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节 纸扎铺
此时这丰都城中,正是深夜时分,城中的居民都已经进入了熟睡之中,四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一行七人走在街道之上,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只听吕方问道:“云翔,黑白无常与你约定在了何处?”
云翔略一沉吟,朝着一旁的精细鬼和伶俐虫看去,精细鬼会意,忙道:“大寨主,十字街口有一家纸扎铺,掌柜的姓郝,是替冥府做掮客的,咱们只需去找他便是了,他自会替咱们通知两位无常大人。”
云翔皱眉道:“那可是要等到明天一早?”
伶俐虫道:“这倒是不必,那铺子白天打烊,晚上才开门,咱们现下过去,却正是好时候。”
吕方笑道:“这才真是见不得光的生意。”
伶俐虫附和道:“二大王说的是,这生意原本就见不得光。”
众人便由山鬼兄弟带路,一路走到了十字街口,只见旁边果然有一个纸扎铺,铺门虚掩着,里面透射出昏暗的灯光。
在云翔的示意之下,伶俐虫上前推开了大门,大门内乃是一个不小的堂屋,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盏如豆般的油灯。房子里堆放着成堆的纸扎,尤其是其中的纸人,足有三十来个,密密麻麻地摆成了一大片,却又偏偏画得栩栩如生,神态各异,可偏偏就不见一个活人,让人顿时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老郝,老郝,我家大寨主亲自前来,你还不快快出来迎接?”伶俐虫大叫道。可任由他连叫了好几声,这店中还是一片的死寂,根本没有一点声息。
精细鬼指着另一侧的一扇只有半人高的小门道:“那里定然是通往后屋去的,说不定这老郝在里面睡着了,各位且稍候,我们去里面找他。”说着,他一拉伶俐虫,二人便上前推开了那小门,弯下腰钻入了小门之中。
众人无奈,便也只得留在堂屋中等候,众人中的胡宁却是初临人世,第一次见到这令郎满目的纸扎,也是心中觉得好奇,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口中只是啧啧称奇。
当他来到了那一堆纸人前的时候,更是生出了大开眼界的感觉,只见这些纸人的绘画风格极为写实,与这个时代的普通画作多有不同,乍一看上去,简直与真人一般无二。
尤其是最前方有一对童男童女,更是做得格外用心,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了一些之外,即便是脸上的轮廓,都显得圆润而充实,煞是惹人喜爱。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一对纸人似乎尚未完工,双眼的位置却是空白一片,没有画眼睛,看上去格外地别扭。
胡宁心中一动,回头看桌上正好摆放着绘画用的笔墨,顿时便起了些玩性,上前抄起画笔,沾了些墨汁,便去画那一对童男童女的眼睛。
说起来,丹青和书法在鬼谷一门算是基本功了,胡宁自幼进入天机谷,几十年来倒还算是学到了一手不错的丹青之术,所以这眼睛画得更是栩栩如生,只是这墨汁的颜色有些古怪,黑色之中带了点暗红,看上去有些诡异,但总体来说,却还是让那一对童男童女多出了几分灵性。
他心中大为满意,随手放下画笔,退后几步便欣赏起了自己的作品,正自沉浸在其中,却忽然见纸人那黑中带红的眼珠好像转动了一下。
胡宁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连忙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只见那两双眼睛已经不再转动了,却变成了齐齐地盯着他看,与刚才自己所画的好像略有不同。
他心中顿时有些奇怪,连忙凑上前去,想要仔细看看那眼睛是否真的发生了变化,却忽然听得那童男悠悠地开口道:“阳世三间,积善作恶皆由你。”接着,便是一旁的童女开口道:“古往今来,阴曹地府放过谁?”最后,却是童男童女齐声道:“你可来了。”
这童男童女的声音虽显出些稚嫩,但在这安静的环境下,却更多出了几分阴森。说完这话,那一对纸人忽然伸起了双手,便朝着胡宁猛扑了上来。
如此异变,顿时吓得胡宁汗毛倒竖,连退三步,差点跌坐在地,惊叫道:“妈呀,这是什么鬼?”
说来也巧,他这一声“妈呀”,还真的引起了他母亲的主意,九尾夫人正与云翔一道关注着小木门那边的情况,听得胡宁的惊叫,连忙转头看过来,却正好见到一对纸人扑在了胡宁的身上,两双小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
所谓母子连心,九尾夫人见状,顿时柳眉倒竖,怒斥道:“竟敢欺辱我家孩儿,当真是不知好歹。”说着,抬手之间,便已飞射出两道红菱,朝着那童男童女卷了过去。
不料,她手中那红菱刚一飞出,便被云翔抢先一步迎上去,夺过来盘在了手中,却是挡住了她营救儿子的招式。她顿时心中一急,怒道:“小蛤蟆,你这是做什么?”
云翔却是淡淡一笑,摇头道:“两个附身的游魂罢了,若是宁儿连这个都应付不来,这几年的天龙九变可就真的白练了,马上就要下地府了,这点麻烦,还是让他自己来解决吧。”
九尾夫人顿时明白了过来,云翔这是打算考较一下胡宁的本事,顺便让他积累一些经验,免得下地府之后遇事又会如此手忙脚乱。她看了看那两个纸人,也觉得不会有什么真的危险,便点了点头,收回了红菱,对胡宁喝到:“宁儿,地府远比这些纸人危险,你若是连这点麻烦都应付不了,还是莫要跟我们去了,乖乖回压龙山修炼便是。”
一旁众人听了这话,便也停住了出手的意思,都饶有兴趣地看着胡宁与那一对纸人纠缠。
胡宁的本事原本也算是不错了,新近又修成了天龙九变中的鱼龙变,当然不可能输给两个纸人,之前那般害怕,也只是因为事情太过诡异罢了,听了母亲的话,也只得强自收敛起了心神,爬起身来便与两个眼冒红光的纸人斗在了一处。
第一百二十一节 赔偿
当胡宁收起了恐惧之心,将两个纸人纯粹当作两个普通的敌人来战斗,形势立刻就被扭转了过来。
鱼龙变虽然只是天龙九变的入门功夫,但一旦全力施展开来,却也不可小视,立时便将两个纸人打得步步倒退。只是这两个纸人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材料所造,即便是接连被胡宁击中要害,却丝毫也没有破损,也不会觉得疼,让胡宁也是无可奈何。
眼见胡宁的攻势越来越凌厉,两个纸人渐渐也有些心急了,其中的童女猛然开口怒喝道:“都还愣着做什么?大家还不快来帮忙?”
她这话音一落,只见他们身后那二十来个纸人便也都开始有了动作,口中发出或哭或笑的哀号之声,便也朝着胡宁扑了上来。
如此一来,便成了胡宁一人独斗二十多个纸人,立时便有些手忙脚乱了起来。这些纸人身体极轻,所以动作尤为迅速,围着胡宁便是一阵猛攻,顿时打得胡宁惨呼连连,虽然不至于受伤,却也绝对不好过。
云翔一早便已经拉着众人一路退到了墙角躲避,九尾夫人此时却又有些心生不忍了,开口求道:“我家宁儿这是第一次和人动手,如此多的游魂,只怕他要吃亏,小蛤蟆,咱们终究还是不能让人伤了他吧?”
云翔摇头苦笑道:“夫人,你莫非不觉得这些游魂是锻炼宁儿的好机会吗?江湖凶险,宁儿以后还要去面对那袁守诚,你这般总护着他可不成啊。你且放心便是,看这些游魂的本事,最多让宁儿吃些皮肉苦,受伤倒是不至于。”
九尾夫人听了这话,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不再出声了。云翔说的没错,区区游魂而已,身体又是纸做的,要想伤人,还真不容易。
胡宁也知道云翔和母亲是有意磨炼自己,便也死咬着牙不肯求救,眼见那些纸人的攻势越来越强,顿时心中一横,从怀中取出了那枚法宝钱币,拼着硬挨了纸人好几下狠的,心中却只顾着默念咒语,只见那钱币在他的法力催动之下,转眼便化作了三尺大小,接着他猛然抓住了那钱币,当作了武器朝着一个最近的纸人便猛砸了过去。
金光闪动之下,只听噗地一声,那纸人顿时化作了一堆纸屑和竹篾,在空中四散飞舞。那钱币果然是一件品级不低的法宝,他之前全力进攻都无法伤到的纸人,居然一击之下便就此溃散。
眼见自己的法宝如此有效,胡宁也是信心大增,抡开了巨型钱币便朝着那一众纸人又冲杀了过去,只听噗、噗之声不绝于耳,转眼之间,便又有四个纸人被他打成了碎屑。
众纸人见他法宝如此厉害,顿时也有些慌了神,连忙便要四散躲避,只可惜胡宁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又哪里肯轻易停手?他大喝一声,当即便追杀了过去,誓要将这些怪物全部清除。
正当此时,忽然听得一声破锣般刺耳的声音传了过来:“住手,快住手,老夫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对老夫的孩儿们下此狠手?”
一听这话,纸人们顿时全都停了下来,不再有丝毫的移动,似乎又变回了普通的纸扎品一般。
胡宁见状也停了手,与众人一同循声看去,却只见精细鬼、伶俐虫二人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而他们的旁边,却站着一个只有七十来公分高的侏儒老者,正一脸愤怒地瞪着胡宁。
精细鬼连忙开口打圆场道:“大寨主,这位便是郝掌柜,方才他神游地府去了,所以我们花了半天工夫才寻他回来。这个......胡宁兄弟在外面玩得这么开心啊?”
胡宁一听这话,连忙开口解释道:“外面这些纸人成精了,发了疯似的攻击我,我迫于无奈,只得出手抵抗罢了。”
“一派胡言!”郝掌柜顿时暴跳如雷,指着那最开始的童男童女怒喝道:“若非是你擅自给他们点睛,他们又怎会招惹你?”
“这个......”胡宁顿时语塞,只得喃喃道:“我看这两个纸人做得如此精致,却偏偏没有画眼睛,一时技痒,便忍不住给他们补上了,又哪想到会惹来他们的攻击?”
郝掌柜已是气得浑身发抖了,道:“明明是你们来找我办事,闯入了我家,却还敢擅自毁坏我的孩儿,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胡宁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听得云翔打断道:“好了,郝掌柜,小孩子家不懂事,毁坏了您老的宝贝,在下替他给您陪个不是。至于那些被毁坏的纸人,我看藏在其中的游魂也并无大碍,其他的损失,我们照价赔偿便是了。”
郝掌柜怒道:“赔?你们赔得起吗?你们可知道,那纸人所用的竹篾和纸张,都不是凡品,竹篾乃是地府的天阴竹削制的,纸张乃是世间极其罕有的鬼枯藤所造,我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才找到了这么点。可怜我那些孩儿,都是些幼年夭折的孩童亡魂,戾气最是深重,我辛辛苦苦找来这些材料为他们重塑身体,也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再受伤害,好慢慢调教他们,没想到一个不留神,却被你们毁了五个,你们说,拿什么来赔我?”
众人一听这些纸人的来历,也都起了恻隐之心,对这郝掌柜也更加多了几分歉意,尤其是身为女性的九尾夫人,更是替儿子感到愧疚,连忙开口道:“郝掌柜,我家孩儿太过顽皮,酿成大错,也怪我这个当娘的管教无方。你且放心,我们此次就是要前往地府,定会帮你找到那天阴竹,保证比你的损失只多不少便是。至于那鬼枯藤,我倒是不曾听过,以后......”
“区区鬼枯藤,要多少有多少,今日毁了你的,我三倍赔给你便是。”这次说话的却是云翔了。
鬼枯藤这个名字,他倒是有些印象,稍微一想便已想起,辟木大圣满身缠着的似乎便是鬼枯藤,只需要水属性的法术加以激发,那藤条便可以疯长,双叉寨倒还真的不缺那东西,所以便主动开口应了下来。
郝掌柜闻言顿时一愣,忙问道:“此话当真?”
云翔笑道:“我乃双叉寨的寨主云翔,这位九尾夫人乃是压龙山的山神,我们好歹在三界也有些身份,倒也不至于诓骗你这么个小店。”
郝掌柜这才消了些怒气,盯着二人看了半天,方才点头道:“也罢,只望你们说到做到,否则老夫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对了,听黑白无常两位大人说,你们可是要下地府?”
云翔点头道:“正是,还望郝掌柜行个方便。”
郝掌柜略一沉吟,点头道:“也罢,你们随我来吧。”说着,随手从墙角拿起了一个大麻袋,装了一大堆纸钱和纸元宝进去,方才带头向着店铺外走去。
众人见状也不犹豫,便连忙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
胡宁灰溜溜地跟在了队伍的最后,悄悄凑到了云翔身边,轻声道:“云叔叔,今日是我的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云翔不在意地淡淡一笑,道:“无妨,权当领个教训便是了,到了地府,可莫要再如此招惹是非,否则的话,我和你娘未必能保得住你。”
胡宁忙道:“叔父只管放心,到了地府以后,我只把自己也当个纸人,你不下令,我连眼珠都不会转。”
云翔点头应了声好,又与九尾夫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之色。
第一百二十二节 鬼门开
郝掌柜带着七人一路出了纸扎铺,一面走,一面从麻袋中取出些纸钱洒向了天空,口中念念有词道:“买路钱,买路钱,收人钱财,与人消灾。”
众人心中都觉得有些好奇,吕方忍不住凑上前低头问道:“郝掌柜,不知这买路钱是个什么名堂?”
郝掌柜淡淡地道:“你们要进地府,自然需要拿钱买路,否则的话,哪个闲得没事了,巴巴地来费力气给你们开鬼门?”
吕方顿时一愣,指着那满地的纸钱道:“难道这些纸钱,就能买开鬼门?”说到这,他忽然转向山鬼兄弟道:“那你们平日里回地府办事,为何又要带许多阳间的钱财?”
伶俐虫解释道:“那些阳间的钱财,自然都要找人兑换成纸钱和纸元宝,方才能够在地府使用,只是需要找郝掌柜这样的地府使者方能兑换。这丰都县之中,做这门生意的还不在少数,只是郝掌柜与二位无常老爷更加熟识,价格也会更加公道一些。”
吕方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嘿嘿一笑,便不再出声了。
很快,众人便发现,他们所走的路线其实是在绕着县城转圈,地上的纸钱也是铺了一层又一层,周围的环境却没有任何的变化,正自心中狐疑,却见郝掌柜猛然停下了脚步,长出了一口气,指着前方道:“终于肯开门了。”
众人连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的街道正中却赫然多出了一扇古朴的石门,门上此时正开了一条小缝隙,几个鬼魂正从门中探着脑袋四下张望。
郝掌柜随手将那还剩了些纸元宝的麻袋交到了云翔的手中,迎上前道:“赵家兄弟吗?快快开门,我是老郝啊。”
那几个鬼魂看到了郝掌柜,方才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你这个老泼皮,今日叫门又有何事?”
郝掌柜笑道:“几个做生意的阳人,想去地府采买些东西,还请各位兄弟行个方便。”
赵家兄弟闻言一皱眉,道:“眼下地府正在整顿风气,这种事若是出了问题,我们兄弟可要担不小的责任,这几个阳人是从哪里来的?可有当地的山神土地作保?”
郝掌柜连忙一指九尾夫人道:“这位便是压龙山的山神本尊,她亲自来送人,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赵家兄弟闻言顿时一愣,问九尾夫人道:“你是压龙山山神?”
九尾夫人不敢怠慢,连忙取出了仙箓,递上前道:“本座正是压龙山山神。”
赵家兄弟接过那仙箓打量了半天,又看了看精细鬼和伶俐虫兄弟,方才恍然道:“原来真是山神,倒是我等失敬了,这几个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又要劳你亲自前来相送?”
九尾夫人顿时语塞,云翔却连忙上前道:“我等乃是山神大人在阳世的家眷,如今阳间不太平,百姓生活不易,也只能请山神大人帮我们谋上这么一条生路了。”
赵家兄弟闻言沉吟了半晌,方才点了点头道:“也罢,阳人现在也不容易,放你们过去便是,下去了最好守规矩,莫要招惹是非,否则便是自讨苦吃。老规矩,只有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不走,那便不用走了。”
众人连忙点头应是,那赵家兄弟方才完全打开了大门,从门中冲出来好几十个阴兵,沿路去捡那些撒在路上的纸钱。
云翔几人此时也有些明白了这其中的门道,连忙对着郝掌柜道了谢,便要进那石门之中。
不料,郝掌柜却一把拉住了云翔,指了指他手中的麻袋,又指了指地上那些纸钱,道:“纸元宝五百锭,你们可以在地府花用,作价八千钱,买路钱作价一万钱,共计一万八千钱,概不赊欠”
众人顿时愕然,吕方瞪着眼道:“这点事还要收钱?居然还这么贵?”
郝掌柜冷冷地看着吕方,却不说话。
这种时候,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些小事惹麻烦,云翔连忙上去拦住了吕方,老老实实地付了钱财。却听得那郝掌柜又道:“你们到了忘川河边上,自然有黑白无常两位大人接应你们,也不用我多做交代,不过你们答应赔给我的天阴竹和鬼枯藤,可千万莫要忘记了。”
云翔连忙再次称是,方才带着众人穿过了石门,进入了幽冥界之中。
幽冥界,果然是阴气沉重之地,天空中阴沉沉地不见一丝阳光,四周吹来的风也显得格外地阴冷,让众人都生出了极不舒服的感觉。众人身处一条小路正中,后方仍然敞开着的石门中黑漆漆的看不清任何东西,两旁却是两座黑石组成的巨岭,看起来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云翔回头对着九尾夫人笑道:“夫人,今日幸亏是请了你一道来了,否则只怕进门还不太容易。”
九尾夫人淡淡一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
吕方却适时地凑上前嬉皮笑脸地道:“云翔,你们两个本就是一家人,哪来的这许多客套话?”
这话一出口,却是让二人一齐涨红了脸,九尾夫人狠狠地瞪了云翔一眼,似是怪他将二人的事情传扬了出去,云翔则是先一脸心虚地看了胡宁一眼,方才狠狠地瞪着吕方,冷哼道:“你这驴头,怎的净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咱们快些赶路,免得让黑白无常等急了。”
一提到黑白无常,吕方却又忍不住抱怨道:“这两个家伙收了咱们不少好处,也不肯亲自来接咱们一趟,却还要费这许多工夫,行事当真是不地道。”
云翔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去理这家伙,精细鬼却连忙凑上前解释道:“二寨主莫要错怪了两位无常大人,这赵家兄弟出身枉死城,与两位无常大人历来便是死对头,若是他们出面,咱们可就真的进不来了,安排老郝送咱们进来,也是两位大人的一番好意。”
众人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没想到酆都城与枉死城的矛盾已经延续到了如此深远,都觉得有些无语,便也不多说废话,跟随着山鬼兄弟一路直奔忘川河而去。
第一百二十三节 冥路行
七人沿着小路一路前行,不过多时便已出了两座黑石大山的峡谷,前方却是一片平坦无边的草原。
草原上绿草成茵,鲜花朵朵,倒是让众人都觉得心情开阔了不少,连不时拂过的阴风都显得不甚刺骨了。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偌大的草原之上既无牛羊,也无虫鸟,显得死气沉沉的,提醒着他们自己如今尚在幽冥之中。
云翔随手一指那草原上开得姹紫嫣红的花朵,问山鬼兄弟道:“我曾听说过,幽冥界四处盛开彼岸花,莫非便是此花?”
精细鬼笑道:“大寨主真是好见识,此花正是彼岸花,这花有个妙处,若是便是可以助人稳定神魂,让人浑身舒爽无比,被称作冥府三宝之一,如今凡间人最爱服用的五石散,便是加入了此花所造,所以但凡有商旅行走于阴阳两界的,最爱购买此花带回阳间。”
云翔奇道:“这花在阴间开得遍地都是,又何须花钱购买?”
精细鬼道:“阴间的东西若想带回阳间,其实并非易事,若无**力护持,穿过阴阳界之时便会化作飞灰。唯有在酆都城店铺中所购买的物品,有专人施法加持,才能够完好无损地带回阳间。”
云翔略一沉吟,取了一枚乾坤袋出来,问道:“那若是我将其装在乾坤袋中带回去,可是也会化作飞灰吗?”
精细鬼笑道:“大寨主的乾坤袋自然不是凡品,料来定然无碍。”
云翔点了点头,随手一挥,便将一大丛彼岸花连根拔起,装进了乾坤袋之中,现在但凡是和神魂有关系东西,他都不介意费点事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他又问道:“你说的冥府三宝,另两样又是什么?”
精细鬼道:“所谓冥府三宝,便是彼岸花、冥河水、阴山土三样,都有稳定神魂之功,凡间之人死后,神魂即将溃散,可一旦进入地府,便可以起死回生,其实也正是托了这三宝的功劳。”
云翔心中暗暗赞叹,地府身为三界之一,果然有些不凡之处,自己既然来了这一趟,不妨便将这三宝都带回去一些,说不定还能派上大用场。
接下来,众人也不多耽搁,便纷纷进入了那草原花海之中,继续向前赶路。
身入花丛之中,彼岸花淡淡的清香透过他们的每一个毛孔,渗入了他们的神魂之中,让他们都觉得平心凝气,舒爽无比,都是心中暗暗赞叹。
吕方随手抄起两株彼岸花,想要送入口中,却被伶俐虫阻拦道:“二寨主,这地府之物都是阴气深重,若是不加炼制便直接服用,只怕反手其害。”
吕方闻言顿时一愣,迟疑了半晌,方才将那花又扔了,回头对云翔道:“云翔,你那些若是能带回去,炼制好之后定要分润我一些,这滋味确实痛快。”
云翔点头应是,众人便也不再犹豫,一路朝着花海深处继续前行。
继续向前走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隐隐听得前方有水流之声传了过来,云翔心思一动,道:“可是忘川河到了?”
精细鬼点头道:“正是,想来二位无常大人便在前方不远了。”
众人加快了脚步前行,果然不久便见到前方有一条大河,有两道人影傲立于河岸上的花丛之中,倒是颇有些风雅的韵味,一黑一白,正是黑白无常无疑。
两位无常显然也看到了云翔几人,连忙迎上前道:“云寨主,你可终于来了,倒是让我们担心了半天,今日来的兄弟倒是不少啊。”
云翔笑道:“还要多谢二位老哥费心了,原本也不想带这么多人下来的,只是大家都想来地府长长见识,在下不好拒绝,却也只能都带上了,还望二位老哥莫怪。”
白无常谢必安道:“无妨,无妨,只要大家不惹麻烦,想来也无甚大事。说来还是我们兄弟没用,无法查到欧阳傲的下落,还要劳烦你亲自出马,说来也是惭愧得紧啊。对了,兄弟是打算先去酆都城游玩一番,还是直接去枉死城找人?”
云翔略一沉吟,道:“还是先去枉死城办正事吧,待得办完了正事,再去酆都城叨扰两位老哥不迟。”
谢必安点了点头,一指那宽足有近百里的大河道:“其实枉死城就在冥河的对面,只是地府中的天空并不稳固,不得飞行,若要过河,却只能绕道从奈何桥走,各位请随我们来。”说着,二人转身就要带路沿河边而上。
“且慢,”这次说话的却是一直陪在江棘身旁的无支祁,只见他指着那忘川河傲然道:“这么一条小河,何须专门绕道?不如我来带大家过去,如何?”
黑白无常一听这话,顿时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讥诮的神色,只听谢必安道:“这位兄弟想来是精通水系法术了?那便试上一试也无妨,也让我们兄弟开开眼界。”
精细鬼和伶俐虫连忙上前便要阻拦,却被无支祁一把推开,独自来到河边,面对河水便运转起了妖力,手中连捏法印,指尖猛然射出一道蓝光,接着大喝道:“起!”
噗,河水中翻起了一片两丈大小的蓝莹莹的水花,浮在河面之上便如一片浮萍一般,显然就是无支祁用法力化出的摆渡之物了。
黑白无常顿时面露惊异之色,看向无支祁的眼光中多出了几分敬畏,正要凑上前去看个究竟,却见无支祁猛然身形一颤,脸色涨得通红,接着那片蓝色水花便猛然溃散开来,化作点点晶光沉了下去。
无支祁顿时脸涨得通红,皱眉道:“这水是怎么回事?竟然连我的法术都无法长时间汇聚?”
虽然他施展法术失败,但黑白无常此时却已收起了轻视之心,谢必安恭恭敬敬地上前解释道:“前辈有所不知,这冥河水中阴气极为凝聚,称作弱水,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寻常法术也无法操控。前辈能用法术造出这一片水花,已是极为难得了。”
无支祁脸色数变,又施法尝试了一次仍是失败,便也只得叹道:“也罢,那就走奈何桥吧。”
云翔见状,便又上前道:“两位老哥,听闻这冥河水乃是地府三宝之一,不知可否让我装回去些许?”
谢必安点头道:“这个容易。”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个葫芦,随手丢出,便吸进了许多冥河水,接着,他将那葫芦递给了云翔道:“这葫芦是地府中专门装冥河水的,可以带到阳间。不过,兄弟务必要慎用此水,一个不留神,兴许便会受了伤害。”
云翔连忙点头称谢,接过了葫芦装好,众人便继续启程,沿河向着上游走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四节 奈何桥,孟婆
为了过忘川河,云翔一行众人只得跟随着黑白无常一路沿河走去,这一次,即便是众人都尽量加快了速度,却也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方才见到不远处出现了一条大路,路上人影绰绰有不少的鬼魂。
谢必安一指那条路,对云翔几人介绍道:“那条就是阳间中有名的黄泉路了,阳间之人若是身死,神魂便需要从那条路一路走到地府,与那条路连着的大桥,便是奈何桥了。”
黄泉路,奈何桥,这些可都是传说中的存在了。云翔连忙定睛看过去,只见那路上大多鬼魂都是垂头丧气的,朝着那忘川河的方向走去,也有不少鬼差在路上来回巡逻,见到哪个鬼魂走得慢了,便会上去责问一番,甚至拳打脚踢,倒还真是一番井然有序的景象。
至于那奈何桥,则是一座宽阔的木桥,大约有十来米宽,比起黄泉路却还是窄了许多,所以大多鬼魂都会聚集在桥头的位置,排着队等待过桥。
吕方忍不住皱眉道:“两位无常兄弟,这桥头的人如此多,莫非咱们也要排队?”
谢必安道:“排队倒是不至于,不过这过桥之事,我必须与你们细细叮嘱一番,免得惹来了麻烦。”
吕方奇道:“可是这桥上有什么凶险?”
谢必安无奈道:“这桥上有个守卫,唤作孟婆,会让人喝她的忘怀汤,那汤水乃是秘药所制,一旦喝下去,便会失去记忆,端的是厉害无比,所以咱们得定下个过桥的计策才行。”
孟婆?这又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了,想想一会就能够见到她,云翔竟然还真有了几分紧张。
吕方奇道:“两位老兄,莫非这孟婆连你们二人的面子都不给?”
谢必安摇头道:“不瞒兄弟说,这孟婆可是幽冥菩萨派过来的人,在此给人灌忘怀汤的目的,也正是为了与我们酆都城为难,自打她三百多年前到了奈何桥上,连十殿阎君的面子都不会给,又怎会给我们面子?而且她修为不凡,乃是有名菩萨座下有数的高手,若是真的起了冲突,只怕我们也讨不得好。”
咦?怎么又是幽冥菩萨与十殿阎君的冲突?自打来了地府,这样的冲突真是无处不在啊。
想到这里,云翔忍不住也问道:“谢老哥,这孟婆之事,我在凡间也多听人提起过,只是不知,她又是如何与你们酆都城为难的?”
谢必安叹了口气,道:“兄弟你且想想,我酆都城的十殿阎君自古便是以铁面无私著称,行的乃是赏善罚恶的勾当,每位阎君下属大判官十余人,小判官数千人,每有阳间的阴魂前来,便要开堂受审,定下赏罚,哪个不会赞一句公平二字?待得赏善罚恶之后,再将阴魂丢入轮回谱中打磨掉前世的记忆去投胎,方为轮回之理。
可自打那孟婆上了奈何桥,便以为人斩断尘缘为名,提前给人灌下了忘怀汤。等到人押进了酆都城,记忆都没了,案子又如何审理?开堂之事岂不是全成了笑话?”
云翔奇道:“你们地府不是有生死簿吗?那善恶之事一查便知,便是没了记忆也应该是照审不误吧?”
谢必安摇头道:“生死簿乃是我冥界至宝,由十殿阎君共同掌管,轻易不得示人,判官手里,只是仿照其所造的分册而已。分册上寥寥数笔,又怎么可能尽数记载人物的生平?有许多隐情,若是不细细盘问,却是审不出来的。近些年来常有人说我地府吏制晦暗,冤案如山,其实全是拜这孟婆所赐啊。”
云翔顿时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这孟婆果然是在坑害十殿阎君,幽冥菩萨派她在此行事,莫非十殿阎君便听之任之吗?”
谢必安道:“一开始的时候,十位阎君自然是反对的,只是那幽冥菩萨口口声声说众生平等,要让众生自己决定是否喝那忘怀汤,这理由让阎君也无法反驳。但是你想啊,除了当真是心怀坦荡的真君子,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底细被地府查个一清二楚?世间之人,又有多少没有做过那暗室欺心之事?一百个人里,倒是有九十九个心甘情愿去喝那忘怀汤,所以到了最后,阎君也不便插手此事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心中有些慨然,这幽冥菩萨果然手段不凡,挂着慈悲的名号,却偏偏将地府自古以来的秩序破坏得一干二净,当真是个厉害角色啊。
云翔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该如何过桥,方能不用喝那忘怀汤?”
谢必安点头道:“首先,除了压龙山山神和精细鬼他们两个,其余人必须以冥河水浇透身体,掩盖身上的阳气。这对凡人来说,可能需要损寿五年,但我看你们至少都是妖族大圣的修为,事后略一运功便可恢复,应该没什么大碍。”
云翔皱了皱眉,打量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却是落到了胡宁的身上,他的修为最低,只怕会承受不起。
胡宁见状忙道:“云叔叔,我没事的,你且放心,我定然不会拖累到大家。”
云翔这才点了点头,转向谢必安道:“这个没问题,还有什么别的吗?”
谢必安道:“接下来的,便是最重要的了,你们一定要做出胸怀坦荡的样子,坚决要保留记忆去酆都城受审,这样一来,我们也好帮你们说话,料那孟婆也不会强逼你们。”
云翔顿时松了口气,笑道:“这个更加容易,二位老兄只管放心便是。”
这时,一旁的无支祁却忽然开口道:“何必如此麻烦?依我所见,若是那孟婆敢多啰嗦,咱们便出手收拾了她便是了,也算是给十殿阎君示好,远胜这般畏畏缩缩地行事。”
云翔苦笑一声,对无支祁道:“无前辈,咱们此来还有要事,若是如此鲁莽行事,招惹来了幽冥菩萨,那可什么事都办不成了。”
无支祁正要反驳,却听得一旁的江棘难得地开口道:“听云翔的。”
这样一来,无支祁也不敢再反对,众人连忙依照计划便行动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节 过桥
奈何桥上,黑白无常挥舞起了哭丧棒,将密密麻麻的鬼魂中赶出了一条通路,而云翔七人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路向着桥梁中央行去。
很快地,云翔便见到了传说中的那位孟婆。与传说中一般,那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满头银发,旁边正是那口更加有名的大锅,锅里的汤汁呈灰褐色,无需加热,便不停地翻滚着。
见到黑白无常带着云翔他们走了过来,孟婆早已拦在了桥梁的中央,缓缓地开口道:“老婆子见过二位使君了。”
谢必安面无表情,淡淡地道:“见过孟婆,我等有要事在身,不能全礼,还请见谅。”
孟婆摇头笑道:“无妨,无妨,二位使君事务繁忙,自然不必与我这个清闲之人客气。对了,这几人竟然由二位使君亲自押解,可是身份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谢必安连忙摇头道:“哪有什么特别的,只是遇到了压龙山山神送来了几个阴魂,所以便顺道带回酆都城受审罢了,孟婆多心了。”
孟婆闻言顿时一愣,向着云翔几人打量了过去,九尾夫人连忙带着精细鬼和伶俐虫上前道:“孟婆,我乃压龙山山神,无意在山中找到了几个受困的阴魂,所以送来阴司受审,还请您老给让出一条路。”
孟婆盯着九尾夫人捧在手中的仙箓看了半天,方才开口笑道:“果然是一位山神,亲自送阴魂来地府,倒也算是尽职之人了,只是这地府还有地府的规矩,这几个阴魂要想过桥,我还是要问上几句话的。”
说完,她也不再去理黑白无常和九尾夫人他们,而是向着云翔四人道:“你等既然来了阴司,当先斩断前世的恩怨,我这里有一碗忘怀汤,可为你们消去前世的罪孽,你们来喝了汤水,再去酆都城受审不迟。”
云翔对此早有准备,忙道:“有劳孟婆挂怀,我一生行事坦荡,只想去阎罗殿前受到一个公正的评判,也不枉活了这一遭,您老这忘怀汤,我看就不必喝了。”
孟婆一听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双目如电般射向了云翔,再次开口道:“你可知道,若是不喝我的忘怀汤,等去了阎罗殿的判官面前,你的所有隐秘都会暴露出来,根本无法隐藏,些许的无心之失,兴许便会引来大因果,轻则损了你的阴德,重则打入十八层地狱受无尽之苦,这些你可都想好了?”
云翔笑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自问一生行事无愧于心,也不惧旁人来审视我的言行,这忘怀汤,还是留给那些有需要的人吧。”
孟婆听了这话,微微叹了口气,无奈道:“也罢,既然你执意不肯,便也不用喝了,你可以过去了。”
云翔微微松了口气,对着黑白无常暗暗一点头,便越过了孟婆向前走去。
孟婆又来到胡宁身前,道:“我看你年纪不大,却天庭饱满,生前定然是个贵家公子,想来也做过不少荒唐事,这忘怀汤,你也不需要吗?”
胡宁笑道:“老婆婆,这话您可是说错了,我以前跟师傅在山中修炼,除了师兄弟,根本没见过别人,平日里也是谨守修行之道,连蚊子都不曾拍死过,又如何做荒唐事?这忘怀汤,我也不需要了。”
孟婆向着胡宁的眼睛看了过去,见他眼神极为清澈,真是坦荡无比,只得道:“也罢,那你也过去吧。”
说完,她又来到了无支祁身前,尚不及开口,却听得无支祁大笑道:“老婆子,不妨告诉你,老子这一辈子作恶多端,杀人无数,但老子向来以此为傲,即便是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也都值了。若是让老子喝你的忘怀汤,忘记了这一世做过的恶事,那可和杀了老子没两样。”
孟婆无奈叹道:“看来你定然是个十世恶人,老婆子这忘怀汤,赐给你却是有些糟蹋了,你过去吧。”
说完,她又来到了一脸淡然的江棘面前,缓缓地道:“这位小哥,你呢?”
江棘目光一凝,冷冷地看着孟婆,半晌才开口道:“不需要。”说完,他迈步便跟在无支祁的身后走了过去。
孟婆此时已是一脸的失望之色,叹道:“两位使君,你们带来这四人,竟然一人也不肯喝我的忘怀汤,倒还真是少见得紧啊。”
谢必安冷笑道:“孟婆,如今这世间,还是有不少真正的坦荡之人的,看来你这忘怀汤,也未必是人人想要啊,我们这便要带他们去酆都城受审了,告辞。”
说完,他对着众人一使眼色,便连忙想要离开。
然而,众人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得孟婆猛然开口道:“等一下。”话音未落,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孟婆便已再次挡在了他们面前。
谢必安皱眉道:“孟婆,你这是何意?”
孟婆却并不理他,而是直接再次走到了江棘的面前,道:“这位小哥,我能感觉到,你的身上似乎有一丝晦气缠绵已久,莫非你真能问心无愧吗?”
江棘皱了皱眉,摇了摇头,便要绕开孟婆继续前行,不料,孟婆再次一闪身,仍是挡在了他的面前,继续道:“小伙子,我看你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在阳间无意间做下的那些错事,却要让旁人承担苦难,每每想起,定然也会让你内心备受煎熬吧。这些记忆,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值得珍惜的?还不如早些舍弃,倒是能落得一身轻松。”
孟婆的这番话,却是成功勾起了江棘的心事。
这些年来,随着他成功消除了少许的晦气,却也唤起了他的一些共工的记忆。
虽然他仍然无法记起自己乃是共工之事,却常常在梦中看到不周山的倒塌和天下苍生遭受的苦难,而他隐隐觉得,这些似乎都是因为他的过失。因此,这些年来,他的心理压力已是越来越沉重,才会主动要求来地府找寻赎罪的方式。
此时听了孟婆的话,他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思考的神色,沉声道:“舍弃不是赎罪。”这句话足足有六个字,对江棘来说已是极为少见了,也足以见得此时他的心绪并不宁静。
孟婆见江棘终于有了反应,也是心中大喜,忙道:“小伙子,这世间的罪过一旦犯下了,便是你花费再多的心思也难以赎清的。我佛有云,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你当年犯错的因,已是造成了今日的果,事情已成定局,根本无法改变。而今日的果,却也是日后更多罪孽的因,因果循环,无穷无尽。若是真想赎罪的话,倒还不如你横下心来斩断因果,方为解脱啊。”
“斩断因果?”江棘品味着孟婆的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孟婆继续循循善诱地道:“不错,正是要斩断因果,万事皆因你而起,只有你斩灭了自身方能斩断因果。只要喝了我的忘怀汤,你便不再是你,与前尘往事再无干系,自此以后,再无因果,一切都从头开始,难道不正是你最想要的结果吗?”
说话间,孟婆的手中已凭空出现了一只瓷碗,随手一挥,旁边那大锅中便飞出一道汤水,正正地落入了瓷碗之中,她将那瓷碗递到了江棘的面前,眼中已闪过了一丝笑意。
而反观江棘,却已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瓷碗,眼中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显然,孟婆这一番话,也确实让他有些意动了。
第一百二十六节 动手
云翔见到江棘居然被孟婆的一番话说动了心思,心中顿时焦急无比,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向来办事还算靠谱的江棘,居然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掉链子。
虽然江棘体内的乃是共工的残魂,即便是喝了这忘怀汤也未必真的会失去记忆,可此时他们身处地府之中,若是一旦共工残魂有了异变,那可是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了。
眼见江棘似乎真的对孟婆手中那一碗忘怀汤动了心思,他忍不住便开口阻止道:“江兄,不要听她的,你身上的晦气,日后我们定然有办法助你消除,可若是喝了这忘怀汤,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那时可是一切休矣。”
江棘听了这话,眼神终于从哪忘怀汤上移开,向着云翔看了过去,似乎也打算重新考虑一下事情的利弊。
孟婆冷冷地看了云翔一眼,再次对江棘道:“原来你叫做江棘,江棘,你要记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所以承受这些因果的也只有你一人罢了,旁人即便愿意帮你,却终究是白白收了牵连罢了,不会有任何的作用。斩断自己身上的因果,不但是在帮你自己,去也同时是在帮助你身边的人。”
江棘一听这话,顿时想起了当初云翔找来了扫帚星君帮助自己清除晦气,却反倒被自己所伤之事,当即便下了决心,伸手便朝着那汤碗接了过去。
如此一来,向来以江棘马首是瞻的无支祁却也有些忍不住了,出声怒喝道:“主上,你休要听这老太婆胡言乱语,她不过是地府中一个小辈罢了,又哪有本事替你斩断因果?老太婆,我家主上是何等身份,又怎会去喝你那鬼汤?你若是再敢说那些鬼话蛊惑我家主上,可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他已是上前一步,一把便朝着江棘的衣袖抓了过来,另一只手却已经伸过去抓孟婆那捧着汤碗的手。
孟婆眼见这无支祁竟然敢动手,顿时面色一寒,身形一晃,便已躲开了无支祁那一抓,同时另一只手轻轻一弹,指尖便激射出了一道幽蓝色的气息,向着无支祁当胸便射了过去。
无支祁一个不妨,顿时被那道气息射了个正着,只觉得浑身一僵,神魂巨震,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了,正是中了孟婆最拿手的定魂咒。
这孟婆的修为,原本就已经到了尊圣阶段,若是换做旁人中了她这一招,兴许还真的就此被她定住了,只可惜,这无支祁却是上古之时便存活下来的高手,即便是离开了水,却也不是轻易任人拿捏的。
只见他双目一瞪,妖力运转全身,猛然暴喝一声,定魂咒就被驱离了体内,接着,他手腕一翻,一道水蓝色的光华便已飞射而出,朝着那瓷碗之上射了过去。
孟婆原本以为眼前几人不过是普通的鬼魂罢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一个不防,便被那蓝色光华击在了瓷碗之上,啪地一声,那碗便已被击成了粉碎,里面那灰褐色的汤汁溅了她和江棘一身一脸。
江棘被那滚烫的汤汁烫得一个激灵,立时便清醒了过来,再看向一旁满脸焦急之色的无支祁,心中想起了这些年来对方对自己的悉心照料,便又生出了些不舍之情,连忙退后了两步,摇头对孟婆道:“不喝了。”
可此时的孟婆,却已经无暇去关心眼前的江棘了,而是一脸凝重地盯住了无支祁,冷声道:“你不是普通的鬼魂!你们究竟是谁?”
无支祁护主心切,上前两步便把江棘护在了身后,狞笑道:“不知死活的老太婆,竟敢三番两次蛊惑我家主上,今日当是饶不得你。”
一旁的云翔眼见无支祁动手,便心知要遭,只是二人这番交手实在是太快,他想要阻止却也来不及了,此时事情却已是不好收场,他也只得上前摊牌道:“孟婆,我们的身份,其实与你并无干系,我们此来地府,也不过是来处理些琐碎之事罢了,只望你与我们行个方便,就此放我们过去,如何?”
孟婆缓缓地打量了众人一圈,目露恍然之色,道:“原来你们并非鬼魂,而是用冥河水遮去了阳气的阳人。你们莫非不知?地府中有严令,不准阳人进入地府,违令者轻则扣除阳寿,重则打入地狱受刑。谢使君,范使君,就算他们不懂地府的规矩,难道你们二人也不懂吗?”
听了这话,谢必安与范无咎顿时皱紧了眉头,二人对视了一眼,只听谢必安道:“孟婆,这几位朋友虽然是阳人,却也都是来自天庭的朋友,不过是办些琐事便会离开,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孟婆冷笑道:“幽冥菩萨常说,你们阎王殿做事一向没有规矩,如今竟敢公然引阳人入地府,可见菩萨所言不虚。”
范无咎却已忍不住怒喝道:“地府的规矩,早就被你们的幽冥菩萨坏了个干净,又有何脸面说我们阎王殿没有规矩?”
孟婆道:“无论如何,阳人不准入地府的规矩,却是幽冥菩萨与十殿阎罗一起定下的,如今事实俱在,只待我将这几人拿下之后,便送到十殿阎罗面前,看他们还有何话说。”
黑白无常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难看无比,幽冥菩萨这些年来想尽了办法与十殿阎君为难,这孟婆想要借机再次发难,也是预料之中,实在是让人无可奈何。
“将我等拿下?”一旁的无支祁忽然仰天大笑道:“你一个区区小辈,也不知有几年的道行,竟敢如此口出狂言,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我看今日也留不得你了。”
说着,只见他那一双格外巨大的手掌一翻,便已泛起蓝莹莹的光芒,当头便向着孟婆拍了过去。
孟婆乃是尊圣修为的高手,也当然不会怕了无支祁,身形如同鬼魅般来回闪动着,便与无支祁战到了一处。
眼见事情已是越闹越僵,云翔心中也是无奈,只是这孟婆如此不依不饶,他也不好去劝说那向来桀骜的无支祁,只得打定了主意先与他一同对付孟婆,好赖先将她降服了再说。
略一沉吟,他先是对黑白无常道:“二位老哥,劳烦你们去桥头先将鬼魂驱散,莫要留下太多的人证,这孟婆便交由我们来对付吧。”
黑白无常修为不高,还真无法插手这样的战斗,只得道:“也罢,那你们小心一些,这孟婆深得幽冥菩萨信任,若是不能就此将他降服,只怕会给大家惹来无尽的麻烦。”
说完,二人便飞身而起,挥舞着哭丧棒去驱赶那谢聚集在桥头的鬼魂了,眼见情况已经完全失控,他们能做的,却也只是尽量控制住事情的影响罢了,至于那个孟婆,便也只能寄希望于云翔他们真能够对付得了了。
第一百二十七节 合击
当云翔带着吕方和九尾夫人缓缓地围上孟婆之时,她已经与无支祁交手了七八招了。
若是认真算来,孟婆乃是尊圣修为,还在离开了水的无支祁之上,尤其是她的行动速度之快,在云翔所见过的人之中,也只是略逊于浑天大圣罢了。
只是她与人战斗的经验似乎并不多,所以在招式的衔接上漏洞极多,这一点上却是远不如在妖界厮混了上万年的无支祁,所以这七八招下来,虽然还是孟婆占了一点便宜,局势却并非是悬殊的一边倒。
七八招过后,孟婆便也渐渐熟悉了攻击的节奏,瞅准了无支祁的一个漏洞,一记鬼爪抓在了无支祁的腰腹之上,打得对方惨呼一声,便连退五六步,显然已是受伤不轻。
她心中一喜,正要趁势追击,却不料无支祁经验极其丰富,劈手便甩出了一张蓝汪汪的大网,向着她便当头罩了下来。
她心中一惊,便想要闪身躲避,只可惜无支祁早已算出了她躲避的方向,让她躲闪不及,顿时被那大网裹了个正着。
这样随手施展的法术,自然算不得厉害,以孟婆的修为,只是身形略微一滞,随着功力运转全身,那大网顿时片片崩裂,消散于无形之中。然而,就是这一滞的工夫,却是给早已等在一旁的云翔留下了动手的机会。
眼见身形如鬼魅般飘忽的孟婆终于停顿了片刻,云翔顿时大喝一声:“动手。”便已和身扑了上去。
只见他右手一挥,凭空凝出了一只赤红色的手爪,向着孟婆便当头抓了过去,正是从乌九那里学来的攻击法术烈阳爪。
与此同时,早已有所准备的吕方也诵念道:“天地无极,五行借法。”接着便劈手甩出了三道青黄色的符箓,向着孟婆的头顶和两肩激射而去。
这三道符箓有个名头,唤作三才锁阴符,是茅山一脉最拿手的符箓,对付鬼魅之属最是有效,专门用来锁住鬼魂的体内的气息运转,也正是他预备在地府中大展身手的招式。
其余人之中,九尾夫人轻轻挥舞着手中的烟杆,口中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轻呼之声,显然已是施展开了大衍幻术。
而江棘、胡宁、山鬼兄弟四人却并未轻易出手,而是缓缓地退到了一旁观战,这也是他们来此之前便商议好的,他们四人身手太差,若是不到关键时刻,还是不要轻易出手了,免得碍了其他人的手脚。
孟婆没想到竟然所有人都同时对她出手,心中一惊,只得放弃了追击无支祁,转身迎向了攻过来的众人。
最先到达她面前的,却正是吕方那三枚三才锁阴阵符箓,此时她刚刚挣脱了无支祁的大网,正是躲闪不便的时候,眼见那符箓来势如电,只得勉强一矮身,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
然而,还不待她再有动作,却忽然觉得体内的阴气一滞,运转已是不畅,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了。
她心中更是惊疑,略微偏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刚刚躲过去那三枚符箓,不知何时却已黏在了她的肩头之上,正在熊熊燃烧着,而额头之上略感温热,显然也有一枚符箓正在燃烧之中,为何会出现如此奇怪的情况,却着实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毫无疑问,吕方的符箓之所以能够击中目标,正式九尾夫人的功劳。孟婆的神魂太过强大,又正在全神防备之中,要想用幻术将她迷惑并不容易,但利用大衍幻术制造一些她感觉上的偏差,却并非难事,成功使得那三道符箓击中了孟婆。
吕方丢出的符箓乃是用上等的符纸朱砂精心所画,绝非一般符咒可比,即便是以孟婆只能,也被困在当场,即便是她运转起全身的功力,却也只能加快那符箓燃烧的速度,在符箓完全烧尽之前,也无法挣脱出来。而这个过程,至少也需要一息的工夫。
高手相斗,一息的时间,往往就足以决定胜负了。孟婆身上的符箓尚未燃尽,云翔的烈阳爪便已经攻到了她的顶门之上。
按理说来,以她的修为,即便是云翔用尽了全力,也未必能够伤的了她,可那烈阳爪乃是上古金乌传下来的秘法,威势当真是不可抵挡,一击之下,便已穿破了她的顶门,刺入了她的鬼体之中。
她眼中露出了惊惧的神色,眼睁睁看着那闪着赤红色光芒的手爪攻了过来,顿时惨叫一声,便已受了重伤。
堂堂一位尊圣修为的鬼族前辈,赫赫有名的冥府孟婆,竟然在一招之间,便伤在了一群妖族大圣的合力攻击之下,这一幕当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感觉到无穷无尽的灼热之力从顶门涌入了她的鬼体之内,肆意地毁灭着她体内的阴气,孟婆根本顾不上去痛苦,便只能强自运转起法力,去抵抗云翔那一爪之力。
这样一来,云翔只觉得手爪之上传来了刺骨的寒意,功力的运转立时便迟缓了下来。孟婆毕竟是尊圣级别的高手,修为实在是强他太多了,一旦进入了比拼功力的阶段,他实在是难以占的了便宜,即便是他先出手伤到了对方。
随着孟婆身上功力的不断催动,云翔那用功力凝出的赤红手爪开始慢慢变为了青白之色,一点一点地被挤出了孟婆的头顶。
一旁的吕方见势不妙,连忙迎上前去,一双手掌闪着金色的光芒,便重重地打在了孟婆的后心之上,只可惜,他的功力比起云翔还不如,孟婆只是身形一震,嘴角再溢出了一丝鬼血,接着手臂一扬,射出了一道青光,打得吕方倒飞而出,落在了奈何桥边半天也爬不起来。
砰,云翔那全身功力凝聚的手爪终于无法再支撑下去,化作一片飞灰四散飘扬。云翔如遭雷击,连退数步,只觉得浑身经脉生疼,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了。而孟婆却手掌再次一扬,便将他也打得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云翔心中暗叹一声,可惜了,如果仙毒珠尚在,能够在烈阳爪中夹杂一些火髓毒,也不会被对方如此轻易破除了,只是如今,他却已是尽力了。尊圣与大圣的修为,实在是天差地别,即便是占尽了先手,却也终究只能换来个两败俱伤而已。
第一百二十八节 最后的手段
孟婆费尽手段,才终于抵挡住了云翔几人这一轮致命攻击,只见她抬手擦去了嘴角的鬼血,盘腿坐在了地上,冷冷地道:“也不知你们是阎王殿从哪里请来的修士,竟敢偷袭于我,能够将老婆子伤成这样,却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云翔几人见状,眼中又闪过了希望的神色,看这架势,孟婆也是受伤不轻,必须运功恢复伤势,一时间却也无法乘胜追击了。
如此一来,大家比拼的就是恢复的速度了,而且自己这边还有九尾夫人他们几个尚未受伤,足以干扰到对方的恢复速度,自己这边还是有些赢面的。
想及此处,云翔、吕方、无支祁不约而同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枚丹药塞入了口中,正是神农山所产的三转金丹,这东西在双叉寨如今已经成了标准配置,用来疗伤倒是最合适不过了。
与此同时,九尾夫人、江棘、胡宁和山鬼兄弟也连忙围了过来,守在了三人的旁边,他们要么是不擅搏斗,要么是功力不济,也不敢轻易上前攻击孟婆,为了保险起见,也只能过来为三人护法了。
三转金丹的药效本来就极强,三人方才吃下去不久,脸上便纷纷恢复了血色,想来应该能够先于孟婆恢复伤势,到时候便能够再次掌握住局面了。
然而,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孟婆却全无焦急之色,只见她轻轻一挥手,一旁的那口大锅之中便飞射出来了一道忘怀汤,从她头顶当头浇了下来,那滚烫的汤汁一遇到她的鬼体,立刻便散出了一片雾气。
待得雾气散尽之时,她已是长身而起,脸上恢复了奕奕神采,谁也没有想到,这忘怀汤对孟婆来说,竟然也是疗伤的良药,效果还远超过普通伤药百倍。
见众人都是一脸骇然地看着她,孟婆冷笑道:“好了,地府终究是我的地方,既然你们来了这里,便也只能与我一同去见幽冥菩萨,请他老人家来给老婆子做主了。不过,生人进不得枉死城,老婆子也只能费些手脚,先将你们都变作鬼魂,再做打算了。”
说到这,她随手一指云翔,淡淡地道:“你看起来像是这些人的头领,就从你开始吧。”说着,她身形一闪,便如鬼魅般向着云翔飘了过来,一只鬼爪上闪着青白色的光芒向着云翔当头抓来,显然是想报复云翔刚才那一爪之仇。
一旁的九尾夫人见状,连忙娇叱一声,九条红菱齐齐飞出,便朝着她那手爪之上缠了上去,同时手中烟杆一挥,那九条红菱便化作了九条吞天巨龙扑了过去,与此同时,她与云翔也消失在了孟婆的视线之中。
“区区幻术,贻笑大方。小小山神,竟敢与我动手,却是不能轻饶了你。”孟婆脸色一寒,身形连闪之下,那巨龙却根本无法碰到她分毫,紧接着,她猛然一掌挥出,击在了一处虚空之上。
啊,只听一声惨呼传来,虚空中便现出了九尾夫人身形来,而孟婆那一掌,却正正打在了她的胸口,打得她受伤而退,幻术也应声破去,露出了身后三丈外的云翔。
在九尾夫人惊骇的眼神中,孟婆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再次探手成爪,便向着云翔的顶门抓了过去,誓要将他毙于当场。在场其余几人顿时惊呼一声,连忙便要上前相救,只可惜,孟婆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没人能够赶得上来。
此时的云翔,冷冷地看着眼前一脸恨意的孟婆,脸上却并无惊恐之色。
事实上,此时的他,虽然全身提不起一丝力道,却并非毫无抵抗之力,因为,他还有右手,一只并不属于他控制的右手。
隐藏在云翔体内的乌九,其实原本并不希望过早暴露出来,因为对他来说,现在初来乍到,地府的实力还不明朗,过早暴露就意味着危险,昔日的妖王金乌,早就成了一个谨慎到了胆小的人物。
只是,无论从立场还是感情上,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云翔就此死去,所以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已经传音给云翔,待得孟婆靠近,他就会亲自出手,以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直接抹杀掉孟婆。
孟婆的身影闪电般地来到了云翔身前,冷笑一声,青白色的手爪便要当头击下,然而,就在此时,她忽然看到云翔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接着她就觉得神魂一震,浑身都僵在了那里,连手指都无法移动分毫了。
此时的孟婆,简直是惊骇欲死,因为作为鬼族,他对神魂之力的了解更胜常人许多,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忽然出现了异样,是因为有一股强大无匹的魂力如同山岳般向她压了过来,与这道魂力相比,自己的神魂弱小得就如同一只蝼蚁,除了束手就缚,简直是无法作出丝毫有效的抵抗。
这是什么情况?一个区区大圣修为的小辈,为何会有比尊圣还要强大百倍的魂力?
此时的她却根本无暇细想这些,因为接下来,她的神魂便已完全受到了震慑,意识也陷入了混乱之中,根本无法再思考任何事情。
只见云翔的右手忽然发出了金红色的光芒,夹杂着比之前强大上千倍的力道,便向着她的胸口抓了过来。只要这一爪抓实了,孟婆的神魂都会被这山岳般的魂力碾压成了粉碎,世间再无她存在过的任何痕迹。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孟婆的身后忽然冲过来了一道人影,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狠狠地扑倒在了地上,使得她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云翔这一爪。
这一下,不但是云翔,就连躲在他体内的乌九都大吃一惊,因为此时孟婆的周围三尺之内,已经被他的魂力完全笼罩,寻常人只要接近了这个范围,便会被他的魂力所震慑,根本无法再做出任何动作。
此人能够闯入乌九的魂力范围,而行动不受到任何的影响,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的神魂之强甚至不在乌九之下。
而当云翔看清了来人身份的时候,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三界中,能够在神魂上不弱于乌九的,也许只有这一人了吧。
江棘,共工残魂寄身的江棘。
事实上,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江棘此举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救孟婆,而是为了救云翔。
之前在孟婆要攻击云翔之时,原本守护在无支祁旁边的江棘便率先先朝着孟婆追了过来,想要阻止她杀害云翔,只可惜,孟婆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实在是追之不及,只得一路跟在了对方的身后。
而当孟婆到达云翔身前之时,却因为被乌九的魂力锁死,根本无法移动分毫,才终于给江棘提供了机会,让他能够追了上来。
在他的角度上,因为身体的遮挡,根本无法看到乌九施展出的烈阳爪,只以为是孟婆正要对云翔下手,所以才会拼尽全力扑倒了孟婆,阴错阳差地将她救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九节 落水
江棘在最关键的时刻扑倒了孟婆,却浑然不知自己是救了对方,事实上,之前因为他的迟疑才会惹来了这般麻烦,也让他心中多有悔恨之意。眼见云翔差点就折在了对方的手中,他心中正是愤恨不已,此时一脸狰狞之色,抡起了拳头便朝着孟婆的脸上砸了过去。
砰砰砰,双接连锤过去,顿时打得孟婆那一张老脸如同破布般颤抖不已,看起来倒是煞是解气,只可惜,以他的力道,连寻常妖族大圣都大有不如,自然也不可能真正伤到了孟婆,反倒将她从神魂震慑的状态中打醒了过来。
孟婆刚一恢复神志,便看到江棘正在挥舞着双拳不停地殴打她,顿时让她又羞又怒,大喝道:“好个小辈,竟然连你也敢来讨便宜,那老婆子便先将你的神魂抽离出来,看看你还有什么威风。”
说着,她再次举手成爪,抓向了江棘的顶门,正是人的神魂所在之处。
江棘眼见孟婆忽然对他动手,顿时吃了一惊,连忙便举手想要抵挡,只可惜,他的速度比起孟婆来却实在是差了太远,他的手臂才刚刚抬起了一半,孟婆的手爪便已结结实实地抓在了他的顶门之上,鬼力透过手爪便向着他的神魂探了过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的鬼力很快便找到了江棘体内的神魂所在,正要将那神魂从他的身体中抽离出来,忽然之间,她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感觉传了过来,却是比那乌九还要强横上百倍的魂力,沿着她的手爪涌向了她的神魂,再次将她的神魂牢牢地锁死了。当然了,以她的神魂强度,连分辨出二者的区别都无法做到。
上古水神共工的神魂,不容任何侵犯,虽然江棘没有能力自由地使用,却并不妨碍那神魂的自发反击。
说起来,孟婆今日也实在是太过倒霉了,其实以她的修为,可以说占尽了优势,若是出手对付其他任何人,都无人能够抵挡。可她却偏偏先是选择了乌九护持的云翔,又选择了共工傍身的江棘,如此运道,实在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然而,事情神奇就神奇在,孟婆这第二次作死的行为,却再次被人救了下来。
就在共工的魂力自发地涌向了孟婆的神魂,要将她彻底抹杀之时,一道人影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身旁,一把将她从江棘的身下揪了出来,再次挽回了她的性命。
这一次出手的,却是向来以江棘仆从自居的无支祁。
在场众人中,若论修为,终究还是无支祁最高,所以他也最先从伤势中恢复了过来,眼见孟婆对江棘出手,他顿时又惊又怒,生怕主上真的会被这鬼婆子伤到,所以便第一时间前来营救了。
不得不说,从这个角度看来,孟婆的运气其实也不算倒霉到了极点。
无支祁心中正是愤恨异常,下手自然也不会有丝毫的留情,双掌中裹挟着澎湃的水系法力,法术已是接连使出,朝着对方便猛攻了过去。
他的攻击力道,自然远超过江棘的拳头百倍,当孟婆再次恢复神志之时,已是身受重伤,连鬼体都快要被他打散了。
眼看无支祁双掌中射出两道蓝色劲气,如同两条怒龙般旋转着向着她卷了过来,她根本顾不得细想,双手连挥之下,一旁的那口大锅便已整个凌空飞起,一大锅忘怀汤当头便朝着她整个泼洒了过来。
嗤,水雾再次升起,却比起刚才来还要浓厚得多,两条怒龙陷入其中便不见了踪迹,当浓雾渐渐散去之时,孟婆的身影却仍是稳稳地站在中央,鬼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伤势,口中也发出了桀桀怪笑之声。
再次目睹孟婆这利用忘怀汤恢复鬼体的能力,在场众人眼中顿时露出了绝望的神色,战斗到了这个程度,大家都已经施展出了全部的手段,可这孟婆便如小强般怎么打都能恢复过来,这样的敌人,实在是让人无奈啊。
眼见孟婆也许用不了多久便能够再次恢复到全盛之时,到了那时候,在场诸人只怕仍是难逃败亡之局,无支祁顿时心中一横,猛然怒喝一声,便拼尽了全力和身扑上,在孟婆的惊呼声之中,二人便直接飞出了十余丈之远,接着只听噗通一声,两道人影一同落入了滚滚的冥河之中。
“不好!”这一下,所有人都齐齐惊呼一声,连忙互相搀扶着爬起身,来到桥边向下观望,却见那黑漆漆的河水深不见底,早已没了两人的踪影。
“怎会如此?无支祁!”这叫声是江棘发出来的,足足有七个字之多,已经算是破纪录了,也足以见得相处这几年下来,二人的交情依然不浅。
云翔连忙出声安慰道:“江兄莫急,无兄在水下的功夫极为了得,定然不会有什么事的。咱们稍等片刻,说不定他便能够上来了。”
谁知,一旁的伶俐虫却插口道:“大寨主,这冥河之水,乃是至阴至死之气的弱水,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即便是无前辈能够安然无恙,却也未必能够上得来啊。我觉得......哎呦。”
话刚说到一半,却是精细鬼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将他那后半句踹了回去,很显然,这种时候,这样的话实在是不合时宜,只会让人更添忧虑。
江棘身形一闪,便要跃入水中去寻找无支祁,所幸云翔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忙道:“江兄,若是这水中连无兄都无法上来,你便是下去了也是白搭,不如让我来试试。”
说着,他在怀中一摸,便已出去了分浪定海戟,也顾不得身上尚未恢复的伤势,便已运转功力注入了长戟之中,一道巨大的戟影幻化而出,便凌空朝着那河面之上劈了过去。
定海戟乃是水中至宝,这一戟劈下,漆黑的冥河水顿时被分成了两段,如同两道悬崖般矗立在那里,足足有百丈之高。
众人连忙向着那水浪悬崖下方看去,却顿时大吃一惊,只见那悬崖之下,竟然仍是流动着的河水,足以见得这冥河的深度远不止百丈,也不知究竟有多深。
云翔这一戟分开的水浪,足足凝立了半分钟之多,方才轰然倒塌,再次恢复了流动,可自始至终,众人仍然没有见到无支祁和孟婆的身影。
第一百三十节 无支祁的下落
滚滚冥河水,深不见底,无支祁带着孟婆坠入其中,也不知到底是死是活,让众人的情绪都变得极为低落。
正在这时,只听得一旁的胡宁忽然开口道:“对了,云叔叔,我忽然想起来,之前卜算到咱们前来地府的时候,这位无前辈并不在其中,只有这位江叔叔罢了,之前还道是自己功力不济,没有看个真切,如今想来,只怕是早有注定啊。”
云翔脸色一沉,忽然心中一动,道:“宁儿,那你快快过来卜算一下,无前辈到底吉凶如何?”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眼光顿时全都汇聚到了胡宁的身上,虽然他们大多并不太相信所谓的卜算之术,但人到了绝望的时候,有时却反倒会将希望寄托于这些虚无缥缈之事上。
胡宁被众人看得有些紧张,只得道:“云叔叔,无前辈的修为实在是太高了,以我的修为为他卜算,只怕未必能够算得真切啊。”
云翔忙道:“无妨,你且试着卜算便是,若有结果便是最好,若无结果,倒也无妨。”九尾夫人也连忙帮腔道:“宁儿,之前你在压龙山卜算过几次,不是都挺准的吗?让你算你就算,不用怕,即便是算不出,也没人会怪你的。”
胡宁听了这话,方才点头道:“那好,我算便是了,不知这位无前辈的名讳是什么?原身又是什么?”
“无支祁,上古水猿。”抢着答话的却是江棘。
胡宁点了点头,取出了法宝铜钱,便已念动起了咒语来。
随着那铜钱贴在了他的前额之上,他微闭的眼珠飞快地转动着,脸上却渐渐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口中也轻叹道:“咦?怎会这样?”
众人顿时紧张了起来,性急的吕方当即便要开口询问,却被九尾夫人及时地挥手制止了。占卜的过程最忌被人打搅,否则便会使得效果大打折扣,占卜者也会伤到元气,她这个当母亲的自然也是最清楚不过了。
直到那铜钱自行落回了胡宁的手中,他缓缓张开了双眼,略带疲惫地喘了口气,九尾夫人才连忙问道:“宁儿,结果如何?无前辈是否安然无恙?”
胡宁回忆着刚才隐约看到的景象,道:“这个......性命之忧应该是没有吧,不过安然无恙却也算不上。”
云翔忙道:“到底你看到了什么,赶紧细细说来。”
胡宁道:“我倒是看到他回到了陆地上,只是周围的景致与这里大为不同,似乎并非是在地府,而且......而且他......”
云翔追问道:“他可是受了伤?”
胡宁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受伤,只是我若说出来,只怕你们也不会相信。”
九尾夫人叱道:“宁儿,莫要卖关子,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尽管直说便是。”
胡宁叹了口气,道:“我看到他的肚子大如斗,而且还在不停地干呕,好像......好像怀孕了一般。”
“什么?怀孕?”一旁的吕方却已是忍不住惊呼道:“无前辈乃是男子,又怎么可能怀孕?你这卜算,定然是不灵了,我看还是再重新卜算上一次吧。”
胡宁摇头道:“吕叔叔,我刚才看得千真万确,无前辈的状态确实如此,而且我还看到他掀起了衣服,肚皮里面分明是有东西在动。”
吕方面露不豫之色,正要再开口反驳,却听得云翔忽然开口道:“吕兄,你有所不知,男人还真有可能怀孕,而且我还亲眼见到过。”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露出了更加疑惑的神色,齐齐向着云翔看了过去。
不错,云翔不但见过男人怀孕,甚至还见到过男人生产。而且他还知道,这个世界上让男人怀孕的办法,至少有两种,正是旻天县的子父泉和西梁的子母河。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怎么看也不像是胡宁瞎编的,倒是让云翔更多出来几分信心,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落入了冥河中的无支祁,又怎么会返回了阳间,而且还落入了这两个神奇的水流之中。
众人闻言顿时大吃一惊,江棘忙问道:“在哪里?”
云翔道:“江兄,我确实知道这样的地方,只是这地方不止一处,无前辈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敢确定,宁儿,除了无前辈,你可还注意到周围有什么别的东西?”
胡宁挠了挠头,回忆道:“刚才我实在是太过吃惊了,还真不曾注意到了别的什么,对了,我隐约看到无前辈似乎坐在一口井边上。”
“一口井?”云翔顿时脸色大变,忙问道:“还有别的什么?”
胡宁无奈摇头道:“我功力不济,其他更远的东西,却是看不清楚了。”
云翔沉声道:“可以判断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吗?”
胡宁道:“按照画面的清晰程度来判断,应该是未来三个月内发生的事情。”
云翔紧紧皱起了眉头,沉吟了半晌,方才缓缓舒展开来。
这一口井的出现,让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旻天县里的子父泉,可仔细一想,又不尽然,西梁女国也有一口落胎泉,身怀六甲的无支祁出现在落胎泉,也是合情合理的,所以,这个信息反倒是没有太多的价值了。
这样一来,无支祁同样还是可能在西梁女国或者旻天县,可结果却是天差地别了。
如果他到了西梁女国,那里现在又没有谢晓蓉在,最多有一个如意真君,谅来也无法伤得到他,那他就已经安全了。可若是他到了旻天县,那里可是西天的重镇,只怕就真是有去无回了,可即便是他知道了此事,也没有任何办法前去营救。这一切,也只能看无支祁的命数了。
见江棘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云翔强笑道:“江兄,我已经大概猜到了无兄的所在,谅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那地方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如今咱们还身处险地,待得离开了地府,我再与你们细说便是。”
江棘略带狐疑地看了云翔一眼,见他递来了一个放心的眼神,顿时心中稍定,勉强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这时,黑白无常二人也从远处又走了回来。
他们毕竟是地府的人,对孟婆多有忌惮之心,并不敢与她正面冲突,所以刚才借着驱赶鬼魂的机会远远地躲开了,可事实上,他们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边的情况,直到无支祁与孟婆双双坠入了冥河之中,方才敢回来与众人相见。
谢必安来到云翔身旁,叹了口气道:“云兄弟,这冥河深不见底,即便是那位前辈有通天彻地之能,落到里面怕是也难以出来,你们还是节哀顺变吧。事到如今,你又有何打算?”
云翔无奈摇了摇头,道:“两位老哥,如今落入河中的可不止是无前辈,还有那孟婆,可是惹来了麻烦?”
谢必安苦笑道:“麻烦自然是不小,不过如今这结果,反倒是成了不幸中的大幸,尚需要咱们好好合计一下应对之策。”
云翔原本以为他们已是惹了天大的灾祸,可此时听谢必安的语气,似乎并不是太过慌张,忙道:“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谢兄赶紧说来听听。”
谢必安点了点头,便向众人分析起了当前的形势。
第一百三十二节 岔路
卦象大吉,胡宁亲眼看到了大家回到双叉寨喝酒吃肉,所以实在不必有什么可担心的。一行人跟着黑白无常过了奈何桥,沿着大路向前行去。
眼看众人都在默默赶路,胡宁轻轻一拉云翔,将他留在了队伍的最后,低声道:“云叔叔,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云翔奇道:“什么事?你尽管说便是了。”
胡宁看了看其余人都未注意到他们,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道:“其实,我的卜算之术唤做天乩术,与那谛听的地听**一般,消耗也是不小,每次施展完也要休息一些时候的,不过我不需要休息一个月,只要一天就足够了。”
云翔点点头道:“不错,你法术可是窥探天机,有些限制也是正常的,不然的话......”说到这,他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道:“那你刚才不是施展了两次吗?”
胡宁压低了声音道:“刚才第二次施法,我是骗你们的,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
“没看到?”云翔的脸色顿时变了,一脸不善地看着胡宁道:“这是何意?”
胡宁道:“云叔叔,我虽然没有算到咱们此去的吉凶,但我以前算到过,咱们终究还是会走上这条路的,所以便只能这样骗你们了。
而且,我也能看出来,你其实是希望这样做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家交代罢了,所以我说谎,也是为了帮你一把。
我师傅曾说过,十卜九骗,若是每次卜算都泄露天机的话,世间也早就不该有卜者的存在了。无论真假,都要能帮助到世人,方才是卜算一道的真谛所在。这道理我以前总是想不明白,不过今天,我好像才真的明白了。”
合着这鬼谷子教的卜算之术,还包括了骗人的玩意啊。当然,这种东西倒是可以激励士气,也不是毫无作用。
云翔好像不认识一样盯着胡宁看了许久,方才叹道:“也罢,既然骗都已经骗了,那就一条道走到黑吧。不过切记,此事千万别告诉别人,便是连你母亲都别说,免得他们担心。”
胡宁笑道:“云叔叔放心,我明白的,若是告诉了别人,我的卜算就毫无意义了。”
云翔心中一动,奇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胡宁理所当然地道:“你是拿主意的人,必须保证清醒,所以我自然要跟你说实话了,不然可就会害了大家。”
云翔奇道:“这也是你师傅教的?”
胡宁点头道:“正是。”
好嘛,看这架势,估计后世那些大忽悠也都算是真传了,只是漏学了那一点真功夫罢了。
“对了,”云翔心念一动,又问道:“无支祁的事,总该是真的吧?”
胡宁点头道:“那个自然是真的,费了我不少力气。”
云翔哈哈一笑,道:“今日才发现,你这小子真有点意思,以后没事干可以来双叉寨找我,咱们爷俩好好聊聊。”
胡宁嬉笑道:“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啊,可不带反悔的,那我以后就多往双叉寨去了。我娘的压龙山实在是太闷了,她又什么都要管,我早就不想待了,只是她不肯放我离开罢了。以后我没事就去双叉寨,有您老给我垫着,想来她也不会生气的。”
云翔闻言顿时一愣,转头看向九尾夫人,却见她也正在偷偷打量着他们,见被他发现,顿时脸色一红,连忙转过了头去。再回头看了看正是一脸喜色的胡宁,忽然间,他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说笑之间,众人一路前行,不多时,便见到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分叉,一条仍是大路,一条却要窄上不少。
黑白无常停下了脚步,谢必安一指那大路介绍道:“这条大路便是通往酆都城去的,以后若是有空,各位兄弟可以过来盘桓几日,我亲自带你们玩耍一番,也让你们见识见识人死后的精彩之处。”
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云翔几人面面相觑,却也不知是否该答应,只能以沉默回应。
谢必安又一指那条小路道:“这条小路便是去枉死城的路,咱们这次却是要走这一条了。”
云翔奇道:“谢老哥,那些枉死之人前往枉死城,莫非也是你们鬼差领路吗?”
谢必安摇头道:“哪个会替枉死城引路?枉死之人,业障遮眼,根本看不到阳关大道,都是自己走上这条小路的。”
说到这,他抬头看了看那乌沉沉的天空,道:“眼下时候不早了,咱们得加快赶路,过了恶狗岭、金鸡山和野**,清早就能赶到枉死城了。”
吕方问道:“怎的还有这么远?恶狗岭、金鸡山和野**又是什么破地方?”
谢必安解释道:“冥界不但是人死之后的归宿,牲畜野兽也要来此,只是不归我们阎王殿管罢了。这些牲畜野兽有些散居于冥界各处,有些会聚集在一起自保,等待每月轮回谱开启时便去争那一线投胎转世的机会。这恶狗岭和金鸡岭,便是凡间的狗和鸡死后所来的地方。”
吕方一听这话,顿时乐了,笑道:“那可有驴死后待的地方?”
谢必安点头道:“自然是有的,不但有,而且还是好地方。”
吕方顿时心中一阵骄傲,忙问道:“在哪里?”
谢必安一指前方道:“听说枉死城所在之处,以前唤做野驴坡,可当真是个好地方,不过后来幽冥菩萨在那里建了枉死城,就把驴魂全都赶走了,也不知赶到了何处。”
吕方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狠狠地啐出了一口唾沫,怒道:“这些该死的秃驴,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不对,不是秃驴,应该是秃王八。”
这时,一旁的胡宁忽然插口问道:“那野**又是什么地方?”
谢必安道:“所有鬼魂之中,以人类鬼魂灵性最强,许多牲畜的鬼魂都会去扑咬人类的鬼魂,以求增强灵性,后世投胎为人。所以当那些枉死的鬼魂路过野狗岭和金鸡岭的时候,便会被鸡犬的鬼魂攻击,若是能够逃过去,便可以到达枉死城,若是神魂受损太重,便会留在野**中,吞食其他人以夺取灵气。其实最后真正能够挺过这三关,平安到达枉死城的鬼魂,也不过十之二三罢了。”
众人听他这一说,顿时有些愕然,没想到这前往枉死城的路上还如此不太平。
九尾夫人忍不住叹道:“枉死鬼已经够可怜的了,怎的还要受这许多罪过?佛门不是总是说慈悲为怀吗,怎么幽冥菩萨也不管管?”
谢必安嘿嘿一笑,道:“夫人只记得佛门慈悲,却忘了佛门广大,不渡无缘之人,过不了这三关,就是无缘之人呗,幽冥菩萨的慈悲又哪里会施舍给他们?”
九尾夫人摇头再次叹息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云翔想到当年欧阳傲前往枉死城,定然也是过了这三关的,所受的罪过只怕不少,顿时心中有些沉重,摇了摇头,意兴索然地道:“别耽误时间了,走吧。”
第一百三十三节 恶狗岭
一行九人一路前行,来不过半个小时的工夫,便已来到了一座大山之下,道路正蜿蜒向山上而去,谢必安一指那山道:“这就是恶狗岭了。”
众人点了点头,正要迈步上山,忽然觉出有些不对,只见周围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了许多人类鬼魂,足足有三四十个,向着他们的方向缓缓涌了过来。
云翔一皱眉,道:“他们要做什么?”
谢必安笑道:“不必担心,这些都是想上山却又不敢的鬼魂,每次有鬼差路过,他们便想着跟在后面过去,有些鬼差心善,便也不介意护送他们前往枉死城,可有些鬼差嫌碍眼,便会将他们赶开。兄弟你是什么意思?”
云翔叹道:“无妨,就让他们跟着吧。”
谢必安笑道:“云兄弟倒是个善心人。”说着,他与范无咎各自取出了哭丧棒,道:“这山里的恶犬不少,我们兄弟来开路,大家跟紧了。”
没想到,此时吕方却猛然向前一窜,挡在了二人的面前,笑道:“老谢,老范,这开路的活计,还是让给我吧。”
谢必安顿时一愣,忙道:“吕兄弟,你们之前在奈何桥上耗费功力不少,又何必如此客气?”
吕方嘿嘿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乾坤袋,伸手就从里面抓出了一大把黄符,道:“老子画了整整四个月的御鬼符,至今却一张也没用出去呢,这些土鸡瓦狗,正好给老子练手。”
谢必安恍然大悟,凑上前看了看,啧啧叹道道:“果然是茅山的御鬼符,这符纸和朱砂,都是上上之选,不简单,不简单啊。”
吕方心中得意,递给他一张符纸,道:“那你再仔细看看,这符画得如何?”
谢必安接过符纸看了半天,眼角的肌肉抽动了两下,方才强笑道:“茅山符箓之术名扬三界,我也是一知半解罢了,看不懂,看不懂啊,不过想来定然是精妙无比。”
吕方哈哈一笑,道:“瞧出来精妙便好,看我为大家开路。先说好,你们谁也不许出手啊,否则便是不给我吕某人面子了。”
说着,他抄着那一大把黄符,便率先迈开大步向着野狗岭上走了过去。众人对视了一眼,也只能无奈跟在了他的身后,倒是黑白无常将手中的哭丧棒握得更紧了。
这野狗岭上并无草木,净是些黑漆漆的枯树,阴森森的果然有些地府的景象。众人方才沿路走了不远,便见到一棵树后面闪出来七条恶狗的魂魄,看上去甚是凶煞,呜呜低吼地看着众人。
吕方一见这些狗魂,顿时大喜过望,抄起七张黄符,口中念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疾!”话音未落,那七张黄符便已飞射而出,朝着那七条恶狗飞了过去。
嗷,七条恶狗厉叫一声,便齐齐飞身蹿起,朝着吕方猛扑而上。可那区区犬魂的速度又怎能比得上吕方苦练多年的甩符工夫?只听啪,啪,啪,七声轻响,七道黄符便正正地贴在了七条犬魂的身上,一条都没有漏下,而符纸上的力道也是十足,将七条恶犬全都打落在了地上。
“吕兄,好身手!”云翔自讨也没本事将那些轻飘飘的符纸甩得如此又快又准又强,忍不住出声赞了一句。
吕方得意一笑,手捏法诀道:“瞧好了啊,好戏还在后头,给我定!”
话音一落,那七条恶犬顿时凝立不动了,吕方心中更是得意,正打算开口再炫耀上两句,却不想其中的两只犬魂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便猛然再次扑起,向着他咬了上来。
吕方笑容一僵,手中法诀连捏,道:“奇怪,怎么这两条不肯听?定,给我定住!”
不想,那两条恶犬却是浑然不知,一条狠狠地咬在了吕方的胳膊上,一条却咬在了吕方的大腿上。
吕方顿时惨叫一声,怒喝道:“该死的家伙,既然不肯定,就给老子去死。”说着,他双手泛起了金光,猛然两掌击出,便将那两条犬魂打得消散而去。
区区两条犬魂的噬咬,自然不可能真的伤到他,却也让他丢了不小的面子,回头看了看一脸戏谑神色的众人,他忍不住对身后的谢必安抱怨道:“老谢,你看着那恶犬咬我,怎的也不用棒子帮我赶走?”
不等谢必安说话,便听得胡宁笑道:“吕叔叔,你都说了,谁敢出手就是不给你面子,我看两位无常大叔定是不敢不给你面子。”
吕方这才想起刚才的豪言壮语,只得认了这个哑巴亏,不再多说废话。
他又转头看向了被定住那五只恶犬,口中念念有词,手上的法诀也接连变化,没过多时,那五道黄符自行燃烧了起来,待得符纸燃尽,那五条犬魂竟然不再凶恶,而是乖乖地走上前来,跪坐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手倒当真是有些看头了,众人齐声叫好,连云翔也叹道:“这才真是好手段。”
吕方顿时又得意了起来,趾高气扬地指挥着五条犬魂在前面开路,自己则悠然地跟在了后面。
前行了没几步,树后又窜出来二十余条犬魂。
吕方一面指挥着犬魂抵挡,一面继续射出黄符控制,结果不出所料,五条犬魂很快就被撕成了碎片,而他的黄符也就六七成的成功率,再次被咬了五六口之后,他才勉强打发了这些犬魂,身前倒是多出来十来条犬魂守护。
接下来的路程里,犬魂是越来越密集,有时动辄就会出现上百条,不过吕方已经学乖了,只要黄符失效,就会立马补上一道,被咬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只是那黄符消耗的速度,让黑白无常都不由得有些心疼了。
这样的符纸和朱砂,普通茅山弟子能画上个几张,便会当做宝贝藏起来了,可吕方却如同丢垃圾般满不在乎,果然不愧是来自上八洞的仙兽啊,光是富庶程度就已经让人甘拜下风了。
等过了恶狗岭之后,吕方身前已经有上千条犬魂跟随了,浩浩荡荡地当真煞是壮观。
按理说来,他这御鬼符其实是有时效性的,时间一过,犬魂就会恢复凶性,可此时看着这上千条陪他一路浴血奋战过来的犬魂,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些不舍的心思。
最终,在精挑细选之下,他选出了其中最强壮的二十来条犬魂,又取出了二十来张精心制作的收魂咒,将其收了起来,打算带回去好好炼制一番。也不是他不想多收一些,只是这收魂符比较难画,他一共就画了近百道,而且收魂咒施展起来也比较耗费法力,所以只能收取这么多了。
按理说来,私自收取地府的阴魂,肯定也违反了地府的法令,不过这种时候,黑白无常当然不肯为了这些小事得罪吕方,便也任由他去了。
最终,吕方惋惜地挥手告别了其余的犬魂,带领众人一路继续向前而去。
第一百三十四节 吕方认怂
方才过了恶狗岭,前方便到达了金鸡岭。
那些鸡活着的时候倒还温顺,死了以后却甚是凶煞,双爪如铁钩,鸡嘴如鹰喙,专门啄食亡人的魂魄,虽然未必比得上犬魂厉害,但一过来就是几百上千只,铺天盖地的,更是难以对付了。
一看这景象,以吕方那狂妄的性格,也难免头皮发麻,就算他再厉害,一次也最多丢出去十几二十道黄符,要是等几百道黄符丢出去,怕是也要被那些鸡鬼魂啄成筛子了。
这种情况下,要脸皮也没啥用处了,他连忙求援道:“各位兄弟快来助我,这些鸡鬼魂也未免太多了,我不是对手。”
云翔见状也不敢大意,连忙便要与众人上前救援,却被黑白无常一把拦下了,只听谢必安道:“云兄弟莫急,且交给我们兄弟便是了。”
说着,只见二人齐齐上前,右手拿着哭丧棒护在身前,左手猛然在怀中一掏,便抓出了一把黄澄澄的东西,直接洒向了一旁的树林之中。那些鸡鬼魂一见这些东西,顿时便乱了方寸,至少上百只齐齐掉转了方向,便朝着那些东西追了过去。
二人却并不慌张,左手毫不停顿,不多时便向四周洒出了十余把把那种东西,这一下,所有鸡鬼魂都纷纷追了出去,甚至没有一只接近他们一丈之内。
吕方看得连眼睛都直了,惊道:“两位兄弟,你们这是使的什么宝贝,怎的如此容易便将那些鬼魂全都赶走了?”
谢必安淡淡一笑,从怀中再次掏出了一把那金黄色的东西,递上前道:“哪里是什么宝贝,不过是从凡间专门取来的谷物罢了,这些谷物是鸡生前最喜欢的食物,又沾有阳气,自然是难以抵挡诱惑,要前去享用一番了。常在这条路上跑的鬼差,一般都会准备不少谷物带在身上的,我们兄弟此次早有准备,自然不会忘了这个。”
吕方顿时一愣,道:“难道你们地府之人平日里就是用这种方法通过的?”
谢必安道:“可不是吗,这么多的鸡魂,连我们兄弟二人都未必应付得了,寻常鬼差自然更加难以应付了,不靠这个,谁还敢去枉死城办事?”
吕方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那你们平日又如何过那恶狗岭?”
谢必安笑道:“不瞒你说,我们不但带了许多谷物,犬类最爱的腊肉排骨也准备了不少,不过看吕兄弟如此神勇,倒正好省下了,带回去给小的们打打牙祭。”
噗嗤,噗嗤,这一下,九尾夫人、胡宁、精细鬼、伶俐虫齐齐笑出了声,云翔则是掩嘴咳嗽个不停,连向来面无表情的江棘都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了。
合着吕方花费无数精力才通过的恶狗岭,真正通过起来原来这么容易,顿时使得他之前那一番卖弄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了。
吕方原本就是个驴脾气,一听这话,顿时急眼了,怒道:“你为何不早说?害得我花了如此多的工夫,浪费了那许多辛辛苦苦画的符箓,还被那些恶犬咬了好几口,莫非是想故意看我的笑话?”
谢必安也有些习惯了吕方的脾气,倒也不着恼,无奈一摊手,道:“吕兄弟这话可就是错怪好人了,我们兄弟原本就说好的带路,偏偏你急头白脸地要抢着当这先锋,我们抢不过你,又能如何?”
“这......”吕方也自知理亏,眼珠一转,一指他们手中的哭丧棒道:“既然根本用不着动手,你们为何又要抄家伙?”
谢必安哭笑不得地道:“那些恶犬恶鸡,偶尔也有些不长眼的,根本不去争抢食物,所以也难免要动手驱赶,这兵刃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吕方一听这话,实在是有理有据,顿时更加无言以对了。
云翔怕吕方又犯了驴脾气,非要与黑白无常纠缠出个对错,便连忙出言道:“好了,吕兄,此事原本就是你自己卖弄手段,还是莫要再混闹了。更何况,你正好借着那恶犬锻炼了御鬼术,还收了好几个犬魂,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又何必计较那些许小事?”
吕方见云翔都说话了,也只得嘟囔了几句,不再吭声。
谢必安一指前路道:“各位兄弟,咱们快些赶路吧,不然那些恶鸡再回来,还要浪费不少手脚。”
众人纷纷点头应是,便由黑白无常在前面开路,一路向前行去。
后来,众人又遇到了好几群鸡魂,数量更是巨大,所幸二人准备的谷物极多,大把大把的撒出去,倒也没遇到什么意外,有惊无险地过了金鸡岭。
下了山,云翔再回头看去,却见不远处仍是跟着那三四十个鬼魂,顿时又觉得有些奇怪了,便问道:“谢老哥,既然过这恶狗岭与金鸡岭并不困难,为何那许多枉死的鬼魂还会被阻于山下?”
谢必安无奈叹了口气,道:“一般人死之后,地府会容许其魂魄在阳世停留七天,为的便是让他们的家人准备好上路用的盘缠和物品。只是那些枉死之人,又有几个亲友就在身边的?头七根本无人祭奠,又哪来这些谷物和肉食?
胆子大些的,靠着一腔血气硬闯,除了极少数天赋异禀之人能够闯过去,大多只能落得个魂魄残缺不全。胆子小些的,便只能在那山下等待机会,运气不好的,等到魂飞魄散,却也无法到达枉死城啊。”
云翔听了这话,又想起了当年欧阳傲身死之时,果然没什么亲友在身边,唯独自己赶了过去,却也根本没顾上给他做什么头七祭奠,如今想来,只怕让他多受了不少罪过,实在是心中更加愧疚了。
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云翔一指前路道:“两位老哥,前面还有一座野**,可是也有什么通过的好办法?”
谢必安笑着摇头道:“野**里,都是些残缺不全的鬼魂,也只敢去攻击同样残缺的鬼魂罢了,就算是后面跟着的那些鬼魂他们都未必招惹得起,咱们更加不必在意了。当然了,也有些不长眼的,兴许会过来讨便宜,若是想省掉那些麻烦,可以撒上一些纸钱给他们,让他们与枉死城的商旅交换些东西,倒也是一桩善事,他们心中感激,还会一路护送咱们过去。”
云翔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自己来地府前郝掌柜送给他的那个口袋,里面还有不少纸元宝,左右倒也没有其他用处,倒不如干脆施舍给这些可怜的残魂了吧。
想及此处,他随手取出那个口袋,掏出几枚纸元宝,却不知何时变成了真正的金元宝。他盯着那元宝打量了半天,方才开口问道:“将这些钱财给他们就行吗?”
谢必安点头笑道:“这些元宝在地府可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施舍给他们一些倒也无妨,剩下的留着去枉死城送给那位主簿做见面礼,倒是更显诚意。”
云翔道:“如此便是最好了。”说完,一行人也不再啰嗦,一路向着前方继续行去。
第一百三十五节 主簿
过了金鸡岭,继续向前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的工夫,前方便出现了一片平原,上面密密麻麻散落着一些破房屋,不用说,这里肯定就是野**了。站在村外抬头看过去,依稀可见远方矗立着一座巍峨巨大的城池,黑压压的极有威势,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枉死城。
随着众人迈步进了野**,自然也引来了不少残魂野鬼,到了这个时候,云翔才明白为何黑白无常对这些野鬼会如此不屑一顾了。
这些鬼魂,在经过恶狗岭和金鸡岭的时候被那些鸡犬鬼魂所攻击,魂魄早已损伤了大半,已经根本没有了恢复的可能,所以才会被枉死城所拒绝。
至少从外观看上去,这种残缺就远远不止缺胳膊少腿那么简单,或者是腰部以下齐齐没有了,或者是只有左半边或者右半边身体了,再或者是连脑袋都少了一半,这种形象,倒是真的很符合传说中恶鬼的形象。
当然了,这样虚弱无比的残魂,连正常走路都几乎无法做到,更别说是去攻击正常的鬼魂了,即便是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鬼魂,估计一个也能打一百个。
然而,这满是残魂的野**中却也并不平静,云翔几人一路走过去,不时便能看到有些残魂在做出着生死搏斗,结局却往往是两败俱伤。
按照谢必安所说,借着吞噬同样的残魂来恢复自己的魂魄,也正是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可事实上,这样的效果也是极其有限的,神魂原本就是三界间最神秘的存在,远不是一加一这么简单的。
当然,也有一些残魂显得和善了许多,并不会去互相攻击,而是仅仅跟在众人的身后,似乎只是想围观一下这些即将成功到达枉死城的幸运儿罢了。云翔依照之前的计划,取了些元宝施舍给他们,他们就会对云翔拜谢,然后主动到队伍的最前面为众人引路,还会帮他们驱赶开道路上那些拦路的残魂,看来倒是知恩图报。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众人只是目睹了一些惨烈的场面,便成功穿过了野**,到达了传说中的枉死城。
枉死城极为宏大,方圆足有上千里之广,这在凡间可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存在,却出现在了地府之中,也足以见得二者有着太多的不同之处。而谢必安告诉云翔,比起酆都城来,枉死城其实小了百倍不止,毕竟是幽冥菩萨建城不过四百年罢了,发展的程度当然是远远比不上上古之时便有的酆都城了。
枉死城的另一边,是一座极为高耸的大山,便如同一根撑天柱一般矗立在远方,根本无法看到山顶。
云翔心中好奇,指着那大山道:“两位老哥,地府中怎会有如此高的大山,那又是什么地方?”
谢必安笑道:“那里乃是地府中最有名的阴山,山中的阴山土,也被称作地府三宝之一,可以为神魂疗伤,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云翔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笑道:“那可定要抽时间去见识一番了。”
谢必安摇头道:“这怕是有些为难了,那阴山上乃是幽冥菩萨的幽冥殿,山腰上正是十八层地狱的入口,所以山下有重兵把守,连我们也接近不得,兄弟还是莫要去触那个霉头了吧。”
云翔顿时一愣,方才知道这阴山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只得无奈苦笑一声,摇头道:“那便算了,还是正事要紧。”
枉死城的城门外,有不少阴差打扮的人来回巡逻,不过从衣着上判断,应该与黑白无常并非同一系统的。
众人依照谢必安的提议,再次用冥河水遮了阳气,便径直奔城门而去。
一次便有好几十个枉死鬼到达枉死城,还是比较惹人注意的,不过看到前方的黑白无常二人之时,一切也都变得顺理成章了,许多心善的阴差来枉死城公干之时,会顺便带上一些鬼魂过来,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一个阴差迎上前来,对黑白无常行礼道:“两位使君,不知来此何干?”
谢必安淡淡地道:“我们受阎罗殿之命,前来接一些阳寿将近的鬼魂回酆都城受审。”
那阴差也不疑有他,连忙称是,道:“可需要我派人送二位使君去见主簿大人?”
谢必安摇头道:“不必了,我与你家主簿早有约定,自行前去见他便是。这些路上遇到的枉死鬼,正好我们也带去你家主簿那里登记造册,也能给你们省下些麻烦。”
那阴差忙道:“既然如此,便劳烦两位使君了。”说完,他连忙让众阴兵打开了城门,谢必安给云翔众人使了个眼色,便带着他们一路奔城中而去。
进入枉死城中,云翔几人打量了一圈城中的景象,眼睛顿时就是一亮。
与想象中的幽冥鬼蜮截然不同,这城市中居然出奇地繁华,道路宽阔,人来人往,商铺林立,比起长安城尤有过之,简直是让人如同回到了阳间一般。
不等别人说话,吕方已是忍不住啧啧称奇道:“这幽冥菩萨如此可恶,可居然将这枉死城搞得有模有样,倒是让人意外得紧。”
谢必安道:“说起来,以前的枉死城可并非是这样的,那可是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地,只是自从十多年来那新主簿来了之后,倒是大刀阔斧地搞了不少新政,才逐渐将城中的规矩定了下来,变得越来越繁华了,算起来,他的功劳可是比城主谛听还要大上许多。”
吕方奇道:“你们那酆都城比起这枉死城来又如何?”
谢必安道:“酆都城的底蕴远非枉死城可比,不过管理的难度上也要大上许多,你们且想想,能达到这里的,又哪里是一般人?所以两座城也没什么可比较的余地,不过各有千秋罢了。”
言下之意,他好像还承认了酆都城在某些方面不如枉死城,看来这枉死城在地府果然算是繁华无比了。如此一来,倒也让云翔生出了好奇之心,那新来的主簿,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在十年间便将这偌大的一座城市整理得井井有条,只怕在阳间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吧。
于是乎,他便随口问道:“二位老哥,说了半天,还不知这新主簿是何名号?倒还真是个人才啊。”
谢必安笑道:“这人在阳间名声不小,在冥府更是声明极佳,还是我们二人亲自接下来的,姓祖,唤做祖冲之,字祖文远。”
“祖冲之!”云翔顿时大吃一惊,呆立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