦小秦!”何微笑道,“我特爱她们。这些年,我很少碰到她们那么好的人,心地至善。”

    霍钺道:“她们是没什么心眼,也许刻薄的人会觉得她们痴傻。”

    “那么精明的人,也不是一日吃三顿饭,片瓦遮身?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心思简单一点傻一点,有什么关系呢?”何微说。

    霍钺点点头:“这话,你应该告诉老秦,老秦是时常犯愁,怕他那两个傻姑娘嫁不出去。”

    何微就笑了起来。

    他们在街尾的树下停了车,打算步行过去买相机,就看到很多人挤在一起围观什么。

    何微有点好奇:“去看看怎么了。”

    她心情很好,什么热闹都想要赶。

    霍钺被她拽进了人群,就看到有个女人披头散发的,正在打那个男人,女人身上还穿着婚纱。

    何微和霍钺都一愣,因

    为是罗艾琳和乔治。

    霍钺拉了何微的手:“走吧。”

    何微点点头,不想再看下去了。她想起上次乔治去送请柬,好像是说他要结婚了吧?

    她仔细回想了下日期,的确是昨天。这附近有一家很豪华的酒店,他们应该是在这里办了婚礼,然后包了新婚的房间。

    可新娘子一夜未脱婚纱,半上午和新婚的丈夫当街打架,也是很奇怪。

    罗艾琳自负风流,曾经很多人仰慕。自从遇到了乔治,她的境况日下,如今真的沦落成了泼妇了。

    “以后咱们会这样打架吗?”何微突然问霍钺。

    霍钺失笑:“我老了,可没精力这样胡闹。”

    “那如果是我也变成了泼妇,真的当街撒泼时,你答应我不许丢下我自己走,也不许打回来。”何微道。

    霍钺道:“你为什么要变成泼妇?”

    “恃宠而骄。你对我越来越好,我就越来越得寸进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呢。”何微道。

    霍钺大笑。

    他一边笑一边说:“好。”

    他想象下自己跟何微当街打架,竟觉得很有趣。

    后来何微也听说了罗艾琳和乔治的事:乔治在新婚当夜,跟罗艾琳的表妹张洙混到了一起。

    罗艾琳的婚礼是在饭店举行的,宾客们吃完喜宴,外地赶过来的都住在饭店楼上房间里,张洙也有一间房。

    罗艾琳也喝醉了,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是上午九点多了,房间里没有另一个人的痕迹。

    她只当乔治醒了。

    昨晚烂醉,她和乔治心情都不是很好,没有圆房。

    后来她回想起,自己带衣裳首饰过来的那个箱子,在张洙房间里。

    她身上还是婚纱,需得更衣。

    她去了楼下,找到了张洙的房间,结果张洙的房门没反锁。

    罗艾琳进门,就瞧见她新婚的丈夫和表妹抱在一起,睡得人事不知。

    罗艾琳先扇了张洙两个耳光,又追着乔治打。

    再后来,便是何微跟霍钺在街上遇到他们的情景。

    “作孽。”何微道。

    婚姻像个魔咒。

    甜蜜的婚姻有养分,能滋补夫妻俩的生活和事业,让人蒸

    蒸日上;而糟糕的婚姻会消耗两个人的气运,让人越来越差。

    罗艾琳和乔治,原本都不是那么差劲的人,可如今闹成了这样,他们都做了错误的选择。

    何微只是感叹,并不可怜他们。

    路是自己选的,罗艾琳和乔治不管闹成什么样子,都是他们活该。

    一转眼,就到了何微大婚的日子。

    她跟着霍钺回到了岳城。

    婚礼当天,何微在司仪说完祝福之后,走到了高台,对众宾客道:“我小时候学过一首曲子,想要将来弹给我的先生听.......我想把它作为新婚的礼物,送给我的先生。”

    说罢,她缓缓走到了钢琴师身边,换下了他。

    她弹了那首霍钺最想听的曲子。

    和霍钺预想中的一样,曲子很动听,他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满室宾客,他的视线里却只有何微。

    一曲结束,何微站起身致谢。

    霍钺走到了她身边。

    他犹豫了下,脸上有点尴尬。然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对着宾客们道:“我给我太太写了一首新派的诗.......”

    宾客里一阵哗然。

    领头起哄的是司行霈,他简直要笑疯了。

    顾轻舟踢了他一脚。

    霍钺好半晌才敛去了尴尬,道:“我是没什么学识,新派诗我也没学过,写得很潦草,勿要见笑。”

    宾客里除了司行霈,还有青帮的大老粗们。

    一听霍钺要念诗,还是他自己写的,简直像是瞧见了他穿旗袍一样——他们笑得又猥琐又期盼。

    “如燕,掠过春水的浮萍......”

    司行霈带头叫了声好。

    其他人也跟着叫好。

    完全是戏院看戏时打赏戏子一样的举动。

    霍钺念了两句,把纸一丢,下台去了,打算先揍人,诗没有念完。

    气氛前所未有的热闹。

    婚礼很圆满。

    稍后的婚房里,他还是把自己写的诗,在何微耳边轻轻念给了她听:

    如燕,掠过春水的浮萍

    心上的涟漪太轻

    走近的高跟鞋,是午后的精灵

    一场暴雨,从此江海澎湃胜似情。

_第1593章旧部

    顾轻舟从新加坡回到岳城,参加霍钺和何微的婚礼,是开飞机来的。

    她带了不少人:玉藻和两个儿子,司琼枝和裴诚、顾绍和顾缨。

    婚宴结束,顾绍、顾缨就迫不及待要回顾公馆,顾轻舟也带着司行霈和孩子们一起去了。

    那处宅子重新回到了顾轻舟名下之后,她没有再卖了,而是派了两名老仆看守,每日打扫通风。

    待他们回来时,顾公馆灯火通明,照得庭院那株油桃树金翠透亮,树叶在灯火下像翡翠。

    “......一点也没有变!”顾缨站在大门口,原本还兴奋的情绪一泻千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司行霈就大摇大摆坐到了顾家的沙发上:“我以前常来,不过没怎么走过正门,都是从后窗翻进来。”

    顾缨错愕看向了他。

    然后,她又看向了顾绍:“阿哥,你也知道吗?”

    “我跟舟舟住隔壁,我能不知道吗?”顾绍苦笑了下。

    他很想发泄几句,觉得司行霈一贯臭不要脸。

    顾缨无奈摇摇头。

    她还不知道顾轻舟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保皇党的公主,并不知晓她是平野夫人和顾圭璋生的。

    顾轻舟也没打算公之于众。

    “......咱们联系四姨太,见见顾纭吗?”顾缨又问顾轻舟。

    她自己拿不定主意。

    正如顾轻舟所言,四姨太和孩子们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也许她再嫁人了。若是如此,四姨太未必愿意跟顾公馆的旧人接触。

    “咱们住几天,我派人去找了,也许明天回来。”顾轻舟道。

    “你都安排好了吗?”顾缨大喜。

    顾轻舟笑道:“你早就说了此事,我怎么能不给你安排?”

    当天晚上,顾缨、顾绍住在了顾公馆,顾轻舟和司行霈带着孩子们去了颜家,而司琼枝和裴诚则回了从前的督军府。

    颜太太喜极而泣,抱着玉藻的手就没松开过。

    颜新侬也在城里。

    他今天正好休沐,也是去参加霍钺的婚礼。

    “师座!”他们正在叙旧,有位年轻军官跑了进来,大汗淋漓的给司行霈见礼。

    可见他的急切。

    他冲司

    行霈和顾轻舟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邓高!”司行霈站起身,和他碰肩拥抱了下。

    邓高是他以前的副官,是最重要的亲信。后来司行霈撤了之后,就把他托付给了颜新侬。

    他的很多下属,都在军中混得不错。

    他打量着邓高,“升官了?”

    “是,他现在是三旅旅长了。”颜新侬在旁边接口。

    邓高嘿嘿笑了,有点不太好意思:“长官提携我。师座,你这次回来住几天?可要去咱们军中瞧瞧?”

    “好,等后天吧。”司行霈道。

    邓高兴奋劲儿过去,才想起了顾轻舟,也给顾轻舟敬礼:“太太。”

    顾轻舟站起身:“邓高,恭喜你。”

    她没有见外去叫旅座,因为这些人全部都是她丈夫的亲信,是他们自己人。

    “多谢太太。”邓高笑道。

    然后,邓高就盯上了顾轻舟的两个儿子。

    顾轻舟的两个儿子都满了两周岁,如今是会跑、会叫、会调皮捣蛋,是两个精力旺盛、拖垮乳娘的孩子。

    邓高把他们俩都抱了起来:“我的天,两个都像师座,像小小的师座,哈哈哈......”

    他觉得惊奇极了。

    顾轻舟无力扶额。

    “像什么,我小时候可没那么顽皮。”司行霈蹙眉说。

    顾轻舟、颜新侬和颜太太一起扭头看着他。

    司行霈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玩的比较有新意,不像这两个小鬼,只知道淘气。”

    顾轻舟领头,众人哈哈笑起来。

    司师座发现自己的台子搭不起来,因为他是什么德行,这些和他最亲近的人都知道,压根儿没有他自吹自擂的土壤。

    晚上,玉藻跟颜太太睡。

    司行霈和邓高连夜出去喝酒,好像还叫了他其他的部下,他也问顾轻舟:“你去不去?”

    顾轻舟道:“我得照顾开阊和雀舫。再说了,你们这些当兵的人,说话荤素不忌,我不想因为我在场你们拘谨。”

    司行霈哈哈笑起来。

    哄孩子睡下之后,顾轻舟跟颜新侬在客厅谈了谈,主要是聊新加坡的近况。

    “阿霈当年的决定很明智。当初的功臣们,

    这才两年不到就因故拿下了四人。一旦交出了军政府,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颜新侬苦笑。

    顾轻舟心中咯噔了下:“山西那边如何?”

    “山西还稳固,毕竟叶骁元有媒有铁,又不缺钱。”颜新侬道。

    顾轻舟缓缓舒了口气。

    她又问了很多国内的局势,得知她的朋友们都挺好,云南和卓家的势力收缩了四成,但都是有心理准备,还算太平;叶家没受什么影响,叶骁元仍是山西的土皇帝。

    “......您还好?”顾轻舟也问颜新侬。

    颜新侬道:“我不是出身军阀,反而受到器重,处处被人拉拢。如今在军部,我算是能说得上话的。”

    顾轻舟欣慰舒了口气。

    只要义父地位稳定,司家父子留在国内的党羽就不会被斩断。

    “你们在新加坡是个什么局面?”颜新侬也问,“咱们这边得到的消息,说你们蛰伏得很厉害,几乎就是普通民众。”

    顾轻舟也不知从何说起。

    司行霈的战舰是雇佣的,别说新加坡人不知道,就连南京也不太清楚。

    英国派了新的总督到新加坡,但那个人是司行霈活动下来的结果,等于是司家的傀儡,而且还有把柄在司行霈手上。

    为了让四邻放心,司行霈还暗中扶持了新的马来皇族,就是联合了旧的数位亲王,又通过贿赂英国官员,在吉隆坡成立了一个马来王朝。

    皇室没有军权,也没有政权,仍是靠着英国人每个月发俸禄,但是它存在。

    它的存在,让其他暗戳戳想要新加坡自立的人找不到下嘴的机会,也让那些“皇族”们自相残杀,加速内耗。

    同时,南京这边肯定也以为,新坡弹丸之地还两个政府,只当他们水深火热,没兴趣顾忌他们。

    这些话,是顾轻舟两口子的秘密,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义父。

    不是不信任,而是有的秘密不适合让南京政府的高官知道,否则就是陷义父于两难的境地。

    他们的身份,今日不同往昔了。

    “我们只想过一点简单的日子。”顾轻舟笑道,“不受人欺负就足够了,其他的不想要了。如果司行霈和我阿爸还有野心,当初就不会退了。”

_第1594章顽皮

    顾轻舟和颜新侬聊到了凌晨三点多,两人喝了三壶茶,然后司行霈就回来了。

    他浑身酒气,居然步履稳健。

    “......一群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居然想灌醉我。我把他们全部撂倒了,只我一个人清醒着回来。”他道。

    一说话,满身酒香,同时言语格外的不着调。

    还是醉了的。

    顾轻舟失笑。

    颜新侬就站起身:“我去外书房睡一夜,你们也早点休息。”

    颜太太跟玉藻已经睡了,颜新侬今晚是注定不能回房。他外书房有个小梢间,里面有寝卧。

    有时候开会太晚了,他不好打扰妻子,就在外书房睡一夜。

    “义父晚安。”顾轻舟道。

    她则和司行霈住在以前洛水的房间,只要她回来,多半都是住在这一间的。

    司行霈已经醉了,顾轻舟搀扶他去洗澡。

    他很不老实,不停撩水往顾轻舟身上泼。

    顾轻舟道:“这可是在颜家,你的老丈人、丈母娘都在,就连你的儿女亦然。动静太大被人听到了,你还要面子吗?”

    司行霈是不要面子的。

    “我想到霍爷今晚有艳福,我不能输给他。”司行霈道。

    顾轻舟哭笑不得:“人家今晚是新郎官。”

    “你居然相信他今晚才做新郎官?太天真了。我看人最准了,他肯定早就把何微给办了,要不然两个人举止不会那么自然。”司行霈道。

    顾轻舟:“......”

    最终,顾轻舟也没有拗过他。

    第二天,所有人都起晚了,司行霈和顾轻舟更是到中午才醒。

    她的两个儿子磨了颜太太一早上。

    颜太太养大洛水的两个儿子,没这么辛苦的。她还在想,到底是轻舟的孩子格外顽皮,还是她真的老了,身体不济?

    “你们俩给我站好了,早上做什么了?”顾轻舟拎着两个儿子的衣领,把他们提到了自己面前。

    他们俩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

    玉藻在旁边帮他们数着:“砸坏了外公的瓷瓶。”

    “像球。”开阊道。

    “花花的球

    。”雀舫接话。

    颜新侬有个圆肚子的古董瓷瓶,现在成了一堆瓷片,因为顾轻舟的儿子们想试试它能不能弹起来。

    “扯坏了外婆的树。”玉藻掰了另一根手指。

    “是歪的。”开阊说。

    “我要扶正它!”雀舫接口。

    颜太太有一株腊梅盆栽,很巧妙盘成了一个福字的形状,非常难得。

    顾轻舟的儿子们觉得树应该好好长、笔直的长,于是把那盆盆栽捋直,活生生把盆栽给拆了。

    “放走了一只雀儿。”玉藻掰了第三根手指。

    “他啄我了。拔了它的毛,把它炖了。”这次说话的是雀舫。

    结果,他太过于矮小,在他想把雀儿抓出来扒皮抽筋的时候,雀儿一下子就飞走了。那可是只昂贵的鸟,旁人花了大价钱培养的,送给颜太太把玩。

    开阊没说话,因为他没有被雀儿啄到,对雀儿没恨意。

    顾轻舟:“......”

    她无力退回到了旁边。

    司行霈下楼了,听说了两个儿子的种种,直截了当:“面壁思过两小时。玉藻,计时。”

    “是,阿爸!”玉藻立马兴致勃勃挽起了袖子,露出她手腕上的小手表。

    这种小手表市面上没有的,也是司行霈特意叫人去给她定制的。

    只要是玉藻想要的,她阿爸都能给她弄来。

    司行霈背靠着手,对他的两个儿子说:“立正。”

    两个像猴儿一样的小鬼,立马手帖裤缝站直了。

    “向后转。”司行霈道。

    他们俩就利落往后转。

    “齐步走,一、二、三、四,好了停下来,两个小时不准动。”司行霈道。

    颜太太目瞪口呆看着司家那两个混世魔王,此刻对着墙壁,身姿笔挺。

    颜新侬过来吃午饭,瞧着了这一幕,乐不可支:“这军姿站得还挺像模像样。”

    颜太太则对顾轻舟道:“随便说两句算了,两个小时很难站的。”

    顾轻舟道:“没事,让他们长长记性。”

    “到底还是小孩子。”颜太太于心不忍。

    她没有如此严厉过,她养大的孩子们

    ,好像都不是很调皮。

    “会不会太严厉了?”颜太太又道,“快吃午饭了,吃完了再站不迟。”

    “这是督军亲自训的军姿。”顾轻舟道,“没事,让他们站一站,能老实一会儿。他们的精力很旺盛,这样可以消耗些。”

    颜新侬又忍不住笑了。

    “洛水的两个儿子,没这么顽皮的吧?”顾轻舟笑问颜太太。

    颜洛水和谢舜民在二月的时候去了趟英国,还带走了他们的孩子,打算让孩子们去见见世面。

    他们厂子里需要一批机器。

    机器很贵,谢舜民不放心让其他人代买,正好他也想出去走走,就和颜洛水一块儿去了,借机带着老婆孩子去旅游。

    霍钺的婚礼,他们都没赶上。

    “没这么皮。”颜新侬在旁边哈哈大笑,“谁生的像谁,舜民从小就文静内秀,能跟阿霈比吗?”

    他又拍了拍司行霈的肩膀,“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你想想你小时候跟督军作对,做的那些混账事,将来你儿子也跑不了。”

    司行霈:“......”

    站了一个小时,雀舫就受不了了,不停回头,给坐在旁边的姐姐使眼色。

    玉藻不为所动,板起小脸孔说:“没到时间。”

    “阿姐.......”

    “撒娇没用的,这是军规,祖父和阿爸都说了。”玉藻背起小手,很有派头的样子。

    她在颜家的时候,一直都是别人的小妹妹,如今是翻身了。

    颜太太看着他们,眼眶有点热。

    她想,把玉藻还给顾轻舟和司行霈还是对的,孩子仍需要一个父母健全的家庭。颜太太再爱玉藻,也取代不了父母的地位。

    和从前相比,七岁的玉藻更加开朗活泼,甚至也有点顽皮。司行霈和顾轻舟一定是很疼爱她,才让她有了如此改变。

    如果是从前,玉藻大概会舍不得弟弟们罚站,她会替别人考虑。

    如今,她就像个骄傲的军官,巡视她两个小弟弟,表情上是有点幸灾乐祸的。

    她身上有了司行霈和顾轻舟的痕迹,逐渐成了真正司家的人了。她不见外、不客套,她很享受做大姐姐的优越。

_第1595章姊妹

    下午四点多,顾轻舟和孩子们午睡都醒了。

    因为中午的罚站,两个小鬼吃了饭之后终于肯老老实实躺下睡半个钟头了。

    顾轻舟给霍家打了个电话。

    她不是给霍钺,也不是给何微,而是给霍拢静。

    不成想,佣人却告诉顾轻舟:“大小姐去上海了,说是要去买点东西,过几天才会回来。”

    说了永远不离开岳城的霍拢静,在她哥哥婚礼之后,迫不及待的跑了,大概始终不肯再见到顾轻舟。

    顾轻舟的心沉了沉。

    司行霈就搂住了她的肩膀,转移话题:“以前咱们一起种了梧桐树,说是将来老了要带孩子来看。”

    顾轻舟道:“我也想去看看。”

    那次是他为了得到程家的好处,自己安排杀局。结果程渝那小傻子非要扑过来,司行霈自己的安排失控,差点送了命。

    他受伤之前,还惦记着给顾轻舟做菜,后来昏迷中,仍是心心念念着。

    那时候顾轻舟就想,算了,这辈子是逃不掉了,哪怕是死,也只能和他死在一块儿,他让她做妾她都认了。

    真正爱上了一个人,会特别卑微。

    后来他的伤还没有好,突发奇想要跟顾轻舟一起种树。

    那算是他们爱情深刻的模样了。

    到了司行霈那处别馆时,顾轻舟呆了呆,因为已经完全变了,变得她都不太认识了。

    那条小路,被逐渐成长起来的梧桐树遮蔽了,树荫浓密。初夏时节的树叶青翠,满眸绿色,还有鸟儿歇在树梢,叽叽咋咋。

    “长这么大了,这才几年啊!”顾轻舟抚摸着树干,不至于合抱不过来,却已经是大树了。

    光阴荏苒,人会忘记时光,树却用年轮一圈圈记载了下来。

    顾轻舟陡然湿了眼眶。

    回首过去的路,她一直以为自己走得战战兢兢,现在才发现,司行霈从最开始就在她身后。

    他就像她的大树,不会让她无所依托。

    “姆妈,哪一棵树是我的?”玉藻问。

    她的声音,打破了顾轻舟的情绪。

    顾轻舟回神,就看到司行霈站在她身后,含笑看着她,而她的两个

    儿子,老二已经抱着树干爬到了半人高。

    “全是我们的,你想要哪一棵都行。”顾轻舟笑道。

    玉藻果然开始挑。

    顾轻舟指了指雀舫。

    司行霈上前,揪起他的领子,像捉小鸡一样把他给拎了下来:“不要爬树,衣裳都弄脏了。等会儿我们还要去吃饭,你脏兮兮的不给进去。”

    雀舫不敢忤逆父亲,只得跟在旁边。

    别馆已经关门落锁,庭院的草木疯长,把玻璃窗户都糊住了,墙壁上刷的粉有点脱落。就连大铁门也锈迹斑斑。

    真是过去很久了。

    “咱们拍张照片。等将来四个孩子都成家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咱们带着孙儿外孙,一起再来拍几张。”顾轻舟道。

    司行霈说好。

    他们身后跟着汽车的副官,此刻才上前,替他们拍了全家福。

    看完了这些,顾轻舟约了顾绍、顾缨和裴诚、司琼枝一起吃晚饭。

    正好派过去找四姨太的人也有了回复。

    “......她嫁人了,是一个种田的鳏夫,为人忠厚老实,对她的两个女儿也视如己出,她说过去的事都结束了。”副官说。

    顾轻舟觉得是意料之中。

    顾缨则有点失望。

    “你干嘛非要见顾纭,兰芷才是你的亲姊妹,同父同母啊。”顾轻舟笑道。

    阮兰芷,就是当初换掉顾绍的那个女孩子,她是秦筝筝的亲生女儿,从前也跟顾公馆关系不错。

    顾缨却道:“可这不一样,她又不是顾公馆的人。”

    顾轻舟和顾绍啼笑皆非。

    裴诚则陪着司琼枝,去给她母亲和哥哥上坟了。

    司琼枝甚至跟裴诚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她比较任性,也比较恶毒。

    这次岳城之行,没有和霍拢静聊聊天,算是一个遗憾了。

    顾轻舟和司行霈第三天带着孩子们去上坟了,然后也去了趟平城,给司行霈的母亲上坟。

    第四天,何微三朝回门之后,他们一起聚了一整天,聊了很多事。

    “阿静她在上海安全吗?”顾轻舟问霍钺。

    霍钺道:“嗯,有人跟着她,很安全的。

    等我们一走,她就会回来的......”

    说到这里,霍钺顿了下,自己先叹了口气,“轻舟,她不是在躲你。”

    “我知道。她是在躲过去,只要见到了我们,她就会情不自禁回想起那段往事,那让她很痛苦。”顾轻舟说,“我们明早回新加坡,你们呢?”

    霍钺道:“也是明早。”

    何微就道:“姐,你们何时去香港?反正很近的,我想带着你们到处去玩玩。”

    “等下半年。一年见两次好了。”顾轻舟笑道。

    霍钺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朋友远在千里,一年能重逢两次,实在是交通的功劳。若是后退五十年,怕是十年八载也见不到了。

    “那挺好。”霍钺道。

    他们散了之后,顾轻舟送顾绍和顾缨先回顾公馆。

    不成想,门口停了一辆牛车。

    赶车的汉子不高但壮实,一脸憨厚。车子上铺了一层稻草,然后在上面铺了被褥,很是软和。

    妇人领着两个女孩子,看到汽车就连忙下车。

    “是四姨太。”顾缨认出了她们。

    顾轻舟道:“她叫香雪,已经不是谁家的四姨太。”

    就见香雪领着两个怯生生的女孩儿,走到了顾轻舟她们面前。

    “轻舟小姐,二少爷,四小姐。”她含笑,表情也带了点羞涩,好像很久不曾与陌生人交流,“轻舟小姐派人去寻我们,躲起来不见总归不好。”

    “我们就是想知道你们过得如何。”顾轻舟说。

    当初离开的时候,顾轻舟给了四姨太一笔钱,那些金条帮她渡过了最难的日子,她很感激顾轻舟。

    “我们都挺好。”四姨太笑了笑。

    然后,她把顾纭往前拽了:“阿纭,这是你阿哥阿姐,你叫人。”

    顾纭比玉藻还要大,今年虚岁九岁了,却生得瘦弱白净。她像是没怎么下过地的,单薄得厉害。

    “她身体不太好。”四姨太见顾轻舟不停打量顾纭,主动解释。

    顾纭挣扎了半晌,声若蚊蚋叫了句什么,大家都没听懂,她就缩到了她母亲身后,把自己藏了起来。

    顾轻舟却记住了她的模样。

_第1596章徐歧贞的餐厅

    徐歧贞的餐厅,最近每天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客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穿着也简单随便,总是各式各样的连衣裙,布料很讲究但客人从不在意。

    特殊在于,不管多么昂贵的裙子,她足下都是配一双木屐。

    餐厅没什么生意,伙计们时常会专门议论这位唯一的客人。

    徐歧贞偶然听到了,就对他们道:“她是日本人。”

    餐厅是打着“苏菜”的招牌,装潢精致,门面不大而且位置偏僻,是个幽静的去处,才开张不到两个月,压根儿没打出名气。

    “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是日本人,她说一口闽南话。”一名伙计说,“官话也会说,比我说得还好。”

    徐歧贞也听得懂闽南话。

    她没说什么,餐厅就来了其他客人。

    徐歧贞去了后厨。

    这次来的,是一大群客人,男男女女还带着三个孩子,其中两个男孩像是双胞胎。

    “京苏小菜。”司行霈念着招牌,转头问顾轻舟,“你确定颜三推荐的是这里?”

    顾轻舟看了眼地址:“是这里。”

    他们刚从霍钺的婚礼回到新加坡,一下飞机孩子们就闹着说饿了。

    他们的飞机停靠得比较偏僻,顾轻舟想起上次颜子清特意跟她说过,有一家神秘的苏菜馆,让他们去尝尝。

    故而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这家餐厅。

    餐厅在网球场后面,的确是很难找,不过门面装修得很精致,五彩玻璃门似镶嵌了宝石般闪光。

    他们一行六个大人和三个孩子,餐厅没有包间,就把最后面的两张桌子合并了。

    “京苏.......现在是特指南京吧,这是金陵菜吗?”裴诚问伙计。

    他就是南京人,一看菜单发现不对。

    很多菜都是江苏菜全系,并非专门的金陵菜。

    “不是,是全菜。”伙计果然道,“如果是光金陵菜,怕其他客人觉得菜色单调。”

    他说一口很蹩脚的官话,裴诚半晌才听懂。

    司行霈道:“我要腌笃鲜和松鼠鱼,其他随意,管它地道不地道呢。”

    顾轻舟笑道:“你这种粗人才不讲究。京苏菜以草闻名,我要一份清炒马兰头。”

    “金陵菜以鸭馔闻名,我要烤鸭。”司琼枝说。

    其他人也纷纷点了。

    上菜不算快,但菜色精致,光从摆盘上就看得出大厨的用心。

    第一道菜是烤鸭。

    外皮酥脆的烤鸭,顾轻舟觉得很好吃,而且跟其

    他地方吃的都差不多,不成想顾绍突然一愣。

    他尝了尝红卤汁。

    众人不解。

    顾绍也回过神,不好意思笑了笑:“没......没事,我有点多心了。”

    后来,一道道菜上来,司行霈和顾轻舟都说很好吃,裴诚也说很地道,很有金陵菜的风味。

    只有顾绍沉默。

    “阿哥,你怎么了?”顾轻舟问他,“你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顾绍道:“我想见见大厨。”

    众人都笑了。

    华民餐厅,是不太习惯见大厨,除非是找茬。

    “能见见你们大厨吗?”顾轻舟喊了伙计,“很好吃,我们想要当面道谢,并且问问他,假如我们家摆宴,能否请他去做菜。”

    伙计高高兴兴去了后厨。

    很快,就有个纤瘦身影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震惊看着徐歧贞走到了他们面前。

    徐歧贞表情淡淡:“我没有给你们下毒,放心吧,这是我的餐厅,我要尊重自己。”

    餐厅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就连顾轻舟,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顾绍清了清嗓子,先开口了:“我尝了口烤鸭的酱汁,就感觉像是你做的。你真的开了家餐馆?”

    他们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徐歧贞人缘很好,除了她特别会照顾人,也是因为她会做菜。

    她小时候,她家有一家酒楼,那个大厨做过御厨的,很喜欢她,时常教她切菜雕花等等。

    她跟顾绍开玩笑的时候也说过:“我想去扬州开家餐厅,就开在僻静的地方,平日我可以画画,有客人来了就做菜。”

    顾绍只当她是开玩笑。

    不成想,她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嗯,这原本就是我的理想。”徐歧贞道。

    气氛很诡异。

    众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正好又有客人来了,是一位非常美丽娴雅的年轻女人,而且穿着木屐,徐歧贞就亲自去招待她点菜,离开了他们这桌。

    “颜老三说了地址,却没说这是他老婆开的餐厅?”司行霈蹙眉,“他们两口子这是干嘛?”

    顾轻舟也摇摇头。

    她回眸又看了眼徐歧贞,发现她的状况比以前好了不少。

    徐歧贞当初和颜子清稀里糊涂睡了一晚,然后就怀孕了。她主动要求去英国待产,顺便学习,不成想事情还是败露了。

    他们家有个亲戚正好遇到了她,而且是在英国的妇产科医院。

    亲戚当即跟徐家报喜,还问

    徐家,怎么徐歧贞结婚没通知他们,还告诉了南京的其他朋友。

    徐少安两口子差点没气疯。

    他们去了英国,找到了徐歧贞。

    徐歧贞看到父母就急忙跑,结果自己被楼梯绊倒,滚了下去。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三个多月,正是不太稳的时候,这么一摔就流产了。

    她也被接回了新加坡。

    徐家要求颜家对徐歧贞的事给个交代。

    颜家老爷子就说了,颜子清会娶徐歧贞的。

    徐家不太愿意,因为觉得颜家是做不入流的买卖,让他们跌份儿,但是又毫无办法,亲戚都知道徐歧贞怀孕了,传出去她名声全完了,嫁给谁去?

    最不愿意的是徐歧贞。

    她声嘶力竭和父母吵,又因为流产,她彻底崩溃了。父母告诉她,她无论如何也要和颜子清结婚,徐家丢不起这个脸。

    这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割腕自杀。

    幸而被家里人发现送到了医院,捡回了一条命。

    这件事,司琼枝和裴诚就知道了,也告诉了顾轻舟和司行霈。

    徐歧贞住院的时候,颜子清一直陪着她。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最终徐歧贞同意和他结婚,但是不办婚礼,只请在新加坡的亲戚朋友吃个便饭,给她父母一个交代。

    顾轻舟两口子算是亲朋之一,也就去了。

    那顿饭吃得很压抑,两家都感觉自己委屈了,新郎新娘全程不说话。

    徐歧贞连一套新衣裳都没换,坐在那里呆若木鸡,眼睛里毫无神采,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如今几个月过去,她精神比从前好了点,也恢复到了她之前的模样,至少表面上是的。

    “开这家饭店,是为了开导她吧。”顾轻舟说。

    徐歧贞精神那么差,颜子清想替她找点事做。

    这比成天吃喝玩乐要好一点。

    忙碌之后,人会很充实,心情也会好转,因为空虚感会让人有暇胡思乱想,能把人逼疯。

    “怪不得颜老三推荐了好几次。”司行霈道。

    顾绍看了眼徐歧贞的背影,没说什么。

    他们起身告辞的时候,徐歧贞却突然喊住了顾绍。

    “我做了点酱——桂花酱、玫瑰酱、果酱还有豆瓣酱,你都带点回去,你家里人应该喜欢吃,都是南京口味。”徐歧贞道。

    她不等顾绍回答,自己去了厨房。

    顾绍见她这样,是想单独和他说句话的,且她已经结婚了,他也放下了很多,就对顾轻舟道:“你们先走吧,我随后自己回去。”

_第1597章被泼了一头狗血

    顾绍选了靠窗的位置重新坐下。

    徐歧贞去了厨房,很快就出来了。

    她把酱用小坛子分别封好了,递给了顾绍:“如果好吃,下次我再给你妈送点,她最喜欢我做的桂花酱。”

    顾绍站起身,想要道谢。

    徐歧贞道:“还有客人等着吃饭,我先去忙了。”

    没给顾绍说话的机会,她已经回了后厨。

    很快,客人桌子上就有了糯米烧鸡、桂花酒酿圆子、兰花卷肉等几道菜。

    做完了,徐歧贞从后厨出来,看到顾绍还在。

    她表情丝毫没变,好像一切都是在预料之中。

    她坐到了对面。

    “最近还好?”顾绍问她,眼睛不由自主瞥向了她的手腕,那里有一道很深很清晰的伤疤,是她自己割腕导致的。

    是怎样的痛苦,把一向豁达开朗的徐歧贞,逼到了寻死的地步?

    “还行。之前睡不好,后来我就搬到了西边的小楼里,一个人很安静,睡得比较踏实了。”徐歧贞道。

    这就是说,她和颜子清是分房睡的。

    顾绍见她瘦了很多,又道:“要不要吃些药?”

    “医生说吃药不好,得自己慢慢调理,这个急不得。”徐歧贞道。

    顾绍点点头。

    他又道:“你和兰芷也算很熟,让她陪着你到处走走?”

    “现在不行了,餐厅里偶然有生意。我在厨房旁边开了个小房间,专门画室,不做菜就要画画,挺忙的。”徐歧贞道。

    顾绍就笑问:“那画卖吗?”

    “卖啊,挂在店里。客人如果觉得好看,就可以买走。”徐歧贞道。

    顾绍看到她的店里果然挂了两幅画。

    油彩画用料比较明艳,颜色的层次过度有点生硬,拿到画市上肯定卖不动,不过挂在店里,自然就不同了。

    “进步很大。”顾绍道,“至少像模像样了。”

    徐歧贞牵动了下唇角。

    顾绍见话题到了这里,是恰到好处的,就没有狗尾续貂,果断站起身告辞,并且在徐歧贞送他到门口时,叮嘱她有空去他的学校玩。

    他离开了之后,徐歧贞在门口站了好半晌。

    她良

    久没有挪脚,直到伙计叫她“东家”,她才回神。

    那桌的客人已经吃好了。

    客人站起身,莲步轻移,木屐踩得地面哒哒作响。

    她走到了徐歧贞面前,冲她露出了微笑:“菜很好吃,谢谢您。来了好些次,向您自介绍,我叫山本静。”

    “山本小姐您好,我随夫姓颜。”徐歧贞道。

    山本静好像并不惊讶,点头道:“颜太太您好,多谢您的美味肴馔。”

    待她走后,伙计们都说,这位山本小姐非常的精致漂亮,却又带着高贵的气质,像是很有主见。

    她温柔又慷慨,美丽端方,很容易赢得别人的好感。

    “她来新加坡是做什么的?”伙计们讨论了起来。

    他们都不知道,因为山本静每次都是自己来吃饭的,没有同桌的人交谈,想偷听也听不到。

    “也许是玩的?”他们猜测着。

    徐歧贞则没什么兴趣。

    山本静再如何的美丽,也跟她没啥关系。

    这是她此前的想法。

    不成想,几天之后,她的想法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是傍晚时分,徐歧贞接到了她姐姐打到她餐厅的电话。

    “你外甥女生日,你真不回来?你恨我们,连孩子也恨吗?”大姐在电话里说,声音有点哽。

    这小半年,徐歧贞从没回过娘家,也不跟娘家人接触。

    她从前跟二哥关系最好,假如他还在世的话,她也许会听他几句。

    所以,徐家有什么事,都是让她大姐的女儿李寐打电话给她。

    小姑娘才七岁,口齿伶俐。大人的事,迁怒不到她,徐歧贞仍是很喜欢小外甥女,从小疼惯了的,真正视如己出。

    小外甥女过生日,做小姨的无论如何也不好缺席,徐歧贞关了餐厅的门,急急忙忙上街去了,打算去买件礼物。

    结果,她路过咖啡店的时候,看到了她丈夫和山本静坐在靠窗的位置,而山本静正在默默流泪。

    这天的颜子清,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深色西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显得庄重又英俊。

    他打扮起来是非常绅士的,只是他平时头发散乱、衣着花里胡哨,有点不太正经,很

    损他的俊朗。

    徐歧贞一开始没认出来,因为结婚的时候颜子清都没穿这么正式过。

    她是看到了山本静,好奇她为什么泪流满面也如此好看,楚楚动人,是什么男人让她这样伤心。她带着这样的好奇,再去打量她对面的人,才看到原来这人模狗样的男人是她丈夫颜子清。

    这个发现,对徐歧贞而言,就好像蜻蜓落在湖面,掀起那么点微弱的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

    不成想,颜子清正好转头,看到了她。

    徐歧贞无意成了捉奸的人,对此她也很无奈,故而加快了脚步。

    还是被颜子清追上了。

    颜子清问:“你怎么在这?”

    口吻里带着疑问,没有责备,好像并不怪她撞破他的好事。

    “我路过。”徐歧贞言简意赅。

    颜子清心不在焉。

    他不知想什么,目光有点游离:“正好,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徐歧贞匪夷所思的想,他约会的女朋友为什么要介绍给她认识,是打算讨个日本女人做姨太太吗?

    可那个日本女人,看上去教养极好,像是出身大户,人家能轻易跟了颜子清?

    “是什么人?”徐歧贞问。

    颜子清道:“你跟我进来吧。”

    徐歧贞又问:“跟我有关吗?”

    “咱们是夫妻,跟我有关的事都跟你有关。”颜子清道。

    徐歧贞:“......”

    这还真是想太多了。

    然而,她还是跟着颜子清进去了。她现在明白,山本静天天去她的餐厅,并非觉得她的菜好吃,而是去观察她这个人的。

    既然对方有意,徐歧贞也不是怯场的怂货。

    她跟着颜子清进了咖啡店。

    山本静已经擦干了眼泪,双眸微微肿了,眸光迷离更显得可怜。

    她含笑看向了徐歧贞,却没有先开口。

    颜子清清了清嗓子,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对徐歧贞道:“岐贞,这位是山本小姐,她......她是恺恺的母亲。”

    恺恺,就是徐歧贞的继子颜恺,也是她的学生,她很疼爱的孩子。

    徐歧贞这下子是真的震惊了。

_第1598章咄咄逼人

    徐歧贞不知道颜恺还有母亲。

    她要和颜子清结婚,家里人自然会把颜子清调查一遍。

    颜子清没有谈过女朋友,也没结过婚。他身边混的女人不少,从来不缺,却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孩子。

    要说清白,那是绝对没啥清白可言;或说混账,他倒也拿捏得很准,没有特意捧过戏子或者明星,也没有时常出入某个名伎的香闺。

    就是这么个人,一身小毛病,大是大非上又过得去。

    况且他家是帮会的,又是做军火买卖,那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他那些小毛病和他家的背景相比又微不足道。

    徐歧贞同意结婚,因为他拉了她一把,让她摆脱了困境,否则她一定会陷入她二哥那样的境地。

    她也跟他说过,外头怎么玩都可以,只要不打扰她。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继子居然还有个亲娘,且对方是个比她漂亮很多的女人。

    山本静很娴雅,眼角微翘,漂亮里带着风韵和妩媚,徐歧贞是比不上的。

    “.......山本小姐,你每天都去我的餐厅,是想要看看我的人品吗?不放心我做你孩子的继母,你可以提出来,这样偷窥我,是不是显得小人之心?”徐歧贞问。

    山本静的脸顿时通红。

    她很尴尬,并且眼眶微湿:“颜太太,您多心了,我并不知道您就是子清的夫人......”

    “这话谁信?”徐歧贞问。

    她咄咄逼人。

    颜子清却一直不开口。

    山本静很难堪,看向了颜子清。

    颜子清只是冲她摆摆头,意思是让她忍一忍。

    山本静不由攥紧了手指。

    “子清,既然已经认识了,我的事你跟山本小姐说一声,不要再来接近我。今晚是阿寐过八岁生日,我要回趟徐家。”徐歧贞道。

    颜子清道:“可要我送你?”

    徐歧贞摇摇头。

    她依照原计划,去商铺给小外甥女买了个发箍,上面用钻石镶嵌了小小皇冠,像公主一样。

    她走后,山本静低头,以手掩面沉默着。

    颜子清就问:“你去了她的餐厅?”

    “嗯。”

    “为何?”颜子清微微蹙眉,“你不要这样做。岐贞心情不太好,偶然会失眠,一旦太过于糟心,她就会情绪失控,你不要去招惹她。”

    山本静抬起了脸。

    她倏然发怒,把自己的杯子砸向了颜子清:“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咖啡泼了颜子清满身。

    颜子清的白色衬衫被咖啡沾染了,污渍一点点染开。他随意擦了擦,没有动,也没有发怒。

    “你......故意任由别人指责我,也故意在我面前偏袒别人。”山本静哽咽着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

    颜子清抽出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才把满心浮动的情绪全部压下去。

    “你说过要对我好的,你说话不算数,算什么东西!”她的声音不高,始终带着委屈的鼻音,像那个年轻又可爱的女孩子。

    她比颜子清小两岁,今年28了。刚认识颜子清的时候,她才十七岁,一转眼十一年过去了。

    而坐在她面前的颜子清,变得更加成熟英俊之外,也变了性格。

    山本静出身大家族,她的父亲和堂伯内斗失败,带着全家逃往印度,路过新加坡时遭遇了伏击。

    父母全被诛,山本静一个人流落街头。

    她脏兮兮的,像个阴沟里的耗子,藏头藏尾,然后她就遇到了十九岁的颜子清。

    那时候他比现在油滑,是颜家老爷子的幼子,无法无天。

    他在赌场的胡同里找到了山本静。

    她是饿晕了。

    他给了她一碗饭吃,又拿了件粗布衣裳给她。

    十七岁的少女,洗去了满脸脏污,露出她白皙肌肤,像个精致的瓷娃娃那样漂亮,又楚楚可怜。

    颜子清收留了她。

    此事,颜家都不知道。

    颜子清把她藏在一处烟花巷,为了见她,他时常出入那里,并且糟践了自己的名声,却也替她遮掩,逃过了她堂伯的追杀。

    她会穿着男人的衣裳和他出去玩。

    这么一躲就是三年。

    那三年里,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她时常枕着他的腿,跟他学说闽南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情到深处,她想到了和

    他的一生一世,故而就水到渠成把自己给了他,并且怀孕了。

    她生了颜恺,颜子清是打算带她回家,和她公开结婚的,却在此时传来了消息,说她的堂伯被关了起来,她的亲叔叔得到了家族的实权。

    只要回到山本家,以后就有她的一席之地。

    山本静没有跟颜子清商量,丢下还不满月的儿子,留下一封书信回了日本。

    颜子清去日本找过她。

    她说:“山本家的产业原本就有我父亲的一份,也有我的。我不能稀里糊涂的丢下,这是对我父亲和家族的不负责任。”

    颜子清问她,那我呢?我们三年多的感情,我们儿子呢?

    山本静回答说:“家族对我更重要。”

    颜子清就回了新加坡,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去找过她。

    后来,他才开始真正的放浪形骸,真正跟那些烟柳之地的女人们混到了一起。他烂醉烂赌,身边睡了谁都不知道。

    除了颜恺,他还有颜棋。

    颜棋的母亲,他自己都不记得是谁了。

    再后来,他家里出了惨事,让昏昏沉沉过了好几年的颜三少清醒过来。他摆脱了纸醉金迷,帮他父亲打理生意和帮会。

    他变得成熟,狠辣,再也不是那个深爱山本静的年轻男孩子了。

    “颜恺今年八岁了,再近的事也是七八年前了,每个人都会变。”颜子清道。

    “可是我没有变!”山本静道,“山本家已经是我的了,我可以随心所欲。为了这个,我苦了这些年,你.......你是不是听到了风声,才匆匆忙忙结婚,故意来气我?”

    颜子清吐了一口轻烟。

    “我和岐贞的婚姻,跟你没关系。”他道,“这是实话,你相信不相信都随便。你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不要去找她。”

    “我想要回我儿子,将来我的家业需要他来继承。”山本静道。

    “你们家和我们家一样,都是做不能见人的生意,对恺恺来说没什么值得继承。”颜子清道,“还是那句话,孩子可以认你,但是不会给你。”

    山本静慢慢抬起了头,眸光里泛出碎芒:“我不仅想要孩子,还想要你。你们,都应该是我的......”

_第1599章继母

    徐歧贞给外甥女买了礼物,匆匆忙忙回到了徐家。

    父母和兄弟姊妹都小心翼翼看着她。

    见她的气色比从前好了很多,面颊也有了点肉,暗暗松了口气。

    除了徐家人,来赴宴的有几位亲戚朋友、李寐的同学们以及她同学的父母,还有阮燕峰。

    “我是正好赶上了。”阮燕峰解释。

    徐歧贞点点头。

    宴席很热闹,李寐请了十几名同学,孩子们吃了蛋糕之后就开始玩闹,餐厅里笑声满堂。

    徐歧贞端了一块蛋糕,走出了餐厅,坐在庭院的秋千上吃。

    阮燕峰走了过来,问她:“不介意我抽烟吧?”

    “你随意。”她道。

    阮燕峰点燃了烟,这才问她:“你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准确说,是有点恼火。”徐歧贞道,“我才知道,我的继子有个亲生母亲。那女人鬼鬼祟祟,去我的餐厅吃了很久的饭,我还以为是回头客,不成想居然是去监视我。”

    阮燕峰笑了下。

    徐歧贞不解:“笑什么?”

    “......我今天来得比较早。”阮燕峰道,“跟你父亲聊了很久,他们非常后悔,怕你会走徐培的老路。

    徐培最后的那段日子,连生气都没力气了。你还好,有愤怒的感觉,不至于成为第二个徐培。”

    徐歧贞默默吃了口蛋糕。

    蛋糕很甜,然而质地不够细腻。她想起自己做的蛋糕,加了椰奶,她的两个继子女围绕在她身边,用小兽一样乌黑湿润的眼睛看着她,满是渴求的模样,让她心中一阵阵的柔软。

    “你最近常来吗?”她问阮燕峰。

    阮燕峰点点头。

    自从新加坡那次动乱之后,他跟徐家就亲近了很多。

    徐歧贞再“出事”,徐少安对儿女们越发小心翼翼,反而愿意跟阮燕峰说说心里话。

    “挺好的,我二哥肯定愿意这样,他也安息了。”徐歧贞道。

    这天的宴席闹到了晚上十点多。

    徐太太留徐歧贞住下:“今天别回去了。”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娘家来住,徐太太有点心虚,笑容里带着刻意讨好的意味。

    如果没有山本静的出现,徐歧贞就真住下了。

    现在,她却想回颜家。不管怎样,她是颜子清的妻子,颜家是她的地盘。自己的地盘,寸土不能让。

    “不了,改日我带孩子们一起来。”徐歧贞说。

    徐太太欲言又止。她到底是不敢说什么,转身走了。

    徐歧贞离开的时候,是她大姐徐琼贞送她到大门口。

    大姐就跟她说:“继母最难做了,要拿捏好分寸,宁可疏远冷漠些,也别太过于亲近。做人家的继母,无过就算有功了。”

    徐歧贞瞥了她大姐一眼:“你好俗气。”

    她大姐一口气梗住,后面一大堆为了她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是真心为了徐歧贞。

    她父母在徐歧贞的婚姻这件事上,是有责任的,大姐也知道。

    徐歧贞和顾绍分手,南京那些人就谣言碎语说了很多,父母都是爱面子的人,为此承受了不少的社会压力。

    徐歧贞怀孕的消息,被亲戚当笑话传得到处都是,她父母是传统人,觉得无路可走了,只得给徐歧贞施压。

    然而,徐歧贞自杀之后,父母再也不敢多提了,宁愿抬不起头。

    可最后说要嫁给颜子清的,是徐歧贞自己。

    这门婚姻,大家都有错,却是徐歧贞自己最后的选择,她怪徐家,怪父母和哥哥姐姐们,总归都是迁怒。

    大姐看得透,她也是一万个不同意徐歧贞嫁给颜子清。

    不单单是颜家的名声,更重要的是颜子清那两个孩子,能耗了徐歧贞半条命。

    继母最难做了。

    做得好了,说你别有居心,孩子们稍微受到点外人的挑拨就跟继母翻脸,好心全部喂了狗;做得差了,就说你恶毒,孩子们视你为洪水猛兽,拼了命想要报复你,好像你十恶不赦,一点小错误都能被无限放大。

    大姐觉得她妹妹嫁给颜子清,跟踏入鬼门关似的,偏偏她还对颜子清那两个孩子很上心。

    “自作孽......”大姐既心疼又担忧。

    徐歧贞回家之后,看到了撑头打瞌睡的两个孩子。他们俩坐在沙发里,不肯回房,任由乳娘怎么劝都不行。

    “妈咪回来了。”颜棋揉了揉睡

    得迷迷糊糊的眼睛,爬起来抱住了徐歧贞的腿。

    颜恺也清醒了点。

    “去睡觉吧。”徐歧贞抱起了颜棋,又摸了摸颜恺的头。

    颜恺睁着睡眼:“妈咪,我明早要吃包子,水水的包子。”

    那是徐歧贞最擅长的小笼汤包。

    “嗯,明早给你做,先去睡。”徐歧贞道。

    两个孩子这才心满意足睡觉去了。

    徐歧贞梳洗之后,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半,她却想起了那个山本静,心里格外烦躁。

    她爬起来,准备把明早要做的小笼汤包提前做好。

    她昨天排骨熬煮了一锅高汤,放在冷水里浸了一整天之后,高汤已经凝固成了颤颤巍巍的块。

    徐歧贞烧了水,准备和面。

    她刚开始,就听到了皮鞋的脚步声,片刻之后,脚步声停在了厨房的外面。

    她一回头,发现她丈夫颜子清仍是那套行头——皮鞋、西裤和白衬衫。只是衬衫上沾染了咖啡渍,把整件衣裳弄得脏兮兮。

    他还没有换下来,可见是刚回来。

    “......做宵夜吗?”他问徐歧贞。

    他喜欢看徐歧贞做饭,不管是揉面还是切菜,她的动作都麻利得很。

    徐家以前有很多产业,其中就有一家还不错的酒楼。徐歧贞的学校离那酒楼近,她小时候上学放学都是去酒楼吃饭,有个大师傅特意给她开小灶,还教她做菜。

    她耳濡目染,从那时候起就对做菜很感兴趣。

    她还特意精进过技术,做出来的菜不仅味道好,颜色和摆盘也很精湛,故而既有菜品也有卖相。

    “嗯,做小笼汤包。”徐歧贞道,“你要吃一点吗?”

    她做的小笼汤包,汤汁浓稠鲜美,外皮薄且韧,馅儿鲜嫩,是颜子清吃过最好的汤包了。

    “那我有口福了。”他道。

    他站在身后,看着徐歧贞忙碌。

    徐歧贞做菜的时候,最烦其他人打扰她,她也不需要帮忙。所有的东西,哪怕是配菜和配料,她都要亲自切。

    一切都要经过她的手,她才有安全感。

    颜子清有点走神,突然听到徐歧贞问他:“你还会把恺恺还给她吗?”

_第1600章信任的力量

    颜子清路过厨房时,很想看到徐歧贞的身影,以为她有很多问题想要谈,而只有在厨房里,徐歧贞才是情绪最稳定的。

    鉴于她有过自杀的过往,颜子清不想狠逼迫她。

    然后,他就真的遇到了徐歧贞。

    徐歧贞比他想象中更加稳定,甚至在他考虑如何开口时,主动挑出了问题。

    颜子清的回答也是干脆利落:“不会。她是个疯子,孩子跟了她没有好结果。恺恺会留在颜家,直到他十八岁了,再让他自己做出选择。”

    徐歧贞顺时针搅动面粉,一点点加入热水,水汽氤氲了她的眸子,也深敛了她的情绪:“那你呢?”

    颜子清道:“我也不会。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只要你不提出离婚,我不会离开你。”

    徐歧贞慢慢舒了一口气。

    只要生活不变,只要不再回到过去,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她不了解颜子清,也不知道他是否言出必行,但有一句承诺给她,她就足以安慰自己。

    徐歧贞在面粉里添了水,就开始揉面。

    她揉面的力道很足,那只手瘦弱但有力气。

    面团半晌才团拢,然后被放在了砧板上,再次揉面的时候就加了摔打的动作,厨房里咚咚咚的,点缀了寂静的夜。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颜子清站在她身后,也看了一个多小时。

    准确的说,他一直都在走神,只是目光落在那面团上。他没有要求帮忙,厨师的手艺他真帮不了。

    面揉好了,徐歧贞转过脸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你去睡觉吧。”徐歧贞道,“宵夜做起来慢,面还要醒半个小时。”

    说罢,她自己拿起一本书。

    那是一本法文小说,她很爱看。她房间里有很多法文的书,颜子清一个字也看不懂。

    她的爱好很高雅,法文、油画,也会弹钢琴、画丹青,若是在古时候,她就是书香门第的淑媛,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和他有了孩子之后她父母那么失望。

    颜子清不说大字不识,学识的确很有限。

    “你想听听我和山本静的过去吗?”颜子清问,“我可以告诉你。”

    徐歧

    贞放下了书,认真抬眸看着他:“子清,你从未问过我和顾绍的过往,甚至不问我的现在,我感受到了尊重。

    这尊重是你给我的,我也想还给你。不管你们有什么过去,都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婚姻,也不会影响我对这个家的忠诚。”

    颜子清走过来,抱了下她的肩膀,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

    他没有去睡。

    这顿宵夜,直到凌晨三点半才做好,他吃了十二个。

    徐歧贞做的小笼汤包,面皮劲道,汤汁鲜美,肉馅嫩滑,一口一个齿颊留香。

    吃完之后,他住在了徐歧贞的小西楼。

    这边是她的寝卧。

    徐歧贞虽然搬离了他的主卧,但对婚姻并没有敷衍,夫妻之事她也是很配合,至少会让颜子清感受到她的热情和满足。

    她是真想过日子。

    不管最开始她的反抗多激烈,她做了决定,答应和颜子清结婚之后,她就没有三心二意了。

    颜子清看着她熟睡之后的侧颜,沉默了良久,最终轻轻下床,离开了小西楼——她夜里不喜欢身边有人,时常会半夜惊醒。一旦惊醒,他哪怕再轻微的呼吸都会吵得她彻夜失眠。

    他想要一个健康的妻子,至少不要打扰她的安睡。没有好的睡眠,人会出现很多问题。

    徐歧贞一觉醒过来,天已经大亮。

    楼下有孩子们的笑声。

    她现在住的小西楼,离颜家的主楼有点距离,不过此处小厨房、客厅、卧房齐全,又在后花园深处,是个安静的好地方。

    孩子们每天早上都要过来吃早饭。

    她做的早点,很受孩子们的喜欢。

    徐歧贞不讨厌颜子清的两个孩子,虽然他们并非乖巧懂事。

    她一开始认识他们,是作为家庭教师。哪怕现在成了他们的继母,她在意识深处都感觉这是她的学生,她有培养他们、照顾他们的义务。

    孩子们也很喜欢她,因为先入为主觉得老师是他们最亲近的人,甚至他们都不太明白她重新回到颜家是身份发生了变化。

    他们还以为,是从前那个漂亮聪明的老师又回来了,他们叫她“妈咪”,改了个称呼而已,她还给他们做了很多好吃的。

    “妈咪早安。”

    颜棋又往徐歧贞怀里扑。

    徐歧贞接住了她。

    颜恺和颜棋已经有了学校,他们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纪了。

    “还不去上学吗?”徐歧贞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送孩子的乳娘,“快迟到了吧?”

    徐歧贞这边有两名女佣,负责日常打扫,早上就是她给孩子们蒸了小笼汤包。

    她们告诉徐歧贞说:“非要见到太太才肯走。”

    徐歧贞放下了颜棋,替她和颜恺都整理了衣襟,分别吻了下他们的额头:“去上学吧。”

    “妈咪,我们晚上吃什么?”颜恺问,“我们晚上能去你的餐厅吗?”

    徐歧贞答应过孩子们,等过段时间让他们去餐厅玩。

    结果一直没有空。

    因为山本静的事,徐歧贞不是很乐意,就道:“如果你考试进步了五名,妈咪就带你去餐厅。”

    颜恺微微有点失望。

    他念书成绩不好,而他父亲和祖父好像对此也不是很上心。颜家的人,将来不可能真去做学问,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

    颜恺也不喜欢读书,但是他喜欢他的“妈咪”。他的妈咪比他同学的都要漂亮,要好——她会做各种各样好吃的,她会说法文和英语,她还会弹钢琴也会画画。

    “好。”他呐呐答应了,下意识想要表现自己,讨好徐歧贞。

    徐歧贞摸了摸他的脑袋:“如果哪里不懂,可以拿来问我,我仍会帮你辅导功课。”

    颜恺的眼睛发亮。

    他用力点点头:“好。”

    孩子们去上学了之后,徐歧贞端了厨房煮好的小笼汤包,去了她公公那边,给他送早餐。

    颜老已经醒了。

    他正在练拳,出了满身的汗,身体比疏于锻炼的年轻人还要好。

    他一口一个吃了徐歧贞送过来的汤包,又问她:“可是有事?”

    “您知道山本静吗?”徐歧贞问。

    颜老道:“知道,她逃亡在新加坡的时候,是跟老三在一起的,还生了恺恺。她又回来了,我也知道。”

    徐歧贞抿唇。

    颜老放下了筷子:“孩子,你要相信你丈夫,老三性格顽劣,却信守承诺。他既然娶了你,就不会让你和你的娘家蒙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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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说:我家夫人是乡下女子,不懂时髦,你们不要欺负她!那些被少帅夫人抢尽了风头的名媛贵妇们欲哭无泪:到底谁欺负谁啊?少帅又说:我家夫人娴静温柔,什么中医、枪法,她都不会的!那些被......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帅你老婆又跑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帅你老婆又跑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