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第1586章求婚
霍钺的表情深敛,静静看着何微。他的瞳仁像一块玄铁,哪怕放在阳光下,也泛不起半分的纹路。
何微和他对视,五秒钟后挪开了目光。
她的气焰低了下去,有点后悔自己先说出来。
应该让霍爷先说的,至少成全了他的面子。
倏然,下巴被他的手掌紧紧攥住了。
何微被迫抬起了头。
霍钺的手掌很暖,掌心有薄茧,手指似铁箍般坚硬,何微吃痛,整个下颌似乎都要被他捏碎了。
霍钺眼中的沉寂变成了炙热——是愤怒的烈焰。
何微觉得他想要说几句很难听的话。
可等他说出口时,他的声音平平稳稳,依旧是往日的清隽:“后天就要去英国?你这算是......抛弃我吗?”
何微的心,比她的下颌更痛。
如果霍钺说几句难听的,她会稍微舒服一点,但是他没有。
他永远保持着他的克制。
一个人没了冲动,对感情就缺少激情,霍钺就是这样。
“不,我......”何微艰难开口,却发现下颌无法张合。
霍钺就松开了力道,只是轻轻托住了她的下巴,方才一瞬间的失控,如今也收敛了回去。
他可以不动声色,也就可以不动情。
如此收放自如,他不会像何微那样泥足深陷。何微想到这里,突然就很难过。
“我想,离开了香港,我就再也见不到罗艾琳和斯维克了,没人能伤害到我。霍爷,谢谢您这段时间维护我。”何微低垂了羽睫。
霍钺又抬起了她的下巴:“你以为,我在帮你的场子?”
何微抬了眼帘。
她的眼神告诉霍钺,她就是这个意思。
“真是奇怪的想法。”霍钺自己苦笑了下,“是我让你有了如此想法吗,还是其他人?”
不是他,也不是其他人。何微知道,在她心中作祟的,只有她自己。
何微沉默不语。
霍钺松开了她的下巴,后退了两步才说:“我不同意。”
何微震惊看着他。
她想了很久,却独独没想到霍钺会如此回答她。
永远豁达、替人谋划前途的霍爷
,不应该会拒绝她这样的要求。
霍钺转过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不再看何微:“我是要娶你做太太的,此事我征求了你父母的同意。我的太太不能随意把我一丢跑到英国去。”
何微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耳边嗡的一声炸开了,什么声音再也进不了她的耳朵,只有那句娶她的话,像投入了山谷里,来来回回荡着一层又一层的回音。
就好像那天在金鼎皇宫,他说让她别反悔那样,振聋发聩却又很不真实。
何微知道霍钺走了,她却没空去想他是不是生气了。
然而,霍钺转身又回来了。
他手里拿了个小小绒布匣子,走到了僵立的她面前。
他看着何微,缓缓撩起了长衫的下摆,像个古时候的儒臣,对着他的女皇行礼那样谦卑,单膝跪在了何微面前:“微微,请你想一想,去英国追求事业还是跟我结婚?我请你认真想,我会保护你,你的前途不会比去英国更差。”
何微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用力眨了下眼,眼前的一切还是真实的,没有半分虚假。
霍爷手里那枚钻戒,在灯火下闪闪发亮,刺着何微的眼睛。
她捂住了口,失声痛哭了起来。
霍钺只得站起身,轻轻拥抱了她:“别哭。以前是我错了,我那时候不该丢开你。微微,以后不会了。我要和你过一辈子的,我不会离开你,也不许你离开我。我说话算数,你相信我。”
何微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所有的委屈和担忧都崩塌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死搂住了霍钺的脖子,恨不能吊死在他身上。
霍钺很无奈,只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好半晌,何微的哭声才止住,也松开了霍钺。
她用袖子粗糙一抹眼泪,想要说什么。
霍钺再次拿出了钻戒,打算跪地求婚。
何微却抢过了钻戒,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金属的圈环那样坚硬、牢固,她漂泊了前半生的爱情,终于尘埃落定了。
“我愿意的,我愿意!”她破涕为笑,然后又是哭又是笑的,再次搂住了霍钺。
霍钺无奈摇摇头,低声在她耳
边说:“微微,我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浪漫,全部被你毁了。”
何微再次失笑,搂着他不放手。
“不,我不要浪漫,我也不要什么前途,我只要你。”她大声说。
霍钺无声笑了。
何微捧住了他的脸,忘情亲吻了他。她的举止那样热情,没了从前的小心翼翼。
霍钺这时候才知道,她以前是多么担心和卑微。
他很自责。
他没有做好,让自己的女人如此不安。
何微戴上了戒指,走路都能带风了,神清气爽的,说话声音也大了不少。她的世界从黎明走到了天亮,万物苏醒,鸟语花香。
当然,她也有问题需要处理。
莱顿尔先生那边,她也没想好如何跟他解释。她承诺在先,如今去失口反悔,显得很不礼貌。
然而这件事不能拖。
何微第二天早上,再次去了老先生的饭店。
她一进门,还没开口,莱顿尔老先生就看到了她手指上的戒指,心里全明白了。
“那位先生求婚了?”他问。
何微的笑容立马就很璀璨,宛如她手上的钻戒,那样灼目冶艳:“是的。”
她收敛了喜悦,把自己的来意明确说了,并且向老先生道歉。
莱顿尔老先生说:“你有个好归宿,这是最好的事,我非常的高兴,比你跟着我去英国还要高兴!
你虽然不想认我做教父,我仍觉得你是我的孩子。那位先生为人稳重,他既然承诺了你婚姻,我想他会让你幸福的。好孩子,祝福你。”
何微很感动。
她最近比较情绪化,忍不住就又热泪盈眶了。
可能是太过于幸福,感情很充沛吧。
“谢谢您。”她道。
老先生说:“是我谢谢你,孩子,你拯救我的生活。”
何微再次回到了半山腰的洋房时,就有种自己回家了的错觉。
霍钺在书房。
她直接进去。
和从前不同,她这次根本没想自己会不会打扰到了他,故而她上前,扑到了他怀里,坐到了他腿上。
她想起了老先生的那句话,故而脱口而出:“霍爷,谢谢你拯救了我的生活。”
_第1587章不见
何微订婚了之后,给亲戚朋友们都发了电报。
顾轻舟给她回电,问她什么时候办订婚宴。
何微也问霍钺:“咱们办订婚宴吗?”
“不了。”霍钺道。
何微好像明白他要说什么,面上不禁露出了喜色。原来确定了心意之后,对他的任何言语都不会曲解。
她满怀期待等着,果然听到霍钺说:“我想四月份办婚礼,不冷不热。现在般订婚宴,至少要半年才能办婚礼,我怕等不及。”
何微笑出声。
“......我早就叫锡九准备好了结婚的场地,原本想在香港的,后来想了想,还是回岳城吧,饭店已经订好了,随时可以用;
我也叫人去订好了婚纱,就是司小姐结婚时穿的那个牌子,照你的尺寸做了几套,下个月初就能送过来,到时候你看看喜欢哪一套。”霍钺道。
何微搂了他的腰,扬起脸问他:“您真的是早有准备?”
“嗯,要不然我来香港做什么?”霍钺低头,顺势在她唇上亲吻了下。
然后,他又道,“既然你说了,咱们就把日子定下来?”
“那老历还是新历的四月?”何微问。
如果是新历,恐怕来不及了,因为现在已经二月中旬了。
老历才正月初,三个月后差不多万事俱备。
“依照你的意思。你是新娘子,一切以你的喜好为主。”霍钺道。
何微就去翻了日历。
她先选了黄历,又对照查找了新历,发现五月初九的新历日子很不错。岳城的初夏风景如画,气温适宜。
“这个日子怎样?”她问霍钺。
霍钺没有意见,能结婚就成:“好。”
于是,霍钺把结婚日子告诉了锡九,让他操持一切。
没过多久,亲戚朋友们正式接到了霍钺和何微结婚的请柬。
何梦德和慕三娘高兴极了。
何微终于要结婚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婚姻大事,慕三娘很重视。
霍爷对他们家是知根知底的,慕三娘也不想打肿脸充胖子,故而什么昂贵的陪嫁也不准
备了。
她亲自给霍钺和何微做鞋,以及老式的衣裳。
这些事,足够她忙碌的。
顾轻舟也接到了请柬。
那天,她正带着孩子跟一群人喝下午茶,佣人把请柬递过来。
“那咱们五月要回岳城了,我很久没回去了。”顾轻舟笑道,“正好,这次要带着开阊和雀舫去看看他们的桑梓之地。”
顾绍则道:“我也是很久没回去了。”
顾缨说:“以前咱们家还有个姨娘,生了个女孩子,被她带回了乡下,也在岳城呢。”
她说的是香雪的女儿顾纭。
“对,是有一个。”顾轻舟笑道。
顾缨说:“我真想去看看她。认真说起来,她才算是这个世上唯一跟我还有血缘的人。”
说罢,她惊觉自己失言,连忙对顾轻舟和顾绍道:“阿哥、阿姐,我没有其他意思。”
顾绍道:“我也很想见见她。算起来,她已经六七岁了吧?”
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得看人家愿意不愿意见我们。”顾轻舟说,“万一人家不愿意,咱们去打扰了人家的生活,这样很不礼貌。”
“怎么会不愿意呢?”顾缨不解。
顾绍道:“四姨太又没死,人家有亲娘和亲姐姐,干嘛愿意见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现在又不是在顾公馆了。”
“顾公馆”三个字,好像一个久远的回忆。
当初顾轻舟回到顾公馆时,面临的是腥风血雨,可如今回想起来,只记得她房间窗外的梧桐树格外浓密,司行霈常从那里翻到她房间去,那里的一花一草竟然还有点温馨。
“咱们这次回去,去看看顾公馆吗?”顾缨又问。
顾轻舟道:“回去就看。”
一旁的颜一源,正在默默喝茶,始终没有接这些话。
顾轻舟问颜一源:“五哥,你不回吗?”
这些年,变化最大的是颜一源。
伤痛会彻底改变一个人,让他的大脑结构都发生了变化。当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和性情都变了,这具**还是不是以前那个人?
顾轻舟觉得不是。
她现在看颜一源,找不到阳光温暖的感觉。他身上有一层防护罩,将他密不透风的保护着,任何人都无法亲近他。
“我不了。”他笑了下,然后很冷静的说。
顾绍和顾缨诧异看了眼他。
颜一源没解释,低头喝茶。
司行霈和司琼枝、裴诚坐在旁边,只是含笑听顾家兄妹说得热闹,也没有接口。
后来,等众人散了,顾轻舟特意去找了颜一源。
颜一源来新加坡有段日子了,他以前到新加坡来的时候,跟司行霈的舅舅认识,如今也常到他那边去钓鱼、下棋,偶然还跟司行霈去军舰上看看。
他过得很忙碌充实,但言语不多。
他总派人去打听霍拢静的事,得知他离开了之后,她能稍微活泛了点,他彻夜失眠,然后就打定了主意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你真的不回去了?”顾轻舟问他。
颜一源道:“我会回去看父母的,但霍爷的婚礼我就不去参加了,否则阿静会难受。”
顾轻舟叹了口气。
颜一源这些年也想通了。
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失去。在当初爆炸的那个瞬间,他就失去了他的阿静。如今哪怕他想要回到她身边,她也不会再爱他了。
他从里到外都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人,好像浑身的血液都换了一遍似的。
可阿静呢?
和他相比,阿静更加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树叶葱郁,秋天变黄而脱落,来年春上新长出了的,还是去年的叶子吗?
树永远不会变,但已经不是去年的那棵树了。
他和霍拢静一样,他们的**还是从前,人已经不是了。
强求除了让霍拢静每天过得很压抑,没有任何的好处。
“对她好,就是离她远远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颜一源道,“我想让她过得好一点,她实在太苦了。”
“五哥......”
颜一源摆摆手,让顾轻舟不必再说了:“我自己的事,我和阿静心里都有数,你别担心我们。”
_第1588章乔治的后悔
香港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正月还没有过完,何微就换上了单薄的衣裙。
她下班之后,亲自去买菜,霍钺跟在她身边,被她挽住了手臂,像这世间最普通的夫妻。
“我现在一想到红烧肉,就会想起莱顿尔先生。”何微道,“那样简单的一道菜,他就给了我一个前程。”
霍钺笑了笑。
真正让莱顿尔感动的,应该是何微在他受伤那段时间悉心照料。
感情是一部分,付出是另一部分,这两者合起来,才让精明的银行家决定慷慨解囊,既解决了何微的窘境,也解决了邻居的。
“还想吃酒闷全鱼吗?”何微问霍钺。
霍钺瞧见旁边小摊上卖活虾,就道:“吃凤尾虾吧。”
“嗯,我给你做。”何微道。
菜场泥泞不堪,人潮拥挤,味道刺鼻,霍钺的布鞋是走不了这样地方的,已经沾湿了,然而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跟何微逛菜场,霍钺觉得温馨甜蜜,这才是过小日子的模样。
他一直想过点这样的日子。
从菜场出来,正好要路过罗艾琳家里的医院。
远远的,不少汽车把道路堵住了,霍钺的汽车也过不去。
何微就问:“前面怎么了?”
司机道:“我下去看看,太太。”
何微面颊一红,心跳得太快,竟接不上话来。
霍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何微转脸看向他时,瞧见了窗外有人正在使劲盯着她的车窗,是乔治。
他身边还跟着罗艾琳。
乔治一动不动,似乎想要把何微的影子全部看在眼里,他的目光沉痛又专注,直到旁边的罗艾琳狠狠踩了他一脚。
何微漫不经心收回了目光。
霍钺也扭头,然后用力捏了下何微的手。
何微感觉他的手劲有点大了,很想要严肃点,却自己笑出了声:“您不高兴了吗?”
“没有。”霍钺道。
他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何微却意外看出了他在吃醋。
想到霍爷会为了她吃醋,何微的心旌摇曳,怎么也静不下来,就像石子投入了心湖,一阵阵涟漪荡起。
然后她再次想到,霍爷如今是她的未婚夫了,何微的整个世
界都明媚了,就连罗艾琳和乔治,她都不觉得他们讨嫌了。
人开心的时候,会格外宽容,这个时候的何微觉得,乔治真是个好人,他会跟罗艾琳百年好合的。
故而她冲窗外笑了下。
正好此时,司机回来了,说医院治死了病人,家属正在闹事,已经被医院叫来的警察轰开了。
汽车发动时,何微看到乔治突然摆脱了罗艾琳的手,朝他们冲了过来。
可汽车已经绝尘而去。
乔治站在路中央,失魂落魄。他前不久知道了霍钺的身份,哪怕他再奋斗一百年也比不上霍钺的地位和财力。
他可能要永远失去何微。
他那时候还想,霍钺这样的人,是不会爱何微如此落魄的药房老板的女儿,总有一天何微会失宠。
到时候,他也许还有机会。
不成想,他又听到了何微升职的消息。此事引发了轰动,何微在香港一时间成了新贵,不少报纸报道了她。
当时罗艾琳看到了,还气愤把报纸给撕了,大约是跟何微势不两立。
乔治后悔了。
他只是个走错路的孩子,为什么最终他走上了如此歧路?
他是爱何微的,他们相爱多年,应该有个好结果,为什么一到了香港,他们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他痛苦不堪。
短短几个月,他发现自己既比不上何微的新欢,也比不上何微了。
而他的新欢罗艾琳,已经从他的女神变成了他的仇敌,他每天看到她都很烦,然而又不能失去她。
没了罗艾琳又没了何微,他真正一无所有。
汽车的鸣笛在他耳边响起,有人用力拉了他,终于把他从马路中央拉到了旁边。
“你找死吗?”罗艾琳大声咆哮,“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那是谁的汽车吗?”
乔治甩开了她的手,冷静又克制反问:“你要在这里吵架吗?”
这里是医院门口。
罗艾琳因为何微和霍钺,已经丢了好几次脸,特别是上次照片的事,更是让她颜面扫地,她父亲大发雷霆。
若不是她从小受宠,这会儿她父亲大概要收回她的房子和工作了。
所以看到了何微和霍钺,她才那么不理智,可乔治说得对,这里是
医院,多少医生护士等着看她的八卦。
她不能在这里给众人留下谈资,她还没堕落到那样的地步。
“走,回家说!”她死死抓住了乔治的胳膊。
回到了家里,她就疯了一样打乔治。
乔治被她劈头盖脸打了两巴掌,只得捉住了她的手,将她抵在墙上:“你不要发疯!”
“你是不是还惦记她,你说清楚!”罗艾琳咆哮,“乔治,你如果还敢惦记她,我就要宰了你。”
乔治心里一阵阵泛出苦涩。
何微绝不会如此撒泼的。哪怕她生气,也是委屈的掉眼泪,不会把坏情绪传染给乔治,她温柔又体贴,自己为什么要鬼迷心窍,为什么会弄丢了她?
“我还惦记她,我当然还惦记她!”乔治大声道,“她是我的!”
罗艾琳整个人僵住。
乔治说完了这句话,好像破开了自己胸腹,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心。
他还是很爱何微的,任何人都取代不了。
他对罗艾琳的激情,就好像烟花,燃放之后绚烂了、消失了,如今就连那次盛绽的记忆都褪色了。
一切归于平淡时,何微才是刻在他心上的人,他终于看清楚了。
罗艾琳愣住。
她没想到,自己也会迎来如此的反击。
她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跳起来狠狠扇了乔治一巴掌。
她回房睡觉,乔治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一言不发。
这个晚上,罗艾琳和乔治一样彻夜未眠,她想了很多事,想她这一生如此挣扎,跟她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她特别迷恋自己得不到的男人。
正是因为如此的偏执,她失去了幸福的机会,她身边的男人不能对她百依百顺。知道归知道,她又改不了。
第二天早上,罗艾琳开了房门,准备哄乔治几句,却见乔治直接往里走,从衣柜顶上找到了自己的皮箱。
罗艾琳一愣:“你干嘛?”
乔治不看她,有气无力道:“我要搬出去。如果你不高兴,我也可以从医院辞职,咱们......就这样算了吧。”
罗艾琳整个人愣在门口。
她突然之间就没了和他较劲的想法了,上前箍住了他的腰,低声道:“乔治,咱们结婚吧。”
_第1589章不想祝福你们
何微看报纸,就看到了罗艾琳和乔治结婚的消息。
她把报纸也拿给霍钺看。
“这两个人终于也要结婚了,还挺不错。”何微道。
霍钺看了眼,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起身亲吻了下何微,说:“上次的凤尾虾很好吃,过几天你周末休息,咱们吃什么?”
“您想吃什么?”何微道。
霍钺就道:“想吃你做的,任何菜都行。”
何微就笑了起来。
这天她到银行上班,是司机送她的。在银行门口,她遇到了乔治。
她有点意外。
乔治穿着西装,衬托得他身材颀长挺拔,英俊不凡,不少同事都在打量他。
“早上好。”何微落落大方跟他打招呼,“我看到了昨天的报纸,恭喜你了,乔治。”
乔治脸上没有新郎官的喜悦,他拿出两份请柬,递给了何微:“邀请你协伴参加我的婚礼,是三月中旬。”
那也就是半个月后了。
何微没有接。
“我不会去参加你的婚礼,我的未婚夫不喜欢我跟前男友走得太近,而我自己也觉得,我们并非和平友好的分手。以后,还是做陌路人比较好。”何微道。
乔治的手尴尬停在半空。
他没有收回,继续维持递给何微的动作:“你是在担心自己对我余情未了吗?”
何微笑了下,并未因这句话而动怒。
真正沉浸在爱情里的女人,是格外美丽的,因为心情好,任何的外物都不能干扰她的好心情。
何微跟霍钺谈恋爱这么久,直到订婚才真正体会到了爱情。
她再也不担心他会丢开她。
乔治的激将法,在何微看来很无趣,她笑笑道:“不,乔治。有的人因爱生恨,有的是单纯的恨。我对你没什么担心的,只是觉得你没资格做我的朋友,当初是你背叛了我。”
顿了下,何微继续道,“你的妻子声名狼藉,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医生,我的朋友圈子没这么低贱。”
乔治的手用力一收,把手中请柬折成了两截,他愤怒将其往地上摔去:“我们低贱?”
他的瞳仁里全是怒火,“我背叛了你?我们分手之前,那个男人就在你床边,你自己忘记了吗?你早就跟了他,你们男盗女娼,
还有脸说?”
何微道:“你自己是这样的,自然觉得我们也是,可我们不是。再见,斯维克先生。”
说罢,她转身进了银行。
同事们围观了半晌,见她要进来,纷纷把头缩回去。
乔治却又大声喊她:“何微。”
何微停下了脚步。
乔治方才的愤怒,好像一瞬间就消弭了,他仍是很伤感:“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若是你不祝福我,我可能不会幸福。”
“那你就不要幸福好了。”何微头也不回,“我的祝福很珍贵,需要给这个世上的善男信女,你们不配。”
她已经进了银行的大楼。
乔治愤愤上了汽车,用力带上了车门,一声巨响。
这车子是罗艾琳给他买的,崭新的豪车,他一直很仔细,不成想今天开出来就受了这么大的气。
乔治想起来了何微的执拗,心口像被挖了一块般的疼。
他真的失去了她。
追求一个人那么艰难,失去她却只是转眼间的事,哪怕到了这一刻,乔治都有种不真实感。
他等于拱手把何微让给了霍钺。
年轻人还没有被现实打磨过,乔治至今都是很天真的,对自己和何微的结局也还没有接受,总感觉还有机会。
他一个人坐在车子里,泪流满面。
何微进了办公室,对满办公室的下属道:“你们一大清早挺悠闲的啊。”
众人鸦雀无声。
何微虽然年轻,却是老总钦点的分行长,威望还是有的。
她冲他们微笑:“这么悠闲,没有早茶怎么行?以后每周四,咱们银行安排早茶吧。”
气氛又活络了起来。
副行长早已到了,正好出来倒水,听到了何微这番恩威并施的话,心想:“她还真的很有做上司的天赋。”
跟着她,副行长觉得自己未必能爬上去,但安享晚年是足够的。
他倒是没什么野心,故而唇角有了一个很欣慰的笑。
何微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下来之后,她有点怅然若失。
她想起自己对乔治说过的话,见到乔治时的感觉,很不舒服,因为完全找不到曾经爱过他的影子了。
“我是这样薄情吗?”她自问。
是,在她心里从未忘记过霍钺?
那她当初为什么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还接受了乔治?
她从不肯把自己给乔治,因为她那条受伤的腿,伤疤狰狞,她不敢给他看。可霍钺亲吻她伤疤时,她一点也没有自惭形秽,而是被顺毛的小兽。
下班之后,何微情绪不高。
霍钺问她怎么了。
“我到现在才发现,我没有对乔治付出过真心。既然如此,他千里迢迢为我到了香港,我有点过意不去。”她说。
霍钺搂了她的肩膀,低声道:“他不是很好了吗?做了医院的女婿,将来说不定可以得到那家医院。他的梦想,是不是开一家医院?”
何微诧异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看上去不是跳脱的性格。既然他学医,理想自然跟他的学业有关。”霍钺道。
乔治是从小生活不顺的人,他的理想一定会非常现实,不会太浪漫。
“这倒是。”何微道。
霍钺见她的情绪不太高,就道:“我买了条小船,咱们俩出海去钓鱼,如何?”
何微道:“这个周末吗?”
“干嘛周末?明天就去吧。”霍钺道。
何微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有点惊诧却又有点期盼:“我做行长以来,还没有遛过班。”
“那尝试遛一遛。”霍钺说,“上司天天按时上班,在下属们眼里也没什么威信,只感觉此人能力乏乏,古板严谨。”
何微就笑了起来。
她给秘书小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今明天不去了,工作也暂停两天,有什么邀约都推到下周。
她在床上打滚:“真好!”
霍钺将她搂在怀里,说:“可别上瘾了。一旦上瘾,就真的不想上班。”
“那就不上,做霍太太比做行长更有前途。”何微说。
霍钺低头看了眼她。
这算是她说过比较甜蜜的话了。他情绪微动,亲吻了她的唇。
原本说好了早上九点出发,他们俩却到了中午十二点才起床。
何微的双腿酸痛发颤,幸好去钓鱼不需要走路,她咬牙也就能忍了。
霍钺脸上有种餍足之后的神采奕奕,何微很羡慕他。
体力活都是他在做,他反而比她更有精神。
_第1590章亲切的称呼
霍钺说是小船,其实也不算小,比普通的渔船大多了,是个能容纳二三十人的小邮轮,底下可以烧煤驱动。
霍爷财力惊人,他的小船烧的是油,跟汽车一样的燃料。
他和何微站在甲板上,看着船破开了翠浪,下午的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偶然有海鸟低滑过水面,墨尾裁开了水波,荡起一阵阵的涟漪。
海风咸湿微凉。
何微深吸一口气,对霍钺道:“这才有点像家的味道,是不是?”
岳城也有这样的海风。
何微一直不排斥香港,大概是和其他地方相比,香港的空气更像岳城。
“对。”霍钺道。
船开出了很远,逐渐看不见香港的码头,也看不见楼了。
四处一片水茫茫,何微隐约瞧见了不远处的大鱼,心中没由来的有点惧怕:“是不是开的太远了?”
这是对没有陆地的恐慌。
“没事,再开三十分钟就有个小荒岛,咱们等会儿钓了鱼,可以去岛上烤着吃。”霍钺道,“船很安全,你放心。”
他这句话,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魔咒,话音刚落时,天边就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慢慢变大。
是一艘跟他们这条相差无几的船,正在以一种奇快的速度前进,马达声音震得海面都要动荡了。
何微诧异看了眼霍钺。
霍钺看了两眼,就对何微道:“走,快点下船舱去。”
他们俩急忙往下躲。
子弹就在这个时候,从何微的身边滑过,带着呼啸的风声。
她没有开过枪,心想:“那是什么声音?”
为什么霍爷突然紧绷了身体,为什么她会有种浓稠的不安?
对面的船越来越近,子弹一下就打在了霍爷的船,船身不由自主的倾泻。
何微对这一变故目瞪口呆。
霍钺把她搂在怀里,半抱起她躲回了船舱,把她放在了最安全的角落里:“你不要动,也不用害怕!”
何微则死死抓住了霍钺的手:“是什么人啊?我害怕,霍爷......”
她怕他出事。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他,绝不会任由他从自己眼前消失。
霍钺笑了下,轻轻抚摸她的面颊:“没事,我在这里!”
“不,你不能走。你在我身边,我才会没事。我害怕!”她死死箍住了霍钺的手腕,五指异
常的用力,恨不能掐入霍钺的肉里。
霍钺俯身,吻了她一下。
一颗子弹再沿着弹痕处射击,终于穿透了船舱,水从缝隙里疯狂涌进来,泼了何微满身。
霍钺用力一推,把她推到了最角落里,脸色冰冷而锋锐:“别出来,躲好了!”
何微不敢动。
她自己团成了一个球,缩在角落里,耳边听到的全是枪声,以及水流奔腾的声音。
霍钺的船员拿了枪上去,霍钺自己也拿出一把长枪,上膛之后他上了甲板。
对面的船已经停了,离他们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正适合长枪射击。他们携带了至少十名枪手,在船舷上立了挡板,对着霍钺他们射击。
霍钺的船员对霍钺道:“老爷,距离太远了一点。”
“靠近。”霍钺下令道。
可那样密集的扫射,靠近是很难的。
霍钺道:“我来打掩护,开船靠近,到了可以投射的位置。”
船员道是。
他们的船果然迎着子弹而上,对面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只是加速了射击速度。
推进了几米之后,霍钺的船员突然扔出一个东西,没有投中对方的船,却在海面上炸开了水花。
一阵巨浪掀起,霍钺的船再次加速前进,在波涛翻滚中靠近了对方的船,再次投射。
这次,扔过去的东西正好落在对方的船甲板上。
他们还没有看清楚这是什么新型武器时,那小东西炸了,连人带船全部被炸碎,海上的波浪更加汹涌。
一个浪头过来,几乎把霍钺的船翻了个跟头。
船员也是身经百战,很娴熟的快速后退,然而发动机坏了。
船身残破不堪。
好在对方全部被炸死,霍钺就道:“走,游过去!”
他知道海岛的位置,虽然现在还看不见。他和他的手下都会水,没有受伤,在海里游两个小时应该不妨事。
霍钺下了甲板。
下面全是水,船身已经淹没了大半,他却没有看到何微。
霍钺吓一跳,急忙潜了下去,发现何微沉在水底,一动不动的。
他把她捞了上来,看到她肩膀上不停的流血。
方才船只靠近的时候,有颗子弹从破洞里打进来,遇到了主杆后反弹。
反弹的子弹朝着何微飞了过去,何微毫无察觉就被贯穿了,头重
重碰在了旁边的金属杆子上,昏死了过去。
霍钺抱住了她。
随从高声道:“老爷,船要沉了!”
霍钺立马抱起了何微,让她趴在自己背上,随手拉过一根缆绳将她和自己绑在一起,趁着船还没有完全沉下去,霍钺和他的随从们跳入了海里。
他们游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那处海岛。
霍钺熟悉海运,哪怕没有指南针,他依靠着这个季节海风的方向来判断位置,精准无比找到了荒岛。
“幸好是贯穿伤!”霍钺对随从说,“去找找,有没有树脂,再去找芦管之类的东西来。”
随从道是。
何微中途醒了一次,睁眼看到了霍钺,她用力抓住了霍钺的手:“霍爷.......”
然后,她再次昏迷。
等她彻底清醒时,她人已经回到了香港的医院里,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让她很安心。
同时,她又感觉哪里不对劲。
她略微偏头,她看到了霍钺正趴在她的病床前睡着了,他的一只手被她死死攥住。
何微一愣,下意识想要松开手,却发现五指都僵硬了。
她一动,霍钺就醒了。
何微用力,一根根放开了自己的手指,那双手简直不太像她的了。而她看到霍钺的手腕上一圈白,正在慢慢转红,随后会发青。
何微尴尬:“对不起,我.......我实在太担心失去了你,才那么用力。”
霍钺笑了笑。
他虽然很镇定,何微愣是从他的眼神里瞧见了一缕羞涩闪过。
他果然不接这句话,而是伸手盖住了她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了。”
“阿钺,我们算不算同生共死过了?”何微突然问。
霍钺一怔。
他难以置信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只有他母亲这样叫过他。
他在老家的时候有字,亲戚朋友都是叫他的字,虽然他已经不太想提起了;到了岳城,一开始别人叫他霍子,后来叫他霍爷。
“你.......你以前说,总是叫你霍爷显得不够亲密。”何微道,“我喜欢阿钺这个叫法,我要这样叫。”
她突然就强硬了起来,宣告她作为准太太的权力——她想要叫他什么就叫他什么!
霍钺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也喜欢听你这么叫我。”
_第1591章结婚礼物
霍钺出的是近海,船上有电报机,半个小时联系一次,一旦超过了半个小时,他的飞机就会找过来。
故而他们刚刚爬上了荒岛,霍钺想着用树脂给何微粘合伤口,又自己输血给她,还没有检测血型是否匹配,他的飞机就到了。
不幸中的万幸。
受伤之后的何微,好像有了底气撒娇,因为她是伤患,霍钺肯定会多疼她一些。
她开始尝试叫他的名字,也尝试提出各种要求,比如非要吃辣的东西。
霍钺都尽可能满足她。
“阿钺,我下周要去上班。”何微道,“不能总是躺在家里,我已经好了。”
她出院才两天而已,医生叮嘱她多休息,不要活动。
这点伤对于霍钺而言,都是小事。可他不知道何微的承受能力,故而有点犹豫。
何微就撒娇。
最终,他同意了:“我亲自送你吧。”
何微就诧异的发现,自己任何无礼的要求都不会被反驳,也就越发大胆,甚至会跟霍钺开点不大不小的玩笑,就像她当初和乔治谈恋爱那样。
他们的关系,因为这次小灾祸彻底改善了。
养了半个月之后,何微的伤好了七成,已经不影响她正常的生活。
霍钺为她定制的婚纱到了,何微去试的时候,觉得很遗憾,因为肩膀上的白纱比较薄,可以瞧见她狰狞的伤口。
“这样挺好的,枪伤可是勋章。让别人看看,我霍钺的女人是不好惹的。”霍钺道。
何微的心情一下子从暗淡转为明媚。
伤疤的确是可以起到震慑的作用。她这么一个乖乖女,旁人也许会觉得她好欺负。一旦知道她是个刺头,以后做事会顺利很多。
她平常也没机会露出肩膀,正好借着结婚时的婚纱,展现给众人瞧瞧。
“阿钺,什么事到了你口中都从坏到好!”何微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亲吻了几下。
霍钺想要回吻她,就听到了门口锡九的声音:“老爷,您怎么进去了?大婚前不能看新娘子,会不吉利的。”
何微高声替霍钺回答了:“没事的,九爷,咱们是中国
人,咱们不讲究这个。”
锡九:“......”
刻意端着的何小姐,亦或者说准霍太太,已经放开了手脚,竟比从前可爱了很多。
锡九在考虑送何微什么结婚礼物,他突然就想到了一个。
就是有点缺德,估计霍钺会想要追杀他。
不过事情很有趣,锡九犹豫了下,决定还是照自己的想法做。要不然,等霍钺自己去说,还不知道他哪一年能说清楚。
当天下午,锡九回了趟岳城。
过了两天,何微下班回家,锡九就对她道:“太太,我要送您一个结婚礼物。”
“九爷,您替我们操持了婚礼,不敢再收您的东西。”何微道。
锡九摆摆手:“太太别客气。”
说罢,他把一个大盒子递给了何微。
何微接过来,比她想象中要重。这么大的盒子,她还以为锡九是准备送她一双鞋或者一件衣裳。
不成想,盒子却是实心的。
当然也不像金属那么重。
何微晃了下盒子,听听响动。从重量和声音上判读,应该是纸,可能是一本书。
“我能现在打开吗?”她好奇。
锡九笑道:“当然可以。”
何微满怀期待打开了盒子,却发现是电文,一张张电报纸,有译好的和没有译的一式两份。
她有点不解。
发电报的人估计很省钱,每张电报只有内容、没有开头和落款,不知道是谁发的,也不知道是发给谁的。
何微看了几张,一头雾水。
“这是......”她不解看着锡九。
锡九一脸的笑容:“太太再看看。”
何微翻了好几张,其中有一张说到了奖学金,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拿到奖学金的事。
“这......”她震惊拿着手里的纸,“这是.......”
“这些都是您发回来的。太太,我要向您道歉,是我每次都去誊抄了一份。您不在的那些年,老爷每个月最开心的日子,就是接到了您发回家的电报。”锡九道。
何微整个人呆愣住。
她那清澈的眼睛里,慢慢浮动了水光,她用力眨了几下眼,想让视线更加清晰,可眼中的泪水却越来越多了。
“他.......原来,一直都不是我一个人痴心妄想?”她哽咽着问。
锡九笑道:“是,这些年他一直念着您。老爷不爱说这些,心里装着您就行了。但是,你们都快要结婚了,您应该知道。”
何微抽噎着说:“谢谢您九爷,谢谢您!这真是最好的结婚礼物!”
铁证如山,这算是最甜蜜的告白了。
何微所有的担忧彻底烟消云散。
他是爱她的,甚至为了她等待多年。他默默守着,看到她时他一样的煎熬、紧张。他小心翼翼试探着她的感情,等待着机会。
这段感情,他们俩走在同一条路上,何微再也不抱怨自己的苦恋了。
以前为爱受的苦,都有了价值。
霍钺回家之后,看到何微一直徘徊在大门口,灯火将她笼罩着,她侧颜有淡淡橘黄色的芒,让她看上去像一朵迎春花,那样璀璨美丽又生机勃勃。
“阿钺!”她转头看到了他,欢喜着小跑向了他,差点把霍钺撞倒了。
霍钺稳稳抱住了她,诧异笑了:“怎这样开心?”
“我收到了一份新婚礼物,特别喜欢。”她道,“九爷送给我的!谢谢九爷,也谢谢你。”
霍钺待锡九如手足,锡九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哄何微这样高兴,他都知道。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锡九的礼物是什么。
他难得有点抹不开面子:“不怪我偷窥?”
他是觉得此事不好公开说的。截下人家的电报,怎么都感觉像个偷窥的猥琐小人。如果锡九不戳破,他此生都没打算提。
他始终想做何微崇拜的那个霍钺。
“不不,电文原本就是公开的,它是一路‘运输’回国内的,怎么能说偷窥?”何微笑道,“阿钺,我也爱你!”
霍钺的手臂略微收紧了几分。
他抱紧何微,好像拥抱了全世界。他想,何微什么都懂的,他无法宣之于口的爱,那样浓烈深沉,何微全明白。
这令他感动。
_第1592章霍钺和何微的婚礼
何微早上醒过来,阳光穿透了薄薄窗帘,落下光束。
她突然翻身,趴在霍钺胸口,亲吻了他。
霍钺捉住了她的双手,低声道:“别闹,再睡一会儿。”
何微道:“阳光正好,我今天不上班,咱们去逛街。”
霍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眼睛并未睁开。
何微不解:“怎么了?”
霍钺胡乱伸手,摩挲着她肩头刚刚愈合不久的新伤疤:“这是上次翘班的代价,今天还要吗?”
“那是意外。”何微说,“难道非要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吗?我才不怕呢,我要去逛街吃点心!”
霍钺也有些日子没有出去走一走了。
两个人起床之后,沿着山路往下走,霍钺一直牵着何微的手,让她把手插在自己的口袋里。
他们在附近的一家早餐店吃了饭,何微说想去看看相机。
“日子真好,到处都那么美,不记录一下太可惜了。”何微道,“我想要学照相,每个月给咱们拍一张,一直到了我们老的时候。”
这个理想很浪漫。
霍钺就同意了。
随从开车跟着他们,此刻已经把汽车停在了早餐厅门口。
霍钺自己接过了汽车:“我知道有家照相机馆,咱们也能顺便去看看老秦和他的闺女们。”
“大秦小秦!”何微笑道,“我特爱她们。这些年,我很少碰到她们那么好的人,心地至善。”
霍钺道:“她们是没什么心眼,也许刻薄的人会觉得她们痴傻。”
“那么精明的人,也不是一日吃三顿饭,片瓦遮身?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心思简单一点傻一点,有什么关系呢?”何微说。
霍钺点点头:“这话,你应该告诉老秦,老秦是时常犯愁,怕他那两个傻姑娘嫁不出去。”
何微就笑了起来。
他们在街尾的树下停了车,打算步行过去买相机,就看到很多人挤在一起围观什么。
何微有点好奇:“去看看怎么了。”
她心情很好,什么热闹都想要赶。
霍钺被她拽进了人群,就看到有个女人披头散发的,正在打那个男人,女人身上还穿着婚纱。
何微和霍钺都一愣,因
为是罗艾琳和乔治。
霍钺拉了何微的手:“走吧。”
何微点点头,不想再看下去了。她想起上次乔治去送请柬,好像是说他要结婚了吧?
她仔细回想了下日期,的确是昨天。这附近有一家很豪华的酒店,他们应该是在这里办了婚礼,然后包了新婚的房间。
可新娘子一夜未脱婚纱,半上午和新婚的丈夫当街打架,也是很奇怪。
罗艾琳自负风流,曾经很多人仰慕。自从遇到了乔治,她的境况日下,如今真的沦落成了泼妇了。
“以后咱们会这样打架吗?”何微突然问霍钺。
霍钺失笑:“我老了,可没精力这样胡闹。”
“那如果是我也变成了泼妇,真的当街撒泼时,你答应我不许丢下我自己走,也不许打回来。”何微道。
霍钺道:“你为什么要变成泼妇?”
“恃宠而骄。你对我越来越好,我就越来越得寸进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呢。”何微道。
霍钺大笑。
他一边笑一边说:“好。”
他想象下自己跟何微当街打架,竟觉得很有趣。
后来何微也听说了罗艾琳和乔治的事:乔治在新婚当夜,跟罗艾琳的表妹张洙混到了一起。
罗艾琳的婚礼是在饭店举行的,宾客们吃完喜宴,外地赶过来的都住在饭店楼上房间里,张洙也有一间房。
罗艾琳也喝醉了,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是上午九点多了,房间里没有另一个人的痕迹。
她只当乔治醒了。
昨晚烂醉,她和乔治心情都不是很好,没有圆房。
后来她回想起,自己带衣裳首饰过来的那个箱子,在张洙房间里。
她身上还是婚纱,需得更衣。
她去了楼下,找到了张洙的房间,结果张洙的房门没反锁。
罗艾琳进门,就瞧见她新婚的丈夫和表妹抱在一起,睡得人事不知。
罗艾琳先扇了张洙两个耳光,又追着乔治打。
再后来,便是何微跟霍钺在街上遇到他们的情景。
“作孽。”何微道。
婚姻像个魔咒。
甜蜜的婚姻有养分,能滋补夫妻俩的生活和事业,让人蒸
蒸日上;而糟糕的婚姻会消耗两个人的气运,让人越来越差。
罗艾琳和乔治,原本都不是那么差劲的人,可如今闹成了这样,他们都做了错误的选择。
何微只是感叹,并不可怜他们。
路是自己选的,罗艾琳和乔治不管闹成什么样子,都是他们活该。
一转眼,就到了何微大婚的日子。
她跟着霍钺回到了岳城。
婚礼当天,何微在司仪说完祝福之后,走到了高台,对众宾客道:“我小时候学过一首曲子,想要将来弹给我的先生听.......我想把它作为新婚的礼物,送给我的先生。”
说罢,她缓缓走到了钢琴师身边,换下了他。
她弹了那首霍钺最想听的曲子。
和霍钺预想中的一样,曲子很动听,他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满室宾客,他的视线里却只有何微。
一曲结束,何微站起身致谢。
霍钺走到了她身边。
他犹豫了下,脸上有点尴尬。然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对着宾客们道:“我给我太太写了一首新派的诗.......”
宾客里一阵哗然。
领头起哄的是司行霈,他简直要笑疯了。
顾轻舟踢了他一脚。
霍钺好半晌才敛去了尴尬,道:“我是没什么学识,新派诗我也没学过,写得很潦草,勿要见笑。”
宾客里除了司行霈,还有青帮的大老粗们。
一听霍钺要念诗,还是他自己写的,简直像是瞧见了他穿旗袍一样——他们笑得又猥琐又期盼。
“如燕,掠过春水的浮萍......”
司行霈带头叫了声好。
其他人也跟着叫好。
完全是戏院看戏时打赏戏子一样的举动。
霍钺念了两句,把纸一丢,下台去了,打算先揍人,诗没有念完。
气氛前所未有的热闹。
婚礼很圆满。
稍后的婚房里,他还是把自己写的诗,在何微耳边轻轻念给了她听:
如燕,掠过春水的浮萍
心上的涟漪太轻
走近的高跟鞋,是午后的精灵
一场暴雨,从此江海澎湃胜似情。
_第1593章旧部
顾轻舟从新加坡回到岳城,参加霍钺和何微的婚礼,是开飞机来的。
她带了不少人:玉藻和两个儿子,司琼枝和裴诚、顾绍和顾缨。
婚宴结束,顾绍、顾缨就迫不及待要回顾公馆,顾轻舟也带着司行霈和孩子们一起去了。
那处宅子重新回到了顾轻舟名下之后,她没有再卖了,而是派了两名老仆看守,每日打扫通风。
待他们回来时,顾公馆灯火通明,照得庭院那株油桃树金翠透亮,树叶在灯火下像翡翠。
“......一点也没有变!”顾缨站在大门口,原本还兴奋的情绪一泻千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司行霈就大摇大摆坐到了顾家的沙发上:“我以前常来,不过没怎么走过正门,都是从后窗翻进来。”
顾缨错愕看向了他。
然后,她又看向了顾绍:“阿哥,你也知道吗?”
“我跟舟舟住隔壁,我能不知道吗?”顾绍苦笑了下。
他很想发泄几句,觉得司行霈一贯臭不要脸。
顾缨无奈摇摇头。
她还不知道顾轻舟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保皇党的公主,并不知晓她是平野夫人和顾圭璋生的。
顾轻舟也没打算公之于众。
“......咱们联系四姨太,见见顾纭吗?”顾缨又问顾轻舟。
她自己拿不定主意。
正如顾轻舟所言,四姨太和孩子们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也许她再嫁人了。若是如此,四姨太未必愿意跟顾公馆的旧人接触。
“咱们住几天,我派人去找了,也许明天回来。”顾轻舟道。
“你都安排好了吗?”顾缨大喜。
顾轻舟笑道:“你早就说了此事,我怎么能不给你安排?”
当天晚上,顾缨、顾绍住在了顾公馆,顾轻舟和司行霈带着孩子们去了颜家,而司琼枝和裴诚则回了从前的督军府。
颜太太喜极而泣,抱着玉藻的手就没松开过。
颜新侬也在城里。
他今天正好休沐,也是去参加霍钺的婚礼。
“师座!”他们正在叙旧,有位年轻军官跑了进来,大汗淋漓的给司行霈见礼。
可见他的急切。
他冲司
行霈和顾轻舟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邓高!”司行霈站起身,和他碰肩拥抱了下。
邓高是他以前的副官,是最重要的亲信。后来司行霈撤了之后,就把他托付给了颜新侬。
他的很多下属,都在军中混得不错。
他打量着邓高,“升官了?”
“是,他现在是三旅旅长了。”颜新侬在旁边接口。
邓高嘿嘿笑了,有点不太好意思:“长官提携我。师座,你这次回来住几天?可要去咱们军中瞧瞧?”
“好,等后天吧。”司行霈道。
邓高兴奋劲儿过去,才想起了顾轻舟,也给顾轻舟敬礼:“太太。”
顾轻舟站起身:“邓高,恭喜你。”
她没有见外去叫旅座,因为这些人全部都是她丈夫的亲信,是他们自己人。
“多谢太太。”邓高笑道。
然后,邓高就盯上了顾轻舟的两个儿子。
顾轻舟的两个儿子都满了两周岁,如今是会跑、会叫、会调皮捣蛋,是两个精力旺盛、拖垮乳娘的孩子。
邓高把他们俩都抱了起来:“我的天,两个都像师座,像小小的师座,哈哈哈......”
他觉得惊奇极了。
顾轻舟无力扶额。
“像什么,我小时候可没那么顽皮。”司行霈蹙眉说。
顾轻舟、颜新侬和颜太太一起扭头看着他。
司行霈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玩的比较有新意,不像这两个小鬼,只知道淘气。”
顾轻舟领头,众人哈哈笑起来。
司师座发现自己的台子搭不起来,因为他是什么德行,这些和他最亲近的人都知道,压根儿没有他自吹自擂的土壤。
晚上,玉藻跟颜太太睡。
司行霈和邓高连夜出去喝酒,好像还叫了他其他的部下,他也问顾轻舟:“你去不去?”
顾轻舟道:“我得照顾开阊和雀舫。再说了,你们这些当兵的人,说话荤素不忌,我不想因为我在场你们拘谨。”
司行霈哈哈笑起来。
哄孩子睡下之后,顾轻舟跟颜新侬在客厅谈了谈,主要是聊新加坡的近况。
“阿霈当年的决定很明智。当初的功臣们,
这才两年不到就因故拿下了四人。一旦交出了军政府,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颜新侬苦笑。
顾轻舟心中咯噔了下:“山西那边如何?”
“山西还稳固,毕竟叶骁元有媒有铁,又不缺钱。”颜新侬道。
顾轻舟缓缓舒了口气。
她又问了很多国内的局势,得知她的朋友们都挺好,云南和卓家的势力收缩了四成,但都是有心理准备,还算太平;叶家没受什么影响,叶骁元仍是山西的土皇帝。
“......您还好?”顾轻舟也问颜新侬。
颜新侬道:“我不是出身军阀,反而受到器重,处处被人拉拢。如今在军部,我算是能说得上话的。”
顾轻舟欣慰舒了口气。
只要义父地位稳定,司家父子留在国内的党羽就不会被斩断。
“你们在新加坡是个什么局面?”颜新侬也问,“咱们这边得到的消息,说你们蛰伏得很厉害,几乎就是普通民众。”
顾轻舟也不知从何说起。
司行霈的战舰是雇佣的,别说新加坡人不知道,就连南京也不太清楚。
英国派了新的总督到新加坡,但那个人是司行霈活动下来的结果,等于是司家的傀儡,而且还有把柄在司行霈手上。
为了让四邻放心,司行霈还暗中扶持了新的马来皇族,就是联合了旧的数位亲王,又通过贿赂英国官员,在吉隆坡成立了一个马来王朝。
皇室没有军权,也没有政权,仍是靠着英国人每个月发俸禄,但是它存在。
它的存在,让其他暗戳戳想要新加坡自立的人找不到下嘴的机会,也让那些“皇族”们自相残杀,加速内耗。
同时,南京这边肯定也以为,新坡弹丸之地还两个政府,只当他们水深火热,没兴趣顾忌他们。
这些话,是顾轻舟两口子的秘密,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义父。
不是不信任,而是有的秘密不适合让南京政府的高官知道,否则就是陷义父于两难的境地。
他们的身份,今日不同往昔了。
“我们只想过一点简单的日子。”顾轻舟笑道,“不受人欺负就足够了,其他的不想要了。如果司行霈和我阿爸还有野心,当初就不会退了。”
_第1594章顽皮
顾轻舟和颜新侬聊到了凌晨三点多,两人喝了三壶茶,然后司行霈就回来了。
他浑身酒气,居然步履稳健。
“......一群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居然想灌醉我。我把他们全部撂倒了,只我一个人清醒着回来。”他道。
一说话,满身酒香,同时言语格外的不着调。
还是醉了的。
顾轻舟失笑。
颜新侬就站起身:“我去外书房睡一夜,你们也早点休息。”
颜太太跟玉藻已经睡了,颜新侬今晚是注定不能回房。他外书房有个小梢间,里面有寝卧。
有时候开会太晚了,他不好打扰妻子,就在外书房睡一夜。
“义父晚安。”顾轻舟道。
她则和司行霈住在以前洛水的房间,只要她回来,多半都是住在这一间的。
司行霈已经醉了,顾轻舟搀扶他去洗澡。
他很不老实,不停撩水往顾轻舟身上泼。
顾轻舟道:“这可是在颜家,你的老丈人、丈母娘都在,就连你的儿女亦然。动静太大被人听到了,你还要面子吗?”
司行霈是不要面子的。
“我想到霍爷今晚有艳福,我不能输给他。”司行霈道。
顾轻舟哭笑不得:“人家今晚是新郎官。”
“你居然相信他今晚才做新郎官?太天真了。我看人最准了,他肯定早就把何微给办了,要不然两个人举止不会那么自然。”司行霈道。
顾轻舟:“......”
最终,顾轻舟也没有拗过他。
第二天,所有人都起晚了,司行霈和顾轻舟更是到中午才醒。
她的两个儿子磨了颜太太一早上。
颜太太养大洛水的两个儿子,没这么辛苦的。她还在想,到底是轻舟的孩子格外顽皮,还是她真的老了,身体不济?
“你们俩给我站好了,早上做什么了?”顾轻舟拎着两个儿子的衣领,把他们提到了自己面前。
他们俩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
玉藻在旁边帮他们数着:“砸坏了外公的瓷瓶。”
“像球。”开阊道。
“花花的球
。”雀舫接话。
颜新侬有个圆肚子的古董瓷瓶,现在成了一堆瓷片,因为顾轻舟的儿子们想试试它能不能弹起来。
“扯坏了外婆的树。”玉藻掰了另一根手指。
“是歪的。”开阊说。
“我要扶正它!”雀舫接口。
颜太太有一株腊梅盆栽,很巧妙盘成了一个福字的形状,非常难得。
顾轻舟的儿子们觉得树应该好好长、笔直的长,于是把那盆盆栽捋直,活生生把盆栽给拆了。
“放走了一只雀儿。”玉藻掰了第三根手指。
“他啄我了。拔了它的毛,把它炖了。”这次说话的是雀舫。
结果,他太过于矮小,在他想把雀儿抓出来扒皮抽筋的时候,雀儿一下子就飞走了。那可是只昂贵的鸟,旁人花了大价钱培养的,送给颜太太把玩。
开阊没说话,因为他没有被雀儿啄到,对雀儿没恨意。
顾轻舟:“......”
她无力退回到了旁边。
司行霈下楼了,听说了两个儿子的种种,直截了当:“面壁思过两小时。玉藻,计时。”
“是,阿爸!”玉藻立马兴致勃勃挽起了袖子,露出她手腕上的小手表。
这种小手表市面上没有的,也是司行霈特意叫人去给她定制的。
只要是玉藻想要的,她阿爸都能给她弄来。
司行霈背靠着手,对他的两个儿子说:“立正。”
两个像猴儿一样的小鬼,立马手帖裤缝站直了。
“向后转。”司行霈道。
他们俩就利落往后转。
“齐步走,一、二、三、四,好了停下来,两个小时不准动。”司行霈道。
颜太太目瞪口呆看着司家那两个混世魔王,此刻对着墙壁,身姿笔挺。
颜新侬过来吃午饭,瞧着了这一幕,乐不可支:“这军姿站得还挺像模像样。”
颜太太则对顾轻舟道:“随便说两句算了,两个小时很难站的。”
顾轻舟道:“没事,让他们长长记性。”
“到底还是小孩子。”颜太太于心不忍。
她没有如此严厉过,她养大的孩子们
,好像都不是很调皮。
“会不会太严厉了?”颜太太又道,“快吃午饭了,吃完了再站不迟。”
“这是督军亲自训的军姿。”顾轻舟道,“没事,让他们站一站,能老实一会儿。他们的精力很旺盛,这样可以消耗些。”
颜新侬又忍不住笑了。
“洛水的两个儿子,没这么顽皮的吧?”顾轻舟笑问颜太太。
颜洛水和谢舜民在二月的时候去了趟英国,还带走了他们的孩子,打算让孩子们去见见世面。
他们厂子里需要一批机器。
机器很贵,谢舜民不放心让其他人代买,正好他也想出去走走,就和颜洛水一块儿去了,借机带着老婆孩子去旅游。
霍钺的婚礼,他们都没赶上。
“没这么皮。”颜新侬在旁边哈哈大笑,“谁生的像谁,舜民从小就文静内秀,能跟阿霈比吗?”
他又拍了拍司行霈的肩膀,“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你想想你小时候跟督军作对,做的那些混账事,将来你儿子也跑不了。”
司行霈:“......”
站了一个小时,雀舫就受不了了,不停回头,给坐在旁边的姐姐使眼色。
玉藻不为所动,板起小脸孔说:“没到时间。”
“阿姐.......”
“撒娇没用的,这是军规,祖父和阿爸都说了。”玉藻背起小手,很有派头的样子。
她在颜家的时候,一直都是别人的小妹妹,如今是翻身了。
颜太太看着他们,眼眶有点热。
她想,把玉藻还给顾轻舟和司行霈还是对的,孩子仍需要一个父母健全的家庭。颜太太再爱玉藻,也取代不了父母的地位。
和从前相比,七岁的玉藻更加开朗活泼,甚至也有点顽皮。司行霈和顾轻舟一定是很疼爱她,才让她有了如此改变。
如果是从前,玉藻大概会舍不得弟弟们罚站,她会替别人考虑。
如今,她就像个骄傲的军官,巡视她两个小弟弟,表情上是有点幸灾乐祸的。
她身上有了司行霈和顾轻舟的痕迹,逐渐成了真正司家的人了。她不见外、不客套,她很享受做大姐姐的优越。
_第1595章姊妹
下午四点多,顾轻舟和孩子们午睡都醒了。
因为中午的罚站,两个小鬼吃了饭之后终于肯老老实实躺下睡半个钟头了。
顾轻舟给霍家打了个电话。
她不是给霍钺,也不是给何微,而是给霍拢静。
不成想,佣人却告诉顾轻舟:“大小姐去上海了,说是要去买点东西,过几天才会回来。”
说了永远不离开岳城的霍拢静,在她哥哥婚礼之后,迫不及待的跑了,大概始终不肯再见到顾轻舟。
顾轻舟的心沉了沉。
司行霈就搂住了她的肩膀,转移话题:“以前咱们一起种了梧桐树,说是将来老了要带孩子来看。”
顾轻舟道:“我也想去看看。”
那次是他为了得到程家的好处,自己安排杀局。结果程渝那小傻子非要扑过来,司行霈自己的安排失控,差点送了命。
他受伤之前,还惦记着给顾轻舟做菜,后来昏迷中,仍是心心念念着。
那时候顾轻舟就想,算了,这辈子是逃不掉了,哪怕是死,也只能和他死在一块儿,他让她做妾她都认了。
真正爱上了一个人,会特别卑微。
后来他的伤还没有好,突发奇想要跟顾轻舟一起种树。
那算是他们爱情深刻的模样了。
到了司行霈那处别馆时,顾轻舟呆了呆,因为已经完全变了,变得她都不太认识了。
那条小路,被逐渐成长起来的梧桐树遮蔽了,树荫浓密。初夏时节的树叶青翠,满眸绿色,还有鸟儿歇在树梢,叽叽咋咋。
“长这么大了,这才几年啊!”顾轻舟抚摸着树干,不至于合抱不过来,却已经是大树了。
光阴荏苒,人会忘记时光,树却用年轮一圈圈记载了下来。
顾轻舟陡然湿了眼眶。
回首过去的路,她一直以为自己走得战战兢兢,现在才发现,司行霈从最开始就在她身后。
他就像她的大树,不会让她无所依托。
“姆妈,哪一棵树是我的?”玉藻问。
她的声音,打破了顾轻舟的情绪。
顾轻舟回神,就看到司行霈站在她身后,含笑看着她,而她的两个
儿子,老二已经抱着树干爬到了半人高。
“全是我们的,你想要哪一棵都行。”顾轻舟笑道。
玉藻果然开始挑。
顾轻舟指了指雀舫。
司行霈上前,揪起他的领子,像捉小鸡一样把他给拎了下来:“不要爬树,衣裳都弄脏了。等会儿我们还要去吃饭,你脏兮兮的不给进去。”
雀舫不敢忤逆父亲,只得跟在旁边。
别馆已经关门落锁,庭院的草木疯长,把玻璃窗户都糊住了,墙壁上刷的粉有点脱落。就连大铁门也锈迹斑斑。
真是过去很久了。
“咱们拍张照片。等将来四个孩子都成家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咱们带着孙儿外孙,一起再来拍几张。”顾轻舟道。
司行霈说好。
他们身后跟着汽车的副官,此刻才上前,替他们拍了全家福。
看完了这些,顾轻舟约了顾绍、顾缨和裴诚、司琼枝一起吃晚饭。
正好派过去找四姨太的人也有了回复。
“......她嫁人了,是一个种田的鳏夫,为人忠厚老实,对她的两个女儿也视如己出,她说过去的事都结束了。”副官说。
顾轻舟觉得是意料之中。
顾缨则有点失望。
“你干嘛非要见顾纭,兰芷才是你的亲姊妹,同父同母啊。”顾轻舟笑道。
阮兰芷,就是当初换掉顾绍的那个女孩子,她是秦筝筝的亲生女儿,从前也跟顾公馆关系不错。
顾缨却道:“可这不一样,她又不是顾公馆的人。”
顾轻舟和顾绍啼笑皆非。
裴诚则陪着司琼枝,去给她母亲和哥哥上坟了。
司琼枝甚至跟裴诚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她比较任性,也比较恶毒。
这次岳城之行,没有和霍拢静聊聊天,算是一个遗憾了。
顾轻舟和司行霈第三天带着孩子们去上坟了,然后也去了趟平城,给司行霈的母亲上坟。
第四天,何微三朝回门之后,他们一起聚了一整天,聊了很多事。
“阿静她在上海安全吗?”顾轻舟问霍钺。
霍钺道:“嗯,有人跟着她,很安全的。
等我们一走,她就会回来的......”
说到这里,霍钺顿了下,自己先叹了口气,“轻舟,她不是在躲你。”
“我知道。她是在躲过去,只要见到了我们,她就会情不自禁回想起那段往事,那让她很痛苦。”顾轻舟说,“我们明早回新加坡,你们呢?”
霍钺道:“也是明早。”
何微就道:“姐,你们何时去香港?反正很近的,我想带着你们到处去玩玩。”
“等下半年。一年见两次好了。”顾轻舟笑道。
霍钺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朋友远在千里,一年能重逢两次,实在是交通的功劳。若是后退五十年,怕是十年八载也见不到了。
“那挺好。”霍钺道。
他们散了之后,顾轻舟送顾绍和顾缨先回顾公馆。
不成想,门口停了一辆牛车。
赶车的汉子不高但壮实,一脸憨厚。车子上铺了一层稻草,然后在上面铺了被褥,很是软和。
妇人领着两个女孩子,看到汽车就连忙下车。
“是四姨太。”顾缨认出了她们。
顾轻舟道:“她叫香雪,已经不是谁家的四姨太。”
就见香雪领着两个怯生生的女孩儿,走到了顾轻舟她们面前。
“轻舟小姐,二少爷,四小姐。”她含笑,表情也带了点羞涩,好像很久不曾与陌生人交流,“轻舟小姐派人去寻我们,躲起来不见总归不好。”
“我们就是想知道你们过得如何。”顾轻舟说。
当初离开的时候,顾轻舟给了四姨太一笔钱,那些金条帮她渡过了最难的日子,她很感激顾轻舟。
“我们都挺好。”四姨太笑了笑。
然后,她把顾纭往前拽了:“阿纭,这是你阿哥阿姐,你叫人。”
顾纭比玉藻还要大,今年虚岁九岁了,却生得瘦弱白净。她像是没怎么下过地的,单薄得厉害。
“她身体不太好。”四姨太见顾轻舟不停打量顾纭,主动解释。
顾纭挣扎了半晌,声若蚊蚋叫了句什么,大家都没听懂,她就缩到了她母亲身后,把自己藏了起来。
顾轻舟却记住了她的模样。
_第1596章徐歧贞的餐厅
徐歧贞的餐厅,最近每天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客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穿着也简单随便,总是各式各样的连衣裙,布料很讲究但客人从不在意。
特殊在于,不管多么昂贵的裙子,她足下都是配一双木屐。
餐厅没什么生意,伙计们时常会专门议论这位唯一的客人。
徐歧贞偶然听到了,就对他们道:“她是日本人。”
餐厅是打着“苏菜”的招牌,装潢精致,门面不大而且位置偏僻,是个幽静的去处,才开张不到两个月,压根儿没打出名气。
“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是日本人,她说一口闽南话。”一名伙计说,“官话也会说,比我说得还好。”
徐歧贞也听得懂闽南话。
她没说什么,餐厅就来了其他客人。
徐歧贞去了后厨。
这次来的,是一大群客人,男男女女还带着三个孩子,其中两个男孩像是双胞胎。
“京苏小菜。”司行霈念着招牌,转头问顾轻舟,“你确定颜三推荐的是这里?”
顾轻舟看了眼地址:“是这里。”
他们刚从霍钺的婚礼回到新加坡,一下飞机孩子们就闹着说饿了。
他们的飞机停靠得比较偏僻,顾轻舟想起上次颜子清特意跟她说过,有一家神秘的苏菜馆,让他们去尝尝。
故而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这家餐厅。
餐厅在网球场后面,的确是很难找,不过门面装修得很精致,五彩玻璃门似镶嵌了宝石般闪光。
他们一行六个大人和三个孩子,餐厅没有包间,就把最后面的两张桌子合并了。
“京苏.......现在是特指南京吧,这是金陵菜吗?”裴诚问伙计。
他就是南京人,一看菜单发现不对。
很多菜都是江苏菜全系,并非专门的金陵菜。
“不是,是全菜。”伙计果然道,“如果是光金陵菜,怕其他客人觉得菜色单调。”
他说一口很蹩脚的官话,裴诚半晌才听懂。
司行霈道:“我要腌笃鲜和松鼠鱼,其他随意,管它地道不地道呢。”
顾轻舟笑道:“你这种粗人才不讲究。京苏菜以草闻名,我要一份清炒马兰头。”
“金陵菜以鸭馔闻名,我要烤鸭。”司琼枝说。
其他人也纷纷点了。
上菜不算快,但菜色精致,光从摆盘上就看得出大厨的用心。
第一道菜是烤鸭。
外皮酥脆的烤鸭,顾轻舟觉得很好吃,而且跟其
他地方吃的都差不多,不成想顾绍突然一愣。
他尝了尝红卤汁。
众人不解。
顾绍也回过神,不好意思笑了笑:“没......没事,我有点多心了。”
后来,一道道菜上来,司行霈和顾轻舟都说很好吃,裴诚也说很地道,很有金陵菜的风味。
只有顾绍沉默。
“阿哥,你怎么了?”顾轻舟问他,“你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顾绍道:“我想见见大厨。”
众人都笑了。
华民餐厅,是不太习惯见大厨,除非是找茬。
“能见见你们大厨吗?”顾轻舟喊了伙计,“很好吃,我们想要当面道谢,并且问问他,假如我们家摆宴,能否请他去做菜。”
伙计高高兴兴去了后厨。
很快,就有个纤瘦身影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震惊看着徐歧贞走到了他们面前。
徐歧贞表情淡淡:“我没有给你们下毒,放心吧,这是我的餐厅,我要尊重自己。”
餐厅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就连顾轻舟,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顾绍清了清嗓子,先开口了:“我尝了口烤鸭的酱汁,就感觉像是你做的。你真的开了家餐馆?”
他们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徐歧贞人缘很好,除了她特别会照顾人,也是因为她会做菜。
她小时候,她家有一家酒楼,那个大厨做过御厨的,很喜欢她,时常教她切菜雕花等等。
她跟顾绍开玩笑的时候也说过:“我想去扬州开家餐厅,就开在僻静的地方,平日我可以画画,有客人来了就做菜。”
顾绍只当她是开玩笑。
不成想,她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嗯,这原本就是我的理想。”徐歧贞道。
气氛很诡异。
众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正好又有客人来了,是一位非常美丽娴雅的年轻女人,而且穿着木屐,徐歧贞就亲自去招待她点菜,离开了他们这桌。
“颜老三说了地址,却没说这是他老婆开的餐厅?”司行霈蹙眉,“他们两口子这是干嘛?”
顾轻舟也摇摇头。
她回眸又看了眼徐歧贞,发现她的状况比以前好了不少。
徐歧贞当初和颜子清稀里糊涂睡了一晚,然后就怀孕了。她主动要求去英国待产,顺便学习,不成想事情还是败露了。
他们家有个亲戚正好遇到了她,而且是在英国的妇产科医院。
亲戚当即跟徐家报喜,还问
徐家,怎么徐歧贞结婚没通知他们,还告诉了南京的其他朋友。
徐少安两口子差点没气疯。
他们去了英国,找到了徐歧贞。
徐歧贞看到父母就急忙跑,结果自己被楼梯绊倒,滚了下去。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三个多月,正是不太稳的时候,这么一摔就流产了。
她也被接回了新加坡。
徐家要求颜家对徐歧贞的事给个交代。
颜家老爷子就说了,颜子清会娶徐歧贞的。
徐家不太愿意,因为觉得颜家是做不入流的买卖,让他们跌份儿,但是又毫无办法,亲戚都知道徐歧贞怀孕了,传出去她名声全完了,嫁给谁去?
最不愿意的是徐歧贞。
她声嘶力竭和父母吵,又因为流产,她彻底崩溃了。父母告诉她,她无论如何也要和颜子清结婚,徐家丢不起这个脸。
这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割腕自杀。
幸而被家里人发现送到了医院,捡回了一条命。
这件事,司琼枝和裴诚就知道了,也告诉了顾轻舟和司行霈。
徐歧贞住院的时候,颜子清一直陪着她。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最终徐歧贞同意和他结婚,但是不办婚礼,只请在新加坡的亲戚朋友吃个便饭,给她父母一个交代。
顾轻舟两口子算是亲朋之一,也就去了。
那顿饭吃得很压抑,两家都感觉自己委屈了,新郎新娘全程不说话。
徐歧贞连一套新衣裳都没换,坐在那里呆若木鸡,眼睛里毫无神采,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如今几个月过去,她精神比从前好了点,也恢复到了她之前的模样,至少表面上是的。
“开这家饭店,是为了开导她吧。”顾轻舟说。
徐歧贞精神那么差,颜子清想替她找点事做。
这比成天吃喝玩乐要好一点。
忙碌之后,人会很充实,心情也会好转,因为空虚感会让人有暇胡思乱想,能把人逼疯。
“怪不得颜老三推荐了好几次。”司行霈道。
顾绍看了眼徐歧贞的背影,没说什么。
他们起身告辞的时候,徐歧贞却突然喊住了顾绍。
“我做了点酱——桂花酱、玫瑰酱、果酱还有豆瓣酱,你都带点回去,你家里人应该喜欢吃,都是南京口味。”徐歧贞道。
她不等顾绍回答,自己去了厨房。
顾绍见她这样,是想单独和他说句话的,且她已经结婚了,他也放下了很多,就对顾轻舟道:“你们先走吧,我随后自己回去。”
_第1597章被泼了一头狗血
顾绍选了靠窗的位置重新坐下。
徐歧贞去了厨房,很快就出来了。
她把酱用小坛子分别封好了,递给了顾绍:“如果好吃,下次我再给你妈送点,她最喜欢我做的桂花酱。”
顾绍站起身,想要道谢。
徐歧贞道:“还有客人等着吃饭,我先去忙了。”
没给顾绍说话的机会,她已经回了后厨。
很快,客人桌子上就有了糯米烧鸡、桂花酒酿圆子、兰花卷肉等几道菜。
做完了,徐歧贞从后厨出来,看到顾绍还在。
她表情丝毫没变,好像一切都是在预料之中。
她坐到了对面。
“最近还好?”顾绍问她,眼睛不由自主瞥向了她的手腕,那里有一道很深很清晰的伤疤,是她自己割腕导致的。
是怎样的痛苦,把一向豁达开朗的徐歧贞,逼到了寻死的地步?
“还行。之前睡不好,后来我就搬到了西边的小楼里,一个人很安静,睡得比较踏实了。”徐歧贞道。
这就是说,她和颜子清是分房睡的。
顾绍见她瘦了很多,又道:“要不要吃些药?”
“医生说吃药不好,得自己慢慢调理,这个急不得。”徐歧贞道。
顾绍点点头。
他又道:“你和兰芷也算很熟,让她陪着你到处走走?”
“现在不行了,餐厅里偶然有生意。我在厨房旁边开了个小房间,专门画室,不做菜就要画画,挺忙的。”徐歧贞道。
顾绍就笑问:“那画卖吗?”
“卖啊,挂在店里。客人如果觉得好看,就可以买走。”徐歧贞道。
顾绍看到她的店里果然挂了两幅画。
油彩画用料比较明艳,颜色的层次过度有点生硬,拿到画市上肯定卖不动,不过挂在店里,自然就不同了。
“进步很大。”顾绍道,“至少像模像样了。”
徐歧贞牵动了下唇角。
顾绍见话题到了这里,是恰到好处的,就没有狗尾续貂,果断站起身告辞,并且在徐歧贞送他到门口时,叮嘱她有空去他的学校玩。
他离开了之后,徐歧贞在门口站了好半晌。
她良
久没有挪脚,直到伙计叫她“东家”,她才回神。
那桌的客人已经吃好了。
客人站起身,莲步轻移,木屐踩得地面哒哒作响。
她走到了徐歧贞面前,冲她露出了微笑:“菜很好吃,谢谢您。来了好些次,向您自介绍,我叫山本静。”
“山本小姐您好,我随夫姓颜。”徐歧贞道。
山本静好像并不惊讶,点头道:“颜太太您好,多谢您的美味肴馔。”
待她走后,伙计们都说,这位山本小姐非常的精致漂亮,却又带着高贵的气质,像是很有主见。
她温柔又慷慨,美丽端方,很容易赢得别人的好感。
“她来新加坡是做什么的?”伙计们讨论了起来。
他们都不知道,因为山本静每次都是自己来吃饭的,没有同桌的人交谈,想偷听也听不到。
“也许是玩的?”他们猜测着。
徐歧贞则没什么兴趣。
山本静再如何的美丽,也跟她没啥关系。
这是她此前的想法。
不成想,几天之后,她的想法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是傍晚时分,徐歧贞接到了她姐姐打到她餐厅的电话。
“你外甥女生日,你真不回来?你恨我们,连孩子也恨吗?”大姐在电话里说,声音有点哽。
这小半年,徐歧贞从没回过娘家,也不跟娘家人接触。
她从前跟二哥关系最好,假如他还在世的话,她也许会听他几句。
所以,徐家有什么事,都是让她大姐的女儿李寐打电话给她。
小姑娘才七岁,口齿伶俐。大人的事,迁怒不到她,徐歧贞仍是很喜欢小外甥女,从小疼惯了的,真正视如己出。
小外甥女过生日,做小姨的无论如何也不好缺席,徐歧贞关了餐厅的门,急急忙忙上街去了,打算去买件礼物。
结果,她路过咖啡店的时候,看到了她丈夫和山本静坐在靠窗的位置,而山本静正在默默流泪。
这天的颜子清,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深色西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显得庄重又英俊。
他打扮起来是非常绅士的,只是他平时头发散乱、衣着花里胡哨,有点不太正经,很
损他的俊朗。
徐歧贞一开始没认出来,因为结婚的时候颜子清都没穿这么正式过。
她是看到了山本静,好奇她为什么泪流满面也如此好看,楚楚动人,是什么男人让她这样伤心。她带着这样的好奇,再去打量她对面的人,才看到原来这人模狗样的男人是她丈夫颜子清。
这个发现,对徐歧贞而言,就好像蜻蜓落在湖面,掀起那么点微弱的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
不成想,颜子清正好转头,看到了她。
徐歧贞无意成了捉奸的人,对此她也很无奈,故而加快了脚步。
还是被颜子清追上了。
颜子清问:“你怎么在这?”
口吻里带着疑问,没有责备,好像并不怪她撞破他的好事。
“我路过。”徐歧贞言简意赅。
颜子清心不在焉。
他不知想什么,目光有点游离:“正好,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徐歧贞匪夷所思的想,他约会的女朋友为什么要介绍给她认识,是打算讨个日本女人做姨太太吗?
可那个日本女人,看上去教养极好,像是出身大户,人家能轻易跟了颜子清?
“是什么人?”徐歧贞问。
颜子清道:“你跟我进来吧。”
徐歧贞又问:“跟我有关吗?”
“咱们是夫妻,跟我有关的事都跟你有关。”颜子清道。
徐歧贞:“......”
这还真是想太多了。
然而,她还是跟着颜子清进去了。她现在明白,山本静天天去她的餐厅,并非觉得她的菜好吃,而是去观察她这个人的。
既然对方有意,徐歧贞也不是怯场的怂货。
她跟着颜子清进了咖啡店。
山本静已经擦干了眼泪,双眸微微肿了,眸光迷离更显得可怜。
她含笑看向了徐歧贞,却没有先开口。
颜子清清了清嗓子,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对徐歧贞道:“岐贞,这位是山本小姐,她......她是恺恺的母亲。”
恺恺,就是徐歧贞的继子颜恺,也是她的学生,她很疼爱的孩子。
徐歧贞这下子是真的震惊了。
_第1598章咄咄逼人
徐歧贞不知道颜恺还有母亲。
她要和颜子清结婚,家里人自然会把颜子清调查一遍。
颜子清没有谈过女朋友,也没结过婚。他身边混的女人不少,从来不缺,却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孩子。
要说清白,那是绝对没啥清白可言;或说混账,他倒也拿捏得很准,没有特意捧过戏子或者明星,也没有时常出入某个名伎的香闺。
就是这么个人,一身小毛病,大是大非上又过得去。
况且他家是帮会的,又是做军火买卖,那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他那些小毛病和他家的背景相比又微不足道。
徐歧贞同意结婚,因为他拉了她一把,让她摆脱了困境,否则她一定会陷入她二哥那样的境地。
她也跟他说过,外头怎么玩都可以,只要不打扰她。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继子居然还有个亲娘,且对方是个比她漂亮很多的女人。
山本静很娴雅,眼角微翘,漂亮里带着风韵和妩媚,徐歧贞是比不上的。
“.......山本小姐,你每天都去我的餐厅,是想要看看我的人品吗?不放心我做你孩子的继母,你可以提出来,这样偷窥我,是不是显得小人之心?”徐歧贞问。
山本静的脸顿时通红。
她很尴尬,并且眼眶微湿:“颜太太,您多心了,我并不知道您就是子清的夫人......”
“这话谁信?”徐歧贞问。
她咄咄逼人。
颜子清却一直不开口。
山本静很难堪,看向了颜子清。
颜子清只是冲她摆摆头,意思是让她忍一忍。
山本静不由攥紧了手指。
“子清,既然已经认识了,我的事你跟山本小姐说一声,不要再来接近我。今晚是阿寐过八岁生日,我要回趟徐家。”徐歧贞道。
颜子清道:“可要我送你?”
徐歧贞摇摇头。
她依照原计划,去商铺给小外甥女买了个发箍,上面用钻石镶嵌了小小皇冠,像公主一样。
她走后,山本静低头,以手掩面沉默着。
颜子清就问:“你去了她的餐厅?”
“嗯。”
“为何?”颜子清微微蹙眉,“你不要这样做。岐贞心情不太好,偶然会失眠,一旦太过于糟心,她就会情绪失控,你不要去招惹她。”
山本静抬起了脸。
她倏然发怒,把自己的杯子砸向了颜子清:“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咖啡泼了颜子清满身。
颜子清的白色衬衫被咖啡沾染了,污渍一点点染开。他随意擦了擦,没有动,也没有发怒。
“你......故意任由别人指责我,也故意在我面前偏袒别人。”山本静哽咽着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
颜子清抽出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才把满心浮动的情绪全部压下去。
“你说过要对我好的,你说话不算数,算什么东西!”她的声音不高,始终带着委屈的鼻音,像那个年轻又可爱的女孩子。
她比颜子清小两岁,今年28了。刚认识颜子清的时候,她才十七岁,一转眼十一年过去了。
而坐在她面前的颜子清,变得更加成熟英俊之外,也变了性格。
山本静出身大家族,她的父亲和堂伯内斗失败,带着全家逃往印度,路过新加坡时遭遇了伏击。
父母全被诛,山本静一个人流落街头。
她脏兮兮的,像个阴沟里的耗子,藏头藏尾,然后她就遇到了十九岁的颜子清。
那时候他比现在油滑,是颜家老爷子的幼子,无法无天。
他在赌场的胡同里找到了山本静。
她是饿晕了。
他给了她一碗饭吃,又拿了件粗布衣裳给她。
十七岁的少女,洗去了满脸脏污,露出她白皙肌肤,像个精致的瓷娃娃那样漂亮,又楚楚可怜。
颜子清收留了她。
此事,颜家都不知道。
颜子清把她藏在一处烟花巷,为了见她,他时常出入那里,并且糟践了自己的名声,却也替她遮掩,逃过了她堂伯的追杀。
她会穿着男人的衣裳和他出去玩。
这么一躲就是三年。
那三年里,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她时常枕着他的腿,跟他学说闽南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情到深处,她想到了和
他的一生一世,故而就水到渠成把自己给了他,并且怀孕了。
她生了颜恺,颜子清是打算带她回家,和她公开结婚的,却在此时传来了消息,说她的堂伯被关了起来,她的亲叔叔得到了家族的实权。
只要回到山本家,以后就有她的一席之地。
山本静没有跟颜子清商量,丢下还不满月的儿子,留下一封书信回了日本。
颜子清去日本找过她。
她说:“山本家的产业原本就有我父亲的一份,也有我的。我不能稀里糊涂的丢下,这是对我父亲和家族的不负责任。”
颜子清问她,那我呢?我们三年多的感情,我们儿子呢?
山本静回答说:“家族对我更重要。”
颜子清就回了新加坡,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去找过她。
后来,他才开始真正的放浪形骸,真正跟那些烟柳之地的女人们混到了一起。他烂醉烂赌,身边睡了谁都不知道。
除了颜恺,他还有颜棋。
颜棋的母亲,他自己都不记得是谁了。
再后来,他家里出了惨事,让昏昏沉沉过了好几年的颜三少清醒过来。他摆脱了纸醉金迷,帮他父亲打理生意和帮会。
他变得成熟,狠辣,再也不是那个深爱山本静的年轻男孩子了。
“颜恺今年八岁了,再近的事也是七八年前了,每个人都会变。”颜子清道。
“可是我没有变!”山本静道,“山本家已经是我的了,我可以随心所欲。为了这个,我苦了这些年,你.......你是不是听到了风声,才匆匆忙忙结婚,故意来气我?”
颜子清吐了一口轻烟。
“我和岐贞的婚姻,跟你没关系。”他道,“这是实话,你相信不相信都随便。你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不要去找她。”
“我想要回我儿子,将来我的家业需要他来继承。”山本静道。
“你们家和我们家一样,都是做不能见人的生意,对恺恺来说没什么值得继承。”颜子清道,“还是那句话,孩子可以认你,但是不会给你。”
山本静慢慢抬起了头,眸光里泛出碎芒:“我不仅想要孩子,还想要你。你们,都应该是我的......”
_第1599章继母
徐歧贞给外甥女买了礼物,匆匆忙忙回到了徐家。
父母和兄弟姊妹都小心翼翼看着她。
见她的气色比从前好了很多,面颊也有了点肉,暗暗松了口气。
除了徐家人,来赴宴的有几位亲戚朋友、李寐的同学们以及她同学的父母,还有阮燕峰。
“我是正好赶上了。”阮燕峰解释。
徐歧贞点点头。
宴席很热闹,李寐请了十几名同学,孩子们吃了蛋糕之后就开始玩闹,餐厅里笑声满堂。
徐歧贞端了一块蛋糕,走出了餐厅,坐在庭院的秋千上吃。
阮燕峰走了过来,问她:“不介意我抽烟吧?”
“你随意。”她道。
阮燕峰点燃了烟,这才问她:“你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准确说,是有点恼火。”徐歧贞道,“我才知道,我的继子有个亲生母亲。那女人鬼鬼祟祟,去我的餐厅吃了很久的饭,我还以为是回头客,不成想居然是去监视我。”
阮燕峰笑了下。
徐歧贞不解:“笑什么?”
“......我今天来得比较早。”阮燕峰道,“跟你父亲聊了很久,他们非常后悔,怕你会走徐培的老路。
徐培最后的那段日子,连生气都没力气了。你还好,有愤怒的感觉,不至于成为第二个徐培。”
徐歧贞默默吃了口蛋糕。
蛋糕很甜,然而质地不够细腻。她想起自己做的蛋糕,加了椰奶,她的两个继子女围绕在她身边,用小兽一样乌黑湿润的眼睛看着她,满是渴求的模样,让她心中一阵阵的柔软。
“你最近常来吗?”她问阮燕峰。
阮燕峰点点头。
自从新加坡那次动乱之后,他跟徐家就亲近了很多。
徐歧贞再“出事”,徐少安对儿女们越发小心翼翼,反而愿意跟阮燕峰说说心里话。
“挺好的,我二哥肯定愿意这样,他也安息了。”徐歧贞道。
这天的宴席闹到了晚上十点多。
徐太太留徐歧贞住下:“今天别回去了。”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娘家来住,徐太太有点心虚,笑容里带着刻意讨好的意味。
如果没有山本静的出现,徐歧贞就真住下了。
现在,她却想回颜家。不管怎样,她是颜子清的妻子,颜家是她的地盘。自己的地盘,寸土不能让。
“不了,改日我带孩子们一起来。”徐歧贞说。
徐太太欲言又止。她到底是不敢说什么,转身走了。
徐歧贞离开的时候,是她大姐徐琼贞送她到大门口。
大姐就跟她说:“继母最难做了,要拿捏好分寸,宁可疏远冷漠些,也别太过于亲近。做人家的继母,无过就算有功了。”
徐歧贞瞥了她大姐一眼:“你好俗气。”
她大姐一口气梗住,后面一大堆为了她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是真心为了徐歧贞。
她父母在徐歧贞的婚姻这件事上,是有责任的,大姐也知道。
徐歧贞和顾绍分手,南京那些人就谣言碎语说了很多,父母都是爱面子的人,为此承受了不少的社会压力。
徐歧贞怀孕的消息,被亲戚当笑话传得到处都是,她父母是传统人,觉得无路可走了,只得给徐歧贞施压。
然而,徐歧贞自杀之后,父母再也不敢多提了,宁愿抬不起头。
可最后说要嫁给颜子清的,是徐歧贞自己。
这门婚姻,大家都有错,却是徐歧贞自己最后的选择,她怪徐家,怪父母和哥哥姐姐们,总归都是迁怒。
大姐看得透,她也是一万个不同意徐歧贞嫁给颜子清。
不单单是颜家的名声,更重要的是颜子清那两个孩子,能耗了徐歧贞半条命。
继母最难做了。
做得好了,说你别有居心,孩子们稍微受到点外人的挑拨就跟继母翻脸,好心全部喂了狗;做得差了,就说你恶毒,孩子们视你为洪水猛兽,拼了命想要报复你,好像你十恶不赦,一点小错误都能被无限放大。
大姐觉得她妹妹嫁给颜子清,跟踏入鬼门关似的,偏偏她还对颜子清那两个孩子很上心。
“自作孽......”大姐既心疼又担忧。
徐歧贞回家之后,看到了撑头打瞌睡的两个孩子。他们俩坐在沙发里,不肯回房,任由乳娘怎么劝都不行。
“妈咪回来了。”颜棋揉了揉睡
得迷迷糊糊的眼睛,爬起来抱住了徐歧贞的腿。
颜恺也清醒了点。
“去睡觉吧。”徐歧贞抱起了颜棋,又摸了摸颜恺的头。
颜恺睁着睡眼:“妈咪,我明早要吃包子,水水的包子。”
那是徐歧贞最擅长的小笼汤包。
“嗯,明早给你做,先去睡。”徐歧贞道。
两个孩子这才心满意足睡觉去了。
徐歧贞梳洗之后,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半,她却想起了那个山本静,心里格外烦躁。
她爬起来,准备把明早要做的小笼汤包提前做好。
她昨天排骨熬煮了一锅高汤,放在冷水里浸了一整天之后,高汤已经凝固成了颤颤巍巍的块。
徐歧贞烧了水,准备和面。
她刚开始,就听到了皮鞋的脚步声,片刻之后,脚步声停在了厨房的外面。
她一回头,发现她丈夫颜子清仍是那套行头——皮鞋、西裤和白衬衫。只是衬衫上沾染了咖啡渍,把整件衣裳弄得脏兮兮。
他还没有换下来,可见是刚回来。
“......做宵夜吗?”他问徐歧贞。
他喜欢看徐歧贞做饭,不管是揉面还是切菜,她的动作都麻利得很。
徐家以前有很多产业,其中就有一家还不错的酒楼。徐歧贞的学校离那酒楼近,她小时候上学放学都是去酒楼吃饭,有个大师傅特意给她开小灶,还教她做菜。
她耳濡目染,从那时候起就对做菜很感兴趣。
她还特意精进过技术,做出来的菜不仅味道好,颜色和摆盘也很精湛,故而既有菜品也有卖相。
“嗯,做小笼汤包。”徐歧贞道,“你要吃一点吗?”
她做的小笼汤包,汤汁浓稠鲜美,外皮薄且韧,馅儿鲜嫩,是颜子清吃过最好的汤包了。
“那我有口福了。”他道。
他站在身后,看着徐歧贞忙碌。
徐歧贞做菜的时候,最烦其他人打扰她,她也不需要帮忙。所有的东西,哪怕是配菜和配料,她都要亲自切。
一切都要经过她的手,她才有安全感。
颜子清有点走神,突然听到徐歧贞问他:“你还会把恺恺还给她吗?”
_第1600章信任的力量
颜子清路过厨房时,很想看到徐歧贞的身影,以为她有很多问题想要谈,而只有在厨房里,徐歧贞才是情绪最稳定的。
鉴于她有过自杀的过往,颜子清不想狠逼迫她。
然后,他就真的遇到了徐歧贞。
徐歧贞比他想象中更加稳定,甚至在他考虑如何开口时,主动挑出了问题。
颜子清的回答也是干脆利落:“不会。她是个疯子,孩子跟了她没有好结果。恺恺会留在颜家,直到他十八岁了,再让他自己做出选择。”
徐歧贞顺时针搅动面粉,一点点加入热水,水汽氤氲了她的眸子,也深敛了她的情绪:“那你呢?”
颜子清道:“我也不会。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只要你不提出离婚,我不会离开你。”
徐歧贞慢慢舒了一口气。
只要生活不变,只要不再回到过去,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她不了解颜子清,也不知道他是否言出必行,但有一句承诺给她,她就足以安慰自己。
徐歧贞在面粉里添了水,就开始揉面。
她揉面的力道很足,那只手瘦弱但有力气。
面团半晌才团拢,然后被放在了砧板上,再次揉面的时候就加了摔打的动作,厨房里咚咚咚的,点缀了寂静的夜。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颜子清站在她身后,也看了一个多小时。
准确的说,他一直都在走神,只是目光落在那面团上。他没有要求帮忙,厨师的手艺他真帮不了。
面揉好了,徐歧贞转过脸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你去睡觉吧。”徐歧贞道,“宵夜做起来慢,面还要醒半个小时。”
说罢,她自己拿起一本书。
那是一本法文小说,她很爱看。她房间里有很多法文的书,颜子清一个字也看不懂。
她的爱好很高雅,法文、油画,也会弹钢琴、画丹青,若是在古时候,她就是书香门第的淑媛,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和他有了孩子之后她父母那么失望。
颜子清不说大字不识,学识的确很有限。
“你想听听我和山本静的过去吗?”颜子清问,“我可以告诉你。”
徐歧
贞放下了书,认真抬眸看着他:“子清,你从未问过我和顾绍的过往,甚至不问我的现在,我感受到了尊重。
这尊重是你给我的,我也想还给你。不管你们有什么过去,都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婚姻,也不会影响我对这个家的忠诚。”
颜子清走过来,抱了下她的肩膀,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
他没有去睡。
这顿宵夜,直到凌晨三点半才做好,他吃了十二个。
徐歧贞做的小笼汤包,面皮劲道,汤汁鲜美,肉馅嫩滑,一口一个齿颊留香。
吃完之后,他住在了徐歧贞的小西楼。
这边是她的寝卧。
徐歧贞虽然搬离了他的主卧,但对婚姻并没有敷衍,夫妻之事她也是很配合,至少会让颜子清感受到她的热情和满足。
她是真想过日子。
不管最开始她的反抗多激烈,她做了决定,答应和颜子清结婚之后,她就没有三心二意了。
颜子清看着她熟睡之后的侧颜,沉默了良久,最终轻轻下床,离开了小西楼——她夜里不喜欢身边有人,时常会半夜惊醒。一旦惊醒,他哪怕再轻微的呼吸都会吵得她彻夜失眠。
他想要一个健康的妻子,至少不要打扰她的安睡。没有好的睡眠,人会出现很多问题。
徐歧贞一觉醒过来,天已经大亮。
楼下有孩子们的笑声。
她现在住的小西楼,离颜家的主楼有点距离,不过此处小厨房、客厅、卧房齐全,又在后花园深处,是个安静的好地方。
孩子们每天早上都要过来吃早饭。
她做的早点,很受孩子们的喜欢。
徐歧贞不讨厌颜子清的两个孩子,虽然他们并非乖巧懂事。
她一开始认识他们,是作为家庭教师。哪怕现在成了他们的继母,她在意识深处都感觉这是她的学生,她有培养他们、照顾他们的义务。
孩子们也很喜欢她,因为先入为主觉得老师是他们最亲近的人,甚至他们都不太明白她重新回到颜家是身份发生了变化。
他们还以为,是从前那个漂亮聪明的老师又回来了,他们叫她“妈咪”,改了个称呼而已,她还给他们做了很多好吃的。
“妈咪早安。”
颜棋又往徐歧贞怀里扑。
徐歧贞接住了她。
颜恺和颜棋已经有了学校,他们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纪了。
“还不去上学吗?”徐歧贞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送孩子的乳娘,“快迟到了吧?”
徐歧贞这边有两名女佣,负责日常打扫,早上就是她给孩子们蒸了小笼汤包。
她们告诉徐歧贞说:“非要见到太太才肯走。”
徐歧贞放下了颜棋,替她和颜恺都整理了衣襟,分别吻了下他们的额头:“去上学吧。”
“妈咪,我们晚上吃什么?”颜恺问,“我们晚上能去你的餐厅吗?”
徐歧贞答应过孩子们,等过段时间让他们去餐厅玩。
结果一直没有空。
因为山本静的事,徐歧贞不是很乐意,就道:“如果你考试进步了五名,妈咪就带你去餐厅。”
颜恺微微有点失望。
他念书成绩不好,而他父亲和祖父好像对此也不是很上心。颜家的人,将来不可能真去做学问,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
颜恺也不喜欢读书,但是他喜欢他的“妈咪”。他的妈咪比他同学的都要漂亮,要好——她会做各种各样好吃的,她会说法文和英语,她还会弹钢琴也会画画。
“好。”他呐呐答应了,下意识想要表现自己,讨好徐歧贞。
徐歧贞摸了摸他的脑袋:“如果哪里不懂,可以拿来问我,我仍会帮你辅导功课。”
颜恺的眼睛发亮。
他用力点点头:“好。”
孩子们去上学了之后,徐歧贞端了厨房煮好的小笼汤包,去了她公公那边,给他送早餐。
颜老已经醒了。
他正在练拳,出了满身的汗,身体比疏于锻炼的年轻人还要好。
他一口一个吃了徐歧贞送过来的汤包,又问她:“可是有事?”
“您知道山本静吗?”徐歧贞问。
颜老道:“知道,她逃亡在新加坡的时候,是跟老三在一起的,还生了恺恺。她又回来了,我也知道。”
徐歧贞抿唇。
颜老放下了筷子:“孩子,你要相信你丈夫,老三性格顽劣,却信守承诺。他既然娶了你,就不会让你和你的娘家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