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拾龙记
他的《隐龙经》,足以于一瞬破开对方的护体罡气,破开对方的血肉,不仅会割裂对方的喉咙,更会直接泯灭对方的神魂与意识。
这就是《隐龙经》的强大与可怕之处。
两柄匕首,交叉着,抹过叶青的喉咙。
只是当这一式足以斩断、刺破他人喉咙的隐龙刺,抹过叶青的喉咙时,就像划过牛皮一样,仅仅只留下两道白痕。
而蕴藏于隐龙刺中的精神攻伐,侵入对方神魂后,却如泥牛入海,未起波澜。
惊惧之际,赵元戎向后退出一步,便欲重新隐匿于雾气之中,遁入天地。
就在此时,只见叶青咆哮一声,反手劈下,如刀开天地。
“轰……”
虚空生生被震裂,刚隐匿于雾气中的赵元戎如遭雷击,全身俱颤,然后如大山压身,不堪重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膝着地,沛然有声,地面寸寸龟裂。
“吼……”
这时,一直隐而未发的玉龙子,也忽然出手。
玉龙子出手的时机,恰到好处,正是叶青一口气机用尽、空门大开之时。
玉龙子向前跨出一步,一声龙吟响起,一条五爪天龙,腾空而起,冲向叶青。
玉龙子化龙之时,叶青豁然扭头看向那条五爪天龙,双目圆睁,左手按着龙首,向下一按,螭龙低头有三尺。
然后,叶青右手回移,反抱住螭龙脖子。
继而,叶青双腿微屈,脚下地面寸寸龟裂,抱着螭龙的双臂,肌肉虬结鼓胀,宛如山峦起伏。
“啪……”
当叶青双脚再度没入地面寸尺有余,大地如波涛起伏不定时,绵延十数丈的螭龙,生生抱了起来,任凭其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下一刻,叶青抱龙而为柱,横砸向空中的五爪天龙。
“轰……”
螭龙砸天龙,两龙相撞,天龙倒飞而出,而螭龙亦轰然炸裂。
倒飞而出的天龙,在半空中就重新化为玉龙子。
只是此时的玉龙子再不复先前的仙风道骨,而是衣衫褴褛,面如金纸。
落地之后,踉跄而退,每退一步,就吐出一口鲜血,三步之后,玉龙子背抵屠龙殿前的墙壁。
“咔咔”声中,墙壁凹陷、碎裂,大殿震颤。
螭龙炸裂之时,玉凝心也闷哼一声,娇躯巨
颤,气息低迷。
唯有叶青,立于原地,巍峨不动。
叶青仰天咆哮一声,声遏云霄,一瞬万里无云,青阳高悬,人间朗朗有乾坤。
但朗朗乾坤,只是别人的朗朗乾坤,却不是玉龙子他们的。
骑龙山众人,看着沐浴于青阳下的魔猿,寂然无声。
在众人的注视下,叶青慢慢化作人形,看向玉龙子等人,笑容依旧,温和清朗,一如天上的青阳。
“我早说了,你们不动手,就没机会了,看吧!”
“你……赢了!”
玉龙子抚着胸膛,走下屠龙殿,走到叶青面前,颓然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山主……”
气息虚弱的云朝雨、赵元戎、玉凝心等人,面色惨白道。
玉龙子一挥手,制止了他们,看着叶青,认真道:“只是此事与其他人无关,他们只是奉命行事,阁下如要寻仇,要杀要剐,我一力承担即是。”
“山主,何必向他讨扰?”岳化龙躺在地上,挣扎着起身,看向叶青,怒目而视:“江湖儿郎死江湖,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老子何惧之有?”
“跟他拼了!”
“闭嘴。”玉龙子一挥手,只听砰的一声,岳化龙飞出,砸在伏龙台上,脑袋一歪,直接晕死过去。
“望阁下大人有大量,放过他们!”
云朝雨、赵元戎、玉凝心等人,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所有人如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颓然低头,满心屈辱,却也无奈。
倒不是他们贪生怕死,也不是他们久居高位,被权力声名磨平了胸中的意气与棱角,只是身在其位,肩负重任,容不得他们意气用事。
一旦他们意气用事,彻底惹恼了对方,对方一怒之下,极有可能杀了他们,甚至于所有骑龙山弟子。
他们身死是小,但要是累及骑龙山其他无辜的弟子,累及成千上百条人命,累及骑龙山绝了传承,他们有何颜面,去面对骑龙山的列祖列宗?
而玉龙子此举,明显是为了以自己一命,去换他们所有人的命,去换骑龙山的传承不绝。
所以,纵然满心屈辱,纵然心有不甘,纵然有心一搏,却也不能冲动,也不能意气用事。
他们,只能沉默,也,唯有沉默。
有时候,惜命,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不能
死。
“你就这么想死吗?”
叶青笑道:“还是说,我很像滥杀无辜的魔头吗?”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原本心存死志的玉龙子,忽然一愣。
叶青挑唇笑道:“我说过,我来此,一是为了拜山,二是为了替小家伙出口气。”
“现在嘛,山拜了,人打了,气也出了,还杀人干嘛!”
“啊……”
玉龙子有些愣住了,合着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真就只是为了拜山,出口气?
“当然了,顺带的,还有一件小事。”叶青又道。
“何事?”玉龙子问道。
“我想借骑龙真人的《拾龙记》一观,可否?”叶青道。
“《拾龙记》?!”玉龙子有些犹豫。
《拾龙记》,听名字像是一本游记野史,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拾龙记》乃是骑龙真人游历江湖时,所书之风土人情与世间见闻。
若仅如此,《拾龙记》算不得什么,关键是骑龙真人著述《拾龙记》时,正是他为求突破宗师而游历江湖之时,所以《拾龙记》中除了记述有各地见闻和趣事,更有他对于突破宗师的感悟和理解。
虽然说武道一途,千人千途,各不相一,骑龙真人对突破宗师的感悟和理解,未必对他人有用,但武道武道,在道而不在武,三千大道,殊途同归,对于旁人也自有借鉴、参考之意。
如此一来,《拾龙记》的价值,就不可估量了。
“怎么,不愿意?”叶青看到玉龙子的表情,问道。
玉龙子沉思了一下,道:“自无不可。”
《拾龙记》虽然珍贵,但比起骑龙山上下千百人命,比起骑龙山的传承,却不值一提。
况且,《拾龙记》中关于宗师的理解和感悟,只能为旁人提供一种参考与借鉴,不是说有了《拾龙记》,就一定能晋级宗师,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与骑龙真人一脉相承,且天天守着《拾龙记》,尚且不能晋级宗师,更何况他人?
说到底,想要晋级宗师,只能靠自己,其余之物,锦上添花尚可,但想要一劳永逸,却是痴心妄想。
再者说,对方也只是借来一观,并非想要强夺,占为己有,故而于他骑龙山也无损失。
所以,稍一思忖,他就答应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藏龙殿中观拾龙
“只不过,我有一事不明,阁下年纪轻轻,就有如斯实力,出身定然不凡,又何须借《拾龙记》一观?”
这确实是他不解之事,从对方展现的实力而言,出身肯定不俗,或是某些大门大派、世家门阀的弟子也说不准,肯定不乏宗师长辈,有活生生的真人指点,又怎会瞧上《拾龙记》这种死物?
“呵呵……我没告诉过诸位吗?我只是江湖一游侠而已,并无什么背景来历。”
叶青摊了摊手:“无门无路,故只能借骑龙山的《拾龙记》一观了。”
他说的是实话,他是从妙天真的记忆中的得知,骑龙真人当年留下了一本手札,即《拾龙记》,其中有骑龙真人关于突破宗师的感悟与理解,便动了心思。
他肉身现在已经臻至半步宗师,想更进一步,只能突破宗师。
但想要突破宗师,谈何容易,除了一味苦修外,还需要一些机缘,譬如高人指点等等。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什么宗师长辈,自然也没有人来指点于他,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原本呢,他想要体魄突破宗师,最好是寻找关于炼体武者突破宗师的境界与感悟。
不过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他就算想要,也没地儿找去。
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像骑龙山这样有辉煌历史,但却没落的宗门,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况且,骑龙真人境界高深,博古通今,精擅百家,眼界不俗,其对于突破宗师的理解与感悟,虽可能与炼体武者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对于任何武者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机缘与造化。
所以,《拾龙记》于他而言,无论是对武道的感悟,还是对宗师的理解,无论是对他日后武道修行,还是境界突破,都有莫大的好处。
当然,若是触类旁通之下,于他突破炼体宗师有益的话,那就更好了。
这也是他执意拜山的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他此次骑龙山之行原因有三:一是拜山,磨砺己身;二是为了替小家伙出口恶气,也肃一肃骑龙山的不正之风;三是为了骑龙真人的《拾龙记》。
而眼下,三个目的,都达成了。
“阁
下说笑了,既如此,请往藏龙殿一行。”对于叶青的话,玉龙子半信半疑,但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未生出其他心思。
无论是真是假,眼前之人都不是他们骑龙山所能招惹的,事已至此,还是少动些歪脑筋为好,还是赶紧把这个瘟神送走为好。
“多谢山主。”叶青拱了拱手。
“朝雨、元戎你继续主持祭祖大典;凝心你去安抚一下弟子,勿要生乱。”临走前,玉龙子叮嘱了一声。
“是!”云朝雨、赵元戎和玉凝心应了一声,深深看了叶青一眼,向玉龙子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阁下,这边请吧!”
等云朝玉、赵元戎等人离开后,玉龙子向叶青示意。
“山主请!”
叶青道了一声,跟着玉龙子,向藏龙殿走去。
藏龙殿,是骑龙山的收藏功法典籍的地方,也是骑龙山的重中之重,有大阵守护,平时根本不容外人进入,但今天不但有外人进了,而且上了平时就连四大殿主也不能随意出去的顶层。
那个人,自然就是叶青。
藏龙殿虽然是骑龙山的传承与根本所在,但从外面看上去,却颇为普通,只是甫一进入其间,却另有乾坤,古朴而不失华贵,沧桑而又不失厚重,内里空间极大,藏书丰富,不负曾经的大宗底蕴。
藏龙殿共有三层:第一层收录的主要是经史子集、医卜星相等百家杂书;
第二层收录的则是修行用的功法秘笈,当然主要以普通功法为主;
第三层收录的则是骑龙山的主要传承与重要之物,如骑龙山的《屠龙术》,四大殿的化龙、雷龙、隐龙、螭龙四经等,当然,也包括骑龙真人所书的《拾龙记》。
来到藏龙殿第三层后,玉龙子来到大殿墙上的一幅画像前,恭敬地向其敬了一炷香。
画像中的人,是一名身着金色长袍之人,那人背身而立,不见面容,但身材高大魁梧,巍峨如山,仅仅只是一张画像,就有一种厚重、巍峨、高大,俯视天地的威势,令人心折。
毫无疑问,画像中之人,应就是骑龙真人。
“不肖弟子玉龙,欲借祖师手札一观,望祈祖师见
谅!”
敬完香之后,玉龙子上前一步,伸手摸向画像中骑龙真人那只垂着的右手,其右手中拿着一本书。
当玉龙子的手触碰到那本书时,那本书忽化作实质,落入玉龙子手中。
“没想到《拾龙记》竟然藏在画里,果真神奇。”
叶青夸赞道,且在他的感觉中,那幅画也不是凡物。
“微末小道,让阁下见笑了。”
玉龙子谦虚了一声:“这便是《拾龙记》。”
“多谢。”
叶青接过《拾龙记》,道了声谢。
“这边有间密室,阁下是否要在里面观看?”玉龙子道。
“也好,有劳山主了。”叶青拱了拱手,随着玉龙子,向一旁的密室走去。
“我就在外面,阁下若有所需,尽管吩咐就是。”将叶青带到密室后,玉龙子便退了出去。
退出去后,玉龙子看了一眼密室,眼神复杂,轻叹了口气。
随后,玉龙子便盘膝坐于骑龙真人画像前,闭目打坐起来。
……
“嗡……”
藏龙殿内,一阵无形气机于殿内荡开,正于骑龙真人画像前打坐的玉龙子忽然睁开眼睛,看向密室的方向。
气机波动,自然是从密室内散发出来。
那股气机波动,初始驳杂不堪,慢慢变得深邃悠远,继而神秘玄妙,最后玄之又玄,不可名状。
“这……他难道真的有所顿悟?”玉龙子豁然起身,神情惊疑。
现在距离叶青进入密室,已过了三天的时间,这期间,密室内没有任何动静。
他本以为,对方应不会有所得,或者就算有所得,应该也只是寥寥。
毕竟,宗师一途,各有各的缘法,各有各的道路,玄之又玄,不尽相同,不是凭几张纸、几句话,就能鱼跃龙门,一步登天的。
以他为例,他守着《拾龙记》数十载,翻了不下数百遍,所获也寥寥,他就不相信对方一个非他骑龙山的人,能从《拾龙记》中获益良多。
但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且倍儿响。
第六百七十八章 祸兮福所倚
“山主……发生了何事?”
玉龙子震惊之余,云朝雨、赵元戎和玉凝心也感受到了那股气机,进入藏龙殿。
玉龙子没有回答,看着密室,神情复杂。
云朝雨、赵元戎、玉凝心三人也下意识循着气机,看向密室,先是迷茫,慢慢化为震惊,面面相觑。
“莫不是……那人从《拾龙记》中,有所领悟?!”
“怎么可能?他非我骑龙山之人,如何能于祖师的《拾龙记》中有所得?”
他们几人都是通玄后期,自也观看过《拾龙记》,虽有所得,但说实话,所得寥寥。
所以,他们从未想到有外人,能从《拾龙记》中参悟到什么,但偏偏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除了震惊之外,他们亦觉得有些可笑,有些可悲!
“这世间,从来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玉龙子沉默片刻后,感慨道:“江湖风雨千百载,岁有春秋谪仙人,这个江湖,从来都不缺天才。”
“他们高高在上,如九天皓月,与他们相比,我们只不过是萤火罢了。”
“萤火之于皓月,天地之别也!”
云朝雨、赵元戎、玉凝心三人,默然无语。
他们不想承认,最后,却又不得不承认。
“是我们……久在樊笼,坐井观天了!”云朝雨苦涩一笑。
赵元戎和玉凝心,则有些颓然。
“当然,你们也不爱妄自菲薄,皓月当空,见之仰之,却也不必自惭形秽,守心而行,持心以恒,脚踏实地,眼前未必没有青云之路。”
看着有些颓然的云朝雨、玉凝心等人,玉龙子等了片刻后,语重心长道。
“谨遵山主教诲。”闻言,云朝雨三人如醍醐灌顶,郑重向玉龙子行了一礼。
“铭之于心,践之以行,方为武道之路。”玉龙子叮嘱了一声:“下去吧,命人暂时封锁藏龙殿,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山主!”云朝雨三人拱手,依言退去。
等三人离开后,玉龙子的脸上,重新浮现出复杂的神色,有震惊,有羡慕,有嫉妒,亦有感慨与颓丧。
这世上的事情,永远都是嘴上说来容易,但要躬行践之,
却是难上加难。
人心一事,最是难言。
不过,玉龙子毕竟是半步宗师,心志坚韧,心神稍有动摇,便恢复了平静,盘膝而坐,闭目修行起来。
至于说故意制造一些事端或者动静,打断叶青的修行与领悟,说实话,最开始他确实有这样的心思,己之所不得,亦不愿他人有所得,这是人的劣根性,不是所有人都有乐他人之乐、喜他人之喜的胸怀与气度。
更何况,《拾龙记》还是他骑龙山的东西。
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且不论事情能否成功,单就后果,他们就有可能承担不起。
有些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既然不能做,那还不如索性大度一些,结个善缘,也算有所得了。
藏龙殿内,又恢复了静寂,唯有那股气机,久久不散。
古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而如今,藏龙殿内,那股气机,亦也如余音,余韵悠长,玄之又玄。
那股气机波动,足足持续了九日有余。
这九日间,前三日,那股气机如山涧云雾,缥缈无痕,难以捉摸;
中三日,风过云散,旭日东升,春光明媚,气象万千;
后三日,日升中天,阳光普照,波澜壮阔,玄之又玄。
在气机余韵的影响之下,玉龙子竟隐隐有所得,就连宗师瓶颈,也隐约有松动的迹象。
玉龙子顿时大喜不已,急忙于气机余韵中,修行起来。
又是九日之后,那股气机,忽如月落星隐,消失不见。
正修行至关键时刻的玉龙子,忽然失去了气机余韵的影响,也于瞬间从修行感悟中回神。
“唉……”
玉龙子望了一眼密室的方向,叹了口气,颇有些意犹未尽。
虽只有短短九日,但他却感觉比以往十数年的苦修还要有用,他有感觉,若能像这样再修炼个十数日,他或能直接突破境界,历劫而成宗师。
宗师啊,那可是他一辈子的梦想!
说实话,他第一次希望叶青感悟的时间能再长一些。
只是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不过,有了这次感悟,他感觉自己原本毫无头绪的境界
,有了一线希望与方向,看到了那座山巅的些许风景,虽然这线希望,不能让他一步登天,但循着这一线希望与方向,脚踏实地,或许终有一天,能登上那座山巅,领略人间的光风霁月。
因此,玉龙子也没有多少失望。
同时,不知不觉间,玉龙子对于叶青,不再有怨恨与厌恶,反而多了几分感激与钦佩。
毕竟,叶青虽然登山拜门,辱了他们的颜面,但若无叶青,他也不可能窥探到那座山的风景,或许终其一生,他都只能在山脚盘桓,无法登堂入室。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所以说,有的时候,看似难以承受的屈辱与横祸,却未必不是求而不得的机缘与造化。
思绪纷纷间,密室的门忽然打开,叶青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玉龙子的精神感知中,叶青看似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遥在天边,看似平凡普通,却又浩渺伟岸,气息缥缈,玄之又玄,可待他准备进一步感知、探究时,对方忽如星月藏于青云,变得深邃无垠,亦若芸芸众生,红尘俗人,平凡而又普通。
“恭喜山主拨开云雾,得见日月,假以时日,定成真人。”叶青看向玉龙子,微笑道。
玉龙子一愣,没想到对方一眼就看出了他与往日有所不同,心中微惊,但惊讶过后,却是心绪复杂:“多亏了少侠而已。”
“对了,还未恭喜少侠有所顿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谈不上更进一步,只是略有所得而已。”
叶青笑道:“说起来,还要多谢骑龙真人的《拾龙记》,骑龙真人无愧得到真人,武究天人,道见天地,晚辈佩服。”
“亦是少侠天资绝世而已。”玉龙子真心实意道。
“山主过誉了,天资不俗说说也就是了,绝世之言,就有些夸大了,我可当不得。”叶青洒脱一笑。
“少侠先前说飘萍无尘本无根,江湖孤身一游侠,可是当真?”沉吟片刻后,玉龙子忽然问道。
“自是真的。”叶青点头道,对于玉龙子转变话题,没有任何意外,仿佛洞悉了其内心所有想法一样。
“既如此,少侠若是不嫌弃,可留于骑龙山!”
玉龙子开口道,目光真诚。
第六百七十九章 何处不逍遥
“山主……这是在招揽我?”
叶青并无惊讶,平静问道。
“是!”
玉龙子毫不避讳,承认道:“少侠前途无量,若能加入我骑龙山,自是我骑龙山之幸。”
这是他认真考虑之后,作出的决定,而他说的,也都是实话。
“哦,不知山主能给我什么?”叶青似笑非笑道。
“给少侠一座骑龙山,不知够否?”玉龙子毫不犹豫道。
“一座骑龙山?”叶青有些讶异:“是山,还是名?”
“有山,亦有名!”玉龙子回答道:“只要少侠答应留在骑龙山,我愿直接放弃骑龙山山主之位,骑龙山上下,奉你为尊,尊你为主,皆唯你之命是从,我亦如是。”
“届时,你就是骑龙之主,既有名,亦有实,一言可决骑龙山之生死。”
“山主可真是大方!”叶青感慨道:“只是不知,这是山主个人的意思,还是所有人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玉龙子道:“不过我的意思,就是骑龙山所有人的意思。”
“为何如此?”叶青问道。
“为骑龙山之兴。”玉龙子回道。
“只为如此?”叶青再问。
“只为如此!”玉龙子肯定道。
“山主还真看得起叶某,难道就不怕看走眼了吗?”叶青轻笑一声:“就不怕骑龙山毁在我手里吗?”
玉龙子答道:“不怕,我相信我的眼光,也相信少侠,在少侠的带领下,骑龙山定能重现昔日辉煌。”
如果说先前,他只是感慨于叶青天资不凡的话,在对方于《拾龙记》中有所得之后,他真在对方身上看到了骑龙山兴盛的希望。
他是一个孤儿,自幼父母双亡,是骑龙山前任山主将他带上山,抚养他长大。
骑龙山前任山主,名乔实,人如其名,是一名老实憨厚的老好人,修行天资普通,经营手段更是泛泛,一辈子修行修行不成,钻营钻营不行,但心肠极好,为了骑龙山之兴,不遗余力,对于他以及其他骑龙山的弟子,更是无微不至。
夏日嘘寒,冬日温暖,教授武学时更
是从无藏私,竭心尽力,与其说是师,更不如说是父。
可惜的是,老人勤勤恳恳忙碌了一辈子,骑龙山在他手上,不仅没有中兴的意思,反而愈发衰败。
老人在他心里,是高大的,是伟岸的,但再高大、再伟岸的人,都无法抵挡岁月的无情与变迁,无法抗衡生老与病死。
犹记得,在那个寒冷的冬日,老人病倒了,一病不起,仅仅小半个月,就已病的骨瘦如柴,奄奄一息。
弥留之际,老人将骑龙山的山主之位传给了他,拉着他手,絮絮叨叨了很多,也叮嘱了很多,让他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师弟师妹,不要太累,不要招惹强敌等等,就如他们小时候,天冷了,老人叮嘱他们要多穿衣服,小心着凉,玩耍时,叮嘱他们要小心,注意安全一样,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老人说了很多,那只骨瘦如柴的手,甚至咯得他有些手疼,但唯独没说过让他振兴骑龙山,一句话都没有提。
不是他不想提,也不是他不希望,只是他深知,这个担子太重,这条路太难走,他累了一辈子,也苦了一辈子,这个累,这个苦,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他不希望他的徒弟,他的后辈,他的孩子,来继续承受这份劳累与痛苦。
他只希望,自己的徒弟,自己的孩子,能活得轻松,过得快乐。
所以,他没有提过一句振兴骑龙山的话,但老人不说,玉龙子却明白,老人最大的愿望,还是振兴骑龙山。
因此,当老人在那个寒冬风雪天过世之后,他接过了老人未说却最期盼的遗愿——振兴骑龙山。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一辈子,好事做过,坏事也做过,正义的事做过,邪恶的事也做过,光明正大的事做过,卑鄙无耻的事也做过,但纵然如此,骑龙山还仅仅只是偏安于一隅,在北漠这个地儿,算是几分小有名气,但出了北漠,石子落江河,溅不起一点儿水花。
一个宗门的崛起,关键是人,而高手,方是重中之重。
他这一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就算有了此次机缘,能更进一步,能跨过那道坎,登山那座山,但也就到头了,骑龙山估计也就如此了。
但叶青不一样,年纪轻轻,就已是半步宗师,宗师近在咫尺,这在整个江湖上都是凤毛麟角,甚至不输玄门五派邪魔九道的那些天之骄子。
这样的人,宗师或只是起点,未来成就无疑更高。
有这样的人在,骑龙山才能走得更远,才能站得更高。
更关键的是,从叶青的行为举止来看,狠辣而不失侠义,冲动而不乏谋略,有情有义,有勇有谋,这样的人,方才真正能振兴骑龙山。
所以,他才会许之以重利,不遗余力地留下叶青。
“好,就算如山主所言,但就如此让出骑龙山,听命于我,山主,你真的甘心吗?”叶青看着玉龙子,一双眼睛,清澈如水,仿能看透人心。
“心有不甘。”玉龙子坦诚道:“但心之所愿。”
不甘,自是不甘让出骑龙山之位;
所愿,这又是他心中的愿望。
“好一句心有不甘,心之所愿,山主之心胸,叶某佩服。”
叶青感慨了一声:“承蒙前辈垂青,不过恕叶某不能答应。”
“为何?”玉龙子错愕:“少侠是嫌一个骑龙山不够?亦或是,看不上我小小一个骑龙山?”
“山主误会了,并非如此。”叶青解释道:“身在尘世酒一杯,犹羡仗剑青衫薄,我这人自由惯了,受不得约束。”
“少侠洒脱。”玉龙子拱手道:“不过少侠加入骑龙山,一样可以随心所欲,行走江湖,至于骑龙山的杂事,少侠亦无需忧虑,自有我等操持。”
“且少侠既无师承,亦无宗门,飘萍浮沉,终须有一瓦遮身,一地立身,我骑龙山自问还不错,少侠不妨考虑一下?”
“还是免了吧,白白享受,而毫无作为,这种事儿我做不来,而且这世上,也绝无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
叶青微笑道:“至于山主所说的另一个问题嘛,这天大地大,何处无三尺立锥之地,何地无片瓦遮身之处?”
“再者说,就算没有片瓦遮身,无三尺立锥之地,山河为我家,浮云为我瓦,日月为我烛,书酒为我友,何处不逍遥?”
第六百八十章 名利二字
“我没有开玩笑,少侠不妨认真考虑一下吗?”
玉龙子劝道,他是真的想将叶青留下来。
“我也没开玩笑。”
叶青笑着拒绝道:“前辈抬爱,叶某不胜感激,只是一山太重,我心太小,担不起。”
“一前虽重,却亦高,少侠若愿,可助骑龙山中兴,而骑龙山,亦能助少侠扬名立万,站于山巅。”
对方愈是这么说,玉龙子便愈发欣赏,世人多贪慕名利,为名为利,可手足相亲,背信弃义,不择手段,但视名利如浮云之人,却少之又少,亦又珍之又珍。
“少侠不忙拒绝,不如暂且留于山上,认真考虑几天再说?”
“哈哈……不用了。”叶青大笑一声:“山巅高处不胜寒,不若逍遥人世间,彼山之高,此心不愿。”
“山高水长,江湖路远,有缘再见,山主,告辞!”
“少侠……”
玉龙子还欲再说些什么,只是眼前的少年,忽如水中花,镜中月,慢慢化为虚幻,消失不见。
“这……”
玉龙子双目圆睁,不知发生了何事。
然后,玉龙子一阵恍惚,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正盘膝坐于地上,而密室的大门还关着,好像先前与少年的对话,只是一场梦。
“难道真的是梦?”
玉龙子皱眉,难道真的是他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只是那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了吧。
“不对!”
不过,玉龙子立即就意识到了不对,以他的境界,已可以打坐替代睡觉,就算十天半月不睡觉,也无事。
他先前正在打坐,怎么会无缘无故睡着?
意识到不对后,玉龙子起身,向密室走去。
走到密室门口后,玉龙子犹豫了一下,旋即敲了敲门。
只是,无人应答。
玉龙子挑眉,直接打开密室大门,而密室内,空无一人,唯有《拾龙记》,放在蒲团上。
玉龙子拿起蒲团上的《拾龙记》,稍微松了口气。
只是《拾龙记》在,人却不见,显然对方已经离开了。
只是他就守在门口,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对方是何时离开的?又是如何离开的?
还有先前那个梦,很可能也是对方的手笔。
想到这里,玉龙子急忙下楼,走出藏龙殿。
“山主!”
藏龙殿门口,赵元戎看到玉龙子,行了一礼。
“元戎,你可有看到那位少侠?”玉龙子问道。
“他不是在密室吗?”赵元戎疑惑道。
“原来你也没发现。”玉龙子叹了口气。
“山主,出了何事?”赵元戎问道。
“那位少侠,走了!”玉龙子道。
“走了?”赵元戎先是一愣,继而惊讶道:“山主的意思是说,他离开了。”
不等玉龙子回答,赵元戎大声道:“不可能,我一直守在这里,他要是离开,我怎么会没发现?这不可能!”
只是越说,声音越低,底气越不足。
他想到了少年先前种种不可思议的举动,所以,貌似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那《拾龙记》呢?”
继而,赵元戎想到了《拾龙记》,要是《拾龙记》被对方顺走了,那就麻烦了。
“《拾龙记》没事。”玉龙子回答道。
“没事就好。”旋即,赵元戎注意到了玉龙子的表情:“既然《拾龙记》未丢,对方业已离去,山主为何有些闷闷不乐?”
“非是不乐,而是有些惋惜。”玉龙子道。
“惋惜?”
“我先前邀请于他,留在骑龙山上。”玉龙子望着空中的闲云,语气平淡:“且许之以山主之位,骑龙之名……”
听到玉龙子说邀请叶青时,赵元戎就有些惊讶,待听到许之以山主之位,骑龙之名时,他已慢慢张大了嘴巴,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
不过,震惊之后,他又觉得理所当然,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不一样,他不仅是隐龙殿的殿主,更是玉龙子的师弟,所以,玉龙子的执念与愿望,他一清二楚。
可以说,为了振兴骑龙山,玉龙子肯做任何事,诸如此般,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可惜,他拒绝了!”玉龙子没有注意赵元戎的神情,自顾道。
“嗯?他拒绝了?”赵元戎不可思议道:“怎么会?”
骑龙山虽不盛,声名亦不显,但底蕴毕竟摆在那
里,能为一山之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步登天的好事,这种好事,这种诱惑,谁能拒绝?
至少,他不行。
但那个少年,却拒绝了。
他无法想象,更是不可思议。
“是啊,我也以为他不会,但偏偏他就这么做了,且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
玉龙子感慨道:“名利二字,从古至今,都是世人的掌中宝,心中好,世人慕名利,长生犹不及,能视名利如云烟者,寥寥无几人矣。”
“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性,未来的路,肯定会走得很远,人间不及也。”
停顿了片刻,玉龙子继续道:“这样的人,若能留在骑龙山,骑龙山,何愁不兴啊?”
“可惜,可惜啊……”
“他刚走,我们要追的话,应该还来得及!”赵元戎脱口而出道:“不若我们……”
“算了……”
赵元戎还未说完,玉龙子就打断了赵元戎:“强扭的瓜不甜,强扭强扭,到头来只会让人心生厌恶;况且,上赶子的买卖,就不值钱了!”
“再者说,我骑龙山虽然没落,但也没没落到如此低贱的地步,人可以不要,但我骑龙山的骨气,却不能失,脊梁不能断。”
“骨气要是失了,脊梁要是断了,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
“怎么就拒绝了呢?唉,冲动了,冲动了啊!”
距离骑龙山不远的一座小山上,叶青席地而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
想着梦中与玉龙子那番对话,潇洒倒是蛮潇洒的,可这会儿想来,却是有些后悔。
果真是应了古人那句话:人前潇洒,人后流泪。
骑龙山虽已没落,但底蕴毕竟摆在那里,更有玉龙子等一众高手坐镇,若是他成了骑龙山山主,这些人为他所用,骑龙山必然成为他的一大助力,于他而言无论是复仇,还是其他,都有莫大的好处。
可惜的是,他当时头脑一热,就给拒绝了。
然后,就没回旋的余地了。
毕竟,说去出的话,泼出去的水,自己装的逼,含着泪也得装完啊。
第六百八十一章 天地如一梦,苦乐只须臾
“年轻气盛啊!”
叶青歪头,看向小家伙:“小家伙,你说是不是啊?”
“咯咯咯……”
小家伙学着叶青的模样,席地而坐,咯咯笑着。
叶青也没指望小家伙回答,他只是随口一说。
另外,嘴上说着后悔,但实际上叶青的脸上,并无多少悔意。
事实上,他拒绝玉龙子的挽留,脑子热是有,但也不是全无考量。
首先,天上不会掉馅儿饼,玉龙子真会为了振兴骑龙山,心甘情愿地将骑龙山给他?真会心甘情愿地辅佐他?
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他不信!
好,就算玉龙子真的别无他心,但旁人呢?
骑龙山的底蕴摆在那里,谁知道有没有其他诡异的手段,他先前拜山,是占了出其不意,但往后他在明,别人在暗,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到时候就不是山主不山主的问题,而是生与死的问题了。
往好了想,就算骑龙山上下,所有人都别无异心,但越是这样,他也越担心,毕竟,人家只是为了振兴骑龙山,而他却志不在此,且他有自知之明,不是经营山门那块料,所以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担起那个责任,能不能承起那些人的希望?
他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不想将那些纯粹的希望与梦想,当成一个玩笑。
其次,别看玉龙子现在信誓旦旦,可对方一旦知道他的底细,知道他是大楚通缉要犯,知道他要找稷下学宫大祭酒的学生和大楚太傅的儿子报仇,还会如此吗?
相比于支持他,貌似卖了他,会让骑龙山更快崛起吧!
以玉龙子的执念,现在为了振兴骑龙山,会不惜一切,让位于他,难保下一次,不会为了振兴骑龙山,而将他给卖了。
这不是小人之心,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再次,就是他不想将骑龙山拖下水,他已得了骑龙真人的好处,若再为了一己之利,将对方置于险地,就有些不道德了。
最后,就是不想被束缚,天下如此之大,江湖如此精彩,他既未走完,亦未看倦,何必困于一隅,陷于囹圄呢?
所以,可惜有之,却不后悔。
何况,此次骑龙山之行,已赚了个盆满钵满,远超预期。
首先,给小家伙出了气;
其次,磨炼了自己,巩固了自己的实力境界;
最后嘛,则是骑龙真人那本《拾龙记》,让他如醍醐灌顶,受益匪浅。
或者说,此次骑龙山之行,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拾龙记》。
虽然骑龙真人《拾龙记》中对宗师的理解和感悟,对于突破半步宗师没有直接助益,却让他眼界大开,拨开云雾,如见青天,为他原本毫无头绪的宗师之路,指明了一条道路,可以让他少走些弯路,让他日后的武道之路,走得更顺畅无碍。
尤为值得欣喜的是,骑龙真人的一些感悟和理解,虽于炼体无直接助益,但对于《梦蝶真经》、《通幽**》,却大有裨益。
毕竟,骑龙真人属于上古练气士一脉,主气与神,蕴神采气,而《梦蝶真经》与《通幽**》也多偏向于气与神的修行,功虽不同,法却相似,有很多相通之处。
所以,骑龙真人一些关于武道的感悟,让他在《梦蝶真经》与《通幽**》的修行上大有精进。
他在得到《梦蝶真经》和《通幽**》后,就开始着手修炼。
只是一来修行时日尚短,二来《梦蝶真经》和《通幽**》都是直指宗师大道的功法,非是凡俗,晦涩难懂,纵然他天资不凡,且有南柯相助,他也只是堪堪将其修炼入门,一些地方更是似是而非,云遮雾绕,难明其意。
而骑龙真人对武道的感悟,恰如阳光烛火,照其暗,明其晦,瞬时让他醍醐灌顶,原先在修炼《梦蝶真经》《通幽**》过程中一些晦涩、不通之处,豁然而明。
越是观览《拾龙记》,他对《梦蝶真经》《通幽**》的理解与感悟就越深,修行就越发精进。
就如有名师耳提面命,传道授业解惑,每一句,每一言,皆直至要害,直言要意,发人深省,让他茅塞顿开;而他则如久旱之地,逢遇甘霖,饥渴地吸收着甘霖,拼命汲取着知识。
寒门遇贵人,久旱逢甘霖,叶青自是一朝乘风起,扶摇直
上青云巅,《梦蝶真经》和《通幽**》皆有了长足的进步。
其中尤以《梦蝶真经》为最,毕竟《梦蝶真经》与《他化大自在天魔经》也有一定的相通之处,且相比于《通幽**》,他对《梦蝶真经》也更为上心,故而修行理解更为透彻,有了《拾龙记》后,更如雪中送炭,进境飞速。
一言万世师,可抵寒暑苦。
他有感觉,仅仅这四五天以来的进境与感悟,就足以抵去他数年的苦修,说一句一步登天都不为过。
先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骑龙山而无人察觉,与玉龙子梦中交谈,都是《梦蝶真经》精深后,他所掌握的新手段。
以法入梦,神鬼不觉。
仅凭他之前的手段,别说是与玉龙子梦中交谈了,就是想要避开玉龙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骑龙山,都难以办到。
毕竟,玉龙子也是只差半步就能成就宗师的厉害人物,更精通《屠龙术》,精神强大,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会警觉,想要避开对方的感应,已是极难,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使对方入睡,入其梦中,更是千难万难。
放在之前,他是说什么都做不到的。
只是这数日以来,《梦蝶真经》有了长足进步,以前许多不曾掌握的秘法、神通等,现在已然了如指掌,烂熟于胸,如入梦之法、观梦之术、化蝶神通等等,故而方能轻易离开骑龙山,入梦玉龙子。
他有信心,仅凭《梦蝶真经》,他现在就能轻易将骑龙山除玉龙子之外的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屠山灭门,或只在须臾之间。
“算了,天地如一梦,苦乐只须臾,何必在意,又何须忧心?”
叶青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向小家伙,大笑一声:“走了,走喽!”
随着叶青起身离去,那座小山丘,忽如镜花水月,破碎开来,一只只蝴蝶,翩翩而舞。
只是那些蝴蝶,不同于梦师的鲜艳夺目,状似五彩,却又无影无形,状似蝴蝶,却又幻灭不定。
下一刻,所有蝴蝶,面向初升的旭日,冲天而起。
第六百八十二章 死海之水天上来
北漠深处,十分危险。
这里,不仅有最可怕的黑风暴,最极端的昼夜温差,最恶劣的生存环境,还有最危险的诡怪妖邪,最莫测的诡异幻象……
所以,这里人迹罕至,是燕、楚两国人人闻之色变的禁地。
但现在,人人闻之色变的禁地中,却多了一个人。
一个少年。
少年徐徐而行,步履平缓,不疾不徐,却又稳如泰山,渊渟岳峙。
黑风触之而碎,诡怪见之而避,妖邪闻之而藏,仿佛人人畏之惧之的黑风暴、诡怪等物,皆只是云烟。
来到一块凸起的山脊上,少年直视天上的烈阳,喃喃自语道:“现在已是三月,死海……应该快现世了吧!”
少年自然是叶青。
他自离开骑龙山后,一路未有停留,便直奔北漠深处而来。
死海位于北漠,甲子一现,但死海出现的时间和位置,都没有一个定数。
不过,按照以往的规律,死海出现于北漠深处的概率最大,这也是他出现在此地的缘由。
虽说是碰运气,但叶青并不担心找不到死海。
因为死海出现的时间、位置虽没有定数,但出现之时,天地有异,百里可见,因此倒不至于错过。
“咯咯咯……”
忽然,叶青身后的沙丘一阵涌动,小家伙从沙地里钻了出来,顶着瓷瓶,咯咯笑着。
看着小家伙开心的笑容,叶青原本有些焦虑的心情,也不由平复下来。
“算了,先休息一下吧。”
叶青耸了耸肩,席地而坐,从山河贝中取出一壶酒,给小家伙倒了一些,悠哉喝了起来。
说实在,以天地为伴,以黄沙为景,以烈日佐酒,确实别有一番景致。
一壶酒入喉,叶青微醺,而小家伙的脸蛋也红扑扑的,抱着瓷瓶,左摇右晃。
忽地,左摇右晃的小家伙停了下来,仰头看向远处。
叶青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缓缓起身。
“哗哗哗……”
与此同时,一阵哗哗声从远处传来,如若万马奔腾,又似海浪奔涌。
慢慢的,声音愈来愈响,大地颤抖,天穹震动。
而于天地相接的尽头,有一片蔚蓝,席卷而至。
蓝如烟霞,深邃无垠,一望无际,美丽而壮阔。
当蔚蓝稍近,叶青方才看清,那一望无际的蔚蓝,不是烟霞,而是海。
一片大海。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片海,不在地上,而在天上。
无边大海,天上而来,何其壮观,又何其壮阔?
古有诗仙曾云: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本以为,那已是波澜与壮阔。
但天上之水,与眼前的天上之海相比,却又是小巫见大巫。
滔滔海水天上行,滚滚红尘尽其间。
心神震撼间,天上的海水,已越过他的头顶,向远处奔流而去。
海在天上行,人在地下走,一股渺小之感,油然而生。
“我于人间,见海于天,天上海之名,果名不虚传。”叶青仰着头,神情恍惚。
天上海,即是死海,为死海的别名,只是天上海只见于一些古籍之中,死海常闻于人之口,而世人亦多知死海之名,而不闻天上海。
他第一次于古籍上看到天上海之名时,也有些诧异,想着海怎么会在天上,亦想过其壮阔之象。
可当亲眼见到时,他才知道,他当时穷尽之想象,犹不能与眼前之景相提并论。
有些东西,不亲眼所见,永远难明其壮与阔。
可以说,眼前之景,绝对是万古难见之盛景也!
当然,死海名天上海,是因为它从天上来,而死海之所以叫死海,亦绝不是无稽之谈。
因为,他在天上的死海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死气,而死海之中,亦无任何生机气息。
甚至于置身死海之下,他能感受自己的生机,正在不断被剥蚀。
这种剥蚀、侵蚀之力,并不弱,反而很强大。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漠北中生机,正在不断流逝,
漠北中的生机,正在不断死去。
漠北深处,原本就是一片绝灭之地,但也不算全无生机,至少还有一些生灵存在。
但现在,那些生灵在死去,漠北的生机在流逝。
就仿佛,这片大地,正在走向死亡。
以他的体魄,这点儿生机流逝,对于他而言,不算什么。
但于其他人而言,就不一样了,
事实上,稍微弱一点儿的人,估计这会儿早就枯朽、衰老,化为一堆白骨了。
另外,随着死海蔓延,这股死气,还在不断增强。
死海之名,正是因此而来。
“不过,死海在天上,要找魔君传承,难道得上天?”
当震惊过后,叶青想起了此行的目的,看着空中的死海,皱起了眉。
“哈哈哈……死海终于现世了,我等的花儿都谢了,不过这玩意儿,还真他娘的壮观。”
叶青思索间,一声狂傲不羁的笑声,在天地间响了起来。
“出狂人,是他!”叶青挑了挑眉,望向远处。
声音的主人,正是鬼楼内与离恨天宫的曲苑主等人有过争执的楚狂人。
不过,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因为出狂人本人,其实还在数里之外。
“楚兄,你倒是来得早!”楚狂人的话音方落,一个稚嫩童真却阴冷邪恶的声音响了起来。
正是鬼楼内与楚狂人一起挤兑曲苑主的六阴童子。
“没办法,不来早一些,估计连吃屎都撵不上热乎的!”
楚狂人放声大笑道:“离恨天宫那个老女人呢,来了没?”
“早来了,我前些天还碰见了呢!”六阴童子说道。
话音方落,一朵朵花瓣从天而降,花香袭人,花香之中,一名名白衣薄纱的女子,从远处行来,仿若仙女。
“瞧,那些娘儿们来了。”六阴童子讥笑道:“呦,这是逛庙会呢,带了这么多人来,还有两个和尚。”
相比于他们两个孤家寡人,离恨天宫的队伍就显得庞大了很多,洋洋洒洒近数数十人,而领头之人,正是曲苑主。
不过除了曲苑主外,还有两人,最为醒目。
因为这两人,是两个和尚。
一个和尚肥头大耳,身穿红色僧衣,衣襟敞开,满脸笑容。
另一个和尚则相貌普通,神情木讷,看似不善言辞。
“没想到,又是两个熟人!”叶青看着两名僧人,有些意外。
“老娘们,没想到你还好这口,带了两个和尚啊,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看了看两名僧人,楚狂人调侃道。
第六百八十三章 各方齐聚
“楚狂人,嘴是用来说话的,不会说,就别说,省得害人害己。”
曲苑主面似寒霜。
“我实话实说而已,怎么,这和尚难道不是你的姘头吗?”楚狂人摊了摊手。
“哈哈……施主说笑了,贫僧倒是想,可没这个福分!”曲苑主还没答话,那个肥头大耳的和尚笑道。
“咦,你这和尚倒是挺有意思的,叫什么?”听到和尚的回答,楚狂人来了兴趣。
“贫僧笑弥勒,见过楚施主。”和尚笑呵呵道。
不错,那两个和尚,也正是归葬之地与叶青有过一面之缘的笑弥勒和弥勒圣子。
“笑弥勒,弥勒教的六尊者之一?!”楚狂人意外道。
“正是贫僧。”笑弥勒回答道。
“奇怪,没听说你弥勒教与离恨天宫有交情啊,你一个和尚怎么和离恨天宫的老女人搅和到一块儿的?”
楚狂人奇怪道。
弥勒教六尊者,分别为笑弥勒、哭弥勒、血弥勒、杀弥勒、疯弥勒、狂弥勒,六人都是宗师高手,在弥勒教地位尊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江湖中凶名赫赫,恶名昭彰。
毕竟,弥勒教乃邪魔九道之一,弥勒教的人在江湖上自然没什么好名声。
当然,虽说都没什么好名声,但六尊者中,也不都是嗜杀如命之辈。
弥勒教六尊者中,血弥勒和杀弥勒最为嗜杀,血弥勒喜喝人血,杀弥勒以杀戮为乐,两人自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曾屡屡于江湖中犯下滔天血案,杀人无算,恶名在外。
疯弥勒和狂弥勒,一人疯疯癫癫,一人狂傲不羁,两人都有些疯疯癫癫,虽不嗜杀,但行事随心所欲,好恶由心,好事做过很多,坏事也不少,亦正亦邪,名气虽不如血弥勒和杀弥勒大,但亦不小。
相比之下,苦笑二弥勒在江湖上的名声就小了不少,且二人虽身处邪魔九道之一的弥勒教,但却少有恶名,也很少听闻其做什么恶事,行事低调。
故而,江湖中的大部分人都只闻血杀、疯狂二弥勒,而不知苦笑二弥勒。
这也是楚狂人第一时间没有认出笑弥勒的缘故。
但实际上,在六尊者中,最
不显山露水的哭笑二弥勒,实力方才最强。
不过,笑弥勒强归强,但他楚狂人却不在乎,况且他也的确没听说过离恨天宫与弥勒教有什么交情,故有此一问。
“贫僧曾欠曲苑主一个人情,所以曲苑主邀请贫僧到死海一行,贫僧自当随行。”笑弥回答道。
“哈哈哈……和尚,你知道那老女人让你来死海来干什么吗?”楚狂人问道。
“未曾!”笑弥勒道。
“那你也没问?”楚狂人好奇道。
“问了,曲苑主并未告诉贫僧。”笑弥勒老实道。
“哈哈哈……这老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跟她来这里,不怕那老女人把你给卖了吗?”楚狂人不怀好意道。
“大胆,楚狂人,你再敢口出狂言,别怪我们不客气!”曲苑主面如寒霜。
“怎么,被我戳穿了,恼羞成怒了?”
楚狂人毫不在意,笑道:“和尚,你看她这样子,明摆着是做贼心虚,你可要小心了?”
“楚施主说笑了,曲苑主不是这样的人,贫僧呢,也不傻。”
笑弥勒微笑道:“还有,原先不知道来这里是好是坏,但现在看到楚施主、六阴施主也在此,贫僧就知道绝不会是坏事。”
“哈哈,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事与坏事,希望和尚你不要后悔便是。”楚狂人不置可否道。
魔君传承固然是好东西,但好东西,并不一定就意味着好事。
“对了,这个小和尚看起来还不错,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宗师可期,是你的弟子?”旋即,楚狂人看向笑弥勒身旁的弥勒圣子。
“楚施主说笑了,贫僧哪有这种福分,这是我教的圣子!”笑弥勒道。
而弥勒圣子也向楚狂人点了点头。
“弥勒教的圣子?我听说你们弥勒教有一名修炼闭口天禅的圣子,莫不是就是他?”楚狂人挑了挑眉。
“不错。”笑弥勒回答道。
“难怪有如此气魄与风度,将来定然比你这和尚强!”楚狂人不吝夸赞道。
“那是自然了,我教的圣子,肯定比贫僧强得多。”笑弥勒笑道。
而两人夸赞的弥勒圣子,则仿佛两人夸赞的是旁人一样,不动声色,宠辱不惊。
“不过,和尚你来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你家圣子带来了,要是出了事,和尚你的罪过可就大了。”楚狂人又道。
“玉不琢,不成器,不经风霜,难成大器,圣子经历些风雨也是好的。”
笑弥勒不紧不慢道:“再者说,圣子洪福齐天,自由我佛庇佑,定能逢凶化吉。”
“哈哈……好一个玉不琢不成器,江湖人,养在屋子里是成不了大器的,多见见鲜血风霜,终归是好的。”
楚狂人放声大笑:“你这和尚,我倒是有些喜欢了。”
“呵呵……贫僧也觉和楚施主一见如故。”笑弥勒笑容满面:“盼有一日与施主把酒言欢。”
“原来你是个酒肉和尚,哈哈……好,我喜欢……”楚狂人再度放声大笑。
“瞧,又有人来了。”一直看好戏的六阴童子,忽然开口道。
说话间,有两人从远处行来,一人手捧书卷,气质儒雅,另一人则身穿道袍,相貌如仙,气质出尘。
“楚王孙,云青霄!”
六阴童子意外道:“啧啧……没想到这位稷下学宫大祭酒的弟子,竟然和三清殿的道子有交情,请动了他下山。”
云青霄,东昆仑三清殿的道子,人榜第五,三清殿乃天下道门三宗之一,与真武宗和龙虎山并称,甚至于更早之前,东西昆仑未分裂之前,三清殿更被誉为道教祖庭。
三清殿尊道门三清,分玉清、上清、太清三脉,三脉都秉持修心持性,隐于深山,修身养性,除非世间大乱,否则三清殿的人很少现世,说一句与世隔绝都不为过。
当然,作为道门三宗之一,三清殿虽少现身于江湖,但谁都不敢否认其强大与可怕。
云青霄作为三清殿这一代的道子,实力自不可小觑。
虽然其仅仅位于人榜第五,但并不是因为他只能排名第五,而是因为他低调,鲜少出现于江湖,更鲜少与人交手。
云青霄出手,为人所熟知的,仅有三次。
但这三次,每一次都可谓惊天动地。
第六百八十四章 尸落如大雨
第一次,云青霄孤身一人,荡平八江十二寨,连斩十二名半步宗师,血染江面;
第二次,云青霄与采花大盗一枝花大战大战七天七夜,追逐上千里,终以半步宗师斩杀宗师境的一枝花;
第三次,云青霄与左道三十六宗之一的三生教结怨,三生教起全教之力,三名宗师、数十半步宗师围杀云青霄,云青霄以一己之力,破围而出,更斩杀一名宗师、五名半步宗师,使得三生教损失惨重,颜面尽失。
仅这三次,就让江湖人,对这位三清殿的道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毕竟,不是每个人,在通玄境都有以上克下,逆伐宗师的本事。
事实上,很多人都认为,排名第五的三清殿道子云青霄,实力绝不下于排名第四的楚王孙、排名第三的烂柯寺佛子、排名第二的魔山魔子,甚至可与排名第一的龙虎山小天师一争魁首。
当然,无论是楚王孙、烂柯寺佛子,还是魔山魔子、龙虎山小天师,也都有过逆伐宗师的辉煌战绩,所以究竟孰高孰低,不得而知。
但亦从侧面证明了云青霄的可怕,绝对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没想到楚王孙竟然直接请来了向来神秘、低调的云青霄,着实令六阴童子等人有些意外。
而一直垂眸未语的弥勒圣子,在看到楚王孙和云青霄后,也第一次抬起头,正视两人。
弥勒圣子未成宗师,自也是人榜中人,但弥勒圣子此前几乎从未在江湖上行走,比之云青霄更为低调、神秘。
叶青第一次在归葬之地见到弥勒圣子时,对方仅仅只有洗神中期左右,甚至不入人榜,而数月不见,现在的弥勒圣子已是半步宗师,神韵内敛,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而最新一期的人榜之上,弥勒圣子赫然已位列人榜十六,但这也只是因为弥勒圣子从未与他人交过手之故,故暂列第十六,其真实实力有多强,无人得知。
或是同为天之骄子之故,当弥勒圣子看向楚王孙和云青霄时,两人也下意识看向弥勒圣子。
但三人皆非好战之人,目光交错而过,便恢复平静。
楚王孙和云青霄站定后,向楚狂人、笑弥勒等人点了点
头,就站在一旁,一言未发,既未见局促,亦未见不安,自成天地。
“桀桀……现在的年轻人,果然都不得了。”六阴童子看着楚王孙和云青霄,桀桀怪笑了一声,说不清是夸奖,还是讥讽。
“年轻人有傲气,那是正常的,没有傲气,那还叫年轻人吗?”
楚狂人笑了一声,两人交谈间,又有数人现身,但对方显得十分警惕,并未靠近楚狂人等的方向,且戒备异常。
楚狂人也懒得理会那些人,又过了盏茶之后,道:“话说,日尊和酆都那些鬼家伙,是不是也该来了?”
楚狂人话音方落,天地骤然变得炽热难耐,一团炽烈的火球从天而降,如日陨于天,恐怖的威压,就连楚狂人、六阴童子、笑弥勒、曲苑主等人,都脸色微变,气机蒸腾。
火球看似炽烈,但落于地上之时,却悄然无声。
待火光散去,两人出现于众人面前。
一人年约花甲,身穿红袍,赤发赤眉,虽然身材瘦削,却恍若烈日,耀眼夺目。
一人则全身裹在黑袍中,形貌不辨,气息空洞虚无,仿佛一个黑洞,无时无刻不再吞噬周围的光明,就连楚狂人等人的精神、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也于一瞬被吞噬,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你们都到了!”
赤发老人开口道,说话间,还有意无意向叶青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
纵是隔着数十丈远,叶青也觉得双目刺痛,全身燥热。
叶青心中骇然,他自修炼《梦蝶真经》后,隐形匿迹的功夫又上了一层楼,他在这里躲了这么久,楚狂人、笑弥勒、六阴童子、曲苑主等人皆未发现他,没想到那个日尊甫一出现,就发现了他,不得不说,那个日尊的确强的可怕,难怪狂傲如楚狂人,亦对其毕恭毕敬。
好在日尊只是看了一眼就回收目光,也并未点破。
“日尊……”
另一边,楚狂人、六阴童子、笑弥勒等人回过神来,向日尊行了一礼,骄傲如楚王孙、云青霄,也不敢怠慢。
“那些鬼东西呢?”日尊问道。
鬼东西,自然指的是鬼楼那些鬼。
“并未见到。”曲苑主回答道。
“哼,那些鬼东西定然藏在暗中,不怀好意。”楚狂人不屑道。
“阴谋诡计只是小道,不必在意。”
日尊淡淡说了一声,语气虽淡,但却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既然死海已现,那就走吧。”
不等楚狂人等人答话,日尊抓住身旁的黑袍人,冲天而起。
但就在日尊临近死海时,一道巨大的海浪毫无征兆地向日尊拍去。
而从地面望去,就好似天上之水,直直倒倾而下,飞流直下三千尺。
日尊仿若视而不见,周身光明大作,如旭日东升。
落下的海水,还未靠近日尊,就被炽烈的光芒蒸发殆尽。
继而,日尊就像一**日,从天而降,砸入了大海。
瞬间,轰鸣大作,死海先是溅起数十丈高的浪花,后似被煮沸了一样,不断翻滚,白色的雾气从天而降,覆笼人间。
就好像,天上的死海,要掉下来一样。
“哈哈……日尊果然霸气。”
见状,楚狂人大笑一声,侧首看向曲苑主:“老女人,日尊走了,你走不走?”
曲苑主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楚狂人,伸手一挥:“走。”
曲苑主等人飞身而起,不似日尊的霸道迅猛,离恨天宫的女子身姿优美,薄纱飘飞,仿若飞天仙女。
“不得不说,离恨天宫这群女人,确实长得还不赖,只是可惜……”
楚狂人看着飘飞如仙的离恨天宫等人,感慨道。
“可惜什么,楚兄若是喜欢,可以加入离恨天宫嘛,想来只要楚兄应一声,要多少女人,离恨天宫都会乖乖奉上,就是想要离恨天宫的宫主,也不是没有可能哟。”六阴童子调侃道。
“可别,我对老女人没兴趣。”楚狂人摇了摇头:“况且,女人那玩意儿有什么用,温柔乡,英雄冢,女人只会影响我出拳的速度。”
“我只是有些可惜,这些如花美玉,马上就要变成枯骨一堆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空中传来一声惨叫。
然后,就见一名名离恨天宫的女子,纷纷从天落下,一如大雨。
第六百八十五章 登天入海
当那些女子掉到地上时,已摔得四分五裂。
楚狂人、笑弥勒等人并未出手相救,倒不是他们冷血无情,不想救,而是救不了。
因为,那些人在落下来的时候,就没了生机,成了一具干尸。
她们的生机,在靠近死海之时,被死海强烈的死气所侵蚀,瞬间化为一具干尸,药石罔效。
这也是死海乃是禁地、非宗师和绝顶天才不可入的原因之一。
空中,还有源源不断的尸体落下,纵是曲苑主嗔怒连连,也仅仅只能护住寥寥数人,而非全部。
与此同时,死海海水,化作浪涛,向曲苑主等人拍去。
“楚施主,贫僧先行一步,有缘再见。”
笑弥勒向楚狂人点了点头,脚踩莲花,步步登天,一尊长耳大肚、慈眉善目、满脸笑容的弥勒佛陀出现于空中,有阵阵笑声响彻天地。
佛光映照,所过之处,死气退散。
然后,弥勒佛陀手捏宝瓶印,迎上落下的海浪。
无穷佛光映照,落下的海浪,被生生镇压回去,复归死海。
“南无未来尊佛……”
继而,空中传来一声佛号,弥勒佛陀裹挟着众人,消失于死海之中。
弥勒教尊弥勒佛为尊,而弥勒佛在大乘佛教之中,乃婆娑世界的下一尊佛,亦称未来佛,故而弥勒教的佛号为南无未来尊佛。
按理说弥勒教信奉弥勒佛,也属于大乘佛教一脉,怎么也不至于沦为邪魔九道之一,但问题就出现在未来这两个字上。
弥勒佛为大乘佛教未来佛,与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并列为佛教三佛,三佛合一,过去现在未来,方为生灵之根。
但弥勒教的信众,却只尊弥勒佛,而不信过去、现在二佛,偏激地认为过去已是前尘,现在污浊不堪,唯有信奉未来,方能解脱,永得极乐。
所以,弥勒教的信众尊奉结束现世,迎接未来。
如何结束现世,无外乎毁灭,唯有毁灭,当能浴火重生,归于未来。
所以,弥勒教的人,也算得上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疯子,经常与太平道一起兴风作浪,被江湖正道斥为邪魔外道。
当然,弥勒教中也都不尊奉毁灭世界,也
有人认为当以现世之身,修持弥勒圣法,以迎未来降临。
弥勒六尊者中,苦笑二弥勒就属于此列,所以笑弥勒虽然属于邪魔九道之一的弥勒教,但也不至于人人喊打喊杀。
“这和尚确实有两把刷子。”
地上,见笑弥勒等人入死海,楚狂人赞了一声:“六阴,你先还我先?”
“我先吧,劳楚兄替我压阵。”
六阴童子笑了一声,笑声未落,六阴童子已经出现在半空,面对落下的海浪,六阴童子桀桀怪笑一声,一掌按下。
空中出现一个燃烧着绿色火焰的巨手,虽是烈火熊熊,偏生却阴寒刺骨,落下的海水瞬间被冻结。
然后,绿焰巨手继续向下,按在海面之上,绿焰铺陈,绿焰之下,海面寸寸冻结。
“死海也不过如此嘛!”
六阴童子怪笑一声,身化绿光,没入死海。
当六阴童子进入死海后数息,海面上的冰霜方才散去,死海复又波涛汹涌。
“哈哈,小家伙们,量力而行,可别死在里面了。”
楚狂人看了一眼楚王孙、云青霄等人,大笑一声:“我去也。”
说话间,大地颤如翻覆,声未散,楚狂人已出现于半空。
未等海浪袭来,人在半空的楚狂人已一拳递出。
“嗡”
天地律动,未及起波澜的死海,仿佛一块锦缎,如被无形巨力按压,凹陷下去一大块。
“哈哈……拳出春雷喜相庆,去也……”
伴随着一声大笑,楚狂人已消失在死海中。
当楚狂人消失后,虚空之中,方才传来阵阵轰鸣之声,宛如春雷。
“出拳无声息,声息拳中藏,楚前辈的拳法,已臻至化境。”
云青霄听着空中连绵不绝的声响,感受着空中还未散去的拳意,感慨道。
“拳有余韵,久有回响,确是不凡。”
楚王孙放下手中的书籍,道:“我们也走吧,几位前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想来会引来不少人窥伺。”
“人多,反而麻烦。”
“的确如此。”
云青霄点点头,冯虚御风,上青霄。
待到海浪拍落之时,
云青霄头顶有三朵庆云生出。
三朵庆云,分呈三方,如头顶三花。
庆云清澈无瑕,护持己身,滚滚海水落下,竟无法触及云青霄分毫。
云青霄宛如游鱼,于海水中闲庭信步,跨入死海。
相比于云青霄的风轻云淡,楚王孙就霸道简单了许多,手持书卷,浩然之气冲云霄,生生将拍落的海浪震散,进入死海。
原先,有些人看到离恨天宫那些弟子的惨状,还心有余悸,迟疑不已,然而在看到云青霄和楚王孙如此轻易便进入死海后,顿时有十数人争先恐后地向死海冲去。
但下一刻,便听到数人惨叫一声,化作干尸,从空中落下,另有数人则被海浪裹挟,拖入死海,生死不知。
一时间,地面静寂如死。
这些人的惨状,顿时让其余蠢蠢欲动的人心头一凉。
他们这才想起,他们,不是楚王孙和云青霄,更不是天之骄子。
他么只是走了狗屎运,得到了一块魔君令而已。
但让他们就此退去,他们又不甘心、
魔君传承在前,他们又如何甘心放弃?
那些人的心思,叶青自是一清二楚,不过他并未在意,也左右不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至理也。
叹了口气,叶青也不打算再等,长身而起,跃上半空。
死海虽位于北漠深处,人迹罕至,但先前日尊、楚狂人、笑弥勒等宗师高手,进入死海时,并未掩饰自己的气机,宗师武者天地交感,相互之间自有感应,所以有可能已经引起了某些强者的注意。
事实上,在六阴童子、楚狂人离去后,他就觉察到了数道精神、气机,显然是有高人在探查这边的情况。
另外,魔君传承之事虽然在鬼楼的控制下,所有人都立下了负碑之誓,不得将魔君传承之事告知他人,但这个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奇人妙法,未必不会有人通过其他渠道和方法,得知魔君传承之事,或知悉死海之秘,所以等会儿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前来一探究竟。
人一多,必生事端,魔君传承之事,也极有可能泄露,所以还是早些进入死海为妙。
第六百八十六章 笑语盈盈杀人时
死海位于天穹之上,看似很近,实则很远。
所以,没有好的轻身功法或御空诡器,是无法进入死海的。
叶青虽然不擅轻功,但也不差,再加上真气雄浑,所以登天入死海,并不存在什么难事。
不过,越是靠近死海,弥漫于空中的死气就愈浓郁。
浓郁的死气,源源不绝,仿若噬骨吸髓的诡怪一样,不断侵蚀着他的气血、生机。
越是向上,越是靠近死海,死气也就越浓郁。
如果说,位于地面上时,众人所感受到的死气只是绵绵春雨,那么待上至半空时,则是倾盆暴雨,而在距离死海十数丈远时,则是暴雨化洪流,滚滚死气洪流冲刷之下,就算以叶青的体魄,也感觉十分难受。
他已是如此,那些修为境界、真气体魄不如他的武者,就更不用多想了,估计甫一靠近,就会化为一具干尸。
而这,还仅仅只是进入死海的第二步。
想要进入死海,还要迎接死海从天而降的大浪。
当叶青距离死海九丈左右时,死海剧烈翻涌起来,一道浪涛,直直从天上倾泻而下。
滚滚洪流,下天穹。
叶青仰头,抬手,握拳,迎着落下的洪流海浪,斜斜递出。
气机滚动,瞬于头顶凝如堤岸。
截江断流,势必难破,是谓截江。
截江之下,落下的海浪撞上堤岸,瞬有轰鸣声响起,浪花飞溅,水汽弥漫。
凭空而无所依的叶青,下降半尺,脚下涟漪丛生。
叶青脸色不变,拳锋再度向前递出一寸。
一寸生风雷。
滚滚海浪,倒退而回,复归死海。
从地面望去,就如有天人,一拳退江流,气势壮阔。
地面上的人,皆震惊不已。
然而,就在叶青一拳退洪流,准备进入死海时,一个血红色的大手,凭空出现,抓向空中的叶青。
血手出现的时机,不可谓不恰到好处。
正是叶青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时。
“留下吧。”
手掌握下,恐怖的气息弥漫天地,同时伴随着一声柔媚的声音。
变生肘
腋,空中的叶青却没有一点儿慌乱。
面对血手,叶青轻哼一声,体内血气鼓荡,只见下一刻,空中的血手无端颤抖了一下,停滞于半空。
虽只有短短一瞬,但已足够叶青脱身,趁着血手停滞之际,叶青身形变幻,节节攀高,没入死海。
待叶青消失,空中的血手方才五指相触,传出一声可怕的闷响,狂风大作。
“咦……有意思……”
柔媚的声音再度响起,透着几分意外和好奇,仿佛没想到叶青能逃脱。
与此同时,一名女子从远处行来。
女子极美,红发红裙,肤如白雪,仿佛烈火中的精灵,又似鲜血中的妖魔,妖冶、摄魂、夺魄。
“诸位少侠,能告诉奴死海中有什么吗?为何你们都聚集在这里?”
女子的速度看似不快,但眨眼就到了众人跟前。
有人还沉浸于女子的美貌之中,有人却意识到不妙,或是认出了女子,脸色大变,向远处逃去。
只是有人刚一动,就如漏气的水囊,跑着跑着,就只剩下一张干瘪的人皮。
可纵然已成了一张人皮,那人仿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仍费力向远处逃去。
足足逃出数十丈后,那张人皮方瘫于地上。
那个人的惨状,让其他正在逃跑或正打算逃跑之人,下意识停下脚步,额头渗出涔涔冷汗。
那些后知后觉之人,也张了张嘴,心生恐惧。
“看来,你们的确知道,谁能告诉我死海中有什么?”
女子微笑着,仿佛一朵绽放的妖冶花朵。
话音未落,红影一闪,女子跨越十数丈的距离,出现在先前一名逃跑的男子身后。
“你能告诉我吗?”
女子凑到男子耳边,笑颜如花。
男子身子一僵,两人靠得极近,近到男子可以感觉到女子说话时吹在他耳旁的热气,闻到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偏偏男子却未觉得丝毫旖旎暧昧,而是全身冰冷,额头沁出涔涔冷汗。
“没……没有什么。”男子僵硬道。
“没有,你跑什么?”女子温柔道:“是没有,还是不想说?”
“没……我
……”男子还欲狡辩几句,但刚说到一半,忽然一顿。
因为他的头顶,多了一只手。
“看来,你是不想告诉我了。”女子微笑道。
男子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莫大的恐惧:“饶……”
只是话还没说完,他的脑袋,就如熟透的西瓜,砰然炸开。
红白之物,溅了一地,唯独没沾染到女子分毫。
“他不说,你们谁愿意说?”
女子看向其他人,笑靥如花,仿佛杀人的,不是她一样。
没有人言语,噤若寒蝉。
忽然,有五人如心有灵犀,同时向女子攻去。
“她只有一人,我们一起上,杀了她,否则我们都得死!”
五人分踞五方,恰好将女子包围起来,甫一出手,便是全力。
五人虽然不比楚王孙、云青霄等人,但敢出现在这里之人,也没有弱者,最弱的都是通玄中期,故而出手间,气机震荡,精神蔓延,可怕至极。
其他之人,也蠢蠢欲动。
可下一刻,那些蠢蠢欲动之人,如三九天喝凉水,顿时从心凉到了脚。
因为,那五人如鼓胀的水囊,受到巨力挤压,眼耳口鼻七窍、肌肤毛孔间,喷射出殷红的鲜血。
而那些鲜血在喷射而出后,却没落地,都是漂浮在空中。
女子笑意盈盈,打了个响指,空中的鲜血,忽的攒射而出,宛如劲矢。
“噗噗噗……”
本已伤痕累累的五人,瞬间被血滴贯穿身体,变得千疮百孔,绝了气息。
“唉,你们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女子捋着鬓角的青丝,看着地上的五具尸体,笑得越发灿烂。
“你们谁愿意说,不说的话,奴可要亲自动手了。”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脸色惨白。
“白云悠哉酒一杯,天地逍遥我自在……”
气氛凝重之际,一个懒散不羁的声音,悠悠响起。
声音方起之时,好似还在数里之外,但当声音飘散,人已到了跟前。
“好山好水好酒好风光,何必打打杀杀的,有什么事好商量嘛!”
第六百八十七章 龙虎小天师
来人是一名年约二十三四的青年,身穿一身粗布麻衣,挽着道髻,相貌普通,腰畔左侧挂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右侧则悬着一个酒葫芦,看上去平凡而普通,就好似万千世界芸芸众生一般。
唯一引人瞩目的,或要属他骑着的黑驴了。
那头黑驴,高大如马,健硕壮美,通体漆黑,皮毛光亮如水,眼眸大如铜铃,透着高傲狡黠,如人般有灵性。
诡异的是,黑驴的头顶,长着一双角,双角形如弯月,相对而立,形成一个满月的形状,双角间隐隐有黑色光芒闪烁,一看就极为不凡。
与黑驴相比,驴背上的青年,愈发显得平凡普通。
此时,青年看到女子身前的数具尸体后,摘下腰畔的葫芦,喝了口酒,对着黑驴絮絮叨叨道:“唉,要是早来一步,还能救几个无辜之人的,现在一切都晚了。”
“都怪你,让你走快点儿你不听,非要使性子,尥蹶子,磨磨蹭蹭的,看,现在黄花菜都凉了吧,这几个人的死,都算在你头上了啊!”
“噗”
黑驴打了个响鼻,眼中露出人性化的不屑,尥着蹶子,似想将背上的青年扔下去。
但青年却端坐不动,拍着黑驴的脑袋道:“哎呀,说你几句还发脾气了,我说小白啊,你以后能不能长点儿心,都多大的驴了,还耍驴脾气,你以后再这样,小心我把你炖了做火锅啊?!”
“我可是好久都没吃驴肉火锅了啊!”
黑驴见甩不掉背上的青年,干脆四肢一屈,趴在了地上,两个驴耳耷拉下去,盖住耳朵,舌头一卷,将嘴边的沙子卷入口中,慢慢咀嚼了起来,好似对背上青年的喋喋不休,置若罔闻。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絮絮叨叨了半晌,见黑驴没反应,青年长叹了口气:“唉,得亏你遇见我这么一个英俊潇洒、体健貌端、心地善良的好主人,要不然这会儿早就把你给炖了!”
“都怪我心太软,心太软……”
听着青年的絮絮叨叨,众人面面相觑,原本肃杀凝重的气氛,也慢慢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陵阳,你不在龙虎山好好待着,怎么也跑这儿来了?”
这时,女子开口,打断
了青年的絮絮叨叨。
“我也不想来啊,这地方不是沙子就是石头,风吹日晒不说,风景还不好,哪有龙虎山山明水秀,待着舒服?”
青年,也就是张陵阳回神,慢慢从驴背上滑了下来,唉声叹气道:“可没办法啊,我那师父说死海之中有什么大机缘,非要我来走一趟,要是我不来的话,就威胁要将我逐出师门。”
“所以,我只好来喽。”
听着两个的对话,周围的皆慢慢张大了嘴巴,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如果说他们先前听到张陵阳这个名字,只是觉得有些熟悉的话,那现在他们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名叫张陵阳,且出身龙虎山的,普天之下,唯有一人,那就是人榜排名第一、龙虎山天师府的小天师了。
龙虎山小天师张陵阳,是不折不扣的天才,相传出生之时,紫气东来,大日横空,天生异相。
当代天师府的老天师亲自下山,看到张陵阳后,第一句话便是此子不凡,当兴龙虎山,赐其名曰张陵阳,有如日凌九霄之意,并收其作入室弟子,亲自教导。
张陵阳也不负众望,一日淬体,九日凝气,三十六日圆满拓脉,七十二日炼罡,展现了远超同辈的修行资质。
老天师怕张陵阳进境太快,根基不稳,心境有瑕,故封镇其境界,磋磨其心境。
修行进度虽然慢了下来,但张陵阳的实力,却仍如日凌九霄,同辈之中少有人能望其项背。
且自出道以来,张陵阳凡与人交手,无一败绩,所交手的人中,不乏各大宗门圣地的圣女圣子、道子魔子,更有宗师高手。
所以,自六年前登顶人榜第一之后,便无人可撼其位置,取其而代之。
众人对小天师张陵阳的大名,自是如雷贯耳,但着实没想到,眼前这个相貌平凡普通的青年,就是大名鼎鼎的龙虎山小天师。
“罗刹前辈来得早,可知道这死海中有什么?”张陵阳无视众人的目光,看向女子道。
“罗刹?血罗刹?!”听到张陵阳对女子的称呼,再看到女子赤发红衣,一些人方才后知后觉,猜到了女子的身份。
地榜八十四的血罗刹。
血罗刹出身不详,
武功路数与邪魔九道之一的血神教相似,以操控鲜血为主,故有人猜测其出身血神教。
血罗刹为人亦正亦邪,喜怒无常,不算恶人,但也绝算不上好人,先前肆无忌惮地动手杀人,就是明显的例子。
“奴这不刚要问,就被你打断了嘛!”血罗刹斜睨了张陵阳一眼,风情万种。
她虽然是宗师高手,地榜有名,但亦不敢小觑眼前人榜第一的张陵阳,所以方才没有立即动手。
“咳咳……那什么,打打杀杀总是不好的。”张陵阳咳嗽了一声,也不知是因为血罗刹的媚眼,还是因为其他。
听到张陵阳的话,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张陵阳的话,再一次让他们如坠冰窟。
只听张陵阳补充道:“要不先礼后兵,看他们愿不愿意告诉我们,如果愿意的话,那最好了。”
“如果不愿意的话,那再杀也不迟。”
众人:“……”
如果不愿意的话,再杀也不迟,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亏你还是堂堂龙虎山小天师,这是正道人士能做出来的事吗?
“小天师,你乃龙虎山高徒,正道人士,怎可如此?”
见状,立即有人道。
“是啊,我是正道人士,可你们不是啊,我见死不救,有什么不对?”
张陵阳理所当然道:“再者说,我不是已经说了先礼后兵,给了你们一次机会吗?莫不是你们想先兵后礼?”
众人:“……”有理有据,没法反驳啊。
“怎么,还没人愿意说吗?”血罗刹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张陵阳,继续问道。
众人仍沉默不语,一部分人是想说,但碍于负碑之誓,不能说;另一部分人则是不甘手中的魔君令和魔君传承。
当然,大部分人是这两者兼而有之了。
众人沉默间,忽有一人双目变得迷茫,脸庞变得狰狞可怕,眼角流出两行鲜血。
张陵阳眉头微微一挑,就向那人掠去,只是刚掠至一半,红光一闪,面前就多了一道人影,正是血罗刹。
而正是这一耽误,只听那人惨叫一声,脑袋如熟透的西瓜,砰然炸开。
第六百八十八章 北地枪王
“唉……”
见那人已死,张陵阳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
血罗刹向张陵阳笑了笑,看向虚空某处:“觅魂,怎么样,看到什么了?”
随着血罗刹的声音,虚空中出现一个男子的身影,身影极淡,似有若无,仿佛魂魄阴神一般,有微光从其体内透过,古怪至极。
“没有,他立过负碑之誓,我搜魂时,什么都没看到。”
男子身影淡如魂魄,声音亦轻淡若无:“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他们知道死海内的秘密。”
“负碑之誓,这就有意思了。”血罗刹看向其他人道:“如此说来,你们都立过负碑之誓,不能将死海内的秘密透露给他人了?”
众人相视一眼,只能点了点头。
“哦,难怪你们不肯说。”血罗刹恍然:“只是你们怎么不早说呢,要是早说,不就不用死了。”
众人:“……”大姐,谁知道你手这么快啊,他们还要来得及说啊!
“立了负碑之誓,那我们岂不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血罗刹秀眉微蹙。
“确实是这样。”觅魂道。
“那可怎么办?”血罗刹看向众人。
“当然是放了我们啊!”众人心里齐声呐喊。
“如此说来……”犹豫了一会儿,血罗刹开口道:“你们就没用了,既然没用,那还活着干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闻言,众人脸色一白,大姐,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还有,我们不能说,你就不能换个思路,在我们身上搜一下吗?
搜出魔君令,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宗师都这么没有脑子吗?
只可惜,他们不能告诉血罗刹,甚至连这个念头,都不能生出,否则负碑之誓会立即应验,魂囚负碑,到时候日夜受罡风吹拂,更生不如死。
所有人,心如死灰。
他们不是不想反抗,也不是不敢,只是没有意义。
如果只有血罗刹一人,他们拼一拼,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先是多了一个深浅不知的龙虎山小天师,现在又多了一个觅魂,觅魂同样是一名宗师,善于搜魂夺魄,虽不入地榜,但亦非他们能敌。
所以,纵然他
们反抗,又有什么意义?
充其量,是死得更痛苦一些。
“咳咳……”忽然,张陵阳咳嗽了两声:“那什么,两位前辈,事已至此,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
“哦,小天师是想替他们求情?”血罗刹戏谑道。
“求情是有,毕竟我这人心软嘛!”张陵阳道:“另外嘛,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哦,洗耳恭听。”对于张陵阳的前半句话,血罗刹嗤之以鼻,她倒是对张陵阳所说的主意颇感兴趣,难道对方有破除负碑之誓的方法?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龙虎山传承久远,贵为道教三宗之一,肯定有不少底牌手段。
只见张陵阳懒洋洋地喝了口酒:“搜搜他们不就行了,他们身上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如此一来,他们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张陵阳的话,所有人顿时热泪盈眶,终于有个聪明人了,不容易啊!
血罗刹:“……”
觅魂:“……”
两人默然无语,如此简单的办法,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而待看到那些人的神情时,他们更确认了能从对方身上找到死海的秘密。
丢人呐,丢人!
不过,血罗刹和觅魂毕竟是宗师,境界高,脸皮自然也厚,装作无事,伸手一摄,将死去几人身上的山河贝摄入手中,翻看起来。
反正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咦……这块令牌……”
忽然,张陵阳、血罗刹等就在几人的山河贝中,皆发现了一块令牌,而那块令牌不知是用何种材料制成,坚固无比,无法损毁,一看就极为不凡。
“魔君……魔君……”
血罗刹摩挲着手中的令牌,沉吟数息后,仿佛想到了什么,惊呼道:“莫非是魔君离恨天?”
而张陵阳和觅魂也仿佛想到了这点,神情震惊。
“死海中的秘密,莫不是有与魔君离恨天有关?”
张陵阳、血罗刹、觅魂相视一眼,皆露出震惊、激动、兴奋等神情。
魔君离恨天,那是谁?
那可是八百年前盖压群雄无敌手、甲子春秋独风流的魔君离恨天啊!
如果死海内的秘
密真的与魔君离恨天有关,那便是天大的机缘与造化啊!
别说是血罗刹和觅魂了,就连出身龙虎山天师府、传承久远的张陵阳,亦目露激动。
不过旋即,张陵阳便压下了心中的激动,看着欣喜若狂的血罗刹和觅魂,面露悲色:“唉,若真与魔君有关,那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哈哈哈……死海之秘,竟与魔君有关?”
忽地,空中响起一声狞笑,狞笑声中,一个裹挟着滚滚烟霞的手掌,从天而降,抓向地上那些身怀魔君令之人。
“这些魔君令牌,我烟霞散人要了!”
“你算什么东西!”
就在烟霞手掌落下之际,一声怒吼响起,疯癫如魔,狼烟冲霄,一道银色白色光芒划破天穹,撞上那个手掌。
一声轰鸣,烟霞手掌炸开,而那道银芒气势不绝,斜钉于地面上,溅起百丈黄沙。
待黄沙散尽,众人方才看清,斜钉于地面上的银芒,只是一杆银枪。
“咳咳……”
这时,银枪周围的虚空扭曲,一个高冠博带,仙风道骨的老者凭空浮现、
只是此时的老者,脸色苍白,气机紊乱,警惕地看着远方。
然后,有两人骑着白马,由远而至。
两人皆身披银甲,骑着白马,马旁悬刀。
一人年约二十来岁,相貌俊朗,神情坚毅,不苟言笑。
另一人年约四十来岁,身材颀长,相貌清绝,若非身披银甲,倒是有一股读书人的温文尔雅。
只是男子一开口,就彻底打破了那股温文尔雅的气质:“就你这种货色,也配拿魔君令牌?!”
“徐秀……原来是你,你想阻我机缘?”烟霞散人眼中充斥着恨意,但同时还有一丝忌惮。
“阻你又怎么了?”马背上的男子冷笑一声:“就你这种货色,老子一只手就能捏死,你能拿老子如何?”
“你……”烟霞散人一噎,想反驳又无话可说,只能恨恨地看着徐秀。
“北地枪王徐秀,好大的威风,可惜,这里不是北疆,也不是你抖搂威风的地方。”
这时,一抹冷笑响起,冷笑声中,地面阴影摇曳。
第六百八十九章 血染黄沙
“什么人,装神弄鬼!”
徐秀伸手一摄,斜钉于地上的银枪一声长鸣,飞落入徐秀手中,下一刻,徐秀反手持枪,双目赤红,刺于身后的影子中。
“轰……”
一枪之下,方圆数十丈内的地面,齐齐塌陷一寸,化为齑粉。
在地面塌陷之际,一抹黑影似从徐秀的影子中脱离而出,浮现于空中。
“是你,乱影法王!”看到空中的黑影,徐秀眼中的赤红光芒更盛,杀意如有实质,冲天而起:“你还敢现身?”
空中的黑影,即乱影法王不屑道:“有什么不敢,你们北疆千军万马都奈何不了本座,你区区一人,又能拿本座怎样?”
这话徐秀对烟霞散人说过,现在乱影法王原话奉还。
不过,徐秀可不是烟霞散人,烟霞散人虽也是宗师,但不入人榜,孤家寡人,寂寂无名,没胆子和徐秀掰腕子。
但徐秀就不一样了,论背景,乱影法王是太平道四**王之一,他是北疆银枪卫旅帅,乱影法王有太平道做靠山,他有大楚边军做后盾;论实力,乱影法王乃是宗师强者,位列人榜三十,但徐秀也不差,宗师强者,位列人榜五十一。
单论境界修为,人榜三十的乱影法王,自然要比人榜五十一的徐秀强,但徐秀乃边军出身,尤善厮杀,再者徐秀除了北地枪王这个名头外,还有一个徐疯子的绰号,说的就是徐秀,徐秀一旦与人厮杀起来,便如疯似癫,不死不休,其自创的《疯魔枪法》,更是连一些前辈高人,都避之不及。
所以,纵然比徐秀强大、厉害很多之人,亦不愿与徐秀交手。
毕竟,谁没事,会愿意招惹一个疯子。
偏偏,乱影法王就招惹了。
招惹了疯子的后果,就是徐秀二话不说,便提枪而起,与乱影法王厮杀在一起。
什么魔君令牌,什么死海之秘,徐秀皆抛之脑后,他现在的目标,就是杀了乱影法王。
“轰……”
冲天而起的枪芒与漫天黑影撞在一起,天地色变。
两人都是宗师,且地榜有名,交手的气机波动,自然极为可怕,别说是那些境界稍低的人了,就算是血罗刹、觅魂等人,亦脸色巨变。
而两人的交手,亦如一个讯号,彻底拉开了
血腥的序幕。
只见一人脚下的沙地忽然变得松软如泥潭,将其吞没,随着一声闷哼,黄沙中渗出殷红的鲜血。
烟霞散人身上也涌出一股烟霞,就近笼罩住一人,烟霞中传出凄厉的惨叫,待到烟霞散去,地面只剩一堆白骨。
“跑啊……”
不知有谁大喊了一声,那些早已被吓破了胆之人,四散奔逃。
白马上的徐如林长枪一扫,将两个逃跑之人挑了起来,枪花一抖,两人的尸体便四分五裂。
但就在两个山河贝,即将落入徐如林手中时,一个齐腕而断的枯瘦手掌后发而先至,抓住两个山河贝。
“小娃娃,这魔君令牌,归我了!”
枯瘦手掌中,张开一个嘴巴,桀桀怪笑了一声,向远处飞去。
“找死!”
徐如林眉头一挑,眸中杀气翻腾,提枪向枯瘦手掌杀去。
而那个手掌,竟然施展出一套玄妙精绝的掌法,掌法忽而大开大合,浩荡如江流,忽而阴柔诡谲,绵绵如细雨。
一时间,竟与徐如林不相上下。
而那些藏在暗中之人,亦纷纷现身,不再隐藏行迹,开始争抢魔君令牌。
有满身尸斑的老人,吐出一口浊气,将一人溶为一滩尸水;
有满脸笑容的妇人,伸出纤纤玉指,将一人开膛破肚;
有男生女相的少年,媚笑一声,忽有人七孔流血而亡;
有背着棺材的女子,单手托棺,将一人砸成肉泥;
有肥胖臃肿的和尚,敞开衣襟,将一人撕成两半;
有虎首人身的怪人,双目赤红,将一人的脖子咬断;
……
不一会儿工夫,原先那些身怀魔君令之人,就被屠杀得一干二净。
而后,那些未抢到魔君令之人,自是不甘错过魔君离恨天的机缘与造化,开始自相残杀,抢夺令牌,同时还有其他更多的人闻风而来,加入争抢。
纵然强如张陵阳、血罗刹、觅魂、烟霞散人等都卷入了一轮又一轮的杀伐与争抢之中。
慢慢的,所有人几乎都杀红了眼,逢人就砍,见人就杀。
原本与世隔绝的北漠深处,顿时成了贪欲与人性的修罗场。
风卷黑云水滔滔,血染黄沙
尸。
死海之下,人头滚滚血成河,尸满地,魂满天。
……
外界的腥风血雨,叶青自然不清楚,就算清楚,也没空理会。
因为,他现在还在水里泡着呢!
是的,泡着。
他一头扎入死海后,死海仿若没有浮力一样,就向下沉去。
死海湛蓝如洗,无一丝杂色,但海水之内,却充斥着恐怖的死气,与它的蔚蓝和美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越向下沉去,海水中的死气越重,比之外界几要浓郁数倍乃至数十倍。
诡异的是,在死气的侵蚀下,他的肌肤、血肉,竟也染上了一层湛蓝,如死海海水一样。
更可怕的是,越是向下,水中的压力就越大,若是体魄稍弱一点儿的人,有可能会直接内腑碎裂而亡。
若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关键是死海中没有氧气,以叶青现在的体魄,就算不呼吸,也能坚持一个多时辰,但自他进入死海,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但看着无边无际的死海,他着实不知道自己还要在死海中呆多久。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原路返回,现在返回去肯定还来得及,但问题是就这样回去,就意味着他可能与魔君传承无缘了;
二是继续向下,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如此一来有好坏两种可能,要么找到魔君传承之地,要么淹死在这里。
第一种选择,最稳妥,但也意味着放弃了此次机缘;
第二种选择,很冒险,生死机缘各半,要么身死道消,要么机缘有望。
稍一思忖,叶青就有了决断,继续向前。
毕竟,已到了此处,他不想功亏一篑。
至于说危险,做什么没有危险呢?想不冒险,又何必来此呢?
再者说,机缘造化若真如此轻易为人所得,也就不是机缘与造化了。
有了决断之后,叶青继续随波逐流,向下沉去。
时间缓缓流逝,叶青只觉心肺剧痛,胸膛如似炸裂,这是缺氧的表现。
他知道,他现在已经快到极限了,要是还找不到魔君传承所在之地的话,他将必死无疑。
但他现在已没有退路,除了继续向前以外,别无选择。
第六百九十章 巨龟伏山
压下心中的恐惧,叶青振作精神,继续向前。
又下沉了一段距离,叶青忽然看到远处,似有一个人影。
叶青心中一喜,他在死海呆了这么长的时间,一个鬼影都没看到,现在乍然看到一个人影,心中的欣喜可想而知。
有人,就意味着可能有生路。
只是当他靠近那个人影时,却才发现,那不是人,而是一具石佣。
那具石俑栩栩如生,和真人一模一样,只是或许常年为海水所侵蚀,石俑通体蔚蓝,晶莹如玉。
诡异的是,石俑并未下沉,而是向某个方向飘去。
按理说,死海中的海水几乎没有任何浮力,石俑看起来也不轻,应该向下沉去,但现在却横着向某个方向飘去,颇为古怪。
沉思了一下,叶青跟着石俑,向前游去。
那些石俑的漂浮速度并不慢,跟着石俑向前游了一段距离,叶青眼帘中,又出现了数具石俑,而越往前行,石俑就越多。
初始只有三五具,但慢慢的,石俑越来越多,十具,百具,千具,密密麻麻,满布死海。
那些石俑,有的完好无损,有的缺了手臂,有的没有头颅,有的拦腰而断……
但诡异的是,所有石俑,都向同一方向飘去。
叶青混在石俑之中,颇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随着石俑又向前游了盏茶的功夫,叶青的胸膛几已剧痛如裂,脑袋亦痛苦不堪,就连意识都有些模糊。
他已有些怀疑,跟着这些石俑,究竟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了。
但说实话,他并不后悔,毕竟当时,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而现在,亦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叶青以手抚眉,维持清醒的同时,魔念如水波,向四周蔓延而去。
“咦……”
就在他心生绝望之际,魔念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那仿佛是一座山,一座高大巍峨的大山。
叶青精神一振,奋力向大山的方向游去。
慢慢的,叶青的眼帘中,出现了大山的影子。
距离远时,还觉得大山既不高,亦不大,但待越是靠近,越是觉
得山峦巍峨高大。
那座山存于死海,又不像是在死海,山上云遮雾绕,看不真切。
但最令叶青震惊的是,那座山的下面,是一头巨龟。
或者准确点儿说,是那个巨龟,驮着那座大山。
那座山很大,但与眼前的巨龟相比,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那个巨龟,肢如撑天之柱,壳似覆天之地,头若冲霄之山,身体无边无际,似乎整个死海,在巨龟面前都黯然失色。
“很像是……负碑?!”
看着眼前的巨龟,叶青仿佛看到了负碑的影子,一样的庞大浩瀚,一样的无边无际,不同的是负碑身上背负的是无穷的石碑,而眼前巨龟的身上背负的则是大山。
他似乎能想象,这头巨龟背负着这座巨山,遨游于天地宇宙的画面。
可惜的是,眼前的巨龟,早已死去。
浓郁得无法想象的死气,从巨龟身上蔓延而出,好似眼前的巨龟,就是死海中所有死气的源头。
不过,除了死气,他还在巨龟的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
是对死亡的悲伤,是对逝去的哀忧,是对天地与人间的不舍与眷恋。
那种愤悲伤让叶青感同身受,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除了巨龟和大山之外,还有更为震惊的景象,就是那些石俑。
只见巨龟与大山周围的海水中,聚满了石俑,所有石俑皆头对着巨龟与大山,横着漂浮在海水中,就如虔诚的信徒,在敬奉、跪拜那座大山一样。
“这座山,会不会与魔君传承有关?!”
眼前的巨龟、大山和无穷石俑,给叶青很大的震撼,一下子就让他联想到了魔君传承之事。
所以,稍一思忖,叶青就向大山游去。
当然,他现在也没得选择,他已经憋不了多久,就算眼前的大山与魔君传承无关,就算是龙潭虎穴,他现在也得闯一闯。
因为,他已经没有选择,也无路可退。
然而,当他向大山游去时,却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巨龟散溢出来的可怕死气,只是其一,虽说巨龟溢出的死气,比之初入死海的死气,要浓郁数
十倍,乃至百倍,常人只要沾上一点,或就会生机全无,但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最诡异的是,明明那座大山近在咫尺,偏偏无论如何尝试,都无法靠近那座大山。
既无法靠近,就更别说进山了。
可若无法进山,他就非死不可。
可该怎么办呢?
明明生死危急关头,但叶青的头脑却冷静至极,并未因为身体的痛楚和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慌乱不已。
“对了,魔君令!”
忽然,叶青想到了山河贝中的魔君令,没有任何犹豫,将之拿了出来。
说来也怪,在魔君令落入手中的一瞬,原先那座若隐若现、朦胧似幻的大山,在他眼中陡然变得清晰起来,也不再遥不可及。
那是一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当他手持魔君令,再向大山游去时,没有任何阻碍,轻易就到了大山跟前。
当他再一步踏出时,仿佛时空置换,天地倒悬,叶青只觉眼前景色变幻,茫茫皆一片。
好在这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只有短短一瞬,等眼前白芒散去,叶青赫然发现他已经不在死海之内,而是身处一片麦田里。
“这就进来了?!”
叶青观察了一下,只见高空万里无云,蔚蓝如洗,空气清新,眼前则是一片**无际的麦田。
麦田里都是金黄色的麦穗,麦穗颗粒饱满,灵气内蕴,微风吹拂,馨香四溢,麦浪滚滚,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
叶青只是稍微感觉了一下,就察觉到这些麦穗极为不凡,充满了灵光,每一株,都不输于外界的百年灵药,而眼前的麦田,一望无际,到处都是这样的麦穗。
不可否认,仅是眼前的麦田麦穗,价值就无可估量。
当然,最让叶青感到诡异的不是这些灵气饱满的麦穗,而是麦田本身,毕竟这片麦田方正平整,不像是自然而生的野生麦田,倒像是有人专门种植和打理的。
那也就意味着,这里可能有人!
想到这里,叶青眼睛微眯,心中不由警惕起来,魔念如潮,向四周蔓延而开。
当然,并未发现活人的气息与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