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演员
玛丽卡的家中,清晨的时候餐桌上摆放有煎蛋,切片火腿和黄油面包,奥兰多与玛丽卡坐在桌边用餐,弥昂则半躺在一旁的地板上休息,虽然自从伊岚到来后他所需的睡眠时长越来越短,但也并不是精力无限的,连续几天的熬夜让他也需要歇息会。
“那个尚-保罗·范雷,关于他的身份有什么可以查探的方向吗?”弥昂问道。
“基本没有,我现在可没有什么能动用的资源,别太高估我了。”玛丽卡半倚在椅背上扶着额,“他说他能帮助我,指得应该是我父亲被害的那件事,如果他真的知道些什么的话,要么他的贵族身份尊崇,要么就是他有一个很好的情报来源。”
“一个能涉及到努恩高级政客与贵族之间的情报源,听起来真是危险。”奥兰多快速扫荡完了桌面上的食物。
“没错,如果我打算接受他的帮助,也许也很危险,因为他真的很可疑。”玛丽卡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显然有些犹豫。
“他绝对很危险,这点不用怀疑。”弥昂坐起身来,也许那个年轻贵族便是恶魔王子的人类化身也说不准。
玛丽卡沉默半晌,那种对于复仇的渴望积压在心中,而眼前也许是一个带毒的诱饵,她想了想为了父亲她能付出些什么,答案是几乎一切。
“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会守护在你身旁的,任何敌人都得掂量清楚。”奥兰多开口道。
玛丽卡笑了笑:“得了吧,你不是要去竞争剑术导师吗,若是成功了可没什么时间。”
奥兰多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弥昂一个挺身躲到正门看不见的位置,奥兰多和玛丽卡稍稍整理后来到门前询问是谁。
“是我,我找弥昂,他应该在这里吧?”一个有些懒散的女声传来。
奥兰多想了想,好像是之前陪在弥昂旁边那个女孩的声音,他打开一条缝隙确认了一下,果然如此,维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打着一把灰色的遮阳伞站在门前的台阶上。
“找你的。”奥兰多向弥昂招呼了一声后,弥昂走到门旁。
“你离开去做什么了?”弥昂忍不住问道。
“处理一点私事,不过更多是帮你的忙。”维耸了耸肩。
“要不要进来坐坐。”奥兰多插话道。
“不,现在没多少空闲。”维指了指身后,“我和他得先走一步,以后有时间再来吧,我这里得借用他一下,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请自便。”奥兰多在弥昂开口前把他推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维将遮阳伞放低了些,露出一个笑容:“你朋友真是有趣。”
弥昂耸耸肩:“发生了什么让你直接找上门来?”
“其实不全是我,载我来的马车在外面,先上去再说。”
登上马车后,弥昂看到马车对面的空间还坐着两个人,或者说两个吸血鬼,这点弥昂还是能清楚分辨的,一位酒红长裙的贵妇人和一位穿着黑色男装的高挑金发女性,她的手上拿着一本瑞克斯佩尔语的语法书,似乎还在学习这门语言。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狄奥多拉男爵夫人,旁边这位是她的侍从,索菲亚女士。”维上车坐到弥昂旁边,将门关上,“她是基斯里夫人,最近刚学会瑞克斯佩尔语,如果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别见怪。”
弥昂淡漠地看了一眼:“放心。”
维知道弥昂所言放心的意思,他刚才的表情令她都感到些许不安,就像一头林中的猛兽那样毫不动摇,他对这些吸血鬼的杀意没有减弱多少,而努恩的莱弥亚吸血鬼确实众多,新出现的吸血鬼只是更加证实这种想法,同时也让他感到些许忧虑。
“她们在这是为了什么?”清楚形势便不多做纠缠,弥昂直奔主题。
“当然是为了混沌教派的事情,让她们来说吧。”维一摆手指向对面。
“咳咳。”狄奥多拉夫人佯装清了清嗓子,“因为此前发生的许多事情,我们的情报网络不得不收拢自己的行动,而且努恩的许多贵族女士现在都被怀疑和吸血鬼有关,因此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的进展有些缓慢,不过靠着一些关系,最终还是有些收获的。”
“关系?”
“大概是情人之类的吧,我记得亚米娜的现任丈夫是努恩最高法官来着,想弄到些情报不算太难。”维回忆着说道,“此前我去检查了那个死去的吸血鬼留存的尸体,她体内有被次元石所伤的痕迹,我猜是某种毒削弱了她,而努恩次元石的走私很罕见,而且封住其散发的魔法力量就更难了,莱弥亚家族派了几个人去追踪,不过很遗憾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
“一切应该都与努恩的地下有关,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鼠人,不过显然还有些其他家伙也藏在努恩的地底。”
马车已经开始行进,弥昂坐立的姿势没有一点变化,只不过抬了抬眼,似乎对她们所说的有了些兴趣,他已经见过地底的老鼠了,而据他所知鼠人非常需要次元石,至于次元石的走私与那些鼠人是否有关,还得看接下来的发现了。
“努恩的混沌教派,特别是色孽教派,并不只是受一个主要的派阀控制,他们的教派内部也分成了许多大小分支,而除了此前的行乐者协会外,还有一个对于努恩的控制也很深,人们称之为暗夜集市,实际上大多数时候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它是存在的,有些人觉得这只是个吓唬孩子们的传说。”
“这么说你们找到它存在的证明了?”
“也不好这么说,人们觉得它是一个受诅咒的变种人组成的组织,但就我们看来未必如此,也许只是一个邪教使用这个名字罢了,不过另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色孽教派也许和所有的享乐行业都有牵连,无论是最低下的烟馆妓院还是所谓的艺术殿堂。”狄奥多拉夫人冷笑一声。
弥昂点了点头,不可否认信仰色孽的教派数量众多,无论从穷山恶水的荒村还是到熙熙攘攘的大城市,色孽堪称是幻想家、梦想家和心怀嫉妒者们的救主,或许是太多凡人们生活在压抑的状态,色孽的享乐可能吸引到任何人。
“因此努恩所谓的新兴艺术集会立刻吸引了我们的注意,我让的我侍从连续几天探查,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狄奥多拉夫人拍了拍身旁的索菲亚。
索菲亚原本是普拉格的一名飞贼,以胆大妄为著称,一天晚上她闯进了狄奥多拉男爵夫人的房子,男爵夫人本想杀了她,但被她的美貌和无畏所吸引,因此她让索菲亚成为她的子嗣之一,而索菲亚为她所新获得的身份与能力雀跃,因此全心效忠自己的女主人。
弥昂用怪异的神情打量了对方瞬间,这么说这个吸血鬼很可能就是昨晚在宅邸附近同样窥探的那个家伙,而且吸血鬼的身手倒是可以印证昨晚发生的事情。
“你们打算去哪?”弥昂问道。
“先去一个屠宰场,那里是一处色孽教派的小据点,在守卫到之前我们还有一点时间。”狄奥多拉夫人说道。
他们所到的屠宰场现在处于关门的状态,他们从后门走入进入,表面上这里的货品已经被清空了,但血腥气并没有散去多少,而在拐角的一处,那里的地板被拉开露出通往下方的楼梯,而在地下室内才是色孽教派据点的显现。
十数具残破的尸体被铁钩挂在半空,而周围则摆放着装满液体的瓶罐,那些透明的玻璃瓶内都装有被防腐液体浸泡的内脏眼球等器官,地面上有一个血肉摆放的简单祭祀阵形。
“主持这里的邪教徒呢?”弥昂问道。
“有一些逃跑了,还有些被杀,只有两个最低级的奴仆被抓到,而他们口中是挖不出什么情报的。”狄奥多拉夫人打开扇子掩面,眼前的场景影响不了她,弥昂不知她为何还要装出这幅样子来,大概只是习惯吧。
无论多少次看到这种情景,弥昂都会感觉到愤怒与厌憎在心底升起,他想起了此前在努恩看到的那个份礼盒,里面是不同的人被分割的躯体,就像此处一般,这里的死者几乎都是年轻人,有男有女,而大部分都已经被分割到难以辨别。
几个头颅被浸泡在玻璃罐中,看上去还算能认清人脸,他们脸上部分的皮肤被齐整地切下,弥昂仔细看去,每一个脸上切裂的都是不同的位置,弥昂开始不断地联想起此前所发生的事,那个满脸缠绕着绷带的,有着与夏洛蒂一样面庞的女人,更早以前就跟踪和接触过他,擅使飞镖的那人,还有那些被切裂的尸体。
“你们觉得,存在一个方法用别人的脸皮拼出一张新的脸吗?”弥昂开口问道。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听起来怪恶心的。”维看向他,皱了皱眉。
“这不是没可能的,因为我们知道有色孽教派的信徒做过相似的事情,怎么,你有什么怀疑的目标吗?”狄奥多拉夫人说道。
“你认为什么情况下人会需要换一张脸呢?”
“嗯,大概对自己的样貌并不满意,亦或者是需要另一个身份生活的缘故。”
弥昂点了点头,他担心的是那些家伙会用伤害夏洛蒂的方式来改头换面,不过从此前的情况看可能是恶魔王子亲自带走夏洛蒂,或许另有目的,那此前见到的那个与夏洛蒂面容近乎相同的人,也许是用不同的人皮拼了一张脸出来。
此时一处高塔内,凯茜在手术台上醒来,她睁开眼看了看四周,缓缓起身,她感觉到脸上许多刺痛感,但她只感到欣喜。
“用镜子看看。”一个声音在她一旁响起,凯茜转头看去,尚-保罗靠在一旁的桌边,手中沾染着血迹。
凯茜转头看去,在一旁的镜中出现的是一张与夏洛蒂几乎相同,不过有着许多细微裂纹与色块的脸庞,虽然还有许多缺陷,但凯茜依然感觉很高兴,至少以后她不用再担心自己的脸会有崩毁的危险了。
“最后一瓶药,用完后你脸应该就会完全愈合了,到时候就与常人无二。”尚-保罗将一瓶紫红色的药水递给她。
“谢谢你,相比你的回报,我感觉我的帮助都有点不值一提了。”凯茜说道。
“不用在意,不过你最好尽快离开努恩,原因你清楚,而且……我可能也坚持不了太久了。”尚-保罗走到窗边,最后只是一声叹息。
“我还是有些疑问,虽然这应该是你妹妹的脸,但你究竟是怎么做得这么精细的,而且你为什么要给我挑她的脸呢?”
“因为我最了解的就是这幅样子,而且还有另一个缘故。”
“我记得你需要我帮你伪装与误导那几人,那时候就临时用的这幅模样,但不需要我一直扮作她吧。”
尚-保罗沉默片刻,他的身形忽然如阴影般融化了,又重塑凝聚,最后居然变做与此时的凯茜无二的,夏洛蒂的模样,只不过要完美无瑕的多。
凯茜惊得退后了数步,近乎畏惧地看着他:“我知道你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但我现在才真的恐惧你,你究竟变成了什么?”
“夏洛蒂……还有你们,都喜欢问一样的问题,而我只是付出了我余下能付出的一切而已。”尚-保罗再次变回原本的面目,“我会让夏洛蒂远离这里的一切,不过让一个与她相同面孔的人继续在人群间,也许会让她稍微满足一点。”
“我不能理解。”
“这无所谓,只不过我需要这幕剧的演员,而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女演员。”尚-保罗淡淡道,“虽然凯茜已经不能再登台表演了,不过你也可以摆脱你的过往重新开始。”
“这样……也好。”凯茜轻摸了摸自己的脸,在过去的这些年她每天只有少部分时候知道自己的脸是完整的,过去所受的折磨几乎毁了她的面容,而实验的巫术药水只能暂时维持面容的完整,因此她的表演始终不多。
“不过要说出色的演员,我想我是比不了你的。”凯茜忽然向尚-保罗笑了笑。
没有回应,他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痛苦,左眼被完全的黑色覆盖,身上肌肉绷紧,过了片刻后那丝诡异的气息才消失。
“我还能坚持一段时间,直到终幕到来为止。”尚-保罗最后说道。
第三百六十一章 结社
在结束了屠宰场的小小检查后,他来到了位于河港区的出版社兼印刷厂,现在这里处于封闭的状态,不过狄奥多拉夫人手上有此处的钥匙,弥昂只当是索菲亚盗贼出身,弄到此处的钥匙不难。
印刷厂内有些散乱,纸张与完成小半的手抄小册子散落在桌前与地板上,半瓶墨水倒在桌面,浑黑的墨水干涸在木桌与地板上,弥昂看着地上沾染着墨水的版本小册,饶有兴致地捡了起来,既然莱弥亚的吸血鬼们带他来到这里,显然这里有值得注意的东西。
这本小册的封皮一只风格化的眼睛,眼睛周围和上面都有火焰,这个符号形似莎莉娅教会的古老的象征,那是一只流泪的眼睛,不过在这个符号中泪水变成了火焰,而翻开书页之后,弥昂大致明白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为什么他们就能成为主人
他们穿着天鹅绒和貂皮
然而我们却穿着可怜的破烂衣服
他们有香槟和白面包
而我们却只有黑麦和粗粮……”
煽动者的常见话语,虽然这些人在本质上其实并不在乎所谓他们所宣称的权益,绝大部分都带有着种种不同的私利,比如在阿尔道夫的时候弥昂就见到过混沌教派插手于类似的事情以暗中破坏人类国度的力量,好让腐化趁虚而入。
“这里一个叫国民荣光的秘密结社的据点,他们的首领是弗拉基米尔·米凯尔·克洛绍斯基王子,顺带一提,他算是个真正的王子,她的母亲是一位基斯里夫公主,由于担心一些权力问题,这位王子被送到帝国接受教育,不过似乎在帝国他学习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因此一直在暗中进行着一些密谋对抗帝国统治的行动。”狄奥多拉夫人和弥昂介绍着此地的情况,她尖锐的指甲在木桌上带起一条刀锋切裂般的线。
当这位王子离开母亲的宫殿时,他就被贫民和富人之间的差异所震惊,因为基斯里夫人在寒冷中在离他的卧室只有几英尺远的地方做奴隶,他在曾旅途中被告知,帝国是一片充满机遇的土地,在那里,权力来自财富,而不是出身,没有人是别人的奴隶,但他发现这也是一个空洞的谎言,人们依然被奴役并死去,就像他的家乡所做的那样。
克洛绍斯基痛苦而烦恼,因此他放弃了学业,独自游历帝国,他边走边写诗,寄给在帝国大学里的同学,令他惊讶的是,这些诗集相当受欢迎,不过因为他的诗集曾作为煽动者们的宣传册,因此他一定程度上被列为了不受欢迎者,某种意义上这种做法也是正确的,因为克洛绍斯基已经开始正式秘密传播变革的想法了。
他的结社是为了鼓励人们认识到他们看到贵族只不过是人类,而且是愚蠢和残忍的人类,他们的统治者地位是偶然的,而那些权力自然也可以被夺取,一些贵族与政客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些人代表的危险,作为权力的战争,他们还处于弱势,结社只能不断秘密进行活动,因为语言或许是理念的钢铁,但理念也需要真正的钢铁,以及能驾驭它的人。
弥昂平静地翻阅完了整本小册,旋即将之合上放在桌前,狄奥多拉夫人有些古怪地打量着弥昂,就她所知巴托尼亚的骑士都是世代的贵族,而这些书中的内容在许多帝国人看来都算是大逆不道,而更加阶级分明的巴托尼亚,显然对此应该视为完全的异端加以敌视才对。
弥昂忽然抬起头来直视向她,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光芒甚至让她感到些许胆寒,狄奥多拉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旋即认识到自己有失颜面的行动后她不得不上前一步,不过身上的气势更弱了些许。
“煽动者而已,不过我见识过混沌教派利用此隐藏恶毒腐化的事情,因此你在这有关于混沌教派的确凿发现?”弥昂简单问道。
“这是自然,事实上我们对于这个秘密结社知道的一清二楚。”狄奥多拉夫重拾仪态后说道。
“看了他们的书还算受欢迎,因此混沌教派才打算利用此将腐化散播出去,不过就我观察来看,他们还没来得及在里面掺杂腐化的内容,倒是有另一点发现让我有所疑问。”弥昂举起另一份文本,封面上的投稿人用得是黑夜女士这个称呼,尽管因为是抄写本所以字迹并不娟秀,但用词上稍显华丽细腻。
“不错,这本书是我们投来这里的。”狄奥多拉夫人倒是大方承认了,“当然是亚米娜的注意,我现在可不常住努恩。”
“混沌想利用他们传播腐化,你们呢?”
“为了看看他们是否能有些别的用处,没错他们反对贵族,某种意义上也是我们的敌人,不过在这之前,他们要挑战的是帝国的贵族甚至教会,我乐得让他们发挥点作用,吸引一下其他人的注意,好让我们能隐蔽得更好。”狄奥多拉夫人说道。
“你觉得他们的首领是个怎样的人?”
“要我说,他其实有能力与才华,还有身份与地位,只不过他将自己投入了一场造梦的圣战中,他也许觉得他能完成一份伟业,但他只不过会逐渐成为幕后者们的驱使工具罢了。”狄奥多拉不屑一笑道。
“你们似乎对他知道的非常清楚?”
“当然,你以为与他同床共枕的情人会来自哪里?”狄奥多拉略有些自得般说道,不过旋即她停了下来警惕地看了弥昂一眼,担心会否说得过火导致弥昂发难。
弥昂只是淡淡道:“我发现一个特点,那就是混沌教派喜欢渗入的地方,你们也一样喜欢掺和其中,这也难怪。”
混沌教派与莱弥亚吸血鬼某种意义上是竞争对手,莱弥亚家族混迹与人类上层中享乐,而混沌腐化会让她们的猎物减少直至消失,因此莱弥亚与混沌教派在暗中保持着地下式的竞争,而且常常会利用帝国官方的力量驱虎吞狼,弥昂此前遇到的事也算是对此印证了。
弥昂环顾周围,不被注意地叹了口气,显然道德的约束不会是让人们投身信仰混沌的唯一原因,帝国的社会已经空前复杂,人们竭尽自己的财富、技艺和能力向他人展示自己的价值,而有些人为了成功,乃至只是为了生存便向更黑暗的存在求助,而因为色孽能帮助他人实现梦想,便有些人寻求于他,色孽给的越多,凡人便越是想要索取,直到后来无法停歇。
在被巫术与混沌笼罩的时代,威胁随时可能渗入所有人中。
“接下来要做点什么,你们只是为了来告诉我混沌教派在这里有他们的分支吗?”弥昂看向狄奥多拉说道。
“我们要等待。”狄奥多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这里要被搜查的消息是我们放出来的,因此他们慌不择路地逃走了,但这只是个虚假的消息,当他们反应过来后,我们应当可以在这里等到需要回来收拾这里家伙,据我们所知渗入进来的混沌教派只在这边有所行动,显然有特别的理由。”
狄奥多拉隐藏在楼廊的阴影之中,弥昂与维来到了楼顶边,而索菲亚似乎不知去向。
“她是个飞贼,包裹里随时带着钩爪与开锁工具,努恩没有多少地方能拦得住她。”维坐在栏杆的边缘和弥昂说道。
弥昂点了点头:“你在努恩这些时间,找到你想要的了吗?”
维故作思考后说道:“差不多吧,你还在想着摆脱通缉吗,干脆早点离开帝国算了,探险骑士在哪探险不都可以。”
弥昂摇了摇头:“努恩的事情有些繁杂,我的通缉相比混沌教派的阴谋而言算不上重要。”
“又在想这些,你的荣誉感总是在作怪。”维伸手推了推他。
“其实也不是……”弥昂没再多说,在知道自己的出身,经历过于湖之女士的会面后,有些东西仿佛已经是过眼云烟。
“不是想被世人所知的荣誉,那就是信念,也许这更糟糕。”维抱着臂故作深沉地摇着头。
“你猜准了。”弥昂笑道。
时间逐渐推移到了下午,从这里能看到远处瑞克河上的商船载货流经,而弥昂心不在焉的时候,维忽然拉了拉他,将他向后拖去,似乎是因为下方终于有动静了。
弥昂和维慢慢落在房梁上,只见一个年轻的男人打开被索菲亚翻窗后锁上的外门走入房间内,他带着不少补丁的衣服上满是煤烟灰的污渍,他进门后四处打量了片刻,似乎是松了口气般开始翻找起来,接着在橱柜的一个抽屉内翻出了一卷似乎是图纸的东西。
正当他准备跑出门时,狄奥多拉如一道水银从镜面流过般滑步迈出,单手掐住了那个人的脖子将其砸倒在桌子上,那人当时便昏了过去,接着索菲亚从窗外翻了进来,从狄奥多拉手中接过那人后张开嘴,獠牙生长边准备下口。
但弥昂从房梁上轰然落下,一击擒住了索菲亚的一只手腕,将她半边身扯住,在索菲亚本能反抗前弥昂身上蓄势待发的神性力量遏制了她的任何动作,最后在她放开手中的人扔在地上后弥昂才暂且松开手,挡在那个昏倒的人之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弥昂有些微怒,语气也放沉了点。
狄奥多拉一愣,与索菲亚相视一眼后才恍然,开口向弥昂解释道:“我是准备让索菲亚吸他的血,但并不是为了杀他,而是让他成为一个血仆后供出所知道的一切。”
在弥昂开口前,维也落下开口道:“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这么说激怒他,要知道这也许比死更糟糕,你们该庆幸他还不算冲动,要知道我可没什么拦住他的必要。”
“抱歉,是我们的错误。”形势比人强,狄奥多拉也不在乎地直接道歉,“不过控制他的话也许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如果他真的是混沌教派的一员,他会被看出来受到控制吗?”
“难说,因为血仆的控制本来就未必绝对,而且色孽教派擅长于蛊惑和操纵人心,因此会被发现也很可能,不过那根本无所谓吧,如果他也是混沌信徒的话死在同伙的手上不也不错吗?”狄奥多拉低声了些问道。
“不行。”弥昂断言,
“那你打算怎么做,全靠跟踪,虽然并非不行,但……”
“那就这样。”弥昂再次打断了她的话,“现在有办法让不记得自己是被偷袭打晕的吗?”
“这个我有办法。”维开口道,接着从弥昂手中接过人在桌前一扔,将其头皮磕破些许后让他躺在地上,“他应该会相信自己是磕到头了,毕竟没有多少外伤,不行的话到时候再试试别的法子。”
“也无妨。”弥昂拿过对方手中的纸卷,揭开看清后皱了皱眉,这似乎是带有部分下水道隧道以及努恩地图的复合地图,还标注着一些位置,弥昂抓紧扫视重点部分。
在弥昂全神贯注查看的时候,狄奥多拉夫人缓步走到维的一旁,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们的关系还不错。”
“我喝过他的血。”
“他同意的?真不可思议,你当时……”狄奥多拉的话停下来,似乎有些担心。
“把他变成我的仆从?”维似乎被逗乐了,“如果你在其他血龙面前说这种话,那你可要小心了,我亦如是,不过侧重点在于,其他血龙可能觉得这是在质疑他的力量,而我从来不希望这么做。”
“原来如此。”狄奥多拉看着维皱了皱眉。
“再说了,以他身上的祝福,如果有谁不开眼想用类似的方法对付他,大概会死的很难看吧?”维走到一旁,等着接下来的行动。
过了一段时间后,地上的人手脚抽了抽,开始逐渐苏醒过来,而弥昂他们已经全部离开到其视野之外,那人困惑地捂着伤口休整了半天后才终于从地上爬起,踏上返程。
第三百六十二章 阴谋
弥昂俯视着商业街,并不只有血仆转变才能扭曲心智,一些小小的暗示魔法也能让意志不坚定的人忽略自己被攻击的事实,那个被放走的年轻人跑进了下水道,弥昂开始觉得努恩的下水道是不是被某种扭曲的力量改变了,什么东西都希望往地底钻,但是他在地底下的时候可碰不上多少人,现在他得再追进去了。
狄奥多拉和索菲亚可不会干这种活,对于一个长期养尊处优的贵妇人而言相比钻下水道她宁可等着努恩被付之一炬,因此只能是弥昂和维继续追进去了。
“那家伙,几乎跑没影了。”落到下水道中时,弥昂扫视前后。
“在你的视角看来确实是的,不过他身上有新伤,在我们面前就很难掩人耳目了。”下水道浑浊的恶臭对维而言几乎不存在,但鲜血的气味相当明显。
维顺着残留的血迹一路追寻,最后血迹截止在一块砖面前。
“嗯,按那些矮人的说法……”弥昂探手在高于人行道半尺左右距离的墙面摸索,直到摸到一块会微微下陷的砖块。
“就是这个。”弥昂在上面一推,机关上的砖块推动下方,接着砖块陷入出门大小的墙面,弥昂在上面一推后陷下的墙便像门一样打开。
“还有这回事?”维有点诧异地打量着这处机关。
“我遇到过努恩的矮人,他们告诉过我努恩下水道中有些矮人曾经留下的机关,不过大多随着更深层的地道废弃了。”弥昂和维走入隧道后将机关门关上,机栝将门重新锁回原位。
“很好,我开始闻到他们的味道了。”维说道,“在下面应该会有不少人。”
“我们可以先了解他们的意图。”弥昂想了想说道。
“明白。”维点了点头。
“那你能隔着墙听到他们的声音吗?”
“这就有些难了,这里的墙都很厚实。”
说好后,两人走入新的隧道,这里一直延伸向下,在转角的阶梯下方,一些微光逐渐照亮在砖块上。
维拉住弥昂的手臂示意他停下来,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她贴近蹲下后开始倾听下方的动静。
“我们说好的,你们应该弄到筹备工程学院的图纸和火药库存,但你们只带来了不到计划的一半。”一个有些恼怒的声音开口道。
“你,你们,没提过,……胡子玩意,有密道,人类玩意……不可信。”另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说着。
“你们中途浪费人手去暗杀官员贵族,要不是白费这些功夫我们早就成功了。”
“报酬,报酬……蠢东西,刺客死了,赔付呢?”
“本来计划里走私队会带来的……但说好的会有接头的人手呢?”
“没有,没得谈,没有服务,人类玩意的出价,不行不行。”在撂下这句后,开口者在一阵窸窣声中离开了,之后出现的是短暂的叹息后摔杯子的声音。
“把新的地图拿开,我们得稍作调整了。”过了片刻后声音再度传来。
维静静地偷听着他们的谈话,弥昂站在她的身后,这个距离上他不肯能像维一样清楚地听到下方在谈论些什么,只能模糊地听清几个词。
“他们打算做什么?”在下方的交谈声没有那么密集的时候,弥昂低声问道。
“一次特别的行动,具体还不太清楚,但是目标似乎已经确定了。”维摸了摸下巴做思考样。
“谁?”
“奥斯瓦尔德·冯·科尼斯瓦尔德,奥斯特领选帝侯的儿子,大家一般称呼他为奥斯瓦尔德王子。”
“奥斯特领,那不是帝国最北方的行省之一吗,他跑来南方做什么?”
“大概是为了在努恩参加庆典吧,据我所知这次会有很多帝国各省的贵族前来,也许还有皇帝也说不定。”
“劫持一位选帝侯的儿子,还真是胆大妄为。”
“看来你对帝国近几年发生的大事还不熟悉,这位王子对帝国而言可不仅仅是选帝侯之子而已。”维低笑两声,准备打开自己的话闸子。
“嗯,他还是什么人?”
“帝国英雄,永恒者杀手,诸如此类绰号,主要原因是他在几年前带着一支冒险小队打倒了永恒者德拉肯菲尔斯,你知道这个家伙吧?”
“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听说过有关这个家伙的故事了。”弥昂皱了皱眉,“他真的打败了德拉肯菲尔斯吗?”
“不好说,不过我了解的消息比绝大多数人都要确切不少。”
永恒者德拉肯菲尔斯,一个传奇人物,有传言说他永远活在世上,在他的城堡里永恒不朽地潜伏在历史的黑暗角落,当他出现在日光下的时候,往往就是他开始那些邪恶而放荡不羁的罪行之时,以任何标准来看,他都是邪恶疯狂的,杀人、致残、把人逼疯,而且没有什么切实的阴谋目的,仅仅是出于无聊,或者是为了提醒人们他是切实存在的,人们应该恐惧他。
就在数十年前他还曾出来作恶,不过现在人们可以欢庆这位可怕的魔法师死了,奥斯瓦尔德王子带着他的冒险小队以一个传奇般的故事战胜了永生者,而之后帝**队攻克了德拉肯菲尔斯的邪恶城堡,吟游诗人与歌剧家开始称颂这场旅途。
“接下来怎么做,我们两个现在冲进去解决他们,还是等着他们行动的那天,具体我已经知晓了。”维开始有些跃跃欲试。
“等他们行动吧,让莱弥亚的吸血鬼通知帝国的守卫们提前做好准备,阻止这场阴谋是一回事,不过缉捕这群家伙是另一回事了。”弥昂低声说着站起身来,底下的交流意见不再频繁,而是开始大量搬运与准备的行动,既然维知晓了对方的部分计划,那他们可以提前守株待兔。
奥斯瓦尔德王子将于第二日的下午到达,这是莱弥亚的吸血鬼们带来的准确消息,毕竟王子的前哨护卫已经提前通知了整个努恩他们的行程,因为王子将从西门进城而非是贵族富人们通用的东城门,奥斯瓦尔德王子似乎乐意于途径整个努恩人口最密集的地区,向努恩的市民们展现自己。
弥昂站在房顶上远远看向城门,这位王子所带的护卫并不多,即使算上车夫也不过二十人多一点,但是他身份高贵,并且是名扬帝国的英雄,这种人来到努恩沿街都被守卫们把守住了,以拦住那些狂热的市民扑上去向王子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即使如此努恩今天主道的街道上也开始围满了人,下午到来的商队基本都将马车停在城外等候,远远围成一团。
王子的护卫不多,这可能是混沌教派觉得可以动手的原因,但现在周围有成队的城市护卫以及众多市民,即使那些混沌邪教徒伪装成市民隐藏在人群中也很难动手,因此他们肯定有特别的办法,至于具体是什么,维却和弥昂卖了个关子。
弥昂看着奥斯瓦尔德王子骑乘着一匹白马与他的侍从们一起进入到城中,这个年轻的贵族看起来就像是所有故事与诗歌中的王子那样英俊,不过弥昂从他放松但不失警觉的神态和稳定的动作判断他可能比许多职业剑客更加优秀。
奥斯瓦尔德用戴着手套的手向周围欢呼的人群挥手致意,一些夏季的鲜花从人群中被抛了出来,守卫们可拦不住这些,只能庆幸没有什么更离谱的东西被抛出来。
这位选帝候之子的衣着有一种特殊的朴素,造型上与许多贵族所偏爱的花哨华丽装饰相比,他的衣服看起来简洁许多,但穿在他身上却让人感觉毫不减的高贵感,只有识货的人看得出这些简洁的服饰所用的材质昂贵到能令绝大多数贵族相形见绌。
“快到了,我们来准备好。”维从后面的墙上探出头来向弥昂说道。
弥昂向她点了点头,回身顺着排水管落下,与维一同走向旁边的巷子出口,在对面能看到一个仓库,现在似乎没什么人,但很快有两个人走了过去,他们还紧张地回头看,不过维和弥昂没有让他们注意到。
“他们的穿着……有些不简单。”弥昂忍不住说道,刚才那两个人似乎刻意扮作朴素,但即使如此依然能看出那身衣服实际价格不菲。
“混沌教派总能吸纳到各种各样的人。”维向他说道,“我现在把那天听到的具体行动告诉你。”
原本混沌教派准备在奥斯瓦尔德王子与他的护卫们经过瑞克广场的时候发起攻击,那里最是开阔,能将足够的人手隐藏,并且他们准备弄塌路口建筑的方式来阻挠支援的人群。
不过现在由于材料与人手都显得有点不足,因此他们重新了通过港湾区在的的一段最狭窄的路途,准备在此伏击。
但现在这已经被弥昂他们知道了,因此这场贸然的伏击计划注定要失败。
除了仓库员以外还有路口两侧的矮楼,弥昂走到门前用力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什么人?”
弥昂有些担心会不会有对暗号之类的,如果有的话他们的行动马上就有麻烦了,不过在他正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维开口道:“猎巫人,查异端。”
门内骚动了片刻,刚刚那个声音开口道:“没错。”接着便准备开门。
来不及等弥昂惊诧了,当门开启的刹那,维猛地加速拽开了门,猛地伸手抓住面前人的腰带和衣领,将他用力向上一拽撞上门框,残忍而高效地扭断了他的脖子,弥昂同情地皱了皱眉,接着猛关上门,将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邪教徒一击手刀劈倒。
似乎为了隐蔽齐肩,整个楼内的窗户都被厚重的黑布罩好,这没准方便了弥昂他们行动,现在空置的房间里昏暗不已,只有从堆积如山的木桶和板条箱中发出的忽隐忽现的灯光,低语声打破了尘土飞扬的寂静,在货物堆后,一群人坐在一圈卷起的地毯上,在人圈中间似乎是一个斩断的头颅。
维的眼睛里闪烁着恶趣光芒,弥昂知道这是她起了兴致的状况,而据伊岚所说那个头颅内带着一点微弱的魔法力量,不过充其量是旁人规避的暗示类把戏。
他们的到来震慑了其中的人们,在他们确定地上倒着两个他们的同伙后,他们外圈的人惊叫着起身准备扑来,而弥昂扛起一个沉重的木条箱向他们甩过去,不过效果出乎意料,当看到这个木箱砸过来的时候,那群邪教徒猛地一愣后迅速往回逃去。
当木箱砸碎在地时弥昂大致明白是为什么了,一大团黑色的颗粒粉末物落在洒在地上,这些是黑火药。
“小心点,这的火药不多,不过要是运气不好还是会被炸飞的。”维低声说道。
弥昂徒手夹住一柄刺来的短刀,将来袭者迫退后
“周围的人几个承重梁柱上都有火药,而且还被挖了几个坑,似乎是经过计算让楼房倒塌时能落向想要的方向。”维扫视四周的阴影之处。
“无妨,最差我们能拖延过时间让那位王子能安全过境便是。”弥昂环顾一圈,对方十数人来势不过尔尔,这些人大多根本没有战斗的底子,不过执行阴谋命令而已。
唯一值得注意的家伙,是那个还坐在原地,并将头骨捧起的黑袍者,他身上逐渐满溢出一种明显的魔法波动。
一道粉紫色的细长流光伴随着黑暗术士的一个弹指转出,但首要的目标却是他们自己人,那道流光连续穿透了两个邪教徒的心脏,在炸开的血花中光亮明朗凝实了数倍不止。
那道光窜向弥昂,以模糊的轨迹刺向左肩上的甲胄间隙之间,弥昂弯神躲避,但那道光流迅速追击转来,弥昂强势不退地伸手抓去,强猛地将那团流光钳制在右手中。
挣脱的力量宛如一条无比的巨蟒,弥昂的构装右臂狂颤不止,弥昂不得不用左手借力压下,后面的两个邪教徒似乎觉得有机可乘,摸出刀扑上前来。
“找死!”弥昂怒斥,接着直接拖着那道流光重轰向一个邪教徒的胸口,后发先至,在对方胸口塌陷的同时魔法爆炸来将那人的上半身几乎轰碎成一片肉渣。
而另一人在被这幕吓傻前,弥昂摆手一击将他的脖子几乎打断。
爆炸造成的冲击打翻了两个地上的油灯,蔓延的火苗点燃了刚刚地上的火药,虽然洒落的火药没有瞬间爆炸成一团火球,但也连绵不断地爆燃轰鸣着,浓重的烟尘升起。
弥昂赶向前方黑暗术士所在之处,但地上却只留下了一个同往下方的空洞,在他没想好的当口,维从背后扑来将他拖向下方。
“周围的火药被点燃了,我来不及阻止。”维快速在弥昂耳边说道,接着两人一同落入下方的啃洞中。
接着在上方响起的是一个个火药包在承重柱与房梁上爆炸的声音,那些承重柱断裂时整个楼房开始承受不住自己的力量开始向下坍塌,逐渐压垮向一旁,砖石碎裂粗木断裂。
而伴随着的还有弥昂撞上地面时的耳鸣声,他吃力的在维的帮助下站起,眼前的是一个地下隧道的延伸分支。
头顶上轰轰隆隆的声音不断传来,坑洞上碎砖与木屑纷纷落下,他们处理的稍晚了些,那些邪教徒留下的火药依然可以让这栋楼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坍塌。
“他往哪跑了?”弥昂急切地问道,而维一指向她感觉有残留血气与魔法所在的方向。
弥昂他们迅速向前赶去,脱离隧道后的却是努恩下水道一处宽阔的隧道,弥昂知道这里是港湾区与商业街前的主道,而且还是那位奥斯瓦尔德王子的必经之路。
“按照计划,那个王子大概会在什么时候经过这里?”弥昂想起来的道。
“估算的话,奥斯瓦尔德可能在几分钟前经过,因为我听到外面人群欢呼显然响亮了不止有一点。”维的脸色稍变。
“上去看看。”弥昂当机立断。迅速从下水道出口爬去。
当来到出口前,弥昂几乎以打飞的力度掀开井盖的时候,入目的是一片因为楼房倒塌而造成的尘埃,在他的脚边还有两具城市守卫的尸体和一架被砸垮的马车,看方向就在前面,而倒塌的楼房也拦在路中。
弥昂跑向那倒塌的楼房,手脚并用从砖块与长木上爬过,最后登上顶层,跃下穿越尘埃后在似乎被砸压下的地面前看到了奥斯瓦尔德王子。
那位王子看起来彬彬有礼,即使在尘埃中也显得一尘不染。
他手持一柄长剑,四周倒下了两名护卫与七八名邪教徒的躯体,在他的前方还有两位黑暗术士相继倒下,而王子则手持剑刃冷漠地看着这群刺杀者,他的身上有一处伤口在肩旁,来自于黑暗术士手上的匕首,但无损他挥剑的风度。
他提起剑,似乎是注意到了弥昂的到来,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后抬起剑向弥昂简短致意,似乎觉得弥昂只是个来帮忙的落魄骑士,身上的高贵感即使在看似朴素的衣饰下也没有掩盖得住。
但弥昂看着他,忍不住开始想着,就是这位年轻的王子带着他七平八凑的队伍打败了永恒者德拉肯菲尔斯,他比自己大上十岁左右,不过实际看起来更年轻一些,他有配得上荣誉的高贵表现,而且毋庸置疑是位吹的剑客,看起来没有什么值得质疑的空间。
但弥昂却有种奇怪的感觉,除了风之外,一种仿佛无声的声音营造出某种看不见的景象,只是难以名状的令人感觉不安,但你去寻找感觉的来源时则更加诡谲。
永恒者真的被杀死了吗,这是个问题。
第三百六十三章转变
当后侧的楼房发生坍塌时,奥斯瓦尔德王子正骑乘在战马上向周围的人群挥手致意,守卫们严镇在街道旁让道路通畅无阻,而在抠门的冲突刚刚爆发时那些争执和打斗的声响被外界的人群喧哗声完全吞没了,守卫们忙着阻隔市民,这样的动静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而当开始的爆炸发生时,拥挤到墙边的人们感觉到了一阵晃动,在他们弄清究竟发生些什么之前,裂痕在砖墙上不断产生,被失衡压裂的砖墙楼板间大片的尘埃与碎屑簌簌落下,此时人们顿觉发生了些什么,忙不迭地想要向四周逃去,但更在更外围的人群却尚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只觉得更拥挤了些,而街道旁人满为患的情况下也没有多少让出的余地。
最终的结果就是这栋楼倒塌下来砸死至少数十人后堵住了半边了街道,而位于冲击旁的人群大多被震飞掩埋在倒塌的砖墙下,慌忙的人群还在向左右逃离,让整个拥挤的街道上乱作一团。
“殿下,快躲躲吧。”奥斯瓦尔德王子的一个护卫顶在王子的马前将拥挤的人群隔开,慌乱的人群现在不顾一切地四处涌去远离坍塌楼层的位置,而护卫们也不能对他们亮出兵刃,只能勉强阻隔开来,但是只有十数人的护卫和勉强挤过来的城市卫兵在人群中显得摇摇欲坠。
“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事情,是巧合吗?”在混乱的人群拥簇下,王子没有任何惊惶不安的神情,而守卫们也不觉得意外,对于面对过永恒者的英雄而言这不过是小场面罢了。
“我们会护卫殿下冲出去的。”骑乘战马的护卫说道,这样拥挤的人群中想快速脱身靠战马们的冲击并非不可。
“不,这样必然会造成无辜伤亡,我们牵马避开到对面街道旁,先不急于脱离。”奥斯瓦尔德立刻反对下令。
有令在身,守卫们也只有执行,好在周围的人群已经溢散开部分,因此他们齐心合力下推动着逐渐脱离人群,向对面的街道走去,奥斯瓦尔德王子也下马步行,很快就将抵达。
周围的守卫向外推开人群,来来往往躲避的市民鱼龙混杂,一名守卫正推开面前一人时,一只手忽然搭在他的肩上,他只觉得是搭把手的战友或是慌乱的市民,一时没有在意,但很快那只手逐渐发力之下一股钻心的刺痛感从肩甲的缝隙中刺入,接着传遍全身的所有肌肉与骨骼。
守卫痛叫一声倒下,被人群拖了出去,一旁的两名护卫乍开始觉得他可能是在人群中撞到哪了,但当那名守卫被拖出人群的时候,他们顿觉不对,赶忙冲了上去想要将人抢回来,但四周猛地又窜出数人,在拥挤的人群中似乎周围的人皆自然避开他们时赶上前来拦截下了两名守卫,并直接用匕首猛刺向守卫的甲隙中间。
“刺杀!”在被勒住喉咙前,一名守卫大声疾呼,这个距离下即使在吵闹的人群中也足够传递到了。
王子的随身护卫与城市守卫们当即反应了过来,快速收拢将王子掩护在后,隔着人群盯寻着来袭者,而很快一支从人群中窜出的弩箭宣告了袭击的开始。
一名守卫及时用盾牌救了自己一名,但是身侧的一人却被接二连三的弩箭击中了小腿半跪倒下,而在他们找到躲在人群的攻击者之前,一个戴着面具的高大身影猛地挤开人群将两个厚木滚筒推来,两名躲不开的护卫连带着沿途上的人群被撞伤击退,而随后还有人从人群中现身向着护卫们发起攻击,一点点逼退蚕食。
当身旁的护卫们减少了近半的时候,奥斯瓦尔德王子一行已经开始接近了道路尽头,守卫们打算贴近墙面以免被包围袭击,而在靠近拐角的建筑时,奥斯瓦尔德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猛地侧身拖过一旁的守卫向后跑去。
“快走。”他只来得及说这句,而在他话音落下时,又一阵爆炸的冲击从后面的建筑内传来,正在被纠缠的守卫们数人无法避开,被冲击带来的碎石断木击倒,而更多的伤亡产生在周遭的人群之中,奥斯瓦尔德王子则带着身旁的护卫及时避开,不过背后的战马成为了崩塌建筑前的挡箭牌而死。
在尘埃笼罩中,王子用袖子掩住口鼻轻声咳嗽了几声,旋即推开了身上的一层飞灰和砂石木屑起身,他身上多了两条擦伤,精致昂贵的衣服也破损弄脏,不过奥斯瓦尔德眼下在意的并不是这些。
他一旁的护卫也只受了轻伤,不过眼下能跟在身旁的护卫也只剩下他一人,奥斯瓦尔德看向周遭楼房倒塌的废墟之间,周围并没有几个人,只在前方的尘埃中能看到些许市民逃窜的身影。
这次袭击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并不是为了杀死自己,搞得如此大费周章,显然对方另有所图。奥斯瓦尔德王子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先离开此刻,随后再找地方汇合为好。
但正当他准备带着仅剩的护卫离开时,一旁的碎石废墟中传出一声爆响,碎石翻飞中一个壮硕的身影起身到来,是此前袭击中的那名杀手,虽然他此刻看起来伤痕累累,脸上的面具也满是裂痕,但眼中的狂热未曾消散些许,他猛地回身看向四周,在确定奥斯瓦尔德王子的方向后猛地扑上前来。
护卫挺身挡在王子身前,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杀手一剑刺出击中了对方的肩胛,但他只觉得剑刃被坚韧到怪异的肌肉纠缠,让他抽回剑的速度慢了些许,而在这个间隙中,杀手直接将其猛地拖起,双手压住肩膀用力一推,骨折声顿时在护卫的双臂上响起。
随手扔开被痛晕过去的护卫,杀手冲向了奥斯瓦尔德王子,王子皱了皱眉头,侧身躲过了伸手向他擒来的杀手,并抽出剑锋从肋下带起一条伤口,奥斯瓦尔德王子的剑术足够敏捷高超,看似细长的剑刃又异常结实,轻易地在对方身上留下伤口放血。
先后刺入肋下与膝盖的关节中间,短短数招中奥斯瓦尔德立刻重创了敌人的行动能力,并将剑刃停留在对方的喉咙之前,猛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目的为何!?”
面具露出的双眼显现出些许嘲弄之意,奥斯瓦尔德冷哼一声用力推剑刺穿了对方的喉咙,但在他拔出剑刃前松劲的刹那一条带着扭曲符文的细锁缠绕甩来缠在他的右臂上,用力向回一拽间王子不由自主地令剑刃脱手,随后另一侧也有一条相同的锁链拽在他的手上,将他束缚在原地。
两名黑袍的术士牵扯着锁链从两侧缓步走来,将刹那失衡的王子压住肩膀按在原地,而在奥斯瓦尔德面前的废墟中,似乎还有一个术士正缓慢地爬出废墟之中。
“你就是他们首领吗,混沌教派,我对你们还算熟悉。”虽然看起来受制于人,但王子并没有慌乱。
“不愧是击败永恒者的英雄,确实临危不乱。”
“你不值得我恐惧。”王子露出一个带有些许诡异的笑容。
黑暗术士猛地伸出枯瘦的手指掐住了王子的脖子,一股诡异的光流在他的血管与身周嘶鸣游走,让王子剧烈地痉挛起来,身上冒出轻烟。
黑暗术士收回手,缓缓从衣袍下抽出一柄似乎是紫水晶原石形成的匕首,随后开口道:“我并不需要你恐惧,相反,我需要你感到欣喜若狂。”
混沌教派或许可以杀了王子,但除了造成一些对他们而言无用的政治波动外,负面影响可能更加严重,耗费如此之多不是为了杀死他,而是寻找一个转化他的机会,让王子对色孽心悦诚服,成为他们中最伟大的一员之一,让一个帝国英雄与未来的选帝侯成为黑暗王子最伟大的仆从,那将是何等的成就?
带着巫术与毒药的匕首会解放感知而吞没理智,当王子的意志被吞没时他方才有机会注意到黑暗中真正完美的光辉。
“来送死吧。”奥斯瓦尔德王子哂笑道。
黑暗术士用巫术匕首刺破了他的胸口,没有伤及血管,毒药与浑浊的力量会顺着血管延伸并占据整个身躯,王子低头看着胸前的伤口,似乎有些许疑惑,一些粉紫色的巫术魔力在他体表的皮肤上显露出来。
黑暗术士想要大笑,但他没有笑出来,来自匕首的巫术魔力开始从王子的皮肤上敛去了,逐渐消失,王子的神情淡然如常。
“这……这不可能呀……”黑暗术士失声道,一次简短的仪式当然不可能彻底转换王子,但足够削弱他,但眼下魔法的力量却退散了,晶石匕首上裂痕蔓延光芒消散,逐渐化作一团毫无价值的齑粉消散。
“你们太自大了。”王子嘲笑道,缠住他的锁链忽然自行崩断解体,而另两名黑暗术士手臂上的血肉炸裂翻卷,重创倒退。
奥斯瓦尔德猛地一踢地上跌落的长剑,剑刃废弃削去了躲避不及的黑暗术士的些许脸皮,而奥斯瓦尔德将其握在手中,后仰转身,以一记巨大的圆弧回斩将身侧的两个黑暗术士拦腰斩断,断裂的内脏与鲜血泼洒在身侧。
面前仅剩的黑暗术士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捂着脸上的伤口退后,不断喃喃低语着:“为什么,毒药和巫术应该已经生效了,你不应该……除非,你的意志已经和另一种……”
他的话来不及说完了,奥斯瓦尔德上前一步刺穿了黑暗术士的心脏,血液从黑暗术士的唇角涌出,过了片刻后,王子拔回剑,而黑暗术士的尸体倒地。
奥斯瓦尔德回望四周,似乎倒塌楼房的威胁平息下来后人群开始逐渐恢复正常,逐渐向着废墟这走来,而此时他身后废墟上的一阵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以为还有敌人,奥斯瓦尔德转身回望,警惕地看去,不过在废墟前出现的是一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骑士。
弥昂看着前下方的奥斯瓦尔德王子,对方的神情似乎很戒备,因此弥昂也没有打算靠近,再看周围王子身旁倒下的敌人,在弥昂看来奥斯瓦尔德王子的剑术确实高超异常,独自应对这些混沌教派的敌人并击溃了他们,但这位无论从什么地方上看都想当高贵的奥斯特领选帝侯之子,却给弥昂一种不同于恶魔王子的不安感觉。
“我似乎感觉得到,有什么在影响着他,但是藏得很深,现在的我尚看不出。”伊岚开口道。
“看来这位王子还另有秘密呀。”弥昂仔细地打量着奥斯瓦尔德王子,原本想着来救援的他隐隐有了些戒备。
两人短暂对峙了片刻,还是奥斯瓦尔德王子率先放下戒备,一笑开口道:“我想向你这样的骑士总不再会是这些杂碎的盟友了吧。”
“你大可放心。”对方既然没有敌意,弥昂也无意节外生枝,而且现在也不能确定对方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我只是为了追捕这些混沌邪教徒而已,既然你们能够解决,那么我也没有多打扰的必要了。”
“都不需要介绍一下吗,你身上的纹章看起来是巴托尼亚骑士们的,说话的口音也有巴托尼亚人的特点,我对一位来自骑士王国的骑士在努恩追捕混沌教徒可有些好奇。”奥斯瓦尔德王子看起来认真地问道。
“放心,我现在在努恩虽然算不上人尽皆知,但想认识却是不难。”弥昂只是留下这样一句,接着转头跃下废墟在人群与守卫赶来前脱身。
奥斯瓦尔德看着远去的弥昂,摇了摇头:“奇怪的家伙,总感觉他似乎能看出些什么,不过反正也不会在这待太久。”
弥昂反身拉回维后,两人迅速离开了此处,这次他们只完成了一半的目的,虽然阻止了混沌教派的行动,但是并没有摸清楚他们究竟想做什么,而且也没有能抓到人。
由于莱弥亚家族的暗中准备,提早有被部署的守卫阻截住了混沌教派原计划内可以支援的邪教徒,他们中只有少数人被俘,在猎巫人与西格玛教会都高度紧张的当下,莱弥亚吸血鬼并不愿冒险从这些人口中探寻消息,而且以混沌教派的组织结构而言,并不是几个俘虏就能挖掘出的,否则双方就不会在此缠斗数百上千年了。
这次的刺杀行动对努恩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一位帝国英雄,选帝候之子造反刺杀,努恩之主与选帝候康斯坦丁再次提高了努恩的警戒程度,宵禁已经开始在一些地方逐渐推行。
而此时,玛丽卡与奥兰多都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一切,此时正有另一件意外的事情在此发生。
奥兰多与玛丽卡原本准备整理一下近期收获的消息,不过很快一位客人登门拜访,而奥兰多打开门看到来者的时候,神情微微一变。
尚-保罗穿着黑白纯色的礼服站在门前,将宽檐帽拿在手中,向玛丽卡微笑有礼地问道:“这位女士,不知今日你有没有闲暇与我一道欣赏歌剧,也许还可以共进晚餐。
第三百六十四章 竞技
“我稍微准备一会。”玛丽卡反手将门关上,和奥兰多退到客厅的边缘小声商谈。
“我不信任这个家伙,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推辞掉,如果想去,那么至少我得作为护卫待在你旁边,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奥兰多反对接触这个家伙,既然弥昂说这人似乎有问题,那么就以他绝对有问题的方式来看待。
玛丽卡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她也没那么信任这个人,但她现在确实很需要外力支援,虽然她很感谢骑士们的帮助,但在心中为父亲复仇的想法重得多,因此即使有一点机会她也不想放弃。
“我想试试看,你知道我求过很多人了,但是没有人真的理睬我,毕竟对那些政客与贵族们来说,我没有什么可以付出的。”玛丽卡说道。
“既然你决定的话,那我现下也没理由多做阻拦,不过至少让我作为你的护卫。”奥兰多知道更多劝阻也不能阻止对方的决定,因此也没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上面。
“也好,不过今天的话你恐怕没有太多时间,别忘了你今天还有重要的任务。”玛丽卡提醒他道。
一经玛丽卡提醒,奥兰多才猛地反应过来,今天他要去努恩大学完成一个重要目标——击败那里最好的剑术导师,尝试成为列别维兹家族幼子的剑术导师,算是暂时靠近努恩权力中心的办法。
“至少现在我还有点时间。”奥兰多想了想后觉得也不能放过这个接近选帝侯的机会。
“那就抓紧,我们所有人都得抓紧时间。”玛丽卡低声说道。
最后玛丽卡换上衣柜内最合适的礼服,奥兰多带上剑作为侍卫暂护送她一段时间之后,奥兰多独自返程回到了努恩大学,因为选帝侯的儿子已经来到了努恩大学,而选帝侯打算让努恩最好的剑术导师瓦伦古教授来亲自教授自己的儿子,除非有人能觉得自己比这位经验老道的剑客更好。
弥昂记得今日奥兰多要来此,因此他和维早早偷摸进努恩大学之中,在维的帮助下他们两人爬上了有着空旷大厅的大学厅堂拱顶的边缘,在暗处打量着下方的情形,对于弥昂会耽搁时间跑到这来看一场似乎没什么意义的剑术表演,维没有什么异议,反正她也不执著于对付那些混沌教派。
弥昂沉默地看着下方逐渐增多的人群,心中还在想着此前之事,他们阻止了混沌教派的一次行动,但没有抓到有用的线索,除了更加肯定努恩的上层中有不少被腐化者外,更多只是感叹混沌教派的控制能力,尽管已经事先在莱弥亚家族的操纵下,那片区域被布置了更严密的方式搜查力量,但混沌教派依然有能力绕开他们渗透进来。
没有从他们那里找到新的线索,而且连抓到一个都很难,这让弥昂有些心烦,黑暗中的敌人正在筹备着阴谋,而他尚且不知其真相,而明面的世界上他又成了努恩的敌人,如此种种着实令人不耐。
维拍了拍弥昂的肩背,似乎是看出他开始有点烦躁,轻笑说道:“放轻松,就当是欣赏一下剑术了,反正接下来也没打算去其他的地方。”
弥昂深吸了口气恢复心情,将注意重新集中在地上,奥兰多已经到来,他没有穿骑士的盔甲,而是一套简朴的灰白色服饰,还有一件皮制夹克,不过这身衣服似乎因为奥兰多魁梧的身材与肌肉而显得略有些绷紧,奥兰多在不时地拉着他的领子。
周围有努恩的学生以及一些凑热闹的贵族,在这里的人不多,因为大多数人更想去街道上欢迎帝国英雄奥斯瓦尔德王子,原本这也是康斯坦丁伯爵特意选了今天的原因,他不想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更希望这件事情能尽快低调地结束。
不过在发生刺杀后王子火速前往了努恩的贵族城区并受到严密的保护,许多市民与贵族尽管遗憾或是心有余悸地回到家中不再出行,此处依然是有了些人在驻足观看。
两名年轻的剑客正在打磨光滑的大理石砖块在地上画出的圆中对决,双方手持稍显细长的花剑,彼此往来间虽然招式迅捷,但却没有多少危险性。
“你怎么看?”维随意地指了指,似乎有些无聊地佯装打了个哈欠。
“都不错,不过使用的范围稍有些限制罢了。”弥昂认真看了片刻下方的对决,旋即又将目光转向了大厅的门前,“不过正主来了,现在应该进入正事了。”
在门廊前,数名护卫以及一位穿着列别维兹仆役服饰的人拱卫着一个十左右的孩子,在弥昂看来他比曾作为孩子稍微成熟一点,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短发与湛蓝的双眼,皮肤在阳光下显得略有些苍白,身上的衣饰毋庸置疑是由努恩最好的裁缝与设计师完成的,深蓝色的布料与金线编织得恰到好处,纹路华丽而不过分奢靡,这让这个孩子看起来介于英俊与漂亮之间,不过他似乎有些冷漠,紧绷着脸似乎显得有些生气。
不是在众人面前佯装出这幅样子,而似乎是长久保持而习惯于这幅神态,选帝侯的幼子踏步走入,途径过时路旁的人纷纷向他行礼,而他则是来到最靠近中央的位置,由仆役推过一张椅子后坐上,有些宽大的椅子让他填不满,不过他似乎毫不介意地摆出努恩选帝侯之子的倨傲来。
因为注意的暂时分开,两名正在比试的剑手一人被击中护具要害,分出胜负的两人迅速退开到人群中。
里奥斯·冯·列别维兹,努恩选帝侯康斯坦丁的次子,有些人觉得作为儿子他或许会继承选帝侯的位置,不过对此选帝侯从未表态过。
“尽快吧,反正都已经选好了不是吗?”里奥斯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这趟行程尽快。
“咳咳,殿下需要最好的导师,因此我们请来了努恩大学的剑术大师瓦伦古先生,不过在场要是有谁觉得他不适合的话……”仆役似乎有些小心地说道,“可以提出,之后……”
“我!”在对方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奥兰多就直接开口了,神情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在上面观看的弥昂忍不住笑起来:“这家伙还是老样子,这种情况就忍不住展现起自己了。”
“他很自信,不过依我看,他虽不错,但在现下的规则下可不一定能胜。”维靠在一旁说道。
“的确。”弥昂皱了皱眉,“我们更擅长于披甲的战斗,使用长剑都是全力往对方的弱点处全力重击,而帝国的花剑虽然杀伤效果并不差,但对他而言并不趁手,而且还有一点就是,选帝侯需要的是一位剑术导师,而不是一个强悍的护卫,我可不觉得他擅长指导剑术。”
“那倒也不一定,选帝侯确实需要的不是一个强悍的护卫,不过对于选帝侯的儿子自己而言就不一定了。”这点上维倒是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难道说这位殿下还需要挑个护卫?”弥昂看向下方失笑道。
“我也不保证,你等着看看就知道了。”维凑到一旁往下看去。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当场提出了反对意见,因此现场一时间有些寂静,实际上大多数人看来瓦伦古基本已经内定为选帝候之子的剑术导师了,而且这位剑术大师的实力也是毋庸置疑的,在场不过走个流程,因此没想到会有奥兰多来这一出。
“你是什么人?”里奥斯身旁的仆役问道。
奥兰多愣了愣,他还没想过这茬,只是直接说道:“一名巴托尼亚的骑士,在努恩讨个生活而已。”说完拿出了一份证明,还是当初在米登领时由选帝候鲍里斯颁发下来的。
再三确认这份文件的真实性后,四周原本打算看笑话的少数帝国贵族与一些导师面面相觑,巴托尼亚的骑士在帝国有些时候经常被作为穿着身破甲骗子的糊弄话,不过眼下这位似乎确实是真的。
原本有些兴致缺乏的里奥斯得知后忽然变了脸色,非常有兴趣地盯向奥兰多,有许多消息在帝国境内还没有传开,但是作为选帝候之子他从父亲那里得知了一些来自北方的奇闻异事。
在那片冰天雪地的冻土上爆发了帝国与北方混沌近些年规模最大的战役,而最后的结果是帝国一方以惨痛损失击退了敌人,而在这场战斗之中米登领和它的选帝候得到了些许外人的支援,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他偷看父亲的信件只知道是两个巴托尼亚人,因此现下他原本对挑选导师的百无聊赖转变为兴奋。
“既然这样,那你们比试一下不就清楚了吗?”里奥斯一挥手直接说道。
“殿下……”背后的仆役和瓦伦古都有些惊讶,就算要换人那也是要挑选新的导师,也不该由双方直接决斗来做决定。
“就这么定了。”里奥斯直接挥了挥手,他父亲没有一起来,在场也没有高位的实权贵族,因此他的权威倒是一时毋庸置疑。
无奈地接受下来,瓦伦古迅速调整状态走向了奥兰多,同时周围的人将需要的兵刃与护具一起送上。
奥兰多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的护具,对面的瓦伦古已经按部就班地将装备逐一戴好,因此他只有小心翼翼地系上了护胸,并明确地表示对面具毫不在意。
一甩手中的花剑,奥兰多虽然早就知道要使用这种对他而言不称手的剑刃,但真正上到比试中来时依然有些许不满,双方在比试开始前一丝不苟地行完礼,旋即转身走上三步后再度面对面,双方环绕着互相打量,周围大部分人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只有少数几人带着思忖的疑惑,而里奥斯则是兴致勃勃。
双方的剑刃开始碰撞时,弥昂看出奥兰多落了下风,显然他还不太适应这种决斗,尽管他的每一次攻击都迅猛更甚,不过对于稍显轻巧的花剑而言有些过头了,以至于剑刃在挥动的过程中有些许弯曲而导致持剑手的重心略有些不稳。
奥兰多在放慢速度,好像穿着加重的靴子和手套在击剑,这让他不得不全力抵御住瓦伦古的第一波进攻,这位略有些上年纪的剑术大师或许不如年轻时迅捷致命,但更加老练稳重,一个优雅致命的剑手,每一击戳向间隙之间,同时将不多的反击偏转。
瓦伦古是个技艺高超的剑手,如果敌手不是奥兰多这样的战士,那么他在真正的决斗中足以将对方像切香肠薄片斩断。
“看起来他暂处下风,不过你的朋友如果摆脱一开始被压制的势头,相信很快就能扳回。”维盯着下方的剑击,随意地评价道。
“那样的话,可能就不合决斗的规则了。”弥昂判断道。
“再好好想想,在这里挑选导师谁更有决定权?”维在眼前晃了晃手指。
瓦伦古以一个假动作晃过了奥兰多的劈击,同时顺势斩下,但奥兰多猛地起身助力回手一挑,窜过瓦伦古的劈击,这把瓦伦古惊得稍退半步,奥兰多使用花剑不像使用他惯用的剑那般趁手,但他很有力量,而且是作为一个战士所需要的力量。
他将剑身斜向后上一垫接下了瓦伦古的反击,接着反手一击将剑身贴着拨开,靠着更强健的力量拉近了距离,用剑柄外的护手重击在瓦伦古持剑的剑刃末端,使得整把剑都晃颤不止,瓦伦古也不得不退后重整,而奥兰多已经在护胸前留下了一条白印。
距离的拉近下奥兰多招招对准靠近剑柄处的剑刃重击,每次都使得瓦伦古持剑的手感到吃力起来,而在最后奥兰多一记横隔卡在瓦伦古的剑柄边,最后猛转一记将瓦伦古手上的剑刃挑飞出去。
瓦伦古看了眼点在护胸前的剑尖,苦笑道:“看来我确实是老了。”
“或许吧,但这次是我输了,并且我相信阁下会是更好的老师。”奥兰多先是露出一个满意的神色,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
按照比试的规则而言,奥兰多最后的抵近搏杀已经逾越了应有的规则,看身上留下的痕迹他也没胜出多少,在他看来最后依然会是瓦伦古成为选帝侯之子的导师,毕竟对方确实更有传授的能力。
“你怎么觉得他能成功的?”弥昂停着下方的情形忍不住问道。
“都说了,是这位殿下自己选择导师,你觉得以他的年纪,谁看起来会更讨人喜欢?”维有点无奈地解释道。
里奥斯却开口道:“我决定了,就要这位骑士当我的导师。”
奥兰多已经把护具脱了准备离开,此时被当场叫住,他的神情和瓦伦古一样都有点不可思议。
“但,大人他事先说过……”一旁的仆役似乎略有些焦急地说道。
“您可想好了,相比他,我可不觉得自己能当上一位合格的导师。”奥兰多指了指身旁的瓦伦古,也劝诫道。
里奥斯不屑地起身看了眼身旁的仆役说道:“他不是赢了吗,这说明他的技艺更好,这个说辞足够告诉父亲了,而且再说了,我才不要在一个老头手下学习,父亲请来的老头已经够多了。”
一直听着对话的弥昂收回身,摇了摇头后看了眼维:“我总是是明白你的意思了。”
“瞧,这不就成功了。”维一笑后站起身。
下方的里奥斯指向奥兰多道:“所以我决定好了,接下来就由你来做我的剑术导师。”
奥兰多耸了耸肩,聊作敬意地说道:“如您所愿。”
里奥斯当即就打算让人带奥兰多一同回去,而奥兰多籍口收拾东西而被允许暂时离开,而在奥兰多离开努恩大学,快速经过街头巷口时,弥昂忽地从上落在奥兰多前方。
“你吓了我一跳,下次可以换个慢点的方式出场。”奥兰多险些一个趔趄后扶着有些散乱的头发道。
“抱歉,你跑得有些急,刚刚在努恩大学的情况我看到了,祝贺你的计划成功。”弥昂向奥兰多说道。
“你刚刚在那?”奥兰多使劲回想了一圈也不记得自己注意到弥昂刚刚在那。
“先不说这个,你怎么独自在努恩大学,玛丽卡呢?”弥昂问向正题。
“他去跟人约会了。”奥兰多摆出无奈的神色来。
“约会,什么乱七……不,重点是去的人还有谁。”弥昂皱眉问道。
“还能有谁,你说得要我警惕的那个人,我记得是叫尚-保罗·范雷。”
第三百六十五章 歌剧
“她同意了?!”弥昂一惊问道。
“我也当不了她的决定,除非我强行把她留住,你知道我可不擅长劝住别人。”奥兰多苦笑道。
弥昂摇了摇头:“我明白了,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当然,要不我不管所谓的剑术导师了,带你过去。”奥兰多说道。
“不,毕竟这确实算是个机会,既然抓住了就别放过,不过以选帝侯收到消息的速度,你的身份可能很快就会被知道,到时候也许有其他麻烦,你自己要小心,如果牵扯到的话把所有罪行推到我头上就好,而且进入到努恩贵族城区也别忘了有机会去找卡斯兰,他应该能帮到我们。”弥昂抓紧时间一口气把要嘱托的事一股脑倒出来。
奥兰多忙不迭地点头,告诉弥昂地址后旋即问道:“那我不留在这边,你们怎么办?”
“我会更小心行事的,玛丽卡那里我也会尽可能帮忙,我会全力保证她的安全。”弥昂说道。
“好吧,这边就先拜托你了。”奥兰多点了点头,和弥昂握了个手后双方再度分开行动。
弥昂跃入下水道间,维攀在隧道的洞顶上等待着他,见他回来后问道:“怎样?”
“我觉得有麻烦了,之前我和你提过那个人,尚-保罗·范雷,莱弥亚家族的吸血鬼有查出些什么吗?”
“我问过她们,不过显然她们知道的并不多,范雷家族只在努恩待上过短短数十年而已,不过在帝国北方他们应该出名不少,他们的历史比较短暂,现在倒是靠着山脊隘口的商路成了暴发户,你所说的这位或许就是这个家族的成员。”维轻踩墙面凸起的砖块落地。
“看来莱弥亚家族自负的情报网络也要时间才行。”弥昂不咸不淡地说道。
“再正常不过,接下来我们去哪?”
“歌剧院,奥兰多说他们的行程上有这项安排。”
“现在去没准还能赶上演出。”维快步小跑过在前。
而当他们抵达公爵剧院的时候扑了个空,维在名册上没有找到有关玛丽卡或是那个尚-保罗有关的信息,而这里往来的贵族都会有记录,今天也没有人匿名来此。
“难道找错了,但按奥兰多所说……”弥昂一时有些困惑。
“别傻想了,努恩又不只有一个歌剧院,如果不是公爵剧院的话……那应该会是努恩大剧院。”维想了想道,“它在努恩的贵族城区,你一开始就想错目标了。”
***
玛丽卡穿着以往任用不多的礼服,尚-保罗跟随在她身旁,她的脸上没有多少笑容,身形挺的笔直,双手交握在一起,礼节一丝不苟的同时又保持着些许距离。
“你似乎有点紧张?”尚-保罗低声问道。
“是的,先生,事实上我上次去看歌剧差不多是五年前的事情了。”玛丽卡沉住气说道,“至于被人邀请来可还是头一回。”
“放轻松,来看看新的歌剧而已,据说新来的女演员唱得很好。”尚-保罗递给她一张歌剧院的票卷。
玛丽卡皱着眉接过票卷,接着抬头看向前方努恩大剧院高耸大门顶上带翼圣徒与骏马的雕像:“您此前的说法可是说能帮上我的忙,希望这不会是你单纯邀约的借口吧?”
“放心,女士,这一点上我不会撒谎。”
“真的,你一个外地的贵族会有这种能力,你到底是什么人?”
尚-保罗的神情是一种神秘而自信的笑容:“我知道你追求真相,而我保证,在这里你会得到部分的答案。”
“但愿如此。”玛丽卡摇了摇头,抬腿准备接着向前走,但身后像是突然被什么拽住了一样猛地往前一跌,幸好尚-保罗及时扶住她才没有摔倒。
玛丽卡站直后皱眉转身,她的礼服比大多数努恩贵族女性的礼服稍微高一点,她几乎不会被什么东西绊倒,除非是有人刻意来找她麻烦,而事实似乎恰好如此。
“有趣的一天,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玛丽卡女士,真是罕见,毕竟过去几年你拒绝和我一起来的次数我都快记不清了。”一个棕色短发的贵族站在那里,硬底的皮靴在砖地上敲出声响。
“你的麻烦?”尚-保罗背着手小声说道。
“嗯,巴萨尼奥·巴萨德,他以前追求过我,不过那时的他看起来和现在一样令人讨厌。”玛丽卡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别搭理他,他只会越发来劲。”
不过这位巴萨尼奥先生显然想要挖苦对方取乐:“往日待在书堆里的学者小姐也总算学会放下身段了,毕竟你的父亲现在可庇护不了你,不过你的眼光恐怕不怎么样,范雷家族在努恩可没有多少影响能力,虽然这位先生的脸不错,不过你该多学学找个更靠谱的人,如果你父亲以前没教过你的话,我可以指教你,或者说这位英俊的先生,但如果天够黑,我猜……”
“他可真傲慢。”尚-保罗似乎被他的话给逗乐了。
“有点,别理他了,我还需要你的答案。”
“由着他这么乱说,周围可有不少人听着呢。”
“当然,我们还有别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
“当然,而且不会很麻烦。”尚-保罗拍了拍手,向面前的年轻贵族走近。
巴萨尼奥的护卫察觉对方用意不善,上前用身体阻隔,但在双方仅一步之遥的时候,尚-保罗闪电般探出手以手刀击中护卫的咽喉,重踢膝盖一记将护卫眨眼间放倒,接着拽出护卫带着鞘的剑劈向空中,迅捷的感觉就像他身体的延伸。
巴萨尼奥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带鞘的剑停在他额头前的位置,接着片刻后,尚-保罗收回了护卫身上扯下的剑。
“我们在这里都是绅士。”巴萨尼奥看到尚-保罗开始摘手套的时候说道,“我没有恶意。”
周围经过认得巴萨尼奥的人也出声劝解,尚保罗什么也没说,他转了转手腕,感到一种平静,这种平静就像一件冰冷的斗篷。
“我向得我尊敬的对手道歉!”尚-保罗想了想,还是将手套戴了回去。
巴萨尼奥松了一口气,走上前。
“如果不小心杀了你的话,我觉得会有些抱歉。”尚-保罗接着说道
巴萨尼奥僵住了:“不管我说了什么,我都会收回。”
“但这毕竟是一件关乎女士荣誉的事,还有我自己。”尚-保罗右手握住剑,左手平悬在半空,“这是绅士之间的事,你需要别干涉吗?”
“那等等,我援引骑士精神的规则。”巴萨尼奥想了片刻后忽然冷笑道,“我不能战斗,所以我请求我的司法冠军代替我。”
尚-保罗站直身子,让他的剑停在身边,对于周遭围观的人来说,他是一个冷漠而陌生的人,没几个人知道这个面容华丽的有点过分的年轻贵族的血液里是有什么贵族的血统,但他深蓝的眼睛里肯定有某种微妙的东西。
他正要开口,但玛丽卡忽然喝止了他:“住手,尚-保罗·范雷,还有你,巴萨尼奥,到此为止。”
似乎是呼应她的话,努恩大剧院的钟声敲响,这是歌剧要开始的信号。
尚-保罗背对着玛丽卡,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她捕捉到了巴萨尼奥脸上忽然闪过的恐惧神情,在她来不及盯仔细前,尚-保罗将剑还给了地上的护卫,接着转过身。
“歌剧要开始了,我们别耽搁时间。”他回看了一眼巴萨尼奥说道。
玛丽卡以为按巴萨尼奥的性格显然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出人意料的,那位贵族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后绕路经过他们身旁进入剧院中。
“真奇怪。”玛丽卡盯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道。
“怎么,觉得我能吓住他有点不可思议?”尚-保罗笑起来问道。
“有点,不过你刚才要那副要决斗的样子有点让我不适,这种小事是不该用这样的方式解决的。”玛丽卡皱眉道,“而且我见过他的司法冠军,那家伙的胳膊没准比你的脑袋还粗。”
“那么,我可以理解为你担心我,还是觉得我赢不了?”尚-保罗挑了挑眉问道。
“也许吧,但事实是我对你一无所知,包括你的目的。”
“果然还是怀疑我呀,我要说是为了正义,你会相信吗?”他忽然真心笑了起来,一旁经过的几位贵妇都忍不住看向这位英俊的年轻人。
玛丽卡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四周廊柱的灯影下她身上忽暗忽明。
虽然耽搁了片刻,但观众们还是陆续进入歌剧院大厅,在座位上就座,努恩大剧院不同于公爵剧院,不会站立和散凳的区域,舞台的周边每一个座椅都排列齐整,后方高处的看台前有木制雕刻的围栏,舞台两侧高大的雕像中点燃灯火,一座巨大的水晶吊灯挂在舞台上方将整个舞台照亮,深红色的帷幕此刻关闭,在看台的幽暗中,人们低声私语等待着接下来的演出。
毋庸置疑,努恩是伟大剧院、歌剧、作家还有演员等的家园,这是一个重视艺术的城市,并为此投入巨资,这座城市对美学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剧院四周装饰着伟大英雄的雕像,柔和的拱门和雄伟的大门每处都有着对细节的重视,左右对称合一的石雕楼梯从舞台一路延伸至看台后
努恩闪耀着带烟尘的光辉,贵族们通常资助一位或多位艺术家,诗人或音乐家,邀请他们的同伴们去欣赏他们精心构思的十四行诗,或者他们的新欢表演者用铁莲竖琴演奏的旋律,当然比起个人表演,人们更喜欢看戏剧。
来自阿尔道夫的剧团大部分的巡演都在努恩,无论演出什么都能保证座无虚席,努恩市民们不喜欢在米登海姆流行的充满忧郁与沉重的悲剧,而更喜欢喜剧,特别是由阿尔道夫剧团上演的自嘲的闹剧,不过相对而言贵族们所欣赏的更加高雅些许,但往往也免不了八卦流行之类的故事。
不过今日上演的却是一场少有的,更具浪漫气息与朦胧感的舞剧,演员们每个人都戴着遮住半边脸的面具,在舞台上的灯火未曾全开的朦胧光亮中舞蹈腾跃,展现舞姿与故事,开端的节奏冗长而低沉,但在主演的女角开始舞蹈的时候一转向高处,巨大的管风琴声从第二层帷幕后回想而来,下方的乐曲团也开始合奏。
虽然抱着目的来到这里,但玛丽卡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出众的演出,全神贯注地欣赏起来,一旁的尚-保罗看了她一眼,旋即也将目光回望到舞台上。
二层台阶上的合唱团一曲唱奏完,接着向两侧让开,露出中央最后的一个人,而位于她上方的灯火在此时被点亮,被玻璃与水晶折射的灯光落在主唱的身上少女金色的发丝散在身后,她的面庞上也戴着演员们才戴的面具,但即使只看到露出的下半侧少于脸庞也能看出她的美。
因为合唱团的停下以及灯光的照耀,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转移上来,下方的戏剧也放缓了节奏,仿佛正在等待着她拉开新的一幕,短暂的等待仿佛过了许久,甚至让人怀疑这位看起来太过年轻的演员是否有所怯场。
尚-保罗看着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有天赋,有渴望,有激情……因此,唱吧。”
在周围的人们似乎开始安耐不住时,新登场的主唱终于开口了,她拾级而下,歌声仿佛不受距离限制般回响在整个大厅之中,仿佛被某种飘渺的雾携缠而来。
“曾有一幢灰暗的高塔
矗立在海边
你变成了我黑暗面的光
但你可知道
在下雪时
我双眼睁开寻找
但始终看不到你的光芒
我越了解你却越感到陌生
如今你的玫瑰正盛开着
像一道光打破了灰暗中的朦胧
人们可以告诉你许多事
太多事可说
你保存着我的力量,我的欢乐和痛苦
这一点我不能否认
而如今你的玫瑰正盛开着……”
歌声在其他演员的伴舞下达到**,一曲仿佛暴雨后的深沉的雾气令人气息回不过来,而舞者的影子仿佛更具灵性地映射出舞蹈与歌曲的结合。
“怎么样,我说过很不错吧。”在歌剧半幕落下的时候,尚-保罗向有点没回过神来的玛丽卡说道。
“确实很好。”玛丽卡实话实说,“尤其是那位最后的那位主唱。”
“这是自然,虽然她其实只是第一次登上舞台而已。”尚-保罗说道。
“真的吗?”玛丽卡有点不可思议的问道,“不像,但你看起来又似乎早有预料,这个剧团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真敏锐。尚-保罗想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消息有些灵通罢了。”
玛丽卡怀疑的摇了摇头,又看向那位逐渐消失在幕布后的主唱。
而在幕布后的更衣室内,离开人群独处的主唱摘下面具,看向梳妆台的镜前,映照出属于夏洛蒂自己的脸庞。
如果弥昂或者奥兰多在这里,他们也许能立刻听出夏洛蒂的声音,但他们今日都错过了。
夏洛蒂有些悲伤地伸手抚向镜前,叹了口气后回手梳理自己的金发,但目光始终注意着镜子里的倒影,而那个倒影则似乎带着些许与真实不一的笑容。
第三百六十六章 暗探
弥昂翻身跃上歌剧院的顶楼天台,忽地顿下脚步,神情凝重地看向四周。
“怎么了?”维回望他问道。
“刚刚刹那,我感到一阵令人不安氛围,但时间太短以至于我也难以肯定。”四周并无异样,但弥昂觉得刚才的感觉做不了假。
“太紧张了吗?我没感觉到多少不对劲的地方。”维四处打量着,“我倒觉得这里的玫瑰长势挺好,只不过离它们开放还差些时日。”
“的确。”弥昂放眼前望,面前努恩大剧院延伸的天台上种满了红玫瑰,半圆形的天台上只有周边的一圈可供落脚,而余下的空地上则在地砖间摆满了土盆,其间种植的玫瑰拥簇在一起,看起来仿佛一整片的玫瑰花田,而现在这些玫瑰都尚未盛开,但花苞饱满,风吹过时看去像是点点星火摇曳,只等盛开日子到来。
“你看起来还有些思虑,在想什么?”
“怀疑,以及对真相的需要,我被卷入一个阴谋之中,战斗已经开始了,但我还没完全找到敌人。”弥昂叹了口气,似乎为自己忙于奔走而厌烦。
“别老沉浸在这些里,是你在追找敌人又不是敌人在追找你,不说这些,差不多快到散场的时候了,要不要进去看看?”维伸手指了指下方。
“不了,我们等等看,一会正好跟上去瞧瞧。”
***
“确实很精彩,不过你应该不只是带我来看歌剧这么简单吧,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帷幕落下后,玛丽卡低声对一旁的尚-保罗说道。
“别着急,我不会食言,不过你应该知道,歌剧院不仅是大家欣赏歌剧的地方,而且有时候也是一个社交地。”尚-保罗一边轻轻向舞台鼓掌一边说道。
“有吗?”玛丽卡皱了皱眉。
“当然是有,走吧,我带你去认识一个人。”尚-保罗垂手起身,背对着玛丽卡,让她有些看不清其神情。
虽然不知尚-保罗究竟有什么打算,但玛丽卡还是起身跟上了他,两人回身离开看台后踏上更上层包厢的楼梯,而来到一处包厢外后,尚-保罗轻轻敲了敲门。
当仆役拉开房门,玛丽卡向内看去,看清里面的人时,她感到有些许惊诧,在其中至少有两人是她认识的,巴萨尼奥在这里不出所料,但令她注意的是年轻贵族对面长椅上的中年男人,格尔德·范·赞特,努恩首席**官,她自然是认识的,只不过她们家与这位常居阿尔斯泰特城区的努恩高级官员没有太多的交情,大部分时候仅限公事。
看到尚-保罗的到来,巴萨尼奥的神情显露出些许不安的变化,他本能地想起身,但是被对面的格尔德用眼神制止了,毕竟一副坐立不安的姿态在这种场合下会显得有些丢人。
格尔德主动起身伸手欢迎来客:“让你见笑了,我这侄儿总担心自己会做出有辱声名的事。”
当真如此就好了,玛丽卡腹诽。
“还有亲爱的玛丽卡,两年未见你看起来更成熟了,你父亲的事情我很难过,放心,我不会轻易放过此案的。”格尔德转头看向玛丽卡,义正言辞的说道。
玛丽卡用很认真但不显露于表的方式打量了他,这位努恩**官穿着并不奢华,贴身纯色的服饰与努恩现下的流行完全不一,因为有些上年纪臃肿了些的身躯挤那,八字胡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认真地回礼道谢,玛丽卡的礼仪始终一丝不苟。
“巴萨尼奥,还要我提醒你该道歉吗,不是现在又是什么时候?”格尔德严肃地看向巴萨尼奥。
“此前多有得罪,是我太犯蠢了,玛丽卡女士……”巴萨尼奥站起身,看起来似乎有些勉强地向玛丽卡鞠躬道歉。
无心在此浪费时间,玛丽卡简单接受了对方的道歉后和尚-保罗一同落座,尚-保罗带她来到这里定有用意,不过其摆出的一副闲聊的架势则让玛丽卡有些许的焦躁,特别是两人的闲聊内容在她看来没多少意义,而一旁伴随而来的其他人则让她也没觉得多愉快。
在足够作为一个小型聚会的房间内,玛丽卡绕开到其他女性所在的位置那里,当尚-保罗被房间内的其他人簇拥在一旁交谈时,玛丽卡坐在伴随而来的女性们旁边,对于端来的吃食一概不食用,只是一边节制地饮用茶水,一边听着尚-保罗在人群中的交谈,一边不停地瞟着主桌,观察着他们。
在其他人的衬托下尚-保罗看起来似乎更加英俊,他安静地坐着,看上去很满意,玛丽卡在此起彼伏的交谈声中似乎听出了些什么,一些贵族与官员在向尚-保罗庆贺,对于此次歌剧演出的成功,这些人似乎非常满意,过了片刻后玛丽卡忽然反应过来,因为她从交谈中听出今日演出的剧团是尚-保罗带来的。
她以为尚-保罗向她展现他对今日首幕演出的知晓是展现自己的能力与情报网络,不过也许她有些误会了,不过尚-保罗还依然没有实现他的承诺,她很好奇他究竟打算告诉自己些什么。
“为什么一次演出让他们这么开心?”玛丽卡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很简单,因为这次可以证明努恩的艺术更胜于阿尔道夫。”一个声音冷不丁在她背后响起,玛丽卡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居然是巴萨尼奥。
巴萨尼奥扫了她一眼,偏过目光继续说道:“努恩长久以来自豪于其艺术造诣,不过一直以来似乎在努恩享有最高声誉的始终是阿尔道夫的巡回剧团,对此从选帝侯阁下到努恩的许多人可都有些不满,上次他们铆足了劲想组织一次演出胜过阿尔道夫人,不过还是略逊一筹。”
“这次的演出,够好了吗?”玛丽卡想了片刻,最后问出来这么一句。
“当然够好,你果然是一直憋在书堆里,对这些一无所知吧?”巴萨尼奥轻笑道。
这种语气让她有些不太舒服,玛丽卡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尚-保罗在此时已经走来,巴萨尼奥见势立刻走开了。
“和他们白耗了些时间,在这都听见了点什么?”尚-保罗眨眨眼向她问道。
“一些人在这浪费时间和礼仪吗?那些贵族夫人戴的珠宝总是足够淹死人,听她们称赞自己年轻外貌的每个音节都在互相诅咒对方早衰。”玛丽卡耸耸肩。
“哈,你得知道,你一定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不用谎称年龄的女士。”尚-保罗开玩笑道。
玛丽卡也笑起来,不过很快她意识到自己露出了牙齿,又马上故作矜持地闭上了嘴,严肃问道:“我听说今天演出的剧团是你带来的,那你这么大费周章地假装偶然带我来参观,总不会是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成就吧?”
“大部分时候而言,没有必要,为了你我也可以炫耀一下。不过请放心,我答应了要帮助你就不准备食言,一会你就会知道了。”尚-保罗依然故作神秘。
“好吧,虽然就算你食言我也不能如何便是了。”玛丽卡靠在扶手旁,“有些人似乎有些敬畏你,这是为什么?”
“大概是一些不入流的传言吧,关于我们家族的传言。”
“说是什么?”
“你知道,我们家族曾经是在努恩的小贵族,不过在多年前我们的家族人丁凋零的时候,仅剩的人离开了努恩前往北方想另寻更好的出路,而那个传言说,他们的车队运气不好被,暴风雪困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十字路口,嗯,就和很多戏剧性故事的开口一样,我的祖先,一个站在十字路口的男人。他和他的家人被困在那里,饥肠辘辘,他们杀了拉车的马匹,但不知为什么刚刚倒下的马尸体便立刻在暴风雪中**,于是他开始祈祷,他愿意做任何事让他的家人们好好生活,而在这个时候,一条没有冬眠的蛇在雪地里诡异地游走而来,它……”尚-保罗的故事讲到这里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玛丽卡似乎对这个带着些诡谲的故事吸引,在其停下来的时候忍不住追问道。
“有机会在继续吧,我们得准备离开了,一会我们得跟着那位格尔德先生。”尚-保罗凑近过来,小声说道。
玛丽卡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尚-保罗抓住手腕牵着走,此时演出结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因此短暂聚会片刻的人们也准备离席了,只有部分人在等待下一场演出,而格尔德等人则向着努恩大剧院外走去,此刻门外前来接他们的马车已经停靠在路边。
格尔德的马车位于首排,而在努恩**官靠近马车的时候,车门推开,一位穿着金边玫瑰红长裙的美丽贵妇人迈步踏出,宽边的帽子与薄纱挡住头上的阳光,她向着格尔德微微一笑后,两人互相拥抱亲吻脸颊。
“这是他的夫人吗?以前没见到过。”玛丽卡仔细回想了一下。
“嗯,他的妻子在重要场合没怎么露面过,不过聚会和沙龙上可是名人,你可以称呼她为亚米娜夫人,或者用她丈夫的姓也行。”尚-保罗说着走近上去。
“亲爱的,你没有来参加这次的开幕真是遗憾,你不知道那位女歌手唱的多好,而且她还很美。”格尔德似乎有些遗憾地向亚米娜说道。
“是吗,那还真是不走运。”亚米娜笑道。
“而且肯定是你喜欢的类型。”格尔德低声说着,忽然又转身指向尚-保罗,“而这多亏了这位年轻人,这个剧团就是他所组建而成。”
“那还真是了不起,如果下次有演出的话,可以给我留一份请柬吗?”亚米娜看向尚-保罗。
“当然,女士,这是我的荣幸。”尚-保罗微微低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正和弥昂待在剧院天台上的维坐在屋檐的石雕下,看到这里时轻吹了声口哨:“没想到还有熟人。”
“确实出乎意料。”弥昂也看向下方,努恩**官的妻子是莱弥亚家族的高级成员,这事如果被知晓的话没准会在整个努恩造成不小的麻烦,毕竟吸血鬼都渗透到了这种地步,市民们的恐慌想来会更加升级,毕竟自己可能生活在吸血鬼的暗中统治之下。
“玛丽卡和她旁边的那个,嗯,我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许他藏得比较好吧,不过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反而更加怪异。”维打量着背对他们的尚-保罗。
弥昂对她绕圈的话有些无言,新的发现令他的怀疑更多,只令人怀疑而尚未有异常的尚-保罗暂且不说,亚米娜在努恩的明面身份就是努恩**官的妻子一点,甚至让弥昂开始怀疑这位努恩**官究竟是怎样一路走到这个位置上的。
摇了摇头,这些事或许重要,不过他现在前来的目的只是保证玛丽卡安全回去而已,眼下似乎已经没什么可疑的威胁,只要等亚米娜返程即可。
但弥昂却看到玛丽卡与尚-保罗登上马车后,其所前往的方向却并非是返回纽斯达特城区的方向,而是与比他们先行片刻的,格尔德的马车所前往的方向,而且所经的拐角似乎也是相同的。
“走,跟上。”弥昂刻不容缓。
玛丽卡登上马车后,马车开始向着她并不熟悉的方向前进,她大部分的时候都只生活在纽斯达特城区,很少会来到这里,对于贵族们的生活区域整洁而精致只是略有所闻,而在马车行径的途中她从窗外切实感受到努恩内城城墙两侧的差异。
他们最后来到了一栋三层楼的住宅外的街道前,没有太过靠前因为前面正有护卫守卫在各自的宅邸,而玛丽卡猜测他们找上的那栋便是格尔德**官的家。
一路前来她的困惑和紧张正在逐渐消失,她知道尚-保罗正在准备兑现自己的承诺,虽然不知他所说的部分真相究竟会是什么,但玛丽卡猜测这可能会足够惊人。
而在格尔德的宅邸内,努恩**官格尔德与自己的妻子一起回到书房,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长木桌与四周的书架上摆满了信件、卷宗与书籍,格尔德坐回到椅子上,手中拿起一本书但不翻开阅读,只是不断地掂量着,而亚米娜静静地坐在他对面,也未尝开口。
这样的沉默持续到一位侍女推开房门走入,她近乎无声地越过走廊与书房,手中捧着一小摞书经过,最后放在书桌前,停立在一旁,整个过程结束后房间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格尔德从桌上拿起一本小册开始翻阅,而越是翻阅他的脸色越是阴沉,而在他连续翻阅了数本后他近乎愤怒地将一本摔在桌子上,拿起水杯猛灌了一杯水平复心情。
“看来那位‘王子’又写出什么令你不快的东西了。”亚米娜好整以暇地摆弄着手上的金制手环。
“当然,那些该死的家伙,他们是最糟糕的,一群懒惰一无是处的东西,这些无知的家伙觉得他们受到了迫害,然而在他们的头脑里塞满煽动性的胡言乱语,煽动他们进行暴乱、抢劫和破坏。”格尔德怒声呵道。
亚米娜看着面前这个人,想到他在数十年前也是个潦倒无力的家伙时,她有些想笑,不过现下她并不在乎这些,自己“丈夫”执着地要打压那些所谓的人民荣光者,维护属于努恩**官的使命,她明面上当然是要支持。
“那你大可放心,虽然他们非常隐秘,不过我们的暗探依然可以帮你收集到他们的情报,就像你眼前的,他们准备出版的小册一样。”亚米娜指了指一旁的那本新编的《耻辱的灰烬》。
“那就拜托你们了,当然别急着把他们明面上的人抓起来,这些害虫必须一下子都捉住,不留下任何痕迹,这样就不会有新的蠢货追随他们的脚步。”
“当然。”亚米娜轻轻笑起来,不过事实她并没有剿灭这些异见者的打算,现在和人民荣光的领导者克洛泽沃斯基同床共枕的情人是莱弥亚姐妹会的成员,实际上她们很好奇,这些行动是否能满足她们的需要,比如分散当局的注意力,而且也能让社会暂时保持活力。
“你把这个带去。”亚米娜向她的侍女递过一封信,并嘱咐道。
那名侍女应了一声后转头离开,并快步向着屋外走去,沿途的守卫似乎早就习惯般没有阻拦她,但却也没有注意到她在房间外的储箱内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了一份积压的信件。
玛丽卡和尚-保罗对坐在马车内,此时的马车已经停在了一个拐角后的位置,玛丽卡已经问了尚-保罗两次他在等什么,不过尚-保罗只是抱臂靠在一旁。
车门被轻轻敲响,尚-保罗打开车窗,那名侍女正站在外面,看到是尚-保罗后,抬手将两份信件都递给他道:“真不知道你为什么需要这个,插手这些无聊的事可没什么帮助。”
“不用在意,继续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了。”
“我的女主人可不好对付,你最好尽快了。”侍女看了他一眼,“罗斯还好吗,据我所知这边已经派出人手尝试过处理她,不过似乎铩羽而归,当然她们还会准备下次吧。”
“毕竟吸血鬼们都有很长的时间去谋划,不过我不会给她们可乘之机的。”尚-保罗向她点了点头,“真有情况就尽快脱身吧。”
“那就要看你了。”侍女说完后转身离开。
第三百六十七章 陷阱
“你看到他们在做什么了吗?”弥昂靠在一处宅邸的仓库边,这里的守卫比纽斯达特专业多了,他贸然行动的话被发现的可能也不小,而维的行动则比他隐蔽的多。
维拉了卡身上的黑色披风,虽然她对阳光的抗性不弱,但呆在这样晴朗的天空下还是不太舒服。
“嗯,他们似乎拿到了什么东西,可能是文件之类的,但是给他们递东西的人却有点古怪。”
“古怪?”
“我所料不差的话,她应该是亚米娜身边的侍女,这下可有趣了……”
“侍女,那她是吸血鬼吗?”
“不,她应该是人类,这点我比较肯定,因此才有趣。”维趴在屋檐边,抬手撑着下巴思索。
“要提醒她吗,我觉得可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何必,我们的关系又不怎么密切。”维轻笑一声,“亚米娜明面上的丈夫是努恩**官,没准涉及到努恩的政治问题,我可没兴趣在这点上耗费时间。”
“努恩**官……玛丽卡的父亲是纽斯达特城区的巡警长官,尚-保罗带她来这里,其中会有什么关系吗,另一个问题,那个尚-保罗是怎么从莱弥亚家族的看守下找到线索的?”
“你还真是会挑重点。”维懒散地说道,“嗯,他们好像又开始行动了,那个侍女向巷子后的道路走去了,那个尚-保罗的马车则是相反的方向,你有想到该怎么做吗?”
“我去跟那个侍女,马车交给你了。”弥昂说着迅速翻出院落。
“可别被守卫们抓到了,劫狱可更麻烦。”维虽然有点奇怪他的决定,但只是耸耸肩道。
弥昂迅速穿过一侧狭窄的围墙上方,他不能将自己假装成市民,那就只有更加小心点了。
虽然维愿意帮忙,但他不想将维牵扯进更麻烦的事情里,尚-保罗那边一时找不到入手之处,不过以维的能力暂时应可保玛丽卡安全,而至于这边,弥昂倒要瞧瞧看能找到点什么,至于可能冒犯到谁他可一点不在乎,反正作为重要通缉犯无非再来些追捕的命令而已。
那个侍女步伐很快,至少以弥昂的角度来看快得有些异于常人,不过还不足以甩开他,而弥昂最后来到了一处死胡同内,弥昂四下扫视了一遍,墙面上没有异常,如果她不是翻墙离开的,那么就是走得地下,他找到附近的下水道盖,拎起后耸了耸肩,他现在对努恩地下算熟了。
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的怪味,显然就算在阿尔斯泰特城区努恩的阴暗面也没有减少些什么,唯一好些的似乎就是这里的建筑维护更加到位,甚至有清扫过的痕迹,大概是去年的时候吧……
弥昂扫视地面,污渍上有人经过后新翻开的痕迹,但令人奇怪的是向两侧的方向都有,似乎在地底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经过,从拖曳的痕迹上看似乎是在拖着什么东西。
弥昂虽然有些许好奇,不过他无暇估计这些,因此径直向着相反方向追去,下水道内响起他脚步的回声,他不知道这会否让对方警惕起来,因此只能全速向前赶去,一直来到一处圆形的十字口,而在这里的中央还有一处井盖通往更下层的地下水道。
在这段路上就再不能发现有人经行过的痕迹了,很大可能还是跟丢了,弥昂有些失望地四下看去,最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拉开了中央的井盖铁栏,下方通往的地下水道看起来更加干净且流量大过上面的排污水道,弥昂直接落下到下方齐膝的水流中,四周是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似乎有股冷风从水流的源头方向传来,还夹杂着些许特殊的臭味。
不像是下水道应有的各种混杂的恶臭,而是一股更单纯的**的味道。弥昂沿着水流向着上游走去,昏暗之中他感觉自己隐约踩到了一坨有些软的东西,弥昂顿了顿脚步,将临时点燃的火苗靠近了些,似乎是某块脏器,而且看起来被挖出不久。
这个发现让弥昂沉默了片刻,那股阴冷的风似乎更加深沉了些,弥昂在心里与曼涅托沟通,让古墓巨蝎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赶来,不过可能在这片下水道中来去要耗费不少的时间,弥昂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继续向前。
随着水流变得更急,弥昂能看到那些阴暗的潮流中掠过的片片阴影,在碰到他的腿甲边时弥昂能看出应该是更多的一些躯体残片,弥昂并不畏惧这些,但却感觉到某种不知何方传来的压迫感充斥在这片区域内,就好像走在一头正在呼吸的巨大凶兽背上一般。
水花溅落的声音在前方有节奏的响起,弥昂凑身缓步上前,时刻保持戒备的状态,而过不多时,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前方的墙面上。
弥昂站在原地片刻,等到那人靠近时才看清他健硕身上披着的兽皮,是琼斯,弥昂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他知道这里发生了些什么吗?种种问题在弥昂心头快速闪过,不过他依然只保持戒备而没有显露出敌意。
“你好。”此前有过一面之缘,还算有过合作,因此弥昂率先打了个招呼。
琼斯似乎对他主动问好有些不太习惯,因此缓步靠近双手放开,然后才说道:“没想到在这里还会碰上你。”
“我亦没想到。”弥昂点了点头后四下再度扫视了一眼,一块破碎的胸骨卡在水道的砖缝间。
“看来你发现这里的情况了。”琼斯注意到他的视线,也回身扫视了一眼。
“你能解释这里的情况吗?”弥昂看似随意地问道。
“当然,朋友。”琼斯点了点头,“我说过,生活在城市地下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些其他被地表所排斥的居民,我们是被遗弃在夹缝中的人,因此死活不怎么重要,因此我们的性命与血肉都很廉价,而显然有些人盯上了我伙伴们的血肉。”
“我不是第一次发现了,混沌教派一向对此有不小的需求。”弥昂低头看着流水,“不过我在这里没察觉到血气,这些残骸空洞的像是被吸血鬼啃过一样。”
“我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因为我追到前方以后便没有机会再往前了,以我只身一人的话定然会有去无回。”琼斯乱发下的蓝色眼眸看向弥昂。
“你需要我的帮忙吗,我并不介意,只要你能带路。”弥昂向他点了点头。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或许还可以试试。”琼斯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转身向来时的方向前行。
经过这条水道后的末端是一个相当陡峭的斜坡排水道,弥昂他们必须抓住砖石间的间隙才能够攀爬上去,上方有三个高大的排水洞口,而琼斯带着弥昂走入了左侧的洞口。
“火全熄了。”弥昂搜了搜身上,刚才攀爬时浑身都淋湿了,备用的火种也点不燃。
“你不适应黑暗吗,这里其实有微光可见。”琼斯低声说道。
弥昂摇了摇头,最后伸出手来,一阵光芒在他手上亮起,他借用了伊岚一点神力用来照明,虽然说来有些浪费,不过效果却很不错,神力的光芒虽然没那么耀眼,但却极具穿透力,比灯火的光芒更加稳定。
琼斯看到这景象后神色几度变化,最后有些疑惑地说道:“你身上藏着的能力还真古怪。”
“算不上吧。”弥昂摇了摇头,将注意转向水道的四周,这里的水流更缓慢了些,可以看到水道中有躯体遗骸残留,但是依然没有什么血迹。
琼斯看到水中的残骸,忍不住叹息一声,跃入水中,搜找些许破布残片,他盯了片刻,但最后摇了摇头重新回到上方的走道上来。
“有发现吗?”
“不,只是一些市民而已。”琼斯摇了摇头。
“说明你的朋友可能还没死。”弥昂不再停留,继续向前,而琼斯也快步跟上。
道路的末端是一处蓄水池,而四周明面上没有别的出口,只在上方有为了引导水流落下而建筑的水道洞口,这里似乎完全是引入新水而非排放废水的区域,因此水流都非常干净,下方的蓄水池呈漏斗形,边缘有几层阶梯。
琼斯应该不会来到一条错误的路上,那么就是这里有机关,弥昂在和矮人相处的短暂专门询问过矮人在地下预留的暗道机关可能在何处,因此并没有太意外地开始搜找起来。
不过跟踪过敌人的琼斯则更熟悉地按开了墙面石雕下的砖块,在一阵咔嚓声中,水池边缘阶梯的砖块开始下落,形成一个反向的向下阶梯,这里无疑就是入口了。
“你对这里还真熟悉,我是说努恩的地下,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走入暗道后,弥昂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算很久,也就差不多十年吧,我对地上的时间可能有点模糊。”琼斯回复他单。
“在你之前努恩地下就有人了吗?”
“当然,是他们收留了我并让我学会了在这里生存的办法,这里虽然不算好,但我有时候更害怕前往地表。”
“那里有让你畏惧的东西吗?”
“应该不会才对,实际上努恩的市民们更害怕和厌憎我们,他们觉得我们都是变种人和怪胎,阴沟里的怪物,甚至觉得我们就是传言中的暗夜集市,不过大多数时候不然,毕竟地底的黑暗中有些东西比我们可怕得多。”琼斯有些感叹地说道。
“你居住在下水道以前,又生活在哪里呢?”
“记不清了,对那时候的事只有些糟糕的回忆,那里就好像是个监狱,用铁笼把人困锁在那里,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我也忘了我是怎么从那里脱身的了。”琼斯耸了耸肩。
弥昂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后重新陷入思索之中,直到走过暗道来到地底,这里是一处看起来未经过多少修饰的隧道,纯粹被开凿而出,而隔着十数步外的岩壁上有一个火把,显示着这里确实有人使用。
弥昂散去了身上的光芒,有火把似乎就已经足够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前,弥昂猜测如果这里就是同往混沌教派秘密所在之处的暗道,那么沿途上绝对少不了守卫。
但出乎他意料的,沿途中他们没有碰上任何一人,这条隧道的尽头只是一片空地,砖墙的拐角被岩石堵塞,地面上一片篝火的余烬。
“奇怪,此前这里绝对会有看守。”琼斯走到前方查看地上的篝火余烬。
弥昂站在他背后数步的位置查看四周,这里的岩壁只经过简单打磨,与只相反的是地面上却铺陈齐整,但两段路之间似乎是砖石与木板混杂,他刚才踩过的时候才发现这点。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就能撤走吗,是发现我们了,还是有别的什么?弥昂探手摸在前方堵塞了道路的碎石前,正在思索的他忽然一愣,抬手轻敲面前的碎石,传来的回响告诉他面前看似堆积的碎石其实只有薄薄一层。
“有问题,快……”弥昂回身想让琼斯快退,但此时情况已经骤变,两侧的岩壁忽然破开几个洞口,弥昂才发觉那只是木板表面贴着岩石的掩饰,此先因为光线和伪装得很好他才没发觉区区几块岩石上的特别纹路,而地上砖石与木板的结构显然也与此有关。
披着黑衣的杀手从中冲出,弥昂见过他们,虽然次数不多,但他能肯定这些就是此前在圣索维诺家族进行刺杀的同一批人,他们迅捷地挥动着手中的短匕刺刀冲出,猛攻向弥昂两人。
抬臂挡下一记挥砍,锋刃在臂甲上留下轻微的划痕,弥昂神情一凛的同时踹翻面前的杀手,不由得想起当晚第一次遇到的尚还处于人形的恶魔王子,忍不住猜测这会否接近他的老巢。
威胁感与兴奋感一同乍现,弥昂暴起一击将面前杀手的刀刃击得寸碎,旋即劈掌将其撂倒,在杀手的血溅出的同时,弥昂闻到一股轻微但又有些熟悉的味道,那种糜烂到发腻的气息让人打心底生出一种不受控的怯退感,当时对抗恶魔王子的时候弥昂就尝到过相似的力量,不过这些恐惧迷雾要远逊于恶魔王子亲自施为。
对自身战力全无影响,即使徒手弥昂也不惧这些混沌教派的杀手,狭窄的隧道间硬生生逼退了面前的两名敌人,而相比之下琼斯却陷入困局,他虽有些搏斗经验,但相比弥昂相差甚远,一对一或许尚能应付,但杀手们数人围攻下顿时险象环生。
弥昂趁着面前敌人伸手刺击时伸手拖拽而过,顶在身前撞向面前的其他敌人,而这些混沌教派的杀手自然不顾及同伴的死活,短刃刀刀穿透被弥昂抓住的杀手躯体袭来,不过经过减缓后攻击全数被甲胄所阻隔,弥昂全力一推将三人尽数逼退,抛开手上的尸体将正向琼斯刺去的一名杀手擒住脖颈重重地撞在冰冻的地面上。
原本预估此击即使不能直接击杀也能将之制服,但手中却感到一股顽强的抗击力,弥昂皱眉再度施力,以构装手臂的力量一般足可扼断颈骨,但这个杀手却不知为何没有一击倒下,但要害被制他也再撑不了多久。
兵刃的破风声传来,被拖延的短暂时间足够其他杀手再上,弥昂仰身避开,短刃擦着肩边掠过,杀手的小臂撞在弥昂肩上,但他没有收手准备再刺,而是抛去手中兵刃猛地缠上弥昂的手臂,试图给一旁的其他人制造机会。
“找死!”弥昂怒喝一声放开右臂,反手钳制住他的手腕,接着全身用力一扯,爆发的力量直接将其骨骼折断刺穿血肉,接着竟生生将其手臂扯断下来。
掀飞背后肘制的家伙,弥昂直接用断臂砸在面前来袭杀手的脸上,似乎这种暴力的方式让这些杀手也略有惊诧,一时间包围的脚步放缓了些。
“琼斯,你还好吗?”弥昂背对着琼斯掩护他,因此没注意到对方有些复杂的神情。
“还好。”琼斯沉声道。
“我试试看能不能拖住他们,如果有机会你就先走,随便找哪个路口。”弥昂摆出防御的架势准备再战,而面前的杀手们也已再度来袭。
在他挥臂准备出击时,右臂猛地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拦住,弥昂回头看去琼斯正双臂死死绞住他的肩肘关节,惊人的力量让构装手臂一时没有摆脱,而其手肘则压向脖颈边试图压制其反击能力。
瞬间的拖延让杀手们也有可乘之机,最先冲来的杀手猛地撞向弥昂,两人的力量一同迫使他失衡倒退,但令琼斯有些许惊诧的,弥昂没有什么惊慌或是诧异追问,而是冷静地抬腿顶在身后的岩壁上,运足力量猛地向前撞去,三人翻滚着撞入伪造的碎石岩壁前。
不过木板上黏了层碎岩的瞬间被撞破,弥昂奋力将两人甩开。
“你早有点防备?”琼斯沉声问道。
“若然我全无准备,那才是愚蠢了吧,何况疑点本就不少,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和他们应该是敌人不假,是临时改主意对付我吗?”
“只是凑巧罢了。”琼斯不愿再多说,身后的杀手们已经堵在路前。
弥昂点了点头,看着前方的敌人们缓缓抬起手,接着转头向着撞破伪装岩壁后方的路径跑去。
杀手们本以为弥昂在准备再战,没想到他跑路也绝不含糊,愣了两秒后才紧急追赶上去。
弥昂全速向前,想在隧道中甩开他们,但那些家伙紧追不舍。
“小心,有袭击。”在弥昂还想着摆脱面前敌人的时候,伊岚的警戒提醒到来。
地面的颤动让弥昂警觉,有什么动一下正在从地底出现,而且是他和伊岚都能感觉到的东西。
面前的岩层轰然破开,一道阴云盘旋凝结着涌出,带着令人心惊的魔法能量,烟影凝聚为一道锥形枪锋,在其四周的景象尽皆扭曲起来,接着猛转向弥昂袭来。
没有退路,弥昂只得硬挡,双臂抬起横拦身前,伊岚的圣化力量也全力支援,汹涌的攻势在撞上弥昂的同时立刻炸开,狂暴的气浪席卷向狭窄的隧道两侧,后方追来的杀手们也不得不停住脚步。
弥昂连退三步,双臂震颤不已,构装右臂上的符文都开始黯淡下来,而分散开的阴云依然化作股股锋芒袭来,不过威力削弱后只要弥昂挡下要害即可无损。
但背后的杀手们却有人悍不畏死地冲上前来,不像弥昂有神性加护无视余散的攻击,他贸然上前顿时被数道锥影贯穿,但血液飚飞中杀手猛地缠撞上正在躲避攻击的弥昂。
绝大部分精力在应对前方攻击的弥昂无瑕挣脱,在对方舍命一搏中两人一同跌入前方轰开的洞口之中,一同向下快速坠落。
半空中的弥昂手疾想顶住两面岩壁支撑,但杀手依然死缠不放,弥昂几乎砸碎了他的胸口也没来得及减缓下坠的势头,眼看无法停下,弥昂猛地拽过了杀手,将其压在脚下来减缓最后冲击的势头。
深邃的洞口在快速下坠中很快到了尽头,弥昂踏着杀手的躯体轰然落地,作为垫脚石的杀手直接被踩断了脊背死亡,而弥昂只是身形一震后缓缓站起。
四周皆是高耸的堆砌墙面,前后都有齐整的拐角,墙面接近三人高,而位于上方坠落下的洞口则距离更是遥远,想从那爬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弥昂看向一旁的墙面,上面有一行是干涸血迹涂抹成字迹:欢迎来到迷宫。
第三百六十八章 恐惧之影
嘘,别出声,你知道在黑暗中总是躲藏着怪物,他们想抓住你,折磨你,将你抽筋扒皮吞噬殆尽,但你不能被他们打败,你也得躲藏在黑暗中,黑暗是安全的,你要等那些怪物们率先出声,等他们犯错,然后找到他们,击倒他们,你知道,他们……不。
弥昂抬起手挡住眼前的紫灰色的光芒,在黑暗中那锐利的紫灰色光芒不断散发处道道刺痛心神的光线,而那光线的源头还在低语、咆哮、祈祷、诅咒……弥昂沐浴在这极具压迫力的光芒下,痛苦与恶意不断滋生,他抬头看去,那是一个曾经见到过的雕像,一个被毒蟒所纠缠的少女,面容痛苦而不安,停留在被毒蟒纠缠而欲摆脱而不能的那一刻,绝望而痛苦,但不协调的是她手上的那根长矛。
此前雕塑上的长矛不过是雕刻家们雕刀下的现实兵刃,而在少女手中的长矛则带着一种仿佛不应在金属铸造中出现的形象,仿佛是一段被截下的阴影凝实于此,其周遭的空间仿佛被其存在所扭曲,令其造型也变得怪异而扭曲起来,散发的紫灰色光芒中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力量。
为什么那个女孩不用它攻击那毒蟒,那柄长矛难道不够强大吗,它的力量不足以拯救她吗,还是说它不属于女孩,亦或者……困顿让弥昂狂野地思考着,而周遭的低语似乎又在加强了,有谁在叫他吗?弥昂环视四周,除了诡谲的光外四周的迷宫中只有一片黑暗。
他在这里被困住多久了,三天?一个星期?或者更久,这个地方找不到其他的光源,他身上带来的仅剩可燃物用完后他就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这里的迷宫由很厚的砖石铸成,而且足够高耸,而即使他全力能爬上它,破坏它,但上方只有更无出路的拱顶,而他没有绳索可供离去。
他记得他可以呼唤谁来帮助他,但他现在已经感应不到了,迷宫的巫术阻挠了他的方向感,还有毒药的作用。
水声哗啦哗啦地响起,就在前方的雕像下,那雕像就位于一个巨大的的石雕水池的中央上方,流动的水声带来不小的诱惑力。
弥昂挪动着步子来到水池边支撑着上半身,在扭曲的紫光中他勉强在水中看到自己模糊扭曲的脸,简直就像是某种怪物,亦或者他的内心也潜藏着可怕的东西?
才不会,他是巴托尼亚的骑士,他才不会因为这种可笑的幻觉把戏而动摇。
用力一击砸在水面上,破碎的水花抹去了扭曲的倒影,他的手伸进冰冷的水中,感觉开始清醒了一些,他的心跳开始减慢向正常的状态,他用力把用水泼在脸上,擦去汗水,当水掠过干燥的嘴唇时他忍不住舔去了一些水滴。
他不该这么做的,也许水里已经下了毒,但实在是太渴了,也许可以稍微润润嗓子?
不。弥昂粗喘着气拒绝水的诱惑,谁知道这水中会有些什么,再或者,这真的是可以饮用的水吗,也许是毒药,也许又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黑暗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记得这个声音,那是混沌的傀儡正在接近,他已经不知道处理掉多少这种杂碎了。
尖锐武器的破风声从背后传来,他猛地回身一靠,匕首从腰侧擦过,而他的肘击已经击断了背后来者的几根肋骨,他回身将对方整个砸飞出去,推着头撞在墙面上,砖墙都开始摇晃。
我会找到你们,击溃你们,就像这样,你们看得到吗,听得到吗?我会将你们个个大卸八块,就像你们曾对无辜人们所做的那样。
弥昂将被砸的头破血流的杀手举起在半空,用力压下将其脊椎击碎,杀手的整个身躯都被扭曲到近乎对折,血液从骨骼刺穿的创口中飚飞而出,落在周围的岩壁上时在朦胧的紫光下时那些血液中升腾起一股无形雾霭般的气息,带着猩甜与腐臭飘向中央的池水旁。
水池的石台边缘开始散发出不同于那奇异长矛的光芒,一团团扭曲如蜷缩人体的符文出现在石台下方,不同于那柄诡异长矛散发出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破坏性力量,那些符文中充满了造梦般的疯癫梦想与扭曲愿望。
弥昂走近蹲下检查那些亮起符文的砖石,搭在岩台旁的手上忽然感觉到些许湿润黏稠的液体,他收回手掌只看到满手的血迹,但那池中应该只有水才对。
他起身再次凝视那宽阔的水池,原本满是冰冷清澈水流的水池中只剩下犹在散发热雾的鲜血,慢慢一池的鲜血反射出诡谲的红光,弥昂凝视着面前的情景,感觉到一阵头痛欲裂,血池中浓稠的血水不断冒泡上涌,边缘的石隙中血浆不断渗出,而在血水之中,一个个破碎扭曲的头颅浮起,那些头颅上带着纹身和突变的紫色鳞片。
这些都是被他杀死的敌人,被困在迷宫的这段时日内他没走过一段路就会遭到攻击,但所有敌人都尽数丧身其手,他记得自己在身后留下了一条血红之路,但有时他走回头路时那些痕迹都尽数消失不见踪影,好像被迷宫吞噬了一般。
而现在他们都在这里,残留的血肉,痛苦以及被束缚的堕落灵魂都被牵扯而来,那些残骸遗骨的神情开始显露出痛苦的扭曲,这种触目惊心的景象没有吓退弥昂,唯一吸引他注意的只有那颤鸣不止的阴影之矛,那柄战矛还在呼唤,还在咆哮。
他该去拿下它吗,也许它会有力量让他击穿面前的困境,或者一切幻觉与巫术带来的影响是来自于他,他能从中获取力量吗,或许他不该这么想?层层混乱的思绪在弥昂的脑海中闪烁着,他爬上血池的边缘,只要跨过这池水他就能取得那柄战矛。
弥昂站定在池水边缘,凝视着阴影之矛,接着举起双手,而后重重砸落在血池当中,强猛的冲击让砖石颤裂开来,弥昂拔出从杀手身上取到的匕首刺入裂隙中,开始将碎石推开掰断,又推到半边血池的立墙,满溢的血浆残骸从腿边流淌而过,但弥昂只是发狠般继续向其中挖掘,周围的符文断片熄灭。
无论怎么看那阴影之矛都是个危险的陷阱,而他此前看到的清水理应不会有错,那么定有方式连接着水源与血池之间,因此他开始挖掘,直到血流开始向下倒卷,他终于在其上打穿了一个洞口,而其向下不断延伸向更黑暗的深处,就像关于暗夜集会的传说一样,他们藏在努恩黑暗地下的最深处。
哈,就像他说的,他会找到新的道路的,他会找到那些敌人,然后去终结他们。弥昂在打开它的刹那感觉到一阵虚脱般的疲倦感涌上,他几乎如释重负地踏上那条前往黑暗深处的道路,接着不断向下滑落,而当他触底的时候他问道了浓厚的血腥味。
血花四溅中他再次砸到了一片浓稠腥臭的血池中,他从血池中浑身浴血的爬起身,抬头只看到面前的雕塑前那柄战矛依然被巨蛇纠缠的少女持于手中,只是眼下那些鲜血似乎正在被牵扯入雕像之中,而那些被杀者的魂灵从血池中不断爬出,哀嚎着抓向弥昂,而即使如此他们也被来自阴影之矛上的力量不断牵扯撕碎后汇入其中。
弥昂猛拍了拍双耳两侧,那些尖叫与哀嚎不断灌入进来,其中还掺杂着许多别的东西,一只只苍白的手掌抓住他的腿把他用力像下拖去,他看到脚下的血池已经化作一片扭曲而浑浊的空间,碎裂的灵魂残片星点般散落在其中,而周围的场景也在被吞没。
奋力挣脱,但四周仿若虚幻的空间无处借力,而那个声音还在他耳边低语,不,这次有两个声音,让他坚持,让他放弃,痛苦坚守,纵意坠落,这些纷扰争吵让他头痛欲裂,他猛地抓住一只惨白的鬼手将其扯开,而他将其拖出的时候却愣住了,那个鬼物的面容扭曲变化中,却隐约出现了一些熟悉的面容。
分神只有刹那,那个鬼屋崩溃而散,而一道凛冽的辉光在闪耀飙飞,阴影之矛爆出一段虚幻的枪影向他激射而来,快到分神瞬间的弥昂来不及阻隔,正中其胸口,但却没有血肉伤痕的痛觉,只是带着难以抗拒的力量将他钉入下方的混乱的之中,弥昂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黑暗中不断下坠下坠。
当他的意识重新完全清醒的时候,他动了动手,感觉到双臂有些难以动弹,接着甩了甩头,那些混乱争执的声音与扭曲的嚎叫都已经远去,他感到自己总算能重新将意识恢复到面对眼前的情况了。
他的双手被道道铁链捆紧,铁链的末端钉在后方的砖墙内,而他靠蛮力是无法挣断这层层精钢锁链的,显然对方对困住他这一点很上心。
心口前有些刺痛,那里正是此前被长矛幻影所击中的地方,但没有什么外伤,虽然在这种地方被困住让他感觉到有些丢人,不过好在他一直底牌未尽,何况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该真正找到那些杂种的老巢了。
“你还犹豫什么,如果早让我出手的话你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伊岚的声音在他耳畔清晰起来。
弥昂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抱歉,话说我是怎么让人给自己上镣铐的,总不会我昏过去了吧。”
“一些诡异的魔法而已,当时你我未能齐心协力,因此一时没有挣脱,现在的话我可以……”
“不,别着急,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我要看看他们究竟会做些什么。”
“但你要小心,敌人很危险。”伊岚说完后旋即不再出声。
弥昂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尽管双手被困而且不知多久没有饮水睡眠,但他依然目光如炬,扫视眼前雕刻如神殿内部的地下空间,上百名与他此前所杀的相似邪教徒杀手聚集在此,他们都蒙着面戴上兜帽,除此以外还有些其他的人,他们衣衫褴褛,手脚上戴着镣铐,神情惶恐不安。
六名黑袍者站定在左右六根支柱之下,每根支柱上都雕刻着奢靡混乱的浮雕形象,弥昂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涌动着纯粹的混沌魔力,但充斥着整个空间最强大的混沌魔力来源则是来自前方尽头,陈列在恶魔神像下,被遮掩在一块带着符文帷幕的东西下,那种寒意极度刺骨。
凝视前方片刻,弥昂忍不住笑了一声,开口道:“怎么,费这么大功夫把我请来,倒是又躲起来了吗?”他的声音在地下空旷的殿厅内回荡起来。
“当然不会,像你这种贵客,我当然要亲自迎接。”伴随着一阵蚕丝般撩拨人心的声线,弥昂看到那些杀手左右分开,走出一个有着惊人美貌的女人,她看起来三十多岁,身形曼妙,穿着一件丝绒紧身长袍,步伐迈出时让人的眼睛忍不住盯着她身上游移的曲线看去。
但弥昂只是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看穿层层皮囊伪装直抵最真实的地层,这令对方感觉到一种特殊的惶恐,她不喜欢被看穿真相的感觉,不过她想起自己的目的,并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困住了目标,因此再度自信地迈上前去。
在她的身后,弥昂看到了琼斯,他低着头跟着,一脸颓丧的神情,在弥昂看去时他似乎有些愧疚地低下头,而弥昂只是摇了摇头后重新将目光审视向面前的女人。
“怎么称呼?”弥昂镇定自若地问道。
“名字并不重要,但大家都有一个代称指我,比如说丝者。”她低笑着,涂着厚妆的嘴唇裂开一道捕食者般的弧线,“称赞你的勇气,迷宫是我们最喜欢的游戏,而你可在里面惹了大麻烦。”
“真令人开心,闲谈到此为止吧,你想要什么,我保证什么都给不了。”弥昂收敛了神情,森冷地凝视着前方。
“很多人都对我这么说过,不乏意志坚定的勇士,你大可猜猜他们现在在哪里?”丝者伸出手,她涂成紫粉色的指甲细长尖锐,在周围的火光间闪烁着妖异的流光,“我会得到我想要的,而且相信我,你会想给我的。”
她忽然向后退去,接着猛一挥手,在前方殿堂尽头盖着的帷幕轰然破碎,一面巨大华丽的银镜出现在前方,这面两人高的镜子边框仿佛骨节与宝石互相拼接构成,充满了令人恐怖不安的美感,银镜的中央没有那些完美镜面所展现出的倒影,而是仿佛另一个世界的诡谲漩涡,其中条纹状触须扭动着以证实它似乎是一样活物。
所有人都背对着镜子低下头去,唯有弥昂直视向那魔镜,再脱不开眼。
扭曲的镜面中,一团团波漾显现而出,伴随着水流涌起般的声音,与一段动听又刺耳到令人想要捂住双耳的叹息,一条光滑反曲且生有利爪的肢体从魔镜的扭曲中探出身来,她的身形既妖艳又令人作呕,苗条纤细,皮肤如丝绸般白皙光滑,面庞充斥着一种病态的精致,在凝视的时候,弥昂发现自己心中产生了些许自我厌恶般的波澜,这完全是来自对方的魔力所影响。
不需要多提示弥昂也知道她们是恶魔,色孽的女妖,虐待狂和谄媚者,色孽最庞杂的恶魔,她们就像是人类**映射出的过度造物,而如此到来的并不只有一个色孽女妖,接着第二只色孽女妖也探出了她的身子,在弥昂担心还会不会有恶魔接着到来时,那面魔镜中的怪异景象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旷深邃如紫色星河般的漩涡。
两名女妖以恰合的姿态聚合在魔镜身旁,弥昂忽然明白过来,真正重要的并不是那两个恶魔女妖,而是那面巨大的晶镜,扭曲晶镜不是一个单独的色孽女妖,而是一对能够忍受彼此的女妖双子。她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是由一个华丽的扭曲晶镜连结并巩固的,扭曲晶镜既是武器,也是恶魔本身。
“看看镜子,我们来叙叙旧,告诉我们你看到了什么?”丝者如同诉说悄悄话般轻声道,弥昂直视着那面巨大的魔镜,眼睛无法从其上移开。
很快,他逐渐看到了,听到了,几乎从灵魂深处诉说的东西,他感觉自己内心被意志所压下的一些东西正在被挖掘翻出。
你不是一个真正的贵族,也不是一个真正的骑士,只不过是个私生子,毫无荣耀可言……那些声音这样诉说着,声音仿佛是来自弥昂自己的内心深处。
“只有这些吗,我早就摆脱这些阴影了,你们就这点能耐?”弥昂咬着牙讥讽她们。
“不止这些,耐心点深呼吸,我还有的是把戏。”那个自我舔舐的低语轻声道。
伴随着扭曲晶镜的活跃,女妖们开始歌唱起来,周围的空气随着魔镜的力量扭曲撕裂,据说直视扭曲晶镜的人会被自己最强烈的恐惧与**的反射所迷惑,而弥昂正直视着它,来自毒药与恶魔魔法的双重作用正在不断向他心灵的深处挖掘。
他看到血,尸体,无数的乌鸦站在腐尸上,它们的目光诡异而邪恶地盯向自己,远处传来猎犬的吠声,弥昂茫然地站在这片大地上,很快,他踢到了第一具尸体,弥昂蹲下身看去,虽然满是血污,但他能看清那是奥兰多苍白的脸,他还睁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他继续在荒芜的大地上向前,一个个翻开那些尸体,他看到他昔日的导师、曾经较量的对手、尊重的骑士、新认识的朋友,还有他的母亲,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正在被满溢的哀伤充斥。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弥昂回身看去,一个人影快速扑了上来,在他来得及反应之前,一阵冰冷的尖锐刺痛钻入了他的胸腔,他感到呼吸如在水中般沉重痛苦,而将剑刃刺入他胸口的那人,他看到她有银白的发丝,矢车菊紫的眼睛,她的半张脸上满是愤然与困惑,而另外半张脸上戴着面具,面具上一道泪痕般的纹路逐渐延伸。
“维,我……”他想诉说着什么,但涌出的血和痛苦却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你们根本一无所知,你们不可能知道这些!”现实中的弥昂开始咆哮起来。
“你说得一点没错,我们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这从不重要,我只在乎你感受到了什么?”
周围的一切在紫色的雾气中翻腾,四周的万物开始倒卷着消失,环境扭曲变化,仿佛一个梦境钻入到了她的脑海里,他本能地想把那梦影赶走,但其却不断渗入。
他在雾中奔跑,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他,他能听到它刺耳的呼吸声,还能想象出它爪子从树枝上掠过时的咔嗒声,当他气喘不停的时候,他靠在一堵古老颓倒的围墙边缘,躲藏着,倾听着怪物爬过时的摩擦声,而他脆弱的双手中空空如也,感觉瘦弱的连剑都拿不起来。
“这只不过是个古旧的回忆故事,又能有什么用?!”
“是的,他们只是故事与回忆,但你的情感是真切的,再深入些……”丝者近乎不可思议地看着弥昂,即使背对着魔镜,除术士外的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被其魔力所带来的恐慌与自我怀疑逼迫得近乎晕厥,但弥昂却仿佛在自我问答般不断挣脱与深入下去。
就是要这样,她需要这样的战士,她需要摆脱那个该死的恶魔王子,没错,她必须让那个所谓的神之宠儿离开,否则她在这座城市的荣光可就难以保存了,因此她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战士为她效命。
而弥昂不在乎周围万物的一切,不断往自己的内心深处挖掘躲藏而去,面对敌人的时候他可以说自己无所畏惧,但面对自己的内心他无可否认,而现在到了直面的时刻了,否则即使再度面对恶魔王子也定然无法取胜。
直到最后,他站在了一个他最为熟悉的庭院内,加斯科涅城堡的庭院,他的家,而他站在这里,开始发掘出他回忆中最初与恐惧所连接的时候,然后面对他们。
第三百六十九章 近况
又是努恩一个新的夜晚,随着夏日逐渐炎热,人们越发热衷于在夜间享受生活乐趣,而努恩选帝侯似乎也遂民众的热愿,一定程度上开放了宵禁,即使已经是在连续发生过多起重大案件的情况下,这里面城市贵族出了多少力游说便不好说了。
玛丽卡独自坐在她的房间内,桌案上灯火通明,她翻出了堆积满整个房间角落的卷宗与书籍,有太多她想不通的,而即使她想要放下那些揣测与思索,认真去读一本书也难以认真,对于一个学者而言这是不可接受的。
起身站在窗前望向窗外的夜色,她知道自己似乎有些太烦躁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苦涩、悲伤、愤怒掺杂在一起,令她内心有些不堪重负,而随着她的调查,一些黑暗似乎也在逐渐显露出来,她应该害怕吗,应该放弃吗?
绝不。这样想着,玛丽卡收拾心情准备重新做回到桌前,她有点想念那个巴托尼亚骑士,至少他总会带来一些精神上的支持,还有……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仆役的敲门声让她的注意转移过来,仆役告诉她有客人来了,因此她下楼来到门前,打开门后看到尚-保罗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前的台阶上。
“你的神情看起来不太好。”尚-保罗看向她说道。
“最近的事情太多,我需要一些精神上的支持。”玛丽卡摆正自己的头发,她两天一夜没照过镜子,懒得管自己现在什么样。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坐在那,看起来更帅些,好让你那无限的自信来感染我。”玛丽卡耸了耸肩,强作镇定地开玩笑道。
尚-保罗挑了挑眉,将身上的礼服拉平整些:“有用吗?”
“你稍差了点,不过勉强吧。”
尚-保罗只当她在打趣,抬步进入房间内,坐在一边的单人椅上说道:“放轻松,你不是在孤军奋战,我保证过你可以为你的父亲复仇,不过在那之前你得让自己好好的。”
“我可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简而言之,你想要什么都是我给不了的,你还是愿意主动提供帮助,难道说你是个乐于关心你不认识的人的家伙,如果真是这样你可不会太低调才对。”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低调些,至少你很少出席那些重要的开幕式与宴会,因此你不知道一些事罢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帮你,如果我说我很中意你,你怎么看?”尚-保罗似是不经意地说道,从口袋内取出一枚造型未见的金币在手里摆弄着。
玛丽卡抬起头看向那个年轻人,尚-保罗英俊不凡的面容上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充满自信风度的神情,眼神没有多少波动,看起来似乎足够诚恳。
“中意?我可是个很无聊的人。”她似乎真的有点被逗乐了。
“相信我,这一点上我没有说谎。”尚-保罗收起手中的金币,缓缓起身,“有些事我还在准备,但不急于一时,因此要不要再一起去看看歌剧,今天又有演出。”
玛丽卡看向窗外的天空,月亮正在云中若隐若现,她沉默了片刻,应声道:“好。”
***
阿尔泰斯特城区是努恩财富和权力的象征,其包括整个城市的东北部,雕像排列在道路上,柱子和拱门提供了一种独特的审美,融合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雕塑风格,安静的公园里无数喷泉发出柔和的水声,营造出一种繁荣和舒适的氛围,在这个地区发现的典型地点包括有围墙的庄园、联排别墅、餐馆、俱乐部、剧院、公园、纪念碑、博物馆、银行、神殿,以及贸易高级商品的商店,如进口食品、精美珠宝、时尚服装或书籍。
而位于这里一切权力中心的则是奥尔迪格地区,而其中最尊贵的中心则是坐落在纽恩山山顶的选帝侯宫殿,它建在两千多年前精灵原来的贸易前哨的废墟上,主干道从宫殿向下延伸,最富有的居民居住在离宫殿最近的地方,这意味着他们在字面上和象征上都高于城市的其他地方。
而选帝侯的宫殿本身有高大的墙壁,塔楼和新月形的阳台,这座宫殿与其说是华贵的宅邸,不如说是堡垒,大门是一个巨大的拱门,上面装有厚重的橡木门,用青铜加固,这点上倒是符合奥兰多的审美,毕竟巴托尼亚的城堡为了抵御攻击大多是实用主义的设计,而通过主道来到这里时能一观整个努恩最华丽富庶的区域,大片的庄园别墅宅邸,高耸的神殿钟楼的奢靡也许足够让帝国与巴托尼亚其他城市相形见绌,但对奥兰多而言其过度的吸引力倒令人感觉不安。
奥兰多站在努恩宫殿内部训练场前,这里原本是宫殿内的精锐防卫队们训练用的地方,但如果选帝侯的儿子想用,并且在奥兰多击败守卫队长后,这位身份尊崇的年轻贵族自然获得了其使用权,外加整个让整队护卫来当陪练。
“别太冲动,你很有攻击的势头,这是好事,不过你的对手都是身经百战的护卫,不会被你那点气势吓住。”奥兰多看着眼前正在和一个护卫对练的里奥斯,其也迅速收回了攻势过猛的短剑,重新回身找准机会。
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很有天分,行动敏捷且反应迅速,虽然因为年纪力量逊色许多,不过他总能迅速抓住破绽击中原本画定的打击点,奥兰多自认不是一个优秀的导师,那只能说明对方的确有天赋与毅力,即使训练了大半天的时间也没有松懈下来,进步速度肉眼可见。
对练的侍卫本能地用上力气一击格开了里奥斯的短剑,将兵刃放在一旁赞叹道:“全靠力量有优势我才没迅速落败,想来再过几年我便定不是大人的对手了。”
里奥斯对此似乎并不满意,伸手按住剑准备再继续,但奥兰多却插手拉住了他:“够了,现在你想就想取胜还差得远呢,比试而已,想要真正以实力取胜可是要多下苦功的。”
里奥斯甩了甩手,发现自己肯定挣脱不开后,愤愤地将剑放回了鞘内,被奥兰多强拖着到一旁休息去了。
奥兰多有点担心这个孩子,他身份尊贵但对他而言这并不重要,这孩子在战斗上有天赋,但他不过九岁上下的年纪便具有相当的血性,甚至有时候不惧受伤,虽然有些同样年纪的人,像许多自幼修行的巴托尼亚骑士而言,这并非少见,但是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选帝侯之子而言却有些不大可能,尤其还是在努恩这样的城市,难道说他天性如此?
摇了摇头,奥兰多想问问看里奥斯的过去,但他觉得那不是件好事,现在最好的方式还是按部就班地练习与修行,也许这样能让里奥斯在剑术进步的时候更好地控制自己,以免过于冲动地行事。
和里奥斯一起离开了训练场,奥兰多与之一起漫步在努恩选帝侯宫殿的内部,它的外部结构看起来像是堡垒,因为随着努恩的成长,这个宫殿是在通过在古老建筑的顶部和周围建造一个更大的结构来扩展它的体积,但在最内层的房间却保留着最古老和最明显的精灵设计,宫殿里包括各种各样的艺术画廊,举办派对和化妆舞会的舞厅,以及客人、顾问和仆人的各种办公室和住处。
这里的内部构造颇有些复杂,不熟悉的人很快便会迷路,不过好在里奥斯十年来一直生活在这里,因此倒没有迷路的困扰。
奥兰多一边跟着一边回想这几天的经过,那位努恩的选帝侯虽然有着居高位的上位者气质,但有些地方他总会觉得那位选帝侯有些许软弱之处,那个男人喜欢将自己埋在书室内的史书与文献中,这位选帝侯也担任努恩大学的荣誉校长,他是个博学的人,在照顾子女上她们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但似乎没表现出多少主见。
似乎这与选帝侯的夫人有关,努恩伯爵康斯坦丁有些怕他的妻子,尽管那位贵族夫人已经在两年多前便去世了,但许多待过一段时间的仆役与侍从都知道这一点,许多事情上选帝侯会完全听从他妻子的决定,甚至在仆役看来说不清他究竟是害怕女人还是愿意忍让。
背后谈论自己的主人总是会有些紧张,因此仆役们也说得不多,奥兰多也只能猜测是选帝侯的妻子性格强势,对子女的教育也是她亲身而为,而在她去世后选帝侯也没有太多涉足,因此她们的性格放任发展,才会有些……
强势?想到这里时,奥兰多看到前方抱着猫经过的人,忍不住挑了挑眉,真是想到谁便碰到谁。
艾曼诺莉·冯·列别维茨,她看起来是个很美丽的少女,并且开始接近成熟的女性了,她的年纪比里奥斯大了近一倍,盘起的金色长发与细致的五官以及化妆让她的美丽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认真看的话能发现许多与里奥斯相似之处,毕竟是姐弟。
她穿着银灰色的裙裾,对于精致的裙摆尾部稍稍落在地上毫不在意,因为宫殿内的大理石地面早就被仆役打扫地一沉不染,抬着头显露出下巴与颈部精致高傲的曲线,从一旁经过时略带蔑视地扫了奥兰多一眼,似乎担心他把地板弄脏,而看到里奥斯的时候神情才略为缓和。
奥兰多打赌对努恩宫殿的仆役们而言没有比这位女士更麻烦的主人了,毕竟即使是椅子拉开不够,蜡烛有些落油之类的事情都会全部清点一遍的完美主义者。
这对姐弟碰面后进行着日常式的对话,奥兰多能看出这位努恩的“公主”还是相当关心自己的幼弟的,而里奥斯也有足够的尊重和亲切。
之后奥兰多与里奥斯一起来到宫殿内的人工花园处,里奥斯独自坐在一块草坪上,脸上带着些许颓丧,奥兰多疑惑过-他在想些什么,不过里奥斯从无意回答。
真是复杂。奥兰多抬头,感到对一个孩子无可奈何,撇头时看到花丛边一道影子迅速闪过。
眯了眯眼,奥兰多知道自己可不仅仅是作为剑术导师,同样也被兼任了护卫,他扶住剑柄,和里奥斯随意找了个借口后独自暗摸上去,猛地在拐角处拐弯堵住路口,但后面却空无一物。
经过这么多事后,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觉,毕竟这常常能救自己一命,因此他依然谨慎地贴近在一边环顾审视。
“这里。”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奥兰多一愣后发现这个声音居然从他背后传来。
“什么人?”他提剑转身呵问。
微不可察的脚步声从一旁通往塔楼的阶梯上传来,奥兰多抬头看去,维正站定在阶梯下方看来,神情严肃。
“是你,你怎么来到这的?”奥兰多将半拔出的剑重新收好,旋即问道。
“找关系呀,这又不难。”维淡然自若地说道。
“看来你的来头也不小,你是来做客吗?”
“我没那个闲暇。”维的声音有些冷漠,“我找你有事,你最近有收到弥昂的消息吗?”
“没有,发生什么事了吗?”奥兰多顿觉不安。
维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找了他快五天了,还是没发现他有留下什么消息,所以才来问问看。”
“什么,你说他失踪了?”这个消息显然令奥兰多有些措手不及,显露出惊慌来。
“冷静,现在不是慌的时候。”维出言道。
对方所言不虚,奥兰多定了定神让自己冷静下来,弥昂向来不惧于单独出击,在巴托尼亚的时候就有过类似的事情,他应该相信弥昂。
“你们之前最后一次见到的时候,你们碰见什么事情了吗?”
“当时我们决定分开追踪,我去跟上那个叫尚-保罗的人的马车,当时我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因此我去约好的地方等他时等了一整天都没看到他回来,接下来也没有任何消息,因此我才开始在努恩各处搜找。”
“显然他撞进麻烦里了,这也不算第一次。”奥兰多想了想说道,“想直接联系上他,除非运气好直接找进那个麻烦里,但显然这有些难度,而另一边……你找到他的巨蝎了吗?”
这个问题倒是反问得维一愣:“我倒是忘记了这点。”
“去找那巨蝎,我记得它与弥昂之间有某种特别的联系,也许能直接帮你找到他。”奥兰多催促般说道,“还有一件事,玛丽卡那里的情况最近如何,我一时还没有帮到她的办法。”
“我偶尔去看过几次,应当没有危险,那个尚-保罗,我跟踪过他,但没发现过什么问题,也许他藏得足够隐蔽也说不定。”
“多谢,他果然不会看错人。”
“嗯,怎么说?”
“弥昂信任的人,总不会让人失望的,因此我们也得信任他,无论遇上什么敌人与恐怖之中,他都不会放弃的,因此我们也得做好自己的任务,相信与他一起定可解决这次努恩的重重疑问与危险。”
听了奥兰多的话,维一直紧绷着的脸松懈些许,露出一个笑容道:“你比你看起来聪明多了。”
奥兰多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疑惑对方到底是夸自己还是骂自己,不过抬眼看去的时候维已经消失不见了。
维贴着外墙从高处径直落下,弥昂的行踪现在难以确定,她得尽快找到古墓巨蝎才行,但又一细想,如果那古墓巨蝎本就与弥昂有所联系,那古墓巨蝎是否已经先行前去支援了呢,如果没有,那他到底是碰上了什么?
带着疑问,维进到地下水道之中,开始搜找古墓巨蝎的拥挤。
第三百七十章 挣脱束缚
弥昂又回到了那个起点,他的家,加斯科涅城堡的庭园之间,周围的旷野与海岸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环顾四方上下,这里空无一人,即使放声大喊也只有缥缈的回音应声。 此刻幻觉与现实的界限仿若被彻底模糊,他沉入到自己的内心深处,去挖掘恐惧,去面对他们,回到自己第一次被恐惧感染的那个时刻。 他看到脚下被掀开的草坪,泥土间露出一个被砖块与浆土封死的圆形井口,弥昂看到它时心中一震,抬起头眺望城堡的上,在顶楼的转角处前有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窗户。 那是他的卧室,十数年来他一直居住于此,因此他再确定不过了,砖石上残留的印痕与雕花也在说明着这点,而唯一的变化只有这里空洞的像是一幅卷面上的画,他所熟悉的水磨声,顶楼的钟声,风琴在海风吹拂下的乐声,马厩中的嘶鸣声等等,即使在最深的夜里这里也不是毫无声息的。 但在更久以前,在他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曾有那么几天的时间中这里确实无声无息。 那时候他多大,八岁,还是十岁?有几个夜晚他每次都在同一时刻惊醒,起初他以为只是被风带动的杂声,但当他起身走到窗前时,他才发现寂静无声,而在之后的睡梦中他会逐渐听到一个摩擦声,一个利爪在窗框,在床沿边摩挲的声音。 当他从半梦半醒间清醒过来时,那些声音会自动地消失,即使他爬起来去查看窗户与床下的时候也发现不了任何踪迹,即使是去问值夜的哨兵与守卫,得到的答复也是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只是他的错觉?他愿意相信那只是某种错觉,但每天夜里他依然会在那个时刻惊醒,并且感觉到那个声音越发接近,越发清晰。 终于有一天,他从躺上床的那刻开始静候,伴随着午夜的风声,他抵不住疲倦的困意入睡,但似乎养成了某种习惯,在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之前,弥昂便睁开了眼睛,意识逐渐清晰,接着他保持着侧身的睡姿,而这个姿势刚好能令他真切的看到前方窗,从窗外映进来的月光与灯光仍可以保持他一定的视觉。 在微薄的月光前,他看着原本闭合的窗户,正一点一点的缓缓打开,当窗户开启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能听到那熟悉的摩挲声,窗户在此时停了下来,这让他感觉很不安,就仿佛那里隐藏着一双眼睛,正在冷冷的盯着他一样。 门外十米处的走廊前就有守卫,外面的围墙上应该也有哨兵,因此此时的弥昂还没有多么担忧,他甚至掀开被子点燃了灯,不管那是什么,夜间路过的雕鸮或者是风吹的声响,他得去看看,但随着卧室里的灯光亮起,那种该死的声响也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站在窗口前,后面什么都没有,外面只是一片萧瑟的黑夜,而下方庭院的的那口井,深邃而黑暗,弥昂回头重新将窗户关上,便又躺会床上,这次他只是将油灯的罩子拉下,露出些许朦朦胧胧的光来。 然而很快他便又听闻到了那个诡异的摩挲声,或许是关死窗户的原因,动静明显小上一些,但依旧听得清楚,他的喘息开始提快了,目光盯着窗户,继而瞳孔猛地一缩,因为刚刚的一瞬间,弥昂清晰的看到一道瘦长的投影在墙壁上晃过。 接着窗户被再次打开了,这次弥昂不再犹豫地张口准备让守卫过来,但声音却似乎卡在了喉咙里,即使他用力想咳出声也不行。 当窗户再次打开一道缝隙时,一只怪异的鬼爪无声无息的从门外伸了进来,这只手的主人弥昂并没有看到,但却不难想象它的主人会有多么恐怖,这只鬼爪的手指异常的消瘦,指节不自然地扭曲着,而随着它的伸长,那看不清的利爪舞动摩挲,发出异样的沙沙声。 那怪异的手臂仿佛能一直延展下去,超过一人身长,在半空中转了两个方向后伸向了床边的木板处,弥昂觉得自己的肺似乎要冻住了,接着他猛地将油灯扔向前方,暴窜起的火光与声响让那鬼怪瞬间退缩无踪,而外面的守卫也被惊动,赶来时看到弥昂愣愣地凝视着窗外,延伸的火焰快把柜子点着了,守卫只能先慌忙的救火。 之后也没有什么异常,只当他是不小心打破了油灯,导师简单训诫一番后便没什么,但弥昂第二天早上去询问对面围墙上的守卫时,对方却告诉他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次弥昂有些生气,他点名让昨晚的守卫来回答他,他记得排班的顺序,但其他守卫们面面相觑,直到另两个人走出,告诉弥昂并没有有过那两个人在守卫队中。 这段对话让弥昂感到一阵寒意贴着脊背延伸,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游过,他瞪大了眼睛追问,但得到的答复没有变化,直至他问过所有人,在别人觉得自己的少领主神经不太对劲前才停下。 他们的存在被吞没了,彻底的死亡,因为没有人会记得,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这比他们被分尸吊在城墙上还要糟糕,因为至少会有人去弄清真相,而现在没有了,除了他一人外。 他提议了更多的巡逻并在外墙上加备了灯火,他的母亲同意了——她以前总觉得防卫太少,但那个声音再没有停歇过,每个午夜都会准时而至,那只鬼手也会逐渐延长接近,此前弥昂还能想方设法制造动静让护卫前来,但之后声音便越来越微弱,最后除了他自己的呼吸什么也听不到。 而开始有更多的人失踪了,围墙上的哨兵,照顾马匹的农民,甚至有一次本该站在他门外的守卫,而其他人都会忘记他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偶尔觉得最近的人手有些不足,而弥昂将每个名字刻在了一块木板上。 恐惧无时不刻不在伴随着他,那段时间他甚至变得有些神经质,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不安起来,而与恐惧一起滋生的是狂躁感。 而到夜里的时候,那东西会越来越接近,而窗户打开的缝隙也越来越大,开启的窗扉正好挡住了弥昂的视线让他看不到鬼爪的后面究竟是什么,只有一个瘦长的鬼影投在墙上,而弥昂在窗口前,只能看到庭院那口深邃的井而已。 他再没有告诉任何人,也许那时他害怕自己才是臆想不断的那个,只有在向那位女士祈祷时才会在内心回想,希望能从信仰中获得力量。 在他估测窗户会被彻底打开的那一天时,他在圣杯教堂前跪了大半整天后偷偷抱走了一把和当时的他一样高的长剑,一位往昔圣骑士的遗物,他把那柄剑抱上了床,决心不管那是什么都要和它要做个了断。 那晚的事他似乎记得不大清晰了,只有那窗户彻底打开时利爪在岩石与木板上摩擦过的声响,某种怪异黏滑抽动的声响,以及一个瘦长的鬼影,最后是他终于能在全部的寂静中怒吼出声。 最后守卫来到的时候把他拦了下来,描述是抓狂地向空气挥剑,但所有人无法解释的是剑刃上确实留下了某种深色的液体,而在其他人讨论的当口弥昂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井口,他看到那东西逃回去了,他知道要去哪杀了那东西。 他趁人不注意地时候撞开了旁人,直冲向庭院,站在那井口前俯瞰着,那面井水中只有月亮,星辰与他自己模糊不清的影子。 最后他掉了下去,这是后来的说法,他觉得自己是被什么东西拖了下去,很奇怪的感觉,不像接触到淤泥与井水,更像是一团充斥着凝实气体的虚空,而在那里…… 他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从井中爬了回来,这把所有人都吓坏了了,他的脸色惨白的可怕,拖着一把带着水难洗净的剑,而人们感到不可思议的原因是那口井是没有水道的,水是从土石间渗出,而昨晚人们想去把他捞上来的时候却在井底什么都没发现。 那口井确实古怪,因此最后被下令彻底填封死,而随着时光推移,他在更繁忙的事情中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的感觉,只当是过去的一个梦魇怪谈。 但现在那些记忆突然清晰起来了,就仿佛它们发生在不久前一般,他抬起腿,看到一块木板,即使糟土壤掩埋如此之久也能看到些许刻画的字迹,那是那些失踪者的名字,看到这里时弥昂的瞳孔骤缩。 它还在这里,那个逃走的怪物还在这里,它躲藏在深邃的地下水道与岩土之间,隐藏在黑暗与污秽之中,十年如一日的躲藏着,等待着,在黑暗中积蓄它的仇恨,痛苦与力量,等待着上来复仇的时机。 现在它等到了吗?这里只有空洞和寂静,无法填补,是因为那鬼怪吗,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更恐怖的东西,但无论是什么,现实是这里空空如也,只有他一人。 杂草丛生,树木高耸,砖石风化,岁月的痕迹不加掩饰地驻留于此,它一定是在等待着,等着他忘记它存在的那一天,当他放松下戒备的时候,等着它在黑暗的深处积蓄起足够的力量,积蓄了黑暗与痛苦的复仇欲,并且等待他不在这里的时候。 那个东西,不管它是什么,腐化的变种怪物,诡谲的魔法化身,或者干脆是一个恶魔,可以肯定的是的它充满了恶意,它觉得它有足够的耐心,等自己忘却,等自己离开,它觉得它能伤害自己立誓要守护的人们。 痴心妄想,他会找到它的。弥昂奋力掀开杂草、碎石与尘土,那口井早已被拆解填封,而现在岁月流逝,风化与水流让所有痕迹消弭殆尽,他什么都找不到,放眼所及的只有尘土与泥沙。 但弥昂没有停下,疯了似地不断挖掘着,他找来了铁锹,但没几下木柄就腐朽,他找出了所有的工具,但尽数腐烂崩溃,他开始用手不停地向下挖去,直到手在碎石与泥沙之间伤痕累累剧痛不堪。 弥昂抬起满是伤痕与沙土的双手,两只手掌上的豁口处滴着血,而弥昂疑惑地盯着自己的手,似是察觉了什么,但只是短短的瞬间后,他又开始向下挖掘。 一个又一个坑洞在地上出现,世界的时间似乎永恒停滞了下来,只有他在不停地重复着挖掘,而在又搬开一块石头时,水流漫了出来,他仿佛是惊喜般不断向下,直到自己仿佛也被淹没了。 我会保护你们的,在最可怕的威胁到了时,我会保护你们,保护……杀了你们。 那个声音回荡在耳边,直到最后弥昂停了下来,出神地看着平静水面中自己的倒影,仿佛最后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口中碎碎念。 这是假象,弥昂痛苦地抱住头,四面八方似乎都正在破碎。 真相,遗忘,渴望,伪装……只是故事而已,别害怕弥昂,听我说……最后的声音是温和而模糊不清的,而弥昂放声咆哮,虚像的世界再次破碎。 “我真是好奇你究竟看到了些什么?”丝者凝视着弥昂,神情中的好奇是掩不住的。 “只是故事而已。”弥昂抬起头,有点艰难地笑道。 “了不起,你是个多么顽强的战士呀。”丝者把手抚上冰冷的胸甲前,“但你别以为自己能逃脱,为了对付你,我可是准备了很多不一样的新玩具。” 她话音落毕,闪着紫光的尖锐指甲刺入弥昂的脖颈边,新的毒素顺着血管蔓延,仿佛紫色的纹路出现在弥昂面上,但弥昂全然不顾,只是凝视着前方的扭曲晶镜。 “想要一睹人生的可能吗?”弥昂听到那个声音窃窃私语在耳边。 瞧瞧看,一个年轻的骑士,他的父亲早逝,他年纪轻轻继承了一片伟大的土地,在白天他猎杀土地上的污秽与邪恶,保护那些脆弱的农民,夜晚他虔诚祈祷,女神赐福于他,他的领地没有受到任何灾害的侵袭,一切欣欣向荣,就连农民的生活也日渐繁荣,而那位骑士更受敬重。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他有与你相似的地方,但结果截然不同,他备受敬重,与一位高贵的女性结婚,子嗣杰出,当他的孩子长大的时候,他将领地托付给他,踏上寻圣之旅,最终成为了王国最了不起的英雄之一,而之后他还会走得更好…… 我们截然不同。 是你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你自己选择了一段流放之路,为了一个不会告诉他人的无聊秘密,一个所谓的血统无关者,瞧瞧看,他继承了一段新的生活,他想让别人拥有更多,活的更好,他发现了那些失去的荣耀,而你被孤独的自责所吸引,你不愿接受这是你的一部分,一个污点,一个私生子,一个贼,但这是必要的吗?你完全可以获得应有的全部荣耀。 我在寻找我的荣誉。 是的,你做出了选择,你逃避了,你奔向一个只会令你痛苦的方向,你完全可以承担起一个应有骑士的荣誉,守护你应守护的人,而不是抛下一切躲在所谓的探险之旅,你在恐惧不是吗? 让我来猜猜看,你对一切快乐与幸福浅尝辄止,不让任何人靠近你的心太近,你恐惧的是什么,一段人际关系,或者与任何人的关系吗?你怕与他人亲密无间,觉得一切终会远离自己,自卑自己会没有那个资格,你恐惧可以得到的幸福。 停下,闭嘴。 我为何要停下,骑士,你以为你你面对的是什么,是你自己你唤醒了你自己内心的深处,而我只是在这里给你一面镜子而已,骑士…… “真想看看你究竟发现了什么,如此深入而执着,只要你愿意,你拥有的力量足够让我……”丝者低语着,但半途停了下来,因为有个人来到了她的身后。 琼斯低着头说道:“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你该可以放了他们吧,我们约定好的。” 丝者似乎因为自己的思绪被打断而相当不满,她回头望向琼斯,忽然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抽在琼斯的脸上,刺耳的鞭响中力量将琼斯掀倒在地,脸上的血痕一阵火辣的疼痛。 “我们说好了的。”琼斯趴在地上,咬着牙看向丝者。 这句话让丝者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容:“我们说好了?用什么说好的,你在这的任何一张羊皮纸上能找到我和你的约定吗,但如果你真的这么想见你的朋友们的话……” 丝者伸出洁白纤细的手掌拉住琼斯宽大的手,抚摸在自己的身上。 “你没有感受到吗,你的朋友们,这边的内脏,这块皮肤,还有这里,可都与他们相关呢,哦还有这个。”丝者露出洁白的牙齿低笑,但在琼斯的眼里她的丑恶比恶魔有过之无不及。 他看到了死者脖子上的一条缎带,那上面有一条花朵的纹路,他记得这个纹路,那是一个女孩身上的纹身,那这缎带…… “你这杂种!”琼斯咆哮奋起,但丝者只抬腿一击将他再次砸倒,尖锐的鞋跟压在他的喉咙前。 “你们这些生活在地沟中的卑劣者,能为我们奉献乃是你们的荣幸,无知的人们恐惧你们这些更怯懦者,还称为暗夜集会,但真相可相差甚远,我们所统治的黑暗深处,才是真正的暗夜集会。”丝者用力碾了碾。 此时的弥昂依然还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斗争着,幻象与现实,渴望与信念正在挣扎着,因此他开始挖掘自己的内心,寻找一个更温暖的所在。 他记得从那口井中逃出时的不安,然后是母亲的安慰,他频繁地独自一人,直到有一天直视向过去的恐惧,并让它退缩。 没关系的,弥昂,恐惧是众生应有的情感,但不是唯一的情感,常人也许会被其征服,但是你…… 一个温暖的拥抱从后方抱住他,弥昂感觉到自己跪在一片黑暗的浅水里,而身后是一个可以轻易挣脱的,但温暖光明的拥抱。 你拥有的远比想象的更多,过去的执着不会是你的阴影,相信我。 谎言……另一个声音低语。 弥昂沉默许久,终于抬起头来说道:“我无法书写别人的故事,人生只能属于自己。” 真遗憾,但我没有撒谎,我期待你的后悔。那个声音逐渐消退了,而弥昂身旁的一切幻象开始破碎,他逐渐站直身子,煌煌如焰的光芒闪烁而起。 丝者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眼前的扭曲晶镜忽然闪烁不停,女妖也在狂躁舞动,她回头看到了眼前的情景,惊觉弥昂正在迅速摆脱巫术与毒药的影响。 “不。”丝者猛地上前,再次将毒液与巫术施展而出,但那些蔓延的紫色纹路在弥昂身上迅速消退无形。 “有趣,我并不觉得恐惧。”弥昂看着她,笑容前所未有的开怀。 “不可能,它们依然削弱了你。”丝者咬牙切齿。 “我可没觉得,你想要恐惧吗,猜猜我会说什么,来畏惧我吧!”弥昂低喝一声,接着右臂响起一声松脱的机栝声。 弥昂断开了构装右臂的连接,半边身子失去了束缚,接着飞身而起借着左臂挂在墙上,双腿膝盖卡住了丝者的脖子,将她的头猛砸在身后的墙上。 丝者美丽的脸庞因为重击而扭曲,她尖叫着想要挣脱,但换来的只是弥昂更重的踢击,即使半身还没挣脱开,他依然在缠斗中占据上风。 但弥昂可不是为了这样杀了她而搏斗的,在接下来的一击中,丝者终于重新蓄势一击,收祝的魔法袭来,但弥昂正等着这一击。 弥昂躲过了这一击,冲击撼动了身后的墙面,碎石开始坠落,而弥昂甩开了丝者。 “你们的锁链不错,但这墙面可没那么结实。”弥昂回身接上悬挂的构装手,接着全身向前发力,连接墙面的铁锁发出崩断的声响,碎石中弥昂将锁链从固定的岩壁中生生拽出。 “该死该死,我的脸,信徒们,替我宰了他!”丝者捂着脸,尖叫咆哮起来。 “你来!”弥昂的声音比她更有气势,“你是不是也用毒药与巫术折磨他们,去听从于你,来告诉我,难道你自己没有一点力量吗!” “我岂会做这种血神信徒才会干的蠢事,你们都给我上,否则下场自己清楚!”丝者冷笑道。 在四周的人群蠢蠢欲动时,头顶上的岩壁传来不断破碎迸裂之声,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岩壁而来,而丝者与她的黑暗术士最先为之色变。 头顶的岩壁轰然破碎,一道阴影闪电般的影子破空而来刺入弥昂面前的地上,颤动不止间扭曲着周围的景象,散发出浑厚的魔法力量,漆黑的矛身上正不断裂开,丝丝缕缕的光芒从缝隙中显现,正是阴影之矛。
第三百七十一章 阴影之矛
“这份力量,吾神的赐福,属于……”丝者又惊又喜般想要上前去触碰阴影之矛,但咆哮的烈风将她逼退了,以阴影之矛为中心,其漆黑表面的四周光线扭曲近乎迟滞,狂转的气流盘旋在环境密闭的地下神殿之中,土层与碎石被掀起翻飞。 “不属于你。”弥昂制止了她的行动,他抬手擒住了丝者的手腕,快到几乎无人看清,丝丝缕缕的白光在他的眼眶与血管中游移。 “你……”丝者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应有的恐惧,她猛地抬起手,刻印在皮肤血肉内的符文散发出紫光,一阵晶体粉尘般的雾霭从破裂的皮肤表面飘散至弥昂面前。 紫雾笼罩在弥昂身前,弥昂稍吸了片刻便知道这依然是此前恐惧毒素的把戏,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然无惧,随着他两次深呼吸,四周的毒素烟雾逐渐消散,而丝者只感觉到捏在手臂上的手掌更收紧了,她的肌肉剧痛中骨骼也开始发出碎裂的声响。 “真可悲呀。”弥昂轻轻呼出一口气,语气既无遗憾也无感慨,只是肃然,接着猛然发力将死者相对他而言纤细的手臂直接折断。 但这种阵痛似乎阻止不了她,丝者尖叫起来:“别以为我只有这点能耐!” 她身上又出现印刻在血肉中的符文,那些血痕燃烧起来,接着丝者窈窕的身躯半边像是干瘪受挤压的水袋一样凹陷下去,但另外半边的身躯却骤然起边,充盈着强烈且极具刺激性的魔法,怪异的紫光扭曲成带利爪的长鞭抽击而来,被撕裂的空气闪起一连串爆鸣。 弥昂咆哮吐气,身上神力的白光如受到声波影响般扩散,将袭来的魔鞭尽数震溃,这样的魔法只是稍稍拖延了弥昂小会,不过足够丝者抽出身子,并让周围的信徒们一拥而上,而丝者直转向不远处的阴影之矛。 阴影之矛是这片区域魔法的核心,虽然按理它还不足以真正施展,但肌肉眼下它不知为何足以催动,那便趁机夺取,这样的话就算日后要应付那家伙也会有十足本钱,有了神器,她足以…… 在她的想象结束之前,手指距离阴影之矛只有一寸之距时,无形的波动从矛身周围爆发扩展,将丝者手指上的血肉完全震裂翻起,血液滴落间丝者愕然地看着阴影之矛周边悬浮的红色与紫色的符文互相湮灭,爆发出磅礴伟力。 狂暴的风旋席卷而来,距离阴影之矛较近的邪教徒们纷纷在撕裂的魔风下崩裂成满地的碎片,而丝者的身躯上出现了道道手指粗细的血痕,弥昂却似乎全然不受影响,径直走向这狂暴风旋的核心。 “你们这些该死的废物,还不助我!”丝者发出刺耳的尖叫,她的皮肤在魔风中剥落了,身上出现许多如淤痕般的血块。 黑暗术士听从了她的命令,随着咒语与祭品的献上,更多的魔法被牵引而出,但黑暗术士们很快便发现,魔法已经再不服从与他们的控制,那些升腾而起的魔法之风要么被阴影之矛所牵引,要么则是被吸引到背向的扭曲晶镜之中。 弥昂遥望向扭曲晶镜,相比利用巫术与药物的毒素,那面魔镜背后的力量才是真正将他带入幻境的主力,而他感觉得到,在镜面的背后还有更可怖的力量未曾展现。 恶魔女妖怪异地站在晶镜旁,她们的目光带着怨毒凝聚在弥昂身上,但未曾上前一步,显然她们没有插手的余地,而混沌彼岸的存在尚无法插手入现实,那他大可放心先将此处之事了结。 他大步走向阴影之矛所在,四周的魔风无法伤其分毫,四周的火焰在他经过时逐一熄灭,而他身上的光芒却越发耀眼起来。 丝者越来越难以保持自身的形态了,她妄图再次接触阴影之矛的臂骨在反击的余波中几乎寸碎,而魔风撕裂了她拼凑的皮膜与血肉,她的真实模样会令人惶恐不安,因为她利用了至少数十次次手术来改变她的外表,从街上绑架行人,从他们还活着的身体上剥下皮肤,切除还在跳动的器官,把她塑造成一个更容易让人们敬爱的形状,靠着新的器官、皮肤和献祭的仪式使她多活了近百年。 在那些拼凑缝合而出的美丽外貌下,她的肌肉骨骼被魔风所撕裂的破败不堪,但即使如此她依然还活着,肢体与肌肉扭曲,这也许就是其激进追求的最后真相,为了拼上更好的皮囊割去鼻子撕下脸面,将自己变成一个缝合的怪物。 随着弥昂的靠近,阴影之矛忽然激烈地颤动起来,钉入地面的矛尖将地面逐渐割裂出一条笔直的裂口,向着弥昂的方向靠近而去。 “它,在呼唤你,这种事怎么可能?”丝者的愤怒显露于表,仅存姣好的面容因此而显得扭曲起来,对于欢愉之神的信徒而言,这样的情态显然是不合适的,但失败与暴露的不安感令她失去了对自己情绪的把握。 即使她愤怒而不甘,但头颅下烂泥般的扭曲躯体却在蠕动着向着远离的方向挪去,强烈的不安与恐惧在同一时间笼罩了她,她感觉到某种更加纯粹而不可动摇的意志正在凝视着这里,甚至连恶魔女妖也有些惴惴不安地嘶嘶吐舌,扭曲晶镜中充满了盘旋的混沌魔力,它试图从弥昂身上再映照出些什么,但那些虚空中蔓延的魔力触须在靠近的瞬间被驱散了。 “很惊讶?其实,我自己也想不到。”弥昂的笑容带着倦怠,他困在这里不知几日,精神与体力都遭受了严重的消耗,即使如此他也展现得比面前所有的混沌信徒乃至恶魔女妖更有气势。 围绕着阴影之矛的狂暴气旋未有停歇,反而更加暴烈,四周的人都因为这股力量的席卷而站定不住,而混乱的气流带起周围的碎石,空洞的墙隙间因吹拂发出仿佛哀嚎般的音色。 “你们能听到吗?”弥昂莫名地问道,四下无人回应,只有风啸与诡谲黑色闪电回响的声音。 丝者与几名黑暗术士不语,他们隐约能够察觉,但却无法听清,只有弥昂听到,面前的阴影之矛,正在呼唤,低语,最后是怒雷般的咆哮。 弥昂倾听片刻,无视那些虚妄的言语,伸手握向阴影之矛。 “不要,你不明白!”丝者终于无法掩饰其惊惶,但弥昂哪会在意,他猛地伸手握紧了阴影之矛,接着一阵阴冷如针的寒意甚至顺着构装钻向他的躯体,但身上的神力闪烁之间,那阵诡异的不快感旋即烟消云散。 原本扩散的魔风猛地收拢而归,连带着血液溅落在弥昂脚边,在弥昂手中,阴影之矛表面原本互相湮灭的符文都平息了下来。 弥昂矛尖垂地拖着其向前,在地上带划出一条锋利的线,而这条线在丝者前方停顿了片刻。 “你真该死。”弥昂抬起矛尖指向她的头颅。 “别破坏我这完美的躯体!”丝者挪动着她难以维持的身躯想要远离。 “将死之人,还在乎什么皮肉?”弥昂哂笑,轻推将矛尖刺入其头颅,丝者发出无声的尖啸,接着眼眸近乎融化在头颅之中。 对其死状扫一眼的兴致都缺乏,弥昂看向前方未被此前魔风波及的邪教徒们,大概还有上百人,他或许得一个人杀光他们。 亦或者不用。 一道半透明的黑色卷曲触手从晶镜中猛地窜出,游移如毒蟒般迅速缠住了一人,将其拖向晶镜之中,弥昂凝视着其动静,想要窥探其中一二,而数条触手接二连三地从中窜出将邪教徒拖向镜面,他们的血液和被绞缠至碎的骨肉飞散在地,弥昂隐约能听到他们灵魂被吞下时的尖叫声。谷 但那些邪教徒们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死亡仿佛毫不在意,不知是被毒药还是被魔法侵蚀了心智,他们只是跪伏在地,有的人嚎啕大哭另一些人则狂笑不止,黑暗术士们低语祈祷,而扭曲晶镜的镜面在血液下逐渐如一层快要脱落的薄膜般具有弹性,那些涌现的魔力令其波浪般起伏。 弥昂双手握紧了阴影之矛,左手的掌心一片炽热,他凝视向晶镜之中,一阵令常人骨骼松软全身脱力的香气忽地弥漫开来。 “他”正在接近,弥昂无比确定这一点。 “如此美妙的灵魂,可惜却沾染了些许其他的味道。”轻柔的低语仿佛伴随着靡靡之音响起,“你的每一滴血都只会让你在我的土地上陷得更深,呵呵,迷醉吧,骑士。” “来送死吧。”弥昂没有丝毫动摇。 “我可以给你拥有一切的力量,但你的一切……”在那边黑暗的虚空中,弥昂看到他,或者说她,某种兼具着双性特点的存在,若非在他的认知里只有两种性别的话,也许会出现更多。 在阴影中,他炽白的眼睛慢慢睁开。冰冷带螯的肢体,散发着诡谲粉紫光芒的舌头忽闪忽闪地伸出来,品尝着实体世界中空气中的芳香。他也等了很长时间。 阴影之矛在弥昂的手中震颤不已,他凝视着晶镜子彼端的存在,扭曲晶镜正在发出无声的哀嚎,几个黑暗术士的头颅在魔法连接导致的冲击下直接炸碎开来,那东西踏着光,发出干的嘶嘶声,就像鹅毛笔在羊皮纸上的划痕。 一根纤长手指略微抬起,在黑暗中留下一道发光的纹路,那撕裂的半空中有被吞没灵魂的哀嚎声溢出,恶魔正在背后大发笑,他拨动着那些灵魂的碎片,像是在拨动竖琴般奏乐。 那笑声有着凡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余下未死的邪教徒们收到其吸引,开始匍匐着向扭曲晶镜的方向爬去,即使膝盖与手指在石片上摩得血肉模糊也未曾停止,他们已经完全被诱惑的狂喜冲溃了意志,无论是谁在此他们都只剩下死路一条。 唯一剩下的未曾动摇的灵魂只有弥昂与深藏在他灵魂深处的伊岚,作为最后保险的神力被她完全释放而出,而伴随着混沌之力的到来,左手中的泰波克之印也开始炽热,而阴影之矛上扭曲的光线环绕消散,三重超凡的力量在他的身上一同爆发,刹那间近乎可与前方的黑暗之力相抗。 “一个悲伤的小神,为什么不放开些呢,你明明可以获得快乐的。”那声音像是舌头在舔过唇边时说出的。 弥昂听不见伊岚的回应,他只是高举起阴影之矛,阴影正在从晶镜前扭曲的空间中伸展,仿佛最华丽的舞者转身一般优雅,在恶魔手指的轻微颤动下,六道利爪的阴影从虚空中延伸投影在地面上。 那些爆裂死者的血液不断渗入地下的同时升腾起血红的雾气,地面浮现出六条爪痕,不断切裂岩石向着弥昂逼近,看似虚幻的影子却仿佛比真正的刀锋更加锐利。 弥昂手持阴影之矛掠过面前的地面,当矛身与掠过的利爪阴影碰撞时,尖啸声像是针刺般涌向四面八方,地面的爪痕在地上停滞了,而弥昂横举起阴影之矛,深暗的矛身上现出四道仿佛被炽热利刃击中后产生的纹路,弥昂的肩旁和腿侧甲胄破裂,带着光芒的鲜血渗出,与地面接触时发出沸腾的刺啦声。 与无形的利刃角力,弥昂脚下的石板开始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四周的岩壁与石柱正在溢散的风暴下颤抖不止。 虚无的利爪在半空中留下六道带火星的光印,又是一击交锋,弥昂失控地倒退,将枪锋刺入地面后才遏制住了退势。 黑暗中传来恶魔欢快的笑声,英勇战士的恐惧与心碎是他的佳肴,原本他从弥昂的身上品味到了乐趣,但现在的弥昂对他而言开始变得无聊起来了,如果他不能从其灵魂中品尝激烈的情感波动,那他会折磨现实的躯壳来找点乐子。 弥昂看着地面,手中的阴影之矛正在颤动不止,愤怒与战意不断滋生,他举起阴影之矛对准了扭曲晶镜所在的方向,摆出投掷的架势。 这行动似乎让对方有略微的惊讶,但弥昂很快从阴影中感觉到了喜意与跃跃欲试的波动,来自恶魔的讥嘲,诱惑,怨憎混杂在一起,他耳旁的声音混乱起来。 “你们凡人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丰富的感觉,弥漫着痛苦,未满足的**的气味,来吧,拥抱我,学习我等尊贵之主所赐予的礼物。”那声音咯咯笑着,介于男女之间。 别和恶魔争论,这是一个忠告。弥昂在内心反省自己,不在乎任何干扰,将全部的注意集中在兵刃与目标上,透过扭曲的空间与混乱的魔法,他正在逐渐看清幕后恶魔的真正面目,而心中的杀意也不断集中直指向前。 来,杀了他吧,然后加入他们之中。弥昂听出了这样的意思,但只是将阴影之矛握紧,身躯绷得像是拉满了的弓,双色光芒的符文在阴影之矛上闪烁熄灭,全力以赴的一击正蓄势待发。 “来吧……”弥昂听到恶魔唇齿摩挲的声音,对方显然已经跃跃欲试了。 弥昂将阴影之矛握得越来越紧,从他握紧矛身之处,一道道符文在阴影之矛上不受约束地亮起,不需任何言语,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这柄神器的威能,只是一支拥有破坏凡间世界构架力量的长矛,籍此之力某种意义上这柄长矛终将命中其目标,无论他们相隔多远它也将一直追击下去。 周遭寂静了片刻,仿佛被即将到来的风暴所压制,而当大地再次颤动起来时,弥昂绷紧的脊背终于放松,接着转为双手握紧长矛,随后狂烈的一击直击中面前脚下的地面,毁灭性的力量在此释放,碰撞的魔法风暴刹那间四周十数米内的石板尽数四分五裂,从它们的裂隙之间紫光迸发而出,阴影之矛上的符文仿佛化作鲜血沉入了地下。 弥昂第一次感觉到恶魔失去了原本的从容不迫,并匆忙地发起进攻,暗影的螯肢与利爪越空而来,但弥昂将阴影之矛的力量更强烈地释放,破碎的石砖被掀飞,在地面之下道道魔法的脉络正在逐渐显现而出。 这就是部分的真相了,扭曲晶镜也好,神殿也罢,都只不过是这深埋在地下的祭礼仪式的部分,鲜血带着魔法与亵渎渗透入地底之中,让混沌的魔力不断凝聚,恶魔一直在吸引他向前发动攻势,但真正将他唤来现世的力量,其实一直埋藏在脚下。 弥昂举起阴影之矛,再度摆出投掷的姿态,此刻他完全忽略了恶魔足以让凡人崩溃的尖啸触动,幻觉的麝香也没有让他的目标偏离一点,最后伴随着利刃的破风声,阴影之矛仿若流星般冲入地下,直指向那运作着的庞大魔法仪式脉络。 魔法间的碰撞是致命而宏大的,弥昂最后听到了恶魔的一声牢骚,旋即是地震般的冲击不断涌上,被破坏的仪式矩阵将魔法不受控制地释放了出来,一个个魔法结点在连锁反应下湮灭,爆炸的烈风与强烈的震颤正在将周遭的一切夷为平地,他孤独的被魔法的辉光与崩溃的岩石残骸所包围。 地面下陷,天顶崩塌,弥昂平静地环顾四方,实际上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逃走了,也许随意的一块巨石都能够直接将他砸成肉泥,但裂开的地面上暗光一现,弥昂看到矛身依然黯淡无光的阴影之矛竟自动飞回,弥昂用唯独有足够力量的右臂抓住了阴影之矛,接着被其拖动着撞在了崩塌神殿的较量之中,周围的岩土砸落四散,但墙角这处却勉强支撑了下来。 当一切终于安静下来。弥昂独自坐在黑暗之中,四周万物俱寂,一切虚幻的的欢乐与疯癫的幻影都已消失无踪,而这一片黑暗却反而令人感到安心了许多,弥昂靠在背后的砖石边,静默许久后终于感到一个与自己有着精神上联系的存在正在靠近。 砖石轻晃起来,几块碎石从头顶落下在弥昂的甲面上敲出脆响,上面的一小块岩石被打开,露出维的脸来。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维皱着眉看他,而弥昂只是苦笑无言。
第三百七十二章 恶兆
在被维拖着踏上古墓巨蝎穿行过深邃的地下时,弥昂闭上眼休憩,直到被维拖到一个不知何处的房间扔上毯垫后才睁开眼。 “抱歉,吵到你了。”维挠了挠头坐在一旁,“也没想到带你去哪不会被注意到,这里是一个等着拆除重建的钟楼,我之前临时找的的据点,门被封死了,因此一般该没多少人会来。” “你注意到我不见了?” “当然,我想去找你但没有人见到过,因此我快把努恩明面上的和地底下的地方翻遍了,你的古墓巨蝎也感觉不到你在何处,直到地底下的魔法之风涌出引起我们的注意时我们才一路挖下去找到那里。”维背着光坐在弥昂左手侧。 “真是,发生了很多事呀。”弥昂轻声道,回想着在地底经历的一切,一时间陷入沉默。 “你还好吗,说点什么吧,至少告诉发生了什么?”维似乎对这种沉默感到些许不安,伸出手但却又停在半空。 弥昂看向她,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握住她的手,感觉到一片冰冷。 “没什么,只是很高兴你在这里。” 维愣了刹那,旋即神色逐渐柔和下来:“你得休息一下,我该去帮你找到水和食物。” “不,我得知道我离开有多久了。” “到今天的话应该有十二天。” “这么久吗?”弥昂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些天努恩的情况又会有什么变化,希望他没有错过太多。 “所以说什么能把你拖这么久?” “恶魔和他的走狗们而已,就和以前一样,不过是新把戏,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弥昂坐起身,力气逐渐恢复了,而且没有头痛,想来他已经足可克服那些毒素与幻觉对他的影响,“你最近关注过努恩的事情吗,事态有没有变化?” “很少,不过努恩似乎一片平静。”维想了想,“你让我照看点的那个女孩,我有跟去看过两次,她都和那个叫尚-保罗的人呆在一起,基本都是她被邀请出去的。” 弥昂点了点头:“有发现端倪吗?” “没有,也许他隐藏得太好了,我怎么看都觉得可疑,你猜他就是我们那天碰到的那个恶魔王子?” “有可能,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他给我的感觉异常不同。”弥昂回想着此前与恶魔王子的遭遇战,在此前恶魔王子以人类的身形隐藏在阴影下,虽然音色全然不同,但其举手投足中的感觉与那个来自努恩外的年轻贵族确有几分相似之处。 “而且我总觉得,他似乎在向我诉说着些什么,在夜幕下向我低语,诉说故事以及一种对人类而言原始而纯粹的感情,他和我面对过的所有敌人也许都不同,因为他带来的毁灭不来自堕落者常见的自我取悦,而是,一些其他的什么,这很古怪,与我认知的相差甚远,我想在此前或许有什么错过的真相,而现在他正希望将整个努恩变作他的舞台,让所有人切身体会他所传达的感情,但那究竟是什么,我可说不准。”弥昂抬手时碰到一件硬物,他转头看去,那是被他带出的阴影之矛。 此刻这件神器仿佛失去了全部力量般平放在他手旁,深黯的矛身表面上光彩全无,只有表面很浅的周围隐约能看到一些气流扰动般的景象,令其仿佛一片被截取的阴影般。 “这可是个危险家伙,我乍一接触就感觉到了,不过它的力量似乎暂时被耗尽了,但即使如此作为兵刃它也依然媲美任何神器。”维扫了一眼阴影之矛说道。 “误打误撞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居然最后会落在我手上,不管怎么看,它都是凝聚着混沌力量的兵刃,不过看起来我似乎给努恩的混沌教派制造了一个大麻烦。”弥昂将之握在手中晃了晃,回想着此前在地底的经历。 “确实不小,要知道地表上完全能感觉到地底发生的震荡,差不多整个努恩都有轻微震感,而中心的上方地层塌陷了数米,但几乎没有人员伤亡,我猜那也许是混沌教徒们的据点之一?” “至少有上百人,而且有不少高层,他们应该无人幸存。”弥昂回想了一下,虽然他造成的伤亡似乎还没有那个恶魔对混沌信徒们造成的伤亡大。 “那他们应该会收敛些了,猎巫人可还没放松戒备。” “不,他们只会加快脚步。”弥昂站起身,“我们也得尽快开始行动了。” “就猜到你会这么说。”维耸耸肩,“不过先跟我来,我有份礼物要暂时送给你。” *** 尚-保罗漫步在地下,少部分的古老隧道靠着结构与建材在坍塌中支撑了下来,但四周看起来依然满是破败的残骸,这条徒留的道路仿佛一道地底的伤痕般铭刻在这里,风沙与阳光都进入不了这里,只有少许渗出的地下水带来滴答的声响。 他继续前行着,破碎的神殿与雕像遗落在他的步伐后,那些诡谲而狰狞的雕像在他经过的瞬间崩溃碎裂,直到他来到这条路的尽头,一个被塌陷的碎石所掩埋的空间。 一阵破碎的声响后,他前方挡路的砖墙被切裂为数十碎块,而他则走入其中显露出的一小块空间,接着他提起手中的提灯,将遮光板打开了些,他其实不需要灯光的光芒也能看清,但他似乎依然习惯于这种贴近人类的做法。 灯光攀上那些破碎的岩石,它们掩埋着唯一挺立着的高耸承重柱,一些紫色的晶体反光在岩石中亮起。 尚-保罗伸手握住了一块紫色的晶体碎片,一阵哭泣与狂笑混杂的声音钻入他的耳膜,他摇了摇头,手一用力将晶体捏成了细碎的粉尘。 他转向一旁的黑暗,让光照亮那处:“你好,安妮塔。” 女人走出阴影向面前的人提裙行礼:“大人,我知道你会来这里。” “让你恭候多时了?”尚-保罗不咸不淡地问道。 “没有。”安妮塔依然低头保持着行礼的姿态,“我正在准备收拾残局。” 尚-保罗轻笑一声后摇了摇头:“无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安妮塔没有多说什么,尚-保罗凝视着这片废墟,许久后仿佛叹了口气:“我早知道不能怀有期望,但不曾料到她的失败会如此彻底,行乐者协会的大半高层都葬身于此或是成了食粮,她们以为在这里的东西能瞒过我,但其实我早已知晓,毕竟这里有谁比我更接近地狱呢?” “大人,您……”安妮塔有些不安,色孽的恶魔王子理应华丽不凡,激情、放纵而又堕落,这才是欢愉之神仆从应有的面目,但尚-保罗的身上却似乎展现出些许格格不入的忧郁来,这让她费解又不安,但出于对升格者的尊重她从未有在意过这些,对其怀疑也在其展现的无可置疑的力量下烟消云散。 “她们担心什么我一清二楚,而事实上,在我的**与梦想里也从没有他们活下去的余地,而现在她们已自寻坟墓,你们呢?”尚-保罗回过身看向安妮塔,双眼完全被紫黑色所占据,脚下的影子颤动不止,仿佛在拉长变化。 安妮塔几乎要将头垂在地上:“一切都会如你所愿,大人。” “你可以走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新的丝者,行乐者协会的残余也归你,去把残局收拾好,不过损失这么大,靠你把控住局面也不现实,必要的话就动动那些受我们影响的力量,反正你们也不需要这些太久了。” “是。”安妮塔转身离开,不敢回望一眼,逐渐消失在隧道深处的黑暗中。 尚-保罗站在黑暗中,无数只有他能听到的窃窃私语开始响起。 你做的事可没一件符合我的心意。 我倒觉得他做得不错。 他太固执了,太忧郁了,缺乏激情。 但他足够美丽。 不够完美。 他会让一切少上许多乐趣,就像那个骑士…… 尚-保罗忽略了那些低语,只注意到最后一句,他走到废墟之间,扭曲晶镜早已因为魔法的消散而一同瓦解回归,但他依然能捕捉到一些残留的东西,因此他能感知到,看到些许的残片,因此他知道了弥昂来过这里,而这的一切,显然拜他所赐。 “果然,虽然不知道具体如何做到的,但可真是了不起的壮举。”尚-保罗轻轻吹了声口哨,“你伤了那家伙,而我也一向不喜欢他,不过你总是在给我带来麻烦,你不明白,早在工匠们动工兴建的那天,在蛊惑的僧侣将这城市奉献给神灵之前,恶兆便已被铭刻在岩石上了……” *** 玛丽卡坐在圆桌前的椅上,用银勺搅动着面前牛奶与水果的混合物,今天尚-保罗约她在这里见面,不过很罕见的,一向总会比她到得更早的尚-保罗今次显然有些迟到了,虽然玛丽卡有些奇怪,但她觉得尚-保罗并非是个会不守时的人,显然是有什么事拖住了他,因此她依然等候在此。 几乎每天他都会来拜访一次,大多数时候还会约自己一同前往某处,无论是歌剧院、俱乐部还是画廊,显然休闲娱乐占了大多数,只有几次才和她提起过正事,而她也不知道尚-保罗究竟打算怎么帮助自己,如果说他们的对手是努恩**官的话,一个没什么人脉的官僚子弟和不知能否影响努恩的年轻贵族又能有什么作为? 还是说这是在追求自己,那样的话自己会不会表现得太冷淡了,或者说是他眼光太差,偏偏要找一个有点固执又书呆的人,努恩有的是才华样貌不缺的贵族小姐,他们又没有什么旧缘…… 玛丽卡苦笑一声,她居然开始想这些了,明明她一心只想为父亲报仇,至于更多的……她看着自己在银器上的倒影,沉思许久后也没有任何结论。 “不愧是学者,你总是能思虑到许多。”话语打断了她的思路,玛丽卡转头看到一旁街道边的尚-保罗。 尚-保罗首先开口致歉:“抱歉我迟到了,因此刚刚发生了一件重要的……家族事宜。” “没什么,我的时间还不算紧缺。”玛丽卡起身,“那么今天有打算吗?” “还是我们第一次去的歌剧院,之前的那位歌手今日还会登台。” “听起来不错。” “你有些郁郁寡欢?” “我害怕自己在荒废时光?” 尚保罗的步伐停了下来,看向玛丽卡的眼神意味深长:“相信我,你还会有更多的时光。” 玛丽卡在略微疑惑中再次来到了努恩大剧院,与此前无二的一同进入到剧场中,看手绘的画报今天似乎是又有了新的剧目登场。 透过棱镜的烛光如流水转动,伴随着以整个大厅为共鸣腔的管风琴奏乐,乐队的伴奏率先回响,伴随着帷幕的一层层打开,玛丽卡得以再度见到此前的那位歌手。 这次的她穿着一身紫黑色的羽织长衣,脸上依然戴着面具,帷幕后没有巨幅的背景板,只剩下黑色的暗幕布,而那极具穿透力的歌声仿佛无视距离的阻挠跨越而来。 她此次唱得是一首叙事诗,绝大多数的叙事诗都会取材自当地的故事,而这次舞台上歌谣中所传唱的故事显然她从未听闻过,那种悠远沧桑的感觉仿佛来自远方群山的边缘。 “透过一层层永恒的积云 凝视天空中漂泊的星辰, 既有信仰,也懂得爱憎, 未曾疑惑,不亵渎神明, 无数的往事如过眼云烟, 很难把它们一一记得清……” 玛丽卡不懂得歌词所叙述的故事,尽管能感觉到其中所饱含的历历深情,出于好奇她转过头看向尚-保罗,希望他能告诉她些什么,但在转头看到他的神情时却愣了神。 尚-保罗凝视着舞台上的少女,神情平静,而在他眼中,似乎能感觉到一些,好像来自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 “你,还好吗?”玛丽卡最后忍不住问道。 “嗯,抱歉我有些失态了。”尚-保罗回过神来,脸上的神情再次变回了那副波澜不惊的笑容,“我记得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我和你讲过我们家族祖先的故事,不过被后面的事打断了,你还记得我讲到哪里了吗,我该把剩下的告诉你。” “好像是……有一条蛇?” “嗯对,一条蛇。”尚-保罗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当那个男人无助地向他能想到的任何神祇祈祷的时候,一条在雪地中未受无惧寒冬的蛇从他的背后缓缓游移过来,接着那个男人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你说什么都愿意,很好,那就一言为定。’男人转过头看到了那条浑身闪耀着宝石色泽的蛇,与蛇的双眼对视了许久后,他回到了马车内,那天晚上他享用了一顿美餐,他会活下来,而且和他的家人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不过不是这些家人。” “你是说……”玛丽卡猜到了略过的故事部分,有些反胃地捂住嘴。 尚-保罗轻轻点了点头:“那个男人离开了雪原,赚了能淹没他两辈子的财富,娶妻生子,离世时他是一位备受尊的富裕贵族,但他还背着用钱无法还上的债务,他答应了那条蛇后的欠债,并且将纠缠他的子孙后代永不停歇的债务,那条蛇会一次又一次的来到这个家族要求还债,而只要应允了,那这个家族的富贵就会一直维持下去,而他们所要做的只不过是献上些血肉,打点一下黑暗中的资产,干些见不得光的脏活,这有什么难的,最多不过是献上一代人的首个孩子,你觉得呢?” 他低头看向玛丽卡,四周因为歌剧表演遮上了灯光,但尚-保罗那双深蓝如宝石般的眼睛在昏暗的阴影中依然熠熠闪光,他的神情让玛丽卡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打心底感觉到一丝恐惧,既是为那个故事,也是因为其他的一些存在。 尚-保罗忽地直起身,原本笼罩的阴霾感忽然消散了,微弱的光照亮,他露出温和的笑容道:“当然,这只是故事而已,你该不会觉得我会这样口口声声指责自己的家族是一个异端吧?” 玛丽卡不自在地点了点头,但不安感却始终无法消散,而此时舞台上的歌声和奏乐都已经停止了。 “我们该回去了。”玛丽卡低声说道。 “没错。”尚-保罗点了点头,旋即起身。 两人一同离开登上马车,如往常般准备将玛丽卡送回宅邸,一路无言,玛丽卡看着窗外蹙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穿越内墙的大门回到纽斯达特城区后,街道变得拥挤而喧嚣起来,这是努恩白天的常态,形形色色的人群走在街道上,马车艰难地与对向而来的马车会过,行驶的速度顿时放慢了许多。 “你在担心什么事?”尚-保罗看向玛丽卡开口。 “太多了,因此没有想多余的事情。”玛丽卡回应。 “那是想某个人吗?”尚-保罗勾起笑容。 “怎么会?”玛丽卡微恼地看向他,尚-保罗的金发散在脑后,玛丽卡盯了片刻,忽然想起自己结识的那位巴托尼亚骑士,不知他现在在努恩最华贵的宫殿怎样了。 “看来我猜对了。”尚-保罗挑了挑眉。 “你……”玛丽卡刚响开口反驳,但一阵剧烈的轰鸣打断了她的话,接着整辆马车开始不断地颤抖起来,顶上的木板开始不住地传出碎裂的声响。 “危险!”尚-保罗猛地抓住玛丽卡的肩膀将她向后拖去,接着一把带利齿的剑刃从马车顶部切裂而入,剑锋直指向刚才玛丽卡所在的位置,阳光从车顶破碎的裂隙中渗入。 撞开马车的门带着玛丽卡翻滚而出,尚-保罗回身看到马车前的车夫已经身首分离,失控的马车向着周围的人群撞去,引得一旁的驮马同样受惊乱窜,街道上的人群避之不及。 “那家伙……”玛丽卡在翻滚的眩晕中匆匆一瞥看到了马车顶上的那人,他个子很高但并不健硕,身上穿着暗红的长袍并有白色的皮革绑带,手持着狰狞的长剑,兜帽与口罩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一双无光近乎干瘪的眼球,而更重要的是,那与当日刺杀她父亲的人是相似的服饰。
第三百七十三章 暗夜骑士
尚-保罗带着玛丽卡稳住身形,锐利的目光向四周扫视,他居然也会有大意的时候,也许他在人形的时候还不够强大,也许只是他分心了,不过这些敌人也确实不简单,他应该召唤点援军来摆脱麻烦吗?
也许什么都不需要。
杀手从即将侧翻的马车上一跃而下,提剑杀来,尽管挡在玛丽卡的身前但尚-保罗依然能看出他的目标指向的是玛丽卡,而出于他能找到的所有理由,尚-保罗都不会应允这点。
对方的速度迅疾如风,两个眨眼的功夫便已冲至面前,巨大的剑刃举过头顶重劈,而尚-保罗审视来势,一脚踹过道路摆摊的推车作为阻挡,两个篮筐里的水果滚落在地让地面变得不宜行走,而对方的剑势也为之一滞,趁此时机尚-保罗带着玛丽卡退到了剑圈之外。
只要坚持一会城市守卫应该就能赶到,因此尚-保罗也不会贸然释放本性的力量去碾碎敌人,那意味着直接暴露,可惜的是他今天没带任何一把佩剑出来,要不然还可以以高超的剑技为理由解决这个不知死活的杀手。
尚-保罗谨慎应对着不断靠近敌人的同时也在飞速地思索着,在努恩究竟有哪些人会有杀死玛丽卡的需要,同时对方依仗的又是什么,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中隐藏着许多幕后力量,尚-保罗很快就能锁定其中部分有嫌疑的目标,而最大的无疑是那位最高法官,而能为他提供这种水平杀手的……
一阵疼痛感从小臂上蔓延,绣着金色丝线的丝绸礼服破开一条口子,鲜血顺着染红了白色的袖子,尚-保罗皱了皱眉,他无法全力以赴而且多守少攻,因此被击中也是迟早的事情,而这略微激怒了他。
剑刃击中墙面敲碎砖石,碎裂的石片从两人四周飞散而过,被尚-保罗拖着踉踉跄跄逃过的玛丽卡裙摆勾在了断裂的木栏上,裙撑的坚韧把她拖倒半跪在地,抱着头挡住飞溅的碎石,几道细浅的血口从她白皙的手臂上浮现,几声痛哼后她努力咬牙起身,她不希望拖任何人的后腿。
杀手干枯的眼睛几乎没有转动的迹象,但尚-保罗感觉到他似乎扫过了些什么,接着见到他猛力一拳砸入了墙面的裂隙中,运劲发力令全身骨骼都爆出脆响,而堆积不够结实的矮砖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顶端的砖石开始滑落。
发觉不好后尚-保罗猛地将玛丽卡扔向后方,此时也顾不得可能的连带伤害,接着向前扑去撞在杀手的身上,贴近扭打着将他拖开,而此时本就不牢靠的砖墙开始倾斜崩塌,缺乏粘合剂的石砖块块裂解落砸在地上,掀起大量的尘土。
踹开缠斗的杀手,尚-保罗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紫芒,周围的人群几乎都散开了,借着临时的烟尘掩护,也许他可以稍稍暴露一下。
但接下来的情况显然出人意料,在他准备主动进攻的时候,他听到了异于剑刃的破风声。
一道银光穿透烟尘飞向杀手所在之处,而这力道不足的抛掷被对方随手一挥击落,但攻击者显然立刻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以目标第一的杀手直接不管背后的尚-保罗转头向着目标奔去,从地上一跃起身的尚-保罗却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前,手肘推击在杀手的背心处,连带着针对脖颈与后脑的打击,常人即使不毙命当场也该昏厥,但对方却只是一个趔趄半跪在地,回身挥动剑锋,锋刃将尚-保罗胸前的领花劈得四散纷飞。
而借着回转的势头,杀手猛地将剑刃抛掷向不到十步外的玛丽卡,剑刃割裂残破的幕布向前,玛丽卡看着一道铁灰色的冷光在半空不断向眼前逼近,而几乎来不及闪躲,只能闭紧眼举手等着结局。
预想中的伤痛没有到来,玛丽卡缓缓睁开眼,剑锋停留在她面前两寸的距离,一步距离外,尚-保罗握紧剑身,血从割裂的手掌间滑落下来。
“维伦娜在上,你怎么做到的?”玛丽卡捂住因惊讶而张开的嘴。
“实际上,这有点难……”尚-保罗看了眼流血的手掌,张口正欲再说些什么,但背后的冲击遏制了他的话语。
冲过的杀手猛地撞在他的背上,推着尚-保罗向前冲去,直接撞上了后方店面的吹制玻璃窗,破碎的玻璃四散飞溅,三道伤痕在尚-保罗的脸上溅血。
这家伙,因为被阻挠太多将我作为必须除去的阻碍了吗?尚-保罗内心想着,他当然有能力发现和阻止对方的偷袭,但他想先拖着对方一同远离战场,眼前的餐具店就正好。
因为不想被街上的状况波及,因此餐具店的主人和几名客户老早关上了大门,但显然一道门栓还阻止不了两人的突进,尚-保罗用背摔将对方砸入了店面内,撞上的橱柜垮塌,摆放齐整的餐具哗啦啦地散落成一地银光。
尚-保罗抄起一把餐刀反手刺去,捅穿了杀手的肩膀,但对方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苦地钳制住,双方的施力下餐刀在骨隙间折断了。
确实是不打折扣的银质餐具,没掺假混入铁之类的,因此软了些。尚-保罗避过对方砸断半张桌子的重击,眼神冷酷地扫过周围惶惶不安的几个人类,这群无能的家伙也是麻烦,如果他要动手将他们一起杀了绝对更好。
回过头,混杂着蜡味与灯油味的空气中,尚-保罗稍稍问道些许轻微的,烧焦的气味,而且不是烧焦木料纸张之类的,更像是血肉焚烧时的气味,他盯着那个有着非人动作力量的杀手,那道银质品造成的伤口处有轻微的烟飘出,他在内心中开始做出判断。
不再犹疑般,尚-保罗猛击对方的胸腔与喉咙,气管碎裂的手感在证实他的猜想,他看着对方枯萎的眼睛,感觉到对方的力量已经开始在衰弱下去。
而杀手似乎意料到了这点,他眼中血红中的光芒闪烁片刻,双手的指甲延长为利爪刺破手套探出,在向前的刹那猛地加速了近一倍,即使尚-保罗也有刹那的猝不及防,利爪扣在肩上,刺入皮肉封锁对手的行动,而空出的手直取对方的喉咙。
正当尚-保罗准备释放更多力量来应对眼前的局面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来,杀手的身躯上传来一阵剧颤,他的手也在半空停顿了刹那,接着猛地回身向后撕去,背后正是突然窜出的玛丽卡,而在对方转身的时候,尚-保罗看到其背后心口上正插着一把另银质餐刀。
背对着危险的敌人是个错误的决定,尚-保罗任由对方的利爪从肩上扯下一块血肉后推动着杀手背后的刀具刺穿了其心脏,这一击迅猛而锋利,尚-保罗的手掌几乎都刺入了血肉之中靠近了被击穿的心房,而此刻杀手的胸膛几乎破开了,折断的肋骨带着大片暗红的血喷出。
这感觉,不像是人类的心脏。尚-保罗皱了皱眉,面前的玛丽卡瘫倒在地,紧闭着眼大口喘息着,身上满是胸膛被击穿后杀手的污血,那些血液是极暗的红色,就像在**的血。
被击穿胸口的杀手还在挣扎,尽管他再无力量与尚-保罗抗衡,而尚-保罗拖着他走到了门店前,撕去他的兜帽与伪装,一具头发没剩多少,皮肤开始枯槁,但肌肉仍然坚韧的尸体出现在他眼前,因为牙龈的萎缩他长大口欲要噬咬时的牙齿显得狭长而具攻击性。
完全暴露在阳光下,尚-保罗审视着这个某种意义上已经死亡的杀手,它的血管呈现不自然的紫红色,那些暴起的血管如纹路般蔓延着,并在刺鼻的烧焦味与腐烂味中,令其迅速崩溃成枯槁的尸块。
他大致猜得出这是什么了,某种意义上之前活跃的杀手只不过是一具活动的尸体,但和吸血鬼那样的魔法生物不同,他不过是魔法的提线木偶,只不过比真正的木偶更多些自主权,制造他的办法也许类似于被封埋在石棺中的某些怪物,一种半转化的恶鬼,然后在巫术和魔法的作用下发挥出超人的体质,代价就是能维护的时间或许有限。
没太多功夫处理这只剩些许的残骸,城市卫队已经赶了过来,他们总是在事情结束后才姗姗来迟,尚-保罗不自觉地勾起些许嘲讽的笑容。
回头走到玛丽卡的身旁,她靠在墙边坐着地上的尘土,虽然她身上的血污已经够多了。
“还好吗?”尚-保罗随手将陈列的餐巾递过去。
“不。”玛丽卡有些沙哑地说道。
“放心,那家伙已经倒下了,身上只是一些污血而已,擦干净就好,至于衣裙没什么重要的。”
“我知道……已经擦干净了,但抹不去……”玛丽卡的话让尚-保罗少有的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依然看不见?”
她抬起头看向尚-保罗,脸上的污血都已擦干净,洁净如初,但双眼中的光彩已经黯淡下来,一片血雾在她的瞳孔前。
那躯体中充满了衰朽的魔法,尚-保罗意识到了这点,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
夜幕落下笼罩在努恩的上空,月光照亮的云层仿佛一面巨大的帷幕,很多居民区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了,白天连绵不绝的贸易车队也不见踪影,不过对于很多人而言,夜间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正对着努恩的内城城墙最高的建筑是维伦娜神殿的塔楼尖顶,巨大的铜钟在一刻钟前敲响了午夜的钟声,被惊飞的渡鸦在钟楼内盘转了两圈,其中两只落在了少女肩上。
维任由这些渡鸦在她身边徘徊,也许她身上的死亡气息令这些动物亲近,而她只是俯瞰着努恩这座城市,她在很多年前也曾偶尔路过这座城市一两次,而每次这座城市似乎都变得更加繁荣了,当然那些潜藏的腐化也在加深。
努恩是先进的,富有文化艺术的,也是层级分明的,世俗堕落的,她觉得那些新兴的报纸刊物应该加个努恩印象的版面,让市民们随机描述一下对这座城市的印象,那样的话应该会收集到许多类似于受诅咒的,该死的,疯狂而罪恶的……
渡鸦们忽然惊飞而走,维听到了一声轻微的落地响动,她回过头去,一个纯黑的人影落在钟楼的另一处边缘,接着缓缓起身。
“感觉怎样?”维冲他笑了笑。
“感觉,非常好。”弥昂站起身活动双手,坚硬的黑曜石盔甲在他的活动下没有发出寻常骑士甲胄那不可掩盖的金属噪声,相反,柔软的内衬几乎吸音般让行动保持着寂静。
胸甲与膝甲上有着头颅形的雕刻,双肩与盔甲褶皱边缘延伸出的雕花上呈现出渡鸦与玫瑰根茎的纹路,弥昂摘下面罩呈骷髅形的头盔,捧在手中看了看。
“嗯,还挺合身的,看来我当初没把零件扔走是个正确的决定。”维歪头打量着弥昂,现在弥昂穿着的正是她原本的战甲,只不过为了贴合身形而重新用上了许多原本的配件。
即使在完全展现出吸血鬼的战斗姿态下,维也比弥昂矮上一些,身形也消瘦不少,因此以前她穿着的莫尔骑士甲胄并没有完全由原始的配件组成,添加了适合她战斗的甲板与叠起的绳带,不过现在由弥昂穿着倒是能完全撑起一整套战甲。
但是感觉更不像了,维上下打量着,心中的释然放仿佛多了一分。
“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弥昂打量着身上少有金属反光的甲胄。
“别在意,现在你需要的是能够避开封锁与巡逻的办法,这套甲胄会有不小的帮助,虽然要我说潜行不着甲才是最好的,除非你打算把看到你的人都杀光。”维调侃道。
“杀一个就够了,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得找到真相。”
“那么,第一个目标是什么?”
“治愈所,对我而言事件最初的地方,我得重新梳理漏下的线索,一个混沌教派似乎已经覆灭,但它的背后还有真正危险的存在。”弥昂站在石雕的滴水兽上,昂首面对宽阔的努恩城。
“那就出发。”维吹了声口哨,一跃从高处沿着墙面滑落下去。
治愈所内的莎莉娅的神殿,自从那起谋杀之后这里就一直处于被封锁的状态,来自猎巫人的封条贴在窗户与大门前,即使开始落灰也没有拆下过,不过这里显然还是受到过整理,曾经散落一地的手抄经文现在已经重新编排齐整罗列起来,燃尽的蜡烛都被收拾走,不过没有新的灯油与灯火被添加进来,这里有一段时间没人来过了。
治愈女神的神像在深邃的夜中依然显得圣洁高尚,她的神情永远是满怀悲悯的,弥昂觉得一个死者和一个穿着冥神盔甲的骑士来到这里或许有些冒犯了,但他们是为了找出胆敢在神殿杀戮的罪犯的真相,因此在微微行礼后,弥昂打开了神殿的顶端翻板,垂下准备好的绳索落下。
这个神殿的顶端有几处可以搬开的的瓦面,不过常人是无法单独打开的,而且神殿中央两层楼多的高度没有可以攀爬借力的地方,借助绳索没法快速脱离还会留下痕迹,因此之后的搜查队也没有发现异样。
但重新将凶手假设为一个拥有翼翅可以飞行的恶魔王子,那样的话也许能稍做解释,而那狭长的链刃与伤口也有些许可以对得上的地方,三处伤口中两道较浅的是某种隐喻,而唯一的致命伤显然来自一件足够长的兵刃。
手从燃尽的香炉中拂过,手上只有很少的尘埃,这里被清理得太干净了,有限线索可能已经找不到了,弥昂不无遗憾地将余烬在鼻前嗅了嗅。
亲身体验过来自恶魔王子于色孽教派的恐惧之毒,他对于那种特别的毒药似乎有些熟悉了,而那些死去前极其惊恐的人,他们的恐惧或许不止来自死亡的到来。
维坐在殿内的长椅上,她可没兴趣找什么线索,只是在黑暗中靠着夜视注视着靠细微烧条的火光认真摸索与排查的弥昂。
“手抄经文,那个时候它洒了一地。”弥昂在宣讲台前找到了重新装订的经书,他用手掂量片刻,思忖着将其快速翻开,对于其中的内容他并不放在心上,每本经书都有严格的排版与条列,一旦有缺失错位感就会想到明显。
但经文没有差错,但弥昂在其中找到了数页与其他有着明显磨损不同的新纸张,这些是后来才补上的,可能是其他的莎莉娅修女所为,而上面墨水的光泽与侵染的程度也显然不同,而这样的手抄本应不会因误差而缺页,原本的页面早就被取下,可能已经是香炉中少许余烬的部分。
“恐惧毒素,余烬……墨水。”弥昂揭开了摆放墨水的短盒,数种不同的墨水摆放在瓶内,包括有铁胆墨水,炭墨水等不同种类的红黑水墨。
将它们挨个在鼻前嗅了嗅,失望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也许是时间太久毒素已经挥发,也可能是后来被处理掉了。
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发现?弥昂撑着桌子起身,右侧一阵随晃动的哗啦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羽毛笔。”灵光一现,弥昂将那些羽毛笔挨个抽出比对,直到其中一支浸染墨水的羽毛上,弥昂根处深吸口气后感觉到极其细微的熟悉影响,很快他确认了目标。
“有新发现?”维看到弥昂的神色后问道。
“有一点了,不过要摸清头绪我们要知道的更多。”
“那该怎么做,你不是说那个混沌教派几乎被灭亡了吗?”
“对,最好能抓到他们的人来套问,不过那场惨剧里,除了我……”弥昂回想起地下的事情,眉头微皱,当时有可能幸存的,也许不只有他自己。
“还有其他人可能知道些线索?”
“没错。”弥昂将手抄经文合拢,“但先找到他才行,而好在我在努恩能找到援手。”
第三百七十四章 联系
卡斯兰匆匆地从神殿外的走廊上快步穿过,带着他从不离身的战锤,对于异端典籍的翻译工作还没有完全完成,只有少数信仰最坚定的西格玛教派牧师才有资格参与到这项工作中,毁灭之力无时不刻不在威胁着这个世界,必须争取每分每秒的时间。
路途中他看到了一支匆匆路过的队伍,为首的人他戴着高高的宽边帽,穿着深色的长摆风衣,带着疤痕的脸上神情严肃,在看到卡斯兰后他向战斗牧师行礼,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卡斯兰叫住了。
卡斯兰有些好奇这些西格玛圣殿骑士们何以匆匆路过此地,即使在猎巫人这样令任何有罪和无辜之人都感到恐惧的人群中,西格玛圣殿骑士也比其他任何团体都更能体现猎巫人的可怕声名,这些猎巫人长期受到西格玛尔教会的支持和资助,其神圣职责是保护帝国和它的公民免受毁灭之力。
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圣殿骑士们除了祷告和接受任务外很少会在神殿逗留太久,因为毁灭永不休息,因此这些人出现在此处只能说明又发生了与异端相关的事务。
“我们前来接受任务,大人。”猎巫人压低嗓音说道。
“发生了什么?”
“秘密汇报,一个穿着破烂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年轻人在神殿前说有邪教在威胁努恩,守卫的武士很快就把他拖走了。”猎巫人耸耸肩,“我们就是来处理这个的。”
卡斯兰点了点头:“近来我总觉得有些不祥的征兆,时刻警惕,战士们。”
双方错开继续前行,卡斯兰路过成排的烛火与燃烧的油灯,神殿屋檐边缘与耸立的雕像头像变形的影子,在途径过庭院的这一段后,卡斯兰走了两步顿住了脚步,开始回想刚才路途时的感觉,手摸上战锤的锤柄回身看去,他感觉刚才的阴影中有些什么。
“你找麻烦找地方了。”卡斯兰沉声说着,缓步走回廊道的石柱之间。
在经过一个耸立的圣人雕像时,卡斯兰的锤头猛地指向雕像背后的阴影,同时呵道:“出来。”
轻微的震动与脚步声传来,仿佛是刻意让对方能察觉到一般,卡斯兰忽地意识到对方在他的背后,当即转身保持警戒地架势。
穿着莫尔骑士甲胄的弥昂从阴影中走出,直到火光在板甲起伏的边缘带起不同的反光时,卡斯兰才能看清这套黑暗深邃如夜的战甲。
“你好,卡斯兰。”在对方准备挥动战锤将入侵者砸碎前,弥昂将头盔摘下直面战斗牧师。
“是你,我隐约记得你现在是被通缉的状态。”卡斯兰的手略微收回,但仍握紧战锤贴在胸口前。
“是的,因为我可能与亵渎的异端力量有接触,你怎么认为呢,战斗牧师?”弥昂平静地看向卡斯兰。
战斗牧师沉默了片刻:“在我呼叫其他人来缉捕你之前,你有一刻钟的时间说明来意。”
“其实已经很足够了。”弥昂点了点头,“努恩有不只一个混沌势力正在活动,其中有一个应该已经被摧毁的差不多了,但还有更可怖的力量隐藏于城市中,或者说他们化身为了这个城市的一部分。”
“有更详细些的吗?”
“一个恶魔王子,这样说如何?”
卡斯兰的神色动容了,这样一个消息显然令他生出对异端怒火的同时也感到些许怀揣不安,恶魔王子是混沌最强大的仆人与爪牙之一,一个恶魔王子隐藏于纽恩的消息足够让西格玛教会和猎巫人们想把努恩的所有市民都挨个“确认”其纯洁,尽管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你知道些什么?”
“不太多,对于他我只有猜测而非答案,而且还有其他的问题没有解决,例如他如何一直稳定地存在与现世之中,我来这里是为真相增添线索。”
“你想知道什么?”
“现有的所有被关押的混沌信徒所在处,包括那个被关押的人在哪?”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这个外人?”卡斯兰深深皱眉?
“我也觉得你不会。”弥昂点了点头,“但我会找到的,因为有些事我还没告诉你,比如我不只是一个人来,再比如还有人跟着刚才的那位猎巫人。”
卡斯兰闻言瞪大了眼,握紧战锤就要上前:“你……”
“请相信,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我不会让混沌的力量更深地伤害努恩。”弥昂的话语让卡斯兰的动作放缓了一点。
战斗牧师沉默数秒,最后说道:“有些事我该告诉你,奥兰多之前也来找过我,请求我帮忙解决你身上的通缉问题,很遗憾这并非是我一人解除的通缉,不过他给我带来了一些其他的消息,比如你们在努恩曾经遇上过几个女孩,其中一个,似乎发生了些意外……”
在离开的时候,弥昂的心情带上了几分烦躁,他将头盔戴好后转头跃入阴影之中,接着快速翻越前行,在他与卡斯兰交谈的时候,维一直在偷偷跟着那队猎巫人,并且在她的路途的拐角处熄灭了常亮的油灯作为指引,沿着这条路,弥昂悄无声息地避开守卫与可能迎头撞上的牧师学徒们,现在的他要抓紧每一分时间。
沿着痕迹一路来到神殿边缘本作为旧仓库的临时关押处,隔着很远弥昂都能听到猎巫人们的审讯声,弥昂曾经遇到过奥肯,但在他对帝国猎巫人的有限认知里,这些狂热的信徒有着对异端应有的冷酷与愤怒,因此他甚至有些担心猎巫人会因为愤怒而采取更暴力的措施。
但在几声闷哼开始后,弥昂知道他不用担心猎巫人可能的暴力惩罚了。
房门外猎巫人的追随者歪七竖八地横躺在地,并没有太多苦战的痕迹,而弥昂进入到屋内时,维懒散地靠在床边,地上还躺着昏厥的猎巫人,而一个被捆在椅子上的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干得不错。”弥昂查看了一下猎巫人的情况,只是简单的敲晕,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重新生龙活虎地烧人了。
“当然,轻轻松松。”维摆了摆手。
“你……没有觉得有哪不舒服吗?”弥昂看着她,忍不住问道。
“嗯,和平常一样,没什么感觉呀。”维有点疑惑地抬手看了看身上。
“这里毕竟是西格玛的神殿,你在这对神明的信徒施加暴力,可能会遭到惩罚也说不定。”弥昂摇了摇头。
“平常我也会觉得很难受,但现在可还没什么事,甚至让我亲自去碰碰圣像我也有勇气。”维背着手走向前,“就是这个家伙了,按你的说法这混蛋欺骗暗算了你,我该把他大卸八块吗?”
“没必要,他也只是个可悲的人。”弥昂走上前将油灯的小窗开大,让光芒能完全照亮他,被绑在椅子上的琼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出现的黑甲骑士。
之前的下水道中他脸上带着污秽与皮帽,因此弥昂没有完全看清这个人的脸,但此时看清后他略有些惊讶,虽然留了一副络腮胡子,但琼斯实际上比看起来年轻的多,也许比他还有小上一些,而且相当英俊,如果能穿上一身正规的服饰俨然贵族的模样。
“你,你没有死……”琼斯看着他,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没错,而且那些家伙差不多死得一干二净了。”弥昂站在他身前抓住绑缚着他的麻绳,几乎把高大的琼斯连带着椅子一起抬了起来,琼斯被迫仰视着弥昂,而弥昂的神情则是漠然平静,看不出一丝怒火。
“你杀了他们,这怎么可能?”
“不算是,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结果已经很清晰了,我隐约能猜到你是为了救谁而选择与混沌信徒合作,但你背叛了我信任,你说我该怎样做?”弥昂的质问如震雷般在琼斯耳旁回响。
“无非一死。”短暂的懊悔不安后,琼斯惨然一笑,“我来这里就想过这个结局,也许我会被猎巫人连带着那些杂种们一起被绑上火刑架,但是我不在乎了,我想让那些渣滓血流成河,如果你真的做到了,那你大可用我的命来偿还我的过错。”
“你以为我要杀了你?还没必要。”弥昂甩开他,让椅子重新平放下来。
“那你想怎样?”琼斯疑惑道。
“告诉我你为他们做过什么,他们还有哪里有据点,有哪些你知道的邪教徒躲藏之地,你知道的一切的一切。”弥昂冷声道。
正当弥昂与琼斯的对话正在继续的时候,维忽然开口道:“有人要来了,而且还不少。”
弥昂闻言后点了点头:“卡斯兰已经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了,但有些抱歉,我可能得给他造成多一些困扰了……带这家伙一起走。”
“既然你这么说,那他就还有些价值。”维神情冰冷地瞥了琼斯一眼,忽地伸出手,琼斯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凉意掠过后身上的绳索便尽数被斩断。
当卫队们赶来的时候,只看到还在昏迷中的猎巫人与其随从,而囚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站在队伍中的卡斯兰神情有些难看又心虚地四下搜索着弥昂的身影,同时在内心里痛斥自己不该听这些异教徒的谎言,竟然惹出这种事,尽管弥昂根本没有答应过什么。
依仗脚力与事先计划的路线,弥昂与维迅速带着琼斯脱离了神殿,转头通过打穿的水井回到了他们最熟悉的安全路线——努恩的下水道中。
“你先带他去避难所,我得先离开一趟。”弥昂只和维说了这些后便迅速向与避难所相反的路线赶去。
维抱着手耸了耸肩:“真是不客气。”接着冷冷瞥了琼斯一眼,“你可别想着逃。”
“当然,绝对不会。”琼斯忙不迭地摇头,这个冰冷少女给他的威慑感比弥昂更甚。
而弥昂赶去的方向则是玛丽卡的宅邸,从卡斯兰的口中,他才得知奥兰多转告而来的近况,玛丽卡遭到了杀手的袭击还受了伤。
当他趁着夜色回到玛丽卡的宅邸的时候,才知道不只是受伤这么简单。
玛丽卡的双眼上蒙着纱布,而维姬跟在她的身边引导着她前进,奥兰多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神情有些许颓丧。
在看到弥昂的瞬间,奥兰多脸上的阴霾尽数散去,神情激动地几乎要抓着弥昂把他扔到墙上,一阵连珠炮般的询问:“你最近跑哪去了,知道最近的情况吗,还有玛丽卡她……”
弥昂按住他的肩让他冷静一点:“一件件来,首先是玛丽卡她怎样了,我从卡斯兰那里得知她受到杀手的袭击受了伤。”
奥兰多神情再次变得苦恼:“不只是受伤,是毒,她可能再也看不见了,都怪我跑去当什么剑术导师,如果我一直保护她的话……”
“这不怪你,毕竟事先我也是支持这个主意的。”一旁的玛丽卡开口,她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因为失明的原因有些站定不稳,维姬一直搀扶着她。
弥昂看向她,暗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被混沌教派所纠缠,也许他也可以及时制止这件事的发生,但他还是压下心绪冷静地问道:“很抱歉这段时间我不在,我会解释,但你能回忆当天发生的事情吗,尽管这对你可能会很难受。”
“我来说吧,大致的我已经清楚的差不多了。”奥兰多忍不住开口道。
“不,我知道得更清晰,而且你的朋友肯定还有问题要问,放心吧,我还不会被这种事击倒。”玛丽卡握紧维姬的手,开始再次详细讲述起当日受到袭击时发生之事。
在听完维姬对当日的描述后,弥昂沉思片刻:“尚-保罗,他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他每天都会来,不像我很难抽身回来,要说照顾也算是无微不至,还专门派了新的仆人来照料,不过都被拒绝了。”奥兰多语气带着点酸味地说道。
“看起来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那凶手的来历你知道些什么吗?”
“一个可怕的家伙,幸好尚-保罗拖住了他,据说他最后变成了灰烬。”玛丽卡回想起那日的事后仍心有余悸。
“哼,我猜他们就是一伙的,为了博取你的信任,让你不得不依赖他。”奥兰多嗤之以鼻。
“那倒不一定。”弥昂虽然怀疑尚-保罗的目的,但却提出了相反的意见,“他们不像是同一战线的人,虽然如果他有所图,得到你的信任会更有利,但他很谨慎,大白天的谋杀不是他会做的,而且那个杀手与你父亲死亡当时的闯入者相似,而你说他在帮你找到杀害你父亲的凶手,但手段不像同一人所为。”
“同一人所为,你是说……”
“杀害玛丽卡父亲,又袭击她的幕后黑手,杀死莎莉娅修女和犯罪首领的凶手,尚-保罗透露的,努恩的**官,混沌教派,还有那个尚-保罗本人。”弥昂回想着种种一切,“他们中有真正的控制者也有仆从,我会理清的。”
“而我会解决那个混蛋。”奥兰多一字一顿道。
“别忘了你明面上的工作,而且你知道敌人是谁吗?”
“找到敌人就交给你了,我负责砍杀。”
“要弄清整件事情并不容易,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尚-保罗对袭击玛丽卡的人了解可能是最多的,他可能清楚那杀手来自哪里。”弥昂开口道,“而我这里也有一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