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凡学堂遇险
学堂里面黑乎乎的,对着门有张大木桌,那就是朴先生的讲台,上面放着几摞没批改完的字帖,旁边还有一盆花。
朴先生爱花,经常在讲台上摆放采来的花,其实都是些常见野花,稀松平常的很,但先生经常夸赞它们好看。
讲课之余,朴先生也会念诵关于花草的诗句,说给学生们听,比如‘草木送春归,山花自然开’,比如‘今日爱才非昔日,莫抛心力作词人’。
一凡触景生情,心中的担忧又多几分,他大声叫道,“朴先生?我是一凡,你在里面吗?”
周围十分安静,没有一点声音,一凡瞪大眼睛,借着月光能看见原本放在讲台上的笔架歪倒在一边,宣纸也撒乱满地。
一凡记得朴先生说过,笔墨纸砚是读书人的四件宝贝。他赶紧走过去,将那笔架扶起来,又把宣纸收拾整齐放回桌上。
转过身,一凡看到旁边高高的书架,上面摆着许多先生带来的书。朴先生经常从中挑出一本看,他是那么专心致志,经常忘记吃饭。等学生们到了,他只能饿着肚子教课。
书架后面是一排屏风,上面画着几只喜鹊在腊梅枝上欢叫。一凡问过朴先生,这幅画表达的是什么?
朴先生告诉一凡,“读书人要像腊梅那般,忍得了寒霜辛苦,终究迎来一枝怒放,这是一种难得的高贵品质。
而这几只喜鹊,则是代表着祥瑞报喜。这一幅画,其实是一幅寓意金榜报喜的佳作。”
一凡觉得朴先生什么都懂,他转过屏风,看到朴先生的餐桌,几把椅子胡乱倒在地上,也碰歪了旁边堆着的一排书箱。
“先生的书可真多哩。”一凡心想道。
猛然间,一凡后退几步,他发现餐桌下面有个模糊的黑影。一凡以为那是朴先生,他壮着胆子喊道,“朴先生?朴先生?我是一凡啊。”
桌子底下那人不回应,只是缩着身子,蹲在那里瑟瑟发抖,还时不时的抽搐几下。
“朴先生?”一凡心生防备,他绕到另一边再看。借着窗外照进来的一缕月光,一凡看到那人衣衫破烂,鼻子,耳朵,连着半张脸都已经血肉模糊。
尤其那人的脖子,倘若没有骨头连着,怕是早就断开了。
不是朴先生!一凡吓的说不出话,他想跑,两腿又像灌了铅一样抬不动。
桌下那人有了反应,他缓缓抬起头,向一凡这边看过来。那人眼神凶戾,带着红光,就像是饿狼在打量着可口的美食。
“吼”,那人嘶吼着扑过来,一凡回过神来,转过身就跑。慌乱之中,一凡撞倒了门口的茶桌,把朴先生最爱的那把茶壶摔成粉碎。
一凡毕竟还是小孩,他怎么跑的过怪物?眼看着那怪物追到了身后,好在一凡的个子小,反应也机灵,他急忙弯腰钻到书桌下面躲过去。
后面的怪物抓了个空,又将手伸到桌子下面。一凡边后退边喊道,“朴先生救命!有人吗?救命啊!”
那怪物有些僵直,抓了几次没抓着,一发狠,竟把书桌拍塌半边。一凡瞅着空子冲出学堂,却忘了门口那几级台阶,他一脚踏空,重重的摔了出去。
“吼!”那怪物追出来,就要往一凡身上扑。
一凡跑也跑不掉,躲也躲不开,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学堂后面跑过来个人,高举着大木桶狠狠砸倒那怪人。
那人拉起一凡就跑,一凡睁开眼,瞧见正是朴先生。
“朴先生!”一凡见朴先生没事很高兴,但朴先生只顾得跑。他拉着一凡绕过学堂,径直进入一间密室。
原来朴先生好静,他打理出这间库房,除了存储,也在这里看书休息。
一凡打量着屋子,不由的笑了,朴先生轻拍一凡的脑瓜,“傻小子,你怎么在这?这时候还笑的出来?”
一凡咧着嘴,摸着头,心想这可真是先生住的房子。整体装扮和学堂相似,墙上挂的是几幅文豪醉饮斗诗图。
屋子四处角落除了装衣物的橱柜,还有几个放食物的架子,都是满满当当的书箱。一凡感慨道,“先生到底有多少书啊。”
一凡告诉朴先生,他看到学堂开着门,心里很担心,所以才进来察看。
“你真不该进来啊,今天听见外面人声嘈乱,我刚打开门,就冲进来个怪物,好不容易才挣脱掉。”
朴先生对一凡说道,“刚才想去看看那妖人走没走,谁知就碰到你。真是始料不及,祸从天降啊。”
一凡看见朴先生的长衫被扯破,露出几条血淋林的抓痕,就问道“先生,你受伤了?”
“不打紧。”朴先生摆摆手,他笑着问道“饿吗?这里倒是有很多吃食。”
朴先生从门旁的橱柜里摸出两个面饼,又从木梯下面的桶里,捞出一块咸菜递过来,“先凑合着垫饥。”
一凡是真饿了,他回来的太晚,错过了廖善人家的饭点,清晨又走的着急,忘了带干粮。经过刚才的惊吓,他这会觉得肚子咕咕叫。
一凡接过面饼就啃,就着咸菜吃的非常香甜。
啃完面饼,朴先生的脸色不太好看,眼圈也有些发黑。他对一凡说道,“一凡,你在这里等着,关好门,千万不要出去。我看看那个怪物离开没有。”
一凡也想跟出去,朴先生显得有些颓废和着急,他说外面太危险,就把一凡推回来,不让他出去。
没多久,一凡听到外面有人走动,他靠在门上听,却是爷爷的声音。一凡急忙叫道,“爷爷,我在这哩。”
“一凡!”海大桨和邋遢老道从学堂前面转过来。
原来,海大桨回家没见到一凡,他找到廖善人家说早走了。又去陈老汉家,也是没有。海大桨急的不得了,邋遢老道听说后,指点着给大山煎完药,也沿着大街找过来。
海大桨顾不得责备一凡乱跑,他快走几步要抱一凡,却被邋遢老道扯住。邋遢老道打量一凡几眼,又戒备的转向不远处的马棚。
那马棚已经荒废许久,里面也没有马,一凡看老道神情严肃,也跟着往那瞧。只见一人倒在马棚里口吐白沫,手脚抖动,竟然是朴先生!
“朴先生!你怎么了?”一凡想过去扶,也被邋遢老道扯住。老道不让任何人靠近,一凡急了,“那是朴先生!他是朴先生哩!”
“臭小子,你再仔细看看!”
第十七章 神奇医术回春
马棚里的朴先生眼眶乌黑,牙也突出嘴外,不断的流出涎水,长衫上沾着许多白沫,完全不是他平日干净讲究的样子。
一凡很吃惊,邋遢老道叹了口气,“这人必然被活死人伤了,已是身中尸毒。”
“吼”,老道话音刚落,朴先生突然抬起头,嘶吼着冲过来。
邋遢老道左手捏出个手诀,口中喝道,“胆敢撒野?困!”
“嗡”,伴随着一道金光闪过,地上蓦然升起八道光柱,那些光柱不停旋转,隐约映出一个八卦阵型。
再看朴先生,他被八道光柱困在中间,也被那八卦阵牢牢压制,一动也不能动。
“朴先生可还有救?”海大桨看到朴先生呆立在那没了反应,他紧张的问邋遢老道。
邋遢老道摇了摇头,一凡喜欢朴先生,见老道不救,急的跳了起来。他扯着邋遢老道的袖子说,“你能救大山哥,也一定能救朴先生,你快救救他啊!”
邋遢老道又叹气,他看着一凡说道,“此人中毒已深,瞧他命格也是孱弱。先不说药材难寻,他的症状是尸毒已入心脉,等其发作出来时,就为时已晚,神仙难为。”
海大桨安慰一凡人各有命。一凡点点头,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问道,“爷爷,为什么会这样?朴先生是多么好的人,为什么好人会这样?”
邋遢老道同样惋惜,他问一凡,“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一凡点点头,邋遢老道左手结印,遥遥印向朴先生,喝道,“灵!”
朴先生恢复些许清明,他不再嘶吼发狂,但看起来虚弱不堪。朴先生呆立片刻,认出一凡,他张了张嘴,艰难说道,“你怎么跑出来了?快跑,跑...”
话还没说完,朴先生的眼睛努力眨了眨,头却慢慢的耷拉下去。
一凡眼里噙着泪,哭喊着,“朴先生!朴先生!下辈子我还想做你的学生。”
那些跟随邋遢老道前来的军士经过严密搜查,很快在院子里抓到最后一个活死人。他们抛出绳网,将其擒住后,关进东门处的监牢等候处置。
邋遢老道掏出一张符纸,贴在朴先生身上,一凡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军士拥过来,七手八脚的将朴先生抬走。
一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邋遢老道此刻变的慈祥许多,他蹲下身子安慰一凡,“你想不想学厉害的本事?只有自己有本事,才能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他人。”
“嗯!”一凡擦干眼泪,紧握着拳头点头。
“好,只要你肯学,我就能教你。”邋遢老道欣慰的说道。
海大桨帮着把学堂收拾妥当,就要领着一凡回家。邋遢老道把他叫住,说道,“海施主,贫道还有些话,不如暂且同去陈施主那里?”
海大桨经过刚才的事情,非常相信邋遢老道,他也是担心外面不安全,便带着一凡跟在老道身后。
“真人来哩。”牛春花左顾右盼的等在门口,赶紧让他们进屋子。
看见一凡也跟来了,牛春花还捧出许多坚果,有黄豆杏仁,一凡便坐在那捏着吃。
“咕噜噜”,炉子上的砂锅在冒着蒸气,里面熬煮的,就是邋遢老道配比的汤药。陈老汉守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翻滚的泡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人,药好哩。”看到邋遢老道,陈老汉也站起来。
“嗯,”邋遢老道点点头,“端下来吧,晾凉了给他灌下去。”
牛春花垫着布,小心的将那砂锅放在旁边,倒出一碗黑乎乎的汤汁。
一凡坐在板凳上吃杏仁,看到大山躺在床上昏睡,他手上缠着布,殷出许多血迹,额头敷着块湿方巾。
大山的眼圈乌黑,身上也糊满了浅黄色,黏糊糊的东西,隐隐散发着臭味。
陈老汉眉头不展,他告诉邋遢老道,“大山从敷上药,就一直昏睡不醒。”
“无妨,莫急。”老道只说没事,还需要观察。
外面有人走进来,一凡看那人不认识,只听见陈老汉寒暄道,“孙队正,你来哩。”
那人冲陈老汉点头,他看了看大山,又抱拳见过邋遢老道,“道长,郑校尉差我来请,商讨如何处置那些活死人。马已备好,马六在外等候。”
“莫急,孙队正且回去,劳烦告知郑校尉,若有人被活死人伤及,务必集中关押,切记不能大意。”
邋遢老道说道,“待这边处理好,贫道自然回去。那马牵走吧,贫道这双脚走惯了。”
“是。”孙纹心再次抱拳,退了出去。
陈老汉扶起大山半倚在床头,牛春花吹着汤药,一勺一勺的喂进去。大山半睁着眼迷糊,倒也听话的喝下去。
没多久,大山瞪着眼睛哼唧起来,“哇”的一声,吐出许多又黏又臭的污血。
牛春花惊慌失措,陈老汉也是坐立不安。一凡被吓的站起来,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干杏仁。
邋遢老道镇定上前,看看那滩黑血,又摸摸大山脉息,松口气道,“果然厉害,这尸毒总算拔出来了!只需耐心调息些日子,即可康复。”
再看大山,他再次昏迷过去,不过脸颊泛起几丝血色,不再那么苍白。牛春花拿着沾湿的方巾,心疼的给大山擦拭。
邋遢老道从怀里掏出一包草药,“陈施主,这是贫道找来的黄芷、当归、艾叶,都是去邪生血的药材。
晚些时候,你们烧一桶姜汤,等那水滚上三滚,再把草药加进去。晾到不烫人,就把大山泡进去擦洗。”
邋遢老道安排妥当,看见一凡闷闷不乐,知道他心中仍然难过。老道拍拍一凡,是鼓励,也是提醒,“不是想学本事吗?那就打起精神来。”
一凡抬起头,邋遢老道讲起来,“万年雪霜有起死回生之妙,但只是保全肉身不受毒物侵蚀。这方子乃是贫道的师弟发明,糯米生姜,保魂守魄,童子尿祛邪,心头血固本,能拔出尸毒,也算侥幸。
初见这痴儿时,他的魂魄已经黯淡几分,可以说是命悬一线。好在毒性较浅,处理得当,此刻三魂归位,七魄回体,已经安然渡过。
至于何时能彻底康复,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真人,您就是天上的神仙...”
陈老汉和牛春花知道大山总算救回来了,老两口感激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十八章 紫色水晶摄魂
牛春花抹了把泪,趴着壮硕的身躯从床底拖出来个木箱。打开箱子,牛春花从里面捧出一个布包,放在桌上小心展开,却是她攒存多年的碎银子和珠宝。
陈老汉对邋遢老道说,“真人,您救了大山的命,我们全家都报答不尽,这些心意就请真人收下吧。”
邋遢老道摆摆手,“施主再不用多说,缘分在此,不提报答。”
老道再三推却不受,海大桨见状,便对陈老汉说道,“真人既然不要这等俗物,你们也就无需勉强,好生听真人的话就是。”
陈老汉只得作罢,但邋遢老道话锋一转,“陈施主,贫道今日听你提到牛家庄,施主可是牛家庄人?”
听邋遢老道这么问,陈老汉自知还是说漏了,但他不会打谎,期期艾艾的不知如何回答。
牛春花不明白这老道怎么忽然问起牛家庄,她硬着头皮说道,“不瞒真人哩,牛家庄正是老身的娘家。”
“原来如此。”邋遢老道点头,“牛家庄三十年前惨遭灭村,村里男女老少无一幸存,那这事施主定是知道的。”
“自然知道哩。”陈老汉叹了口气,“只因那闹僵尸的事实在诡异晦气,我们从未向外人提起过。”
邋遢老道眼睛一亮,他脚步变幻几下就挪上前来,盯着陈老汉问道,“牛家庄事件被严密封锁,并且无人存活,你们怎么知道僵尸的事?”
陈老汉便把三十年前的经过讲述了一遍,他说道,“正是因为我们及时离开,才逃过那一劫。只可惜了牛家庄全村老少。”
邋遢老道几分感慨,一凡大哭一场,刚才又吃饱了肚子,眼皮上下打着架犯困。这会听见他们说起如此神秘离奇的事,就打起几分精神,支棱着耳朵听。
邋遢老道讲起来,“玛法历三千一百九十九年,牛家庄爆发了活死人,贫道当初也跟着师父去过。
当时捉住的活死人都随着牛家庄焚烧干净,官家在那遗址修建风水阵,大家都以为如此就能安稳。
但前几日,贫道再去牛家庄遗址时,远远的就察觉那里被一团厚重的死气笼罩。走到近前,发现那风水阵也不知被何人破坏。
起初借用八卦镇乾坤的八块昆仑玄铁碎成了九块,池塘之上的阴阳鱼木桥,也被人生生截断。就连作为阵眼的暗井也被有意封住。
贫道猜不出是什么人下黑手,如今边界镇又发生这番变故,贫道看来绝非偶然。”
一凡听的心中忐忑,他抬起头问道,“到底会是谁干的呢?”
邋遢老道常常一副严肃面孔,唯独对一凡很是和蔼。听到一凡问,他脸上堆出些许笑容,“至于到底是谁,目前还不能确定,但这件事一定不简单。”
一凡对邋遢老道的回答不满意,他撇撇嘴,倚着海大桨打盹,没一会竟睡着了。邋遢老道吩咐陈老汉几句药汤的事就离开了,说要去找振威校尉。
邋遢老道离开后,海大桨见已经很晚了,就叫醒了一凡回家。一凡揉着惺忪的两眼,迷迷糊糊的跟在爷爷后面。
外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这在常吹海风的边界镇不多见,何况还是炎热季节。那雾好像吹不散一般,让人朦朦胧胧的,感觉很不真实。
一凡走着走着,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抬头一看,竟然不见了爷爷。
要说镇子里的路一凡太熟悉了,他就是闭着眼睛都能跑来回。但此时周围黑漆漆一片,哪里还像是边界镇?
“爷爷?爷爷!”一凡大声叫喊,四周只有空荡荡的回音,没有爷爷的应答。
一凡慌了神,他看到脚下有条青砖小路,就顺着那路往前跑。
那青砖路很漫长,跑了许久都跑不到头。一凡停下来,再看四周,还是黑漆漆的,没有房子,没有灯光,甚至没有任何声音。
一凡害怕的想哭,心也砰砰直跳。这时,前头隐隐约约闪过一缕紫色的光芒,一凡便朝着那光走去。
那幽幽紫光在阴森黑暗的夜幕下显得格外诡异,一凡走到跟前,发现那是一块会发光的紫色水晶宝石!
紫水晶被放在一个石台上,周围却摆着几个骷髅头!
“啊!”一凡惊叫一声,他觉得太邪门,拔腿就要走。忽然一个尖锐冰冷的声音传来,“哪里来的小孩子?”
一凡紧张的打量着周围,只见从那水晶后面的黑暗里,猛然跳出一个身形巨大的身影,是个浑身血红的大骷髅!
“啊!”一凡受到惊吓,大叫着跑到旁边。
那大骷髅缩着身子,佝偻着腰,即便如此,它也足足一人半高,浑身上下都是骨头,没有一块血肉。
大骷髅提着两柄巨型乌金刺,拖在地上吱吱的响,说不出有多瘆人。奇怪的是,大骷髅那两只眼睛是红色的,还能口吐人言。
“你,你是什么怪物?”一凡惊恐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桀桀桀,本尊还好奇你这人族的小不点怎么来的这里?”大骷髅发出怪笑,慢慢走过来。它又说道,“不过你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留下做本尊的美餐可好?”
大骷髅举起那对乌金刺戳过来,一凡拼命跑,大喊着救命。他想起邋遢道士那么厉害,一定能打败这个怪物救,便叫喊起来,“老道救命啊!道长救命啊!”
说来也怪,一凡拼命逃,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叮铃铃”的声响,半空中居然出现一轮明月。而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月亮飘去,大骷髅追不上,站在下面不停的嘶吼。
一凡越飘越高,他心里还是害怕,却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安稳。还没等他弄清楚状况,突然一晃,一凡瞬间掉下去。
“啊!”一凡尖叫着摔下,眼前的一切迅速缩小为一个黑点,那月亮也离他越来越远。
“一凡!一凡!”
一凡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他睁开眼睛一看,是爷爷海大桨!他自己躺在床上,旁边还站着那个邋遢老道。
“可找回来了。”
一凡听见邋遢老道和爷爷说话,他爷爷长吁一口气,揪心的说道,“孩子,你可吓坏爷爷哩!怎么就把魂给丢了哩...”
“我怎么了?”一凡想爬起来,邋遢老道将他按住,关心的说道,“你现在元气很虚弱,先躺着好好休息吧。”
第十九章 讲述离奇身世
一凡惊魂未定的问道,“爷爷,我怎么了?刚才好可怕哩,我被个大骷髅追赶。”
“大骷髅?”海大桨错愕的看着一凡,又转向邋遢老道。
邋遢老道眉头紧锁,他告诉一凡,“你爷爷急匆匆的找我,说你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一头栽倒。并且气息微弱,怎么都叫不醒。
我赶过来看,发现你已经三魂离体。”
“啊?”一凡十分惊恐,他盯着邋遢老道问,“我死了吗?刚才明明跟着爷爷...”
邋遢老道给他解释,“一般人魂魄离体必定是死了,但有的人未必。得道高人可以做到神游八方,这种却不是死。
还有一种便是尸解。所谓尸解升仙,是修行者修行到一定的境界,就可以寄托一物,抛却肉身,做到魂魄永存。
不过这两种情况,你都不是。刚才你元气虚弱,被邪物摄走心魂,就是俗称的‘丢了魂’。你且详细说说,都看到了什么?”
一凡听的似懂非懂,他回答道,“从陈爷爷家出来的时候很困,我跟在爷爷身后,走着走着就找不到爷爷。
周围都是黑乎乎的,我害怕,就使劲跑,我看到一个发光的紫色宝石,可是还有骷髅头!再然后,就跳出来个拿叉子的红骷髅要吃我!”
“吃人的骷髅?”海大桨脸色惨白。
“嗯。”一凡回忆起来仍然心有余悸,“最后突然出现一个月亮,我飞了起来,又摔下去,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哩。”
海大桨难以置信的看着邋遢老道,一凡明明在床上躺着,怎么就魂魄离体了?还经历了这么骇人的事?
“莫怕。”邋遢老道告诉他们,“那种轻微的魂魄离体,有时做梦也能感觉到。
一凡看到的紫色宝石,应该是紫水晶,那个拿叉子的大骷髅,肯定就是骷髅精灵!
那个月亮,是我适才见你心魂远离,便使用心灵启示寻找,并施展精神力战法助你脱困。”
“道长,紫水晶是什么?”海大桨担忧的问道,“一凡又怎么会碰到骷髅精灵呢?他,他没事吧?”
“别怕,我给一凡摸过骨,他的灵觉很强,有修行的天赋。”
邋遢老道出言安慰,“紫水晶是一件魔王祭祀时使用的邪宝,它在魔王手里,可以散发出黑暗力量,魔王也曾经用它做过很多坏事。
骷髅精灵是那些骷髅妖群的首领,这件事和一凡有什么关系,现在还不得而知。但如果一凡的元魂是因为受到紫水晶的影响,那说明它就在附近!
待贫道明日在周边细细查找,便可真相大白。”
邋遢老道说完,又从兜里掏出一对手镯,一凡看那手镯上各缀着许多小铃铛。只不过一个是黄色铃铛,一个是红色铃铛。
“给他带上吧,黄铃铛的是小手镯,熟铜打造,能让佩戴者增加一些魔法防御。”
邋遢老道告诉海大桨,“红铃铛的这个叫避邪手镯,能帮助佩戴它的人保持头脑清醒,视觉清晰,躲避阴邪之物。”
“多谢道长哩。”海大桨感激的接过手镯,套在一凡手上,说道,“还不快谢谢道长?”
一凡现在对老道很有好感,看他除了有些邋遢,似乎不再猥琐。一凡学着大人作揖道,“多谢道长救命。”
邋遢老道哈哈一笑,摆手说道,“小物件,不值一提。”
一凡的神魂受到冲击,没过多久就睡着了。邋遢老道看看一凡,转头问道,“海施主,听说这孩子...”
海大桨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邋遢老道想问什么,他接过话来,“道长,您是想问一凡的身世来历吧?”
“正是。”邋遢老道点头,海大桨搬来一条凳子,用袖子擦了几擦,请老道坐下。
海大桨从腰间摸出旱烟袋,就着昏暗的油灯点着,他吧嗒吧嗒抽了两口,“不瞒道长,这孩子的确是老汉捡的哩。
说起来,那还是七年前的秋天,我那天想趁着虾蟹肥美,多捕一些卖点钱,就早早的出海,撒下渔网。
可是连拉两网都没什么收获,却远远的看到河口那边漂来一条小船。镇上的渔家我都认识,那条船从来没见过哩。
怪异的是船上没人,等我划过去看,没想到船舱里边躺着个两三岁的孩子,那就是一凡。”
邋遢老道有些激动,海大桨接着说道,“当时他身上穿着不菲的锦袍,只是沾满了土,额头上还有几道已经凝痂的血口子,不知道是死是活哩。”
一凡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海大桨扯过来长衫给他搭身上,又说道,“伤的不轻还不算,还有更可怕的哩,我发现小船那边插着好几支箭!
当时我就想,这多半是遇上了劫匪哩,或是惹到什么仇家,可是谁会如此狠心,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哩?
跳上小船,我发现一凡还活着,只是干脱的厉害。我赶紧给他喂些水,带回了边界镇。”
烟锅里的烟丝燃尽了,海大桨吧嗒几口,把那烟锅在脚边磕几下,又伸进系在烟杆上的烟袋里,挖出烟丝摁的紧实。
“老汉就是个打渔的。”海大桨叹了口气,“勉强活着罢了,孩子是带回来哩,可怎么养?我心思得找个好人家收留才是。
镇子上倒有人愿意收养,可这孩子去谁家都哭闹不止,单单在我这乖的很。左邻右舍的都说这是俺爷俩的缘分哩。
嗨嗨,就这样,这小子吃着鱼粥跟我到现在。他会帮忙哩,不嫌冬天冷,不嫌夏天腥,是个懂事的孩子哩。”
说到这,海大桨满是沧桑的老脸露出许多笑容。
邋遢老道点头,问有没有人前来寻找?海大桨答道,“老汉当时也托人打听过,但是一直都没什么消息,也不曾有人寻问。
因为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乡亲们见他命运坎坷,商量几回,就给他取名尨一凡,希望他一辈子都平凡平安。”
“姓尨?”邋遢老道有些意外,“为何没随施主的姓?”
“那哪能哩。”海大桨笑了,却感叹道,“老汉也一直等着哩,要是他的亲人找来,就把娃娃还给人家。
万一他爹娘哪天真找寻了来,看到自己的骨肉随了别人的姓,你说该有多伤心哩。”
邋遢老道默然,海大桨忽然想起来件事,“当时一凡戴着个银锁,上面是个‘尨’字。正因为如此,才给他取名尨一凡。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的姓,我这就取那银锁给道长看。”
第二十章 从长计议修行
海大桨从床头的樟木箱里找出一个小盒子,他将那盒子打开,摸出来已经有些发灰的银锁。
邋遢老道拿着那银锁仔细端详,神情也变的凝重,挺了挺驼背,邋遢老道叹息道,“应该就是了。”
“道长...”海大桨放下旱烟袋,不明所以的看着邋遢老道。
“不瞒海施主,”邋遢老道放下银锁说道,“这孩子的身世牵扯到一桩秘密,具体什么秘密,贫道现在不能说,知道此事的人越少,反而对一凡越好。”
海大桨觉得蹊跷,但他信任邋遢老道,为了一凡好,也不追问。
邋遢老道坐直身体,征求海大桨的意见,“依贫道看,一凡灵觉十足,是块难得的修行料子,不知海施主是否愿意他加入修行者?”
“修行者?可是修行什么哩?”海大桨对修行者一知半解,他虽然听说过,但不清楚是做什么的。
海大桨认为所谓的修行者,大概就是邋遢老道这般会术法的人。
“三英雄开启玛法大陆新篇章以后,那些继续抗击妖族,守卫人族的勇士,就是修行者。”邋遢老道再次看向一凡,“或许,这也是他的使命。”
海大桨将信将疑的问道,“那,那这么说三英雄的传说是真的?”
“那是自然。”邋遢老道继续说道,“在上古时期,那次大决战歼灭了大部分的妖族,后来的人族才拥有近千年的太平。
不过,仍有不少妖族溃逃,它们几次死灰复燃,妄想消灭人族。直到来自神龙帝国的三龙卫把魔王封印,人族才真正太平。
仿佛享受惯了歌舞升平,玛法各地疏于防备,内斗不止,人才也是青黄不接,导致近年来异象频生。
倘若那些妖族卷土重来,结果真是福祸难料啊。”
“道长,我听说各处都有大量驻军府兵哩,还怕那些妖怪?”
邋遢老道笑了,“海施主是只知其一,那些妖族的势力非常庞大,一些精怪魔王也具有一定的智慧,异常凶猛。
普通军士对付那些小妖尚可,倘若碰到厉害的妖族头目,就会非常棘手。这时候,就需要战力强大的修行者降妖除魔。
三英雄之后,世道太平,修行者作用不显,反而逐渐被世俗排挤。很多人被朝堂收编,成为金吾卫的一员,为王权效力。
至于剩下那些,有的占山为王,称霸一方,有的四海为家,江湖苟且,还有的修行者避世不出,隐于荒野。”
海大桨震惊不已,他捉了大半辈子鱼,也听过不少奇闻异事,但也只是当作听书般过过瘾。没想到,其中很多都是真的,修行者如此厉害。
但话说回来,谁都想有了不起的本领,可最终有几个如愿哩?恐怕战死的修行者,要远比货郎口中的英雄多的多吧?
如果去修行,就要面对那些凶猛的妖怪,这让海大桨一时接受不了,他没有立即答应老道,只说还需从长计议。
一凡虽然是捡来的,但海大桨十分疼爱,再说他才九岁,海大桨不愿让他承受那样的凶险。
“也罢,是要从长计议。”
邋遢老道沉吟片刻,嘱咐海大桨歇息,便出门往海边走去。迎着徐徐海风,他边走边思考着心事。
夏夜的海吹着泡沫,一层一层的铺上沙滩,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海鸟鸣叫,老道停下脚,盘坐在一块略平整的礁石上。
他面朝大海,努力坐直,双目微闭,气沉丹田,左手抱右手,拇指各自抵住手心,掐出一个‘太极阴阳八卦连环诀’,负阴抱阳入了定。
眼观鼻,鼻观心,消除杂念,无念无为,邋遢老道进入心静、念停、身安、气行忘我境界,让身体的灵觉发挥极致,去感触周围炁场的变化。
天道与人道同,天人相同,精气相贯,天人相应,天人合一。
原来,邋遢老道明白,单凭自己寻找紫水晶,无异于大海捞针。他想借助天地灵气,最大限度的激发炁场,去感知紫水晶的影响,从而锁定其位置。
此刻的老道竟然和白日里的模样判若两人,只见他状貌威严,周身泛出微微白光,显出几分神圣力量。
夜空中星辰倒挂,潮水不断冲刷着他脚下的礁石,激起的水汽久久不散,慢慢凝成白雾。那雾气越聚越多,逐渐把老道包裹在其中。
邋遢老道凭炁场观察,周围的事物慢慢朦胧,变成一片灰白。生命力强的,更白亮一些,生命力弱的,就灰暗许多。
邋遢老道努力拔高“视野”,一直高到可以“俯视”整个镇子。但他始终没感觉到一凡所说的紫水晶。
青砖小路、石台、紫水晶、骷髅精灵,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一凡灵魂出窍,到底被吸引去了哪里?
有个身影从北面森林里疾驰而来,快如鬼魅,直到邋遢老道旁边才停下。
他一身黑色装扮,蒙着黑色面巾,系在身上的披风被海风卷起,就像一团黑色烟雾,与旁边的白色水雾相比,令人感觉怪异。
黑影抬起手臂,竟然多出一把罗刹!
传说罗刹威力巨大,非常少见,最早为一个妖力强悍的魔王拥有,也有人见半兽人的统领使用过。
后来罗刹被缴获,人们发现这把斧子十分邪门,只有鲜血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越是杀戮,威力越大。
因它太过嗜血,罗刹被正统江湖视为邪器,禁止使用。
黑衣怪人抡起罗刹劈向老道,几道寒光刺进白色雾团,这是刺杀剑术!
白雾随风散去,里面却不见邋遢老道,那几道剑气深深刻在礁石上。黑衣怪人有些意外,站在那里四处张望。
“嗡”,黑衣怪人周围有八道光柱闪过,但他毫发无损,哈哈大笑。
邋遢老道站在黑衣怪人身后,淡淡问道,“我们可曾见过?”
方才老道察觉有异,有东西过来。他便利用水雾瞒天过海,还在原地布下困魔阵,等其自投罗网。只是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人不是妖。
困魔咒是道士修行者的秘术,能暂时封闭妖族心智,让其呆若木狗。如果战力足够强,亦能围困高等级怪物,端的厉害,对人却无效。
那人全身黑气翻滚,也不答话,邋遢老道掐诀念咒,手指向上一挥,“呼啦啦”又闪过一道金光。
那金光聚成一个大大的‘防’字,将邋遢老道笼罩住,犹如给他穿上一件黄金甲,这是神圣战甲术。
第二十一章 开法坛往生咒
神圣战甲术能大幅增加修行者防御力,削弱遭受到的物理攻击,非常神奇。
邋遢老道喝问那黑衣怪人,“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圣尊无人能挡,想活命的话就趁早滚,休要多事!”黑衣怪人冷笑几声,显然没将老道放在眼里。
“圣尊?”邋遢老道心中一跳,“圣尊又是何人?”
“你太高看自己了,今天先放过你,不过一个老道,休要再多事,哈哈哈。”
黑衣怪人纵身几个起落,沿着来时的路退回去,很快消失在森林里。
邋遢老道刚才经过炁场的内观和外巡,耗费了不少元气,也就任凭他去,无心追赶。
夜色变浅,星星也变的稀疏黯淡,邋遢老道静坐了一会,运行着小周天恢复精神。
天海交接处泛起了鱼肚白,几缕霞光偷偷刺破黑暗,渐渐将旁边的云彩染的鲜红。
就在霎那,金乌破晓,东方出现一个亮点,远远望去像极了红色的火球,又把那些云映的黄灿灿,红彤彤。
紧接着万丈光芒绽开,犹如无数条巨龙喷出金色、银色的瀑布,开始耀眼起来。
边界镇顶着朝阳,迎来了新的一天,明亮驱散阴暗,阳光洒在邋遢老道身上,仿佛给他披上一件闪亮新装。
“呼,”邋遢老道睁开眼,他伸伸胳膊,舒展个大大的懒腰。
他低头看看礁石上的那几道剑痕,足有两三指深,知道那黑衣怪人的战力很高,昨夜真要动手,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定。
明明是人,却一身妖气,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事?还有他提到的圣尊又会是谁?
邋遢老道想不出个头绪,干脆跳下礁石,大踏步走回镇子里。
经过海大桨门前,邋遢老道特意进去瞧了瞧,一凡拱着身子,还在呼呼大睡。
老道笑着摇摇头,海大桨在旁边说道,“道长,中午过来吃哩,保证好。”
“那最好不过。”邋遢老道忙点头,“看见晒的那鱼干,贫道都馋的走不动了。且先去找郑校尉,回头再来。”
海大桨见邋遢老道答应下来,心里很高兴,也是感激他搭救一凡。
知道老道不爱钱,海大桨就想给他做些好吃的,表达下心意,当下自去忙活准备食材。
邋遢老道找到振威校尉郑明,郑校尉正与县令杨永信商议如何处置那几个活死人。
看到老道来,郑校尉忙拱手问道,“尊师可用过早膳?”
郑校尉命人准备茶点,邋遢老道拿起块米糕塞进嘴里,“昨日事发突然,也不得空。天气炎热,事不宜迟,待会就处置了吧!
依贫道看,还是火化超度的干净,再用黑狗血生石灰镇一镇,便可绝了后患。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郑校尉巴不得赶紧处理完回营,杨县令听说那活死人的凶残,更是心慌不已。关押在镇里反倒夜长梦多,让他寝食难安,老道要处置,他们自然没有异议。
“那就有劳道长哩。”杨县令拱手说道。
杨县令派人在南门外搭建法场,郑校尉带来的军士则维持秩序。木柴、桐油、黑狗、石灰,诸般材料也已备妥。
待到午时阳气最盛时,邋遢老道开始了法事,孙纹心带着马六等人,将那三个活死人从监牢里拖出来,为了不引起民众惊慌,都拿符纸贴了,还用布盖着。
朴先生和蒋半钱的尸身被架在柴火堆上,有个老婆婆被挡在远处,呼天抢地的哭嚎。好在除了大山,没有别的人受伤,省却许多麻烦。
镇上的人听说有法事,就都跑来看,将那法坛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骆昊宁和丁克雷,以及另外几个闲汉远远的站着,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因为朴先生在边界镇的威望高,很受人尊敬,许多他的学生前来送行,连镇上的屠夫也亲自送来祭品。
廖善人端着木盘,献上酒水和果子,又领着阿罗站到法坛旁边,另一边是张财主和张小德。
这次事件给边界镇带来很大的惊恐,杨县令为了消除影响,在县丞县尉、主簿文书的簇拥下登上法坛。
他高声叫道,“乡亲们,不必惊慌,此次的瘟疫已被消除,道长会给这些遇难的人做法超度,都先回去吧。”
郑校尉下命驱散那些围观的人,邋遢老道登上法坛,他先拜见天君,焚化几张符纸,然后唱颂起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颂罢,那三个活死人也被推进柴堆,孙纹心眼含泪光,浇上桐油,亲手点燃焚化。
邋遢老道叫来几个军士,就在附近的土丘旁边挖坑。先用石灰在坑里铺底,再将所有的灰烬填进去,最后浇淋黑狗血掩埋。
都收拾稳妥,邋遢老道松了口气。
南城门悬有先王御书‘天下第一关’,银匾金粉,迎着日头格外光辉,散发出浩然正气。
邋遢老道之前思考良久,最后决定把法场设在此处,就是希望借用这等威严镇压邪气。
进了城门,邋遢老道看见一凡泪眼模糊的坐在那里。问过才知道,海大桨心疼一凡,就没叫他,等一凡睡醒,饭菜都准备好了。
海大桨便让一凡去叫邋遢老道,打听来老道在城外主持超度法事,一凡赶到时,已经不允许靠近。
听说朴先生也被火化,一凡忍不住哭起来。邋遢老道安慰起来,“活死人已没了灵魂,就是行尸走肉,他们不知疼痛,这是消除尸毒最好的办法。”
一凡想明白了,也就不哭了,他擦了擦眼泪,说道,“走哩,再不走菜就凉哩。”
他们一起往回走,一凡问老道,“那些可怕的怪物会再来吗?”
“来了也不怕。”老道想了想,“不管对付怪物,还是对付坏人,总会有办法。”
“坏人?”一凡边走边问道,“可是,有的人为啥要当坏人?”
“你还小。”邋遢老道笑了,“世人都有**,也会被迷惑双眼。有的人迷恋金钱权利,有的人迷恋名誉美色。
为了这些迷恋的东西,那些人常常走错了路,做下不好的事,就变成了坏人。”
“道长,我觉得你是好人,你有迷恋的东西吗?”一凡听的似懂非懂,好奇的问道。
第二十二章 美食不可辜负
听到一凡这么问,原本心情有些沉重的邋遢老道乐了,他伸手刮了下一凡的鼻子,“刚才说过,世人都有迷恋之物。
不过,别人迷恋什么我不知道,我最迷恋的,就是好吃的。”
“啊?”这个答案让一凡很意外。
邋遢老道笑着问道,“快说说,今天都有什么好吃的?”
一凡也被老道逗笑了,他回答道,“爷爷大早晨的就忙活,先去滩涂挖蛤蜊,又去捞了几只螃蟹,还有晒好的鱼干,还有剥好的虾仁。
我还从没见过爷爷做这么多好吃的,也不许我动。对了,陈爷爷也来了,带着一只大母鸡,还有一坛酒。
道长,爷爷他们说要感谢你哩。”
“这么多好吃的,那快走吧。”邋遢老道馋的都要流口水,拉着一凡小跑起来。
海大桨和陈老汉看见他们回来,忙搬了凳子,让老道坐下歇息。一凡端来一盆水,等老道洗的清凉,陈老汉也摆好碗筷准备开饭。
海大桨先前把做好的菜放在锅灶里保温,这会就一盘一盘的往桌上端,一凡坐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心里也是害馋。
邋遢老道夹起个大虾仁塞到一凡嘴里,一凡脸上洋溢着满足,开心的嚼着。
“道长,可别嫌弃哩,你救了大山又救一凡,这都是大恩情哩。”海大桨抱起酒坛给邋遢老道倒酒,“乡下没啥好东西,将就着吃点。”
邋遢老道也不客气,他端起酒碗一干而尽,点头说道,“好酒,这得用不少钱吧?”
“不多不多,都是应该的哩。”陈老汉连忙摆手,“真人不必挂牵,您尽管喝。”
邋遢老道放下酒碗说道,“让两位施主破费了,贫道机缘在此,何谈感谢?反倒是贫道占了便宜。”
“道长哪里话,来,这蟹子虽然不到最肥的季节,也是不错哩,快尝尝。”
海大桨把桌上的螃蟹、鸡蛋虾仁、辣炒蛤蜊、煎咸鱼,还有几碟干果都往老道面前堆,老道又笑着往一凡那边放,让他多吃。
陈老汉也给邋遢老道满满添上一碗酒,问道,“今日听说真人法坛超度亡魂,功德无量哩。尸毒的事可是了哩?”
“算是结束了。”邋遢老道点点头,他提着一只螃蟹,用力掰开蟹壳,“只是有些事情贫道还要查证。对了,大山怎么样?”
“大山醒哩。”陈老汉高兴的说道,“不仅醒了,还能吃些米粥,真人的大恩,陈家牢牢记住哩。”
“陈施主言重啦,大山以后会有出息的。”老道还有话想说,却被那蟹脚扎到嘴。
邋遢老道掰下来蟹腿扔在桌上,一凡偷笑,他告诉老道,“蟹脚里也有肉哩,咬开口子,用牙一挤就能吃到。”
“真的?”老道一试果真如此,两人乐的不可开支。
过了一会,海大桨把炖好的鸡汤也端过来,“这是陈老哥特意抓来的,肥的很,道长先尝尝哩。”
“好,好,一起吃,一起吃。”
邋遢老道把鸡汤推给一凡,让他使劲吃,快点长。老道还对一凡说道,“世间万物,唯美食不可辜负。”
海大桨不知道邋遢老道的口味,只好咸的辣的,清蒸爆炒,分散着做。邋遢老道却不挑,每样都吃的津津有味。
一凡被蛤蜊辣的吐舌头,老道却根本不怕,那一盘几乎都被他吃光,还捏着蛤蜊壳舀汤喝,看着好不过瘾。
三个老头边吃边喝,邋遢老道啃着咸鱼干说道,“真香,劳烦海施主明日再做些,贫道带着做干粮,要过几日才能回。”
“真人要去哪里?”陈老汉以为邋遢老道要走了,他却说还回来。
“那天一凡遇到的紫水晶还没找到,贫道先在附近转转。”邋遢老道告诉他们,“有人不让贫道管闲事,贫道还真管定了,我看他能奈我何?”
陈老汉一脸茫然,见邋遢老道喝了不少酒,以为他不胜酒力,开始说起醉话。
海大桨是知道紫水晶的,但那什么管闲事,他也是听不明白。
邋遢老道吃的痛快,还把干馍掰成两半,沾那汤汁吃。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碎银子,对海大桨说道,“一凡的心魂刚刚稳固,就不要去放牛了,留着这些银子补贴家用。”
“这怎么行哩?”海大桨急忙推脱,却被邋遢老道摁在手里。
“芝麻大的事不值一提。”邋遢老道笑着说道,“多做点鱼干就好,香。”
一凡看老道把一包银子当作芝麻小事,心想这老道可真有钱,但他同样好奇,既然老道这么有钱,怎么还穿的邋遢?
酒足饭饱,陈老汉拎起空酒罐说道,“真人,晚上去俺那吃哩。”
“哈哈,那贫道就不客气喽。”邋遢老道笑着点头,走到院子里。
海大桨把碗筷收拾下去,又给老道端来一碗蜜糖水解酒。
一凡乐的不用放牛,也跟着老道走进院子。邋遢老道哼起小曲,净是些‘闻君部内多乐徒,问有霓裳舞者无。答云七县十万户,无人知有霓裳舞’。
‘疑从魂梦呼召来,似著丹青图写出。我爱霓裳君合知,发于歌咏形于诗’。
一凡听不懂这些词句,就问老道唱的什么。
老道气定神闲,只顾自得其乐。一凡见他不答,也就不再问,蹲在旁边看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
老道又哼了几句,还伸过手来戳一凡,他说道,“一凡,这可是霓裳羽衣曲,里面有很多故事哦。”
“故事?”到底是小孩,一凡听到有故事顿时来了兴致。
其实是邋遢老道有心讲给一凡,他点头道,“这个故事,说的是有位皇帝梦见自己到了月亮上,还有仙女给他跳舞。”
“月亮上的仙女?嫦娥吗?我爷爷说过。”
“仙女可是多的很,不单只有嫦娥一个。”邋遢老道笑了,“我只是借用此曲,说的并不是那皇帝。
四百年前,几个大英雄拯救了玛法大陆,其中就有一个貌美如仙的女英雄。她叫红衣,是我师祖的至爱。
红衣最爱穿的那件战甲就叫霓裳羽衣,相传是天虹法师倾尽心血打造出来,蕴含着强大的魔法力,端的是件宝物。”
一凡听的入迷,忙问道,“那你师祖是谁啊?”
“师祖非常伟大,他和另几位英雄浴血奋战,击败妖族,封印了众多魔王,拯救了人族。
师祖还创立了培养修行者的白日门学院,镇守着邪恶的赤月峡谷。”
“那后来呢?”一凡追问道。
第二十三章 队正半夜敲门
“后来?”邋遢老道变的严肃起来,“后来,人族虽然打败妖族,但只有师祖活了下来。
那几位英雄要么战死,要么失踪,人族能安居乐业,能有如今的一切,都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啊。”
一凡最向往的就是英雄,听到这些,他也感叹道,“你师祖真了不起,可英雄不都是本领高强的吗?那些妖怪这么厉害?”
“傻小子,妖族比人族还要多。”邋遢老道笑了,“人族依靠文明发展,但妖族也在不断进化。更何况,还有那些恐怖的魔王,我这样的都不够它们塞牙缝。”
一凡觉得邋遢老道就是高手,打败僵尸,治愈尸毒,吓退大骷髅,虽然他看起来有点邋遢,但绝非凡人。
谁知老道却说自己不够魔王塞牙缝,一凡难以想象那是多可怕的妖怪。
“哈哈哈,不唬你喽,傻小子,逗你呢。”邋遢老道告诉一凡,“那些魔王确实厉害的很,但假若碰上贫道,怎么也能打掉它的牙。”
一凡放下心来,这时刮起一阵微风,老道抬头望向西南,那里泛起了黑色。他仿佛自言自语道,“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就要来喽。”
“白日门学院有很多修行者吗?”一凡内心对英雄的崇拜,还有对未知世界的好奇,都被邋遢老道撩拨起来。
“当然,白日门学院有上千人。”邋遢老道点头,“要不是有修行者保护人族,只怕人族的处境更加艰难。”
一凡还想继续问,老道仿佛知道他的心思,笑着说道,“以后你就知道啦,快进屋吧,要下雨喽。”
六月天就是孩子的脸,晌午还热的人焦躁,这会风大起来,那些乌云也迅速盖了过来。
再看头顶,半边明媚半边黑暗,壮观之余,让人不禁感慨自然的力量。
大雨很快落下来,豆大的雨滴噗噗的钻进地面的灰土,砸出来一个个的小坑,又连成一道道细流。
半空里就像挂起一道巨大雨帘,雨水瓢泼般,不停的淌下来。酷热消失一空,甚至让人有了些凉意。
邋遢老道坐在屋里,头顶却有水滴下,海大桨尴尬的给老道挪位置。原来是雨水太大,茅草房又漏了。
老道看着到处漏雨的房子,皱起了眉头,“这可怎么住?海施主,不如等雨停了,就找人来修修。”
“是哩,早就想修一下...”海大桨也是很无奈。
一凡不愿意躲在屋里,他其实喜欢下雨,下大雨。不仅可以蹚水玩,要是水积的多,还能找几根木头,假装出海的渔船。
海大桨和邋遢老道闲聊着等雨停,陈老汉打着油纸伞找过来,他跑进屋里说道,“这雨来的可真急哩,前脚出门,后脚就下,还好带了伞。
真人,咱们一会去吃饭哩,都快做好啦。”
“施主如此客气,贫道反而添扰喽。”有好吃的,邋遢老道的心情很愉悦。
“嗨,真人的大恩情,吃饭哪能够哩。”陈老汉看雨一直下,干脆也坐在旁边,“真人,您尽管吃,都是些乡下土味,不嫌弃才好哩。”
邋遢老道笑了,“哈哈,那贫道就厚下脸皮喽。”
一凡戴着草帽,在雨里玩的不亦乐乎,他想去抓知了猴。
夏日雨后最适合捉知了猴,一是雨水将洞穴冲开,易于发现。泥土也变的松软许多,知了猴会趁机破土而出。
二来,知了猴的洞穴被水淹,就不得不爬上来逃命,因此很容易抓。
陈老汉却说道,“抓啥知了猴哩,一会就去吃,我炸了好多知了猴。”
“这雨来的快,去的也会快。”邋遢老道站了起来,“差不多快停了。”
没过多大会,那雨果真停了,只是淅淅沥沥,零星的飘着雨滴。
一凡觉得邋遢老道很神奇,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差点以为老道是会呼风唤雨的龙神。
他们来到陈家时,牛春花已把饭菜备齐,她先给大山喂了半碗米粥,还去打来一坛酒。
邋遢老道摸了摸大山的脉象,“他恢复的很快,已经好转很多。”
“真人,您快请坐。”陈老汉邀邋遢老道上坐,老道让一凡坐在旁边。
牛春花见老道亲近一凡,便问道,“真人,您莫不是有意收一凡为徒哩?”
“哈哈哈,”邋遢老道笑起来,他不置可否的说道,“这还得看海施主的意思。”
牛春花很聪明,猜出来是海大桨不舍得,她拽着海大桨的胳膊说道,“老海头,你糊涂哩。
真人若有意,岂不是天大的好事,感谢真人都来不及,你咋还不放手哩?”
“他大嫂,还不知道外面什么样,哪敢让他个小孩去?”海大桨苦笑道,“再说万一他家人找来了,咋整?”
“也不怕一凡听见,”陈老汉附和道,“要是他家人想找,这么多年,咋还不来?说不定,说不定...”
陈老汉怕一凡听了伤心,就没接着说下去,吭哧半天扔下一句,“跟着真人学本领,总比放牛强吧?”
一凡早就习惯了,他左耳进,右耳出,只对满桌子饭菜感兴趣。
陈家准备这顿饭可是用了心,除了炸知了猴,还有烤鹿肉、红烧兔肉、蘑菇炖鸡、萝卜炖鲫鱼,当然还少不了海边常见的清蒸大虾、辣蛤蜊。
“先吃饭。”邋遢老道移开话题,他喝了一口酒,“众施主莫担心,世事皆有缘分,自然有说处。”
看见牛春花坐在一边,老道招呼她来吃,牛春花说道,“真人先吃,女人不上桌哩。”
“这什么道理?一起吃。”邋遢老道有点气不过,“咋就不能上桌吃饭啦?玛法大陆只知道三英雄,却不知还有三位女英雄!”
“真人都说话了,就过来哩。”陈老汉让牛春花在桌角坐下。
邋遢老道这才满意,他说道,“满桌子饭菜都是你的功劳,若排顺序,你得先吃,我们都要等着。”
“真人说笑哩。”牛春花还是有些局促。
邋遢老道吃的高兴,直夸赞好手艺。
吃过饭,他们又说了很久镇上的事。
牛春花看着一直昏睡的大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她心头泛起许多忧愁。
“道长都说哩,恢复的好哩。”陈老汉对老伴说道,“你去歇了吧,我先看着。”
牛春花刚进里屋,外面就有人敲门,陈老汉问是谁,那人回答孙纹心。
“原来是孙队正。”陈老汉把门打开。
孙纹心抱拳问道,“真人可在?”
“在哩。”陈老汉以为孙纹心有啥要紧事,就让他进来说话。
第二十四章 兽族三大分支
孙纹心抱拳说道,“打扰真人,属下是城东驻军孙纹心,有事想请教。属下明晨即随郑校尉回营,怕是等不及。”
邋遢老道点点头,认识此人不错,曾为牛春花仗义执言,便问道,“但说无妨。”
“今日在法坛,属下触动颇深。不瞒真人,那几个活死人,都是跟随属下多年的弟兄。”
孙纹心黯然说道,“只可惜他们不仅没能博个功名,反倒化作一撮黑灰,属下实在是痛心不已。”
“队正还需释怀,尸毒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有灭顶之灾。”邋遢老道表情严肃,“生死有命,贫道已将他们超度。活死人已非人族,对它们切不可有怜悯之心。”
“真人,如果感染尸毒必然救不得,那这人...”孙纹心疑惑的看向躺在床上的大山。
“孙队正,你可在不满贫道对你的弟兄见死不救?”邋遢老道不喜被人质疑,脸上露出几分不悦。
“属下不敢。”孙纹心低头说道,“属下只是好奇,真人莫怪。”
邋遢老道背着手站起来,他走到孙纹心身边,叹了口气说道,“孙队正,你不知晓其中利害,也怪不得有疑问。
能救得,自然有救得的因缘,救不得,也有救不得的理由。
道士一脉起源与大夫和巫祝,救死扶伤乃是根本。
贫道自然愿意能多救几人就多救几人,只是拔尸毒的事其实处处被动,全靠机缘,由不得你我选择。”
“多谢真人指点,属下明白了。”孙纹心再次抱拳道。
邋遢老道点头,“队正可还有其他事?”
“真人,若只是此事,属下断不敢来叨扰。”孙纹心说道,“属下想起多年前的一件蹊跷事,恐怕也和活死人有关,所以前来报禀真人。”
“僵尸?”邋遢老道让孙纹心说下去。
“属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僵尸。”孙纹心讲述起来,“多年前,属下还隶属于巡弋王城周边的鹰扬卫。
在一次追击半兽人的行动中,竟然落入它们布置的陷阱。我们当时差点就交代在那里,后来被一个奇怪的老者搭救。
属下现在回想起来,那老者的诸般表象,竟然和活死人非常相像。”
“有这等事?”邋遢老道很是惊讶,“半兽人一向肢体发达,智力却迟缓,它们会布置陷阱伏击?
那老者倘若是活死人,又怎么会出手搭救?”
邋遢老道让孙纹心讲下去,见他们两人说起正事,陈老汉就去泡了茶水端过来。
孙纹心左右看看几人,欲言又止,邋遢老道摆手,“无妨,既然此事和活死人有关,这几位多少都了解一些,或许也能有些线索。”
“如此也好。”孙纹心接着说道,“陈老哥前几日提过尸毒,尚未来得及问询。属下当时从那老者口中,也听过尸毒这两字!”
“到底怎么回事?”邋遢老道变的更严肃起来,恐怕找到了尸毒的源头。
孙纹心说道,“真人,您也知道,自从老国王远征封魔谷,比奇王城安稳了许多年。
就算偶尔出现几只妖怪,多数也是变异的癞蛤蟆、毒蜘蛛、稻草人此类。如果被鹰扬卫发现,就被拦截击杀,造不成什么影响。
但那一次,我们接到命令,说是发现了半兽人的踪迹。武骑尉带领我们出发,沿着比奇河畔往下游方向追击。
半兽人属下也见过,与往常不同的是,我们发现那些半兽人里面,居然有个通体发绿的半兽人战士。”
“半兽人战士?厉害吗?”一凡听的稀奇,忍不住问道。
邋遢老道告诉他,“一般半兽人能活三十年,如果它们活过三十年,便会进化为半兽人战士,还能活五十到一百年,并且皮肤也变成墨绿色。
或许那半兽人战士已经存活了许多年,所以才比普通半兽人更有战斗经验,以及更强大的战斗力。
半兽人战士通常将它们吃过的动物骨头当武器。但半兽人战士多在沃玛森林活动,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它们出现在了比奇?”
“真人猜不透,属下更是不知。”孙纹心回忆起来,“武骑尉带领我们围剿半兽人,它们是身强体壮,但并不太难对付,而那个半兽人战士明显不同。
刚和半兽人战士交手,一个兄弟就被那骨头棒子打倒,生死不明。我们几个人展开围攻,没想到它且战且退,居然把我们引入布满食人花的陷阱里。”
“半兽人竟然又有进化,难道是那魔王复活了?”邋遢老道紧皱眉头,自言自语道。
孙纹心紧张的问道,“真人可是说它们的教主?”
“教主?”一凡好奇的问道,“兽人也有教主?”
邋遢老道点头说道,“最早是没有的,创世神开辟玛法大陆以后,兽族和人族和谐相处了上万年。
后来兽族变的强大,不知为何想要灭绝人族。在兽族的进攻下,人族的生存受到严重威胁,幸亏出现了神秘种族相助。
好景不长,玛法大陆发生了一次神秘大爆炸,神秘种族也跟着消失不见。人族有了文明,依靠之前学到的知识建立起国家。
兽族则分化成尼耳、半兽人、奥玛,经过漫长的岁月,逐渐形成古老的三大教派。它们的统帅便是祖玛教主、虹魔教主、沃玛教主。
人族之间,兽族之间,都经历过多次分分合合。后来还出现了新的妖族,但兽族始终是妖族的主力,在历次人魔大战中,给人族造成巨大损失。
最后神龙帝国的英雄们带领人族浴血奋战,击败妖族,虹魔教主被封印在封魔谷,祖玛教主被封印在边远的盟重省。
因为沃玛教非常邪恶,又是活动在靠近王城的沃玛森林,为消除这个巨大威胁,沃玛教主被处死在沃玛寺庙中。”
一凡咋舌道,“原来不仅有教主,还这么多哩?为什么不把妖怪都杀掉?”
邋遢老道笑了,“兽族虽然包含三大分支,但存在于玛法的妖族,还包括赤月妖群、牛魔妖群,以及后来出现的虫族、僵尸族、骷髅族。
这六大妖族的数量远多于人族,怎么杀的尽?这还没算各种小妖怪。
况且,英雄们发现那些魔头,尤其是教主,似乎都具有神秘的邪恶能量。若把它们杀死,几百年后还会复生,只有封印才能有效囚禁。
但沃玛教主不同,它可以凭借沃玛教众的鲜血和生命献祭立即复活,所以被历任国王严厉打击。
不过,沃玛妖族被清剿的最频繁,恐怕没有机会进行那邪恶仪式。”
第二十五章 再赴昔日陷阱
“国王之前不是派出远征军吗?没把它们都消灭吗?”一凡听说有这么多妖族,心里开始担心起来。
“臭小子,怕什么,”邋遢老道笑着说道,“那些妖族都是很久以前就存在了,它们虽然厉害,不也被人族打败了?
在神龙帝国三龙卫的率领下,经过数次惨烈大战,人族最终获得胜利。人族消灭了大部分妖族,魔王都被封印镇压。
不过,虽然在比奇很少看到妖族,但并代表它们不存在,外面依然有很多凶险。
现在的人在享受着太平盛世,又有谁还记得那些与邪恶势力生死搏杀的勇士?
三十年前,妖族异动,国王远征封魔谷,发现那是因为封印泄露,招致妖族聚集。那些妖族被远征军剿灭以后,再没有成群出现过,但它们肯定还有残存。”
海大桨在旁边问道,“道长,你刚才提到兽人教主那么厉害,它们如果复活那还了得?”
“如今修行界衰落,如果它们复活,会带来大灾难。”邋遢老道解释说,“兽人三大教主各自拥有不同的邪恶能量,不仅有妖众,它们还蛊惑一些人族信仰、供奉。
教众的念力积累,就是在给魔王招魂,帮助它们逃脱封印,早日重返世间。
倘若教主复活,必然会带领妖族势力卷土重来,那人族就在劫难逃。不过,这只是贫道的猜测,并非就是如此。
孙队正,你接着说说那陷阱的事吧。”
“真人,”孙纹心接着讲起来,“那半兽人战士闯出围攻,却把我们引进陷阱。看上去平坦的河滩,追进去以后,突然从地下冒出十几株食人花。
两个弟兄猝不及防,都被伤到,附近还出现了几只毒蜘蛛。而武骑尉他们被半兽人阻挡在外围,一时攻不进来,情况十分危急。”
“有备而来?这还真是蹊跷。”邋遢老猜测道,“食人花并不稀奇,平时隐藏在地下,待猎物靠近时,就会窜出地面突然袭击。
但因为食人花不能移动,其实并不可怕,只要将它引出地面,很容易远距离的击杀。
这种花怪也是一种药材,道士修行者常用的毒粉,就需要用到食人花的叶子、花朵,还有果实炮制。”
“在那些食人花、毒蜘蛛、半兽人的攻击下,又有两个兄弟倒下去。”孙纹心睁大了眼睛,“眼看我们撑不住,旁边的树林里冲出来个人。
那是一个披着蓑衣的老人,他帮我们挡住食人花和毒蜘蛛的扑咬,我们才得以突围出去,退入树林。”
邋遢老道纳闷起来,“那老者不怕食人花和毒蜘蛛?”
“确实不怕。”孙纹心回答道,“那老人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只是,只是他的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和那活死人十分相像!”
说到这里,孙纹心后怕的微微发抖,邋遢老道困惑的说道,“可是如果老者是活死人,他不攻击你们,而去搭救,这实在令人费解。会不会是看错了?”
“真人,这正是疑问所在,属下确实亲眼所见,不会有错。”
孙纹心继续回忆起来,“当时,属下看那老者不怕妖怪,即使被攻击到,仿佛也不怕疼痛。
属下提醒那奇怪老者小心,可他根本不理睬,喉咙里模模糊糊的念叨着‘石鼓’。
属下一直不明白什么是‘石鼓’,现在想想,应该是‘尸毒’二字。”
“那老者说出尸毒?这更离奇怪哉!”
邋遢老道难以置信,“一旦感染尸毒,要么暴毙身亡,要么变成僵尸害人。更重要的是,除了尸王,僵尸不会言语。”
“真人,属下这才以为尸毒有救。”
孙纹心站了起来,“后来那老者离去,我们汇合武骑尉全歼半兽人。等再返回寻那老者,早已消失不见,哪还有半点踪迹。”
邋遢老道坐不住了,他对海大桨吩咐一番,随着孙纹心一同回营。
老道要求振威校尉郑明留下孙纹心做向导,他想前往当初孙纹心一行人遭遇伏击的地方查探究竟。
郑校尉应允,天不亮就率军返回南海大营。
邋遢老道领着孙纹心和马六往西门方向走,来到海大桨院门外,就闻到诱人的香气。
海大桨正在给邋遢老道煎炸咸鱼干,老道也不怕烫,捏起一块塞进嘴里,一脸的享受。
一凡斜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海大桨包起咸鱼和烤馍,他无奈的说道,“这小子睡觉不老实,小时候爱蹬被,大了就到处滚。”
老道笑着接过咸鱼和干粮,“一凡是块好料子,他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好的。这房子也找人来修修,银子若不够,我这里还有。”
“够哩,够哩。”海大桨忙不迭的答应。
邋遢老道他们从北门出城,孙纹心说道,“真人,那件事已过去多年,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线索。”
“且去看看再说。”
三人来到比奇河边,这条河流经整个比奇省,还贯通着北海和南海。
边界镇外有座横跨比奇河的木桥,省却了渡口等船的周折,位置非常重要,有驻军守卫。
过了桥,孙纹心凭着记忆在前带路,往比奇河上游走去。一直走到太阳落山,孙纹心说道,“真人,大概就是这里。”
邋遢老道擦擦汗,顾不得歇息,他看看周围,并无异常。又站在一块石头上四处张望,还在不断的掐算什么。
马六小声问道,“队正,道长在干啥哩?”
“望气。”孙纹心告诉马六,这是修行者的望气之法。
“咦?”邋遢老道指向东边问道,“往那边是不是有个池塘?”
孙纹心点头,不过他说这边比较邪气,驻军平时也不来。
邋遢老道心里有数了,他说道,“今晚就在这歇吧。”
马六生起篝火,拿出干粮分给他们充饥。老道咬了几口,感慨道,“出了城镇,就指望不着汤汤水水喽。”
“真人,俺有办法。”马六机灵,他卷起裤腿下河,很快捉来几条鱼。
将鱼收拾干净,放进小锅里炖汤,等水煮沸,捏上点盐,闻着鲜香扑鼻。
“你倒是会生活。”邋遢老道笑着说道。
第天一早,邋遢老道在河边筛选出不少石子,孙纹心虽不知他有何用途,却也没问。
孙纹心说道,“真人,早就没了当时的痕迹,但属下可以确认,肯定是前面那片林子。”
“好,去瞧瞧。”邋遢老道把石子装进口袋,“走吧,但愿能找到那老者。”
第二十六章 老者到底是谁
孙纹心在前面领路,马六负责断后,他对这片林子有着莫名的恐惧,走在最后反而让他心安一些。
几个人进入树林深处,发现这里不仅没有闷热,反而让人感觉冷飕飕。
别说飞禽走兽,就连吵闹的蝉鸣也听不到。往里看,树挨着树,藤缠着藤,非常浓密,天空都快被遮蔽住。
孙纹心和邋遢老道走的快,马六跟在后面磨蹭,他走着走着,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马六爬起来,发现手上的古铜戒指不知掉在哪里。
“真倒霉。”马六拍拍身上,郁闷的蹲在那找。
古铜戒指不值钱,但如果无故丢失军备物资,真要追究的话,也会被打军棍。马六好不容易在落叶下面找到古铜戒指,等他站起来,前面已不见了那两人。
“队正,道长,你们等等?”马六有点慌,喊了几声没人应。
周围的藤蔓和灌木弥漫出一层雾气,听着还有淅淅沥沥的声音传过来,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马六从军多年,也听说过不少精怪秘闻,此刻他感觉到不妙,不敢再随意走动。马六紧握着手中的铁剑,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盯着有声音的方向。
等那声音近了,马六发现竟然是一只巨大的毒蜘蛛,并且迅速朝他爬过来。
寻常拇指大小的蜘蛛都不多见,而这只蜘蛛居然大如磨盘。它头顶两颗拳头大的眼睛,嵌在两边很是瘆人,剃刀般的口器来回扫荡,锋利无比。
大蜘蛛全身覆盖着一层皮质硬甲,更恐怖的是,那蜘蛛体内还藏有大量的毒液,对普通人来说,有着致命威胁。
眼看那毒蜘蛛越爬越近,马六的手脚直发抖,心也要从喉咙里狂跳出去。
面对这大蜘蛛,马六自觉胜算不高,他担心再出现别的怪物,便倚在一棵树前,不停的呼喊,“队正!道长!救命啊!”
救兵没来,那雾越来越浓,毒蜘蛛停下脚步,举起胸前一对巨大的螯肢,露出藏在后面的惊人螯牙,它要进攻了。
只见那螯牙呈管状,尖头滴着绿色的毒液,牙根殷红如血,不知被其祸害了多少生灵。
毒蜘蛛突然扑上来,马六急忙躲过去,他跃倒在一边,抡起铁剑回手就砍,却被那层皮甲挡住,伤害甚微。
那蜘蛛十分灵活,等它再冲过来,马六已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眼看那骇人毒牙就要刺入马六体内。
“嘭嗵嗵”
危急时刻,马六听到身后有人赶来,一张画着古怪图案的符纸破空疾驰,贴在毒蜘蛛身上,又瞬间化为一团火球。
“吱吱吱”,虽然隔着皮质硬甲,毒蜘蛛也受伤不轻,怪叫着往后退。
不等毒蜘蛛逃走,紧跟着又是一团火球炸开,那毒蜘蛛悲鸣几声,八爪朝天倒在地上,已经被打死。
来的正是邋遢老道和孙纹心,邋遢老道走向毒蜘蛛,孙纹心过来就踹了马六两脚,斥责道,“你跑哪去了?要是怕了开小差,先问问这剑答不答应。”
马六刚才被吓的浑身湿透,这会又被孙纹心呵斥,蹲在一边不敢答话。
“队正不必责罚,这也怪不得他。”邋遢老道将那只毒蜘蛛的螯牙剜出,小心翼翼的用布包起来。
“真人,你这是?”孙纹心过来帮忙,邋遢老道说道,“这毒牙虽然吓人,却是修行者制作药粉不可缺少的材料。
应该离牛家庄遗址不远了,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另外,贫道似乎感觉出了那股影响心魂的能量,你们要小心谨慎。
这片林子怪异,兴许还有食人花、毒蜘蛛之类的怪物,不要走太快,提高警惕。”
孙纹心将凌风剑擎在身前,马六紧紧的跟在后面,再不敢距离太远。
邋遢老道唱颂起净秽咒,“玄天正气,黄老之精。吐水万丈,荡涤妖氛。三魂守卫,七魄安宁。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邋遢老道对他们说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阴邪终不压正。人也是如此,越胆怯,越容易被邪物侵扰,越勇敢,就越有正气,就不会被轻易蛊惑。”
走了半个时辰,树木变的稀疏起来,邋遢老道指着前面,“看,那就是牛家庄遗址。”
孙纹心看过去,果然是一大块空地,中间是个池塘,还架着一座小木桥。周围像是农田,但都被荒废许久,杂草丛生,没了耕种痕迹。
马六走的燥热,他看到前面有池塘,就要过去洗一洗。
“不要去。”邋遢老道叫住马六,又转身对着身后喝道,“施主是什么人?跟了有段路程,就请现身罢!”
孙纹心听说后面有人,先是吃了一惊,立即招呼马六分头堵截。
他们两个挺着武器,左右围上去,那树后面站着一个身穿蓑衣的老头,他动也不动,只是盯着孙纹心。
邋遢老道也跟过来,孙纹心急忙说道,“真人,就是他,那个神秘老者!”
“我明白了。”瞧那老者表现愚钝,邋遢老道点了点头,他左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右手向前一指。
“叮铃铃”,老者头顶出现一轮明月,纵然是白天,也清晰可见。
原来老道发现那人神志不清,心智蒙蔽,便施展出心灵启示重新点醒。
那老者长吁一口浊气,瘫坐在地上,令人惊奇的是,他竟然流出两行眼泪,口中喃喃道,“三十年了...”
“你是谁?”邋遢老道有些惊讶。
蓑衣老者伏地感激道,“老汉姓牛,打小就在牛家庄生活。”
老道又说道,“你不是人。”
孙纹心已有所猜测,马六非常震惊,这老者如果不是人,又是什么?
邋遢老道发现有人尾随,起初他以为是前几日的黑衣怪人,后来感觉此人气息十分微弱,时隐时现,辨别不出是人是妖。
看到牛老汉,邋遢老道瞧出异样,确实如孙纹心所说,这老者像极活死人,只是没怎么有攻击性。
待老道施展道法,点醒牛老汉的心智,他才能吐出完整的字眼。
“唉,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人是鬼。”清醒后的牛老汉说道,“老汉迷迷糊糊的,就是觉得这片地方熟悉,便在周围游荡。”
邋遢老道告诉牛老汉,“牛家庄已经没了,剩下的只有遗址。”
“对,对,啊!”牛老汉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当年牛家庄爆发了一场可怕瘟疫,全村人都发狂而死!”
第二十七章 找到尸毒源头
牛老汉悲声说道,“老汉那两个儿子惨死,造孽啊。说到底,都怪那不成器的二子,是他带来瘟疫,害了村寨,真是造孽啊。”
邋遢老道望着牛老汉问道,“那你是怎么逃过劫难,又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唉,说来话长,二子那天发病,被活活打死,那场噩梦老汉永远难忘。”牛老汉回忆道,“谁知到了第天夜里,老汉在半睡半醒中,听见外面很多人在叫喊奔跑。
老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打开门刚想出去看,就冲进来个人把我扑倒。那人全身血肉模糊,看不出来是谁,老汉用尽全力将他推到一边,挣扎着逃出屋外,那真是地狱般的场景。”
邋遢老道叹息道,“那是被感染的人尸毒发作了。”
“真是哩。”牛老汉浑身发抖,接着说道,“很快,村里充斥着凄惨的叫声,还有那些发疯的吼叫,此起彼伏,到处都是。
老汉先躲了起来,后来被抓伤的地方实在疼痛难忍,还不如死了痛快。老汉支撑着走到院子里,那有一眼井,投井自尽得了,起码能落个全尸。
老汉跳进井里失去了知觉,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见有个尖锐的声音说话,让老汉站起来。
说来也怪,老汉睁开眼,发现自己不在井里,而是一个闪着紫色光芒的屋子,也没有其他人。
老汉说不出话,那个尖锐刺耳的声音是从黑暗中传来的,说老汉中了尸毒。
因为泡在水里,又恰巧被法阵镇压,竟然没有异变,只能算半个僵尸。
那声音说了几遍可惜,还说是他复活了我,以后要让老汉听他的吩咐做事。”
邋遢老道想起一凡也曾遇到过紫水晶,心道恐怕这两件事之间也有联系。他问牛老汉,“你可看到说话那人的样子?
是不是个大骷髅?那紫色光芒是不是一块水晶宝石发出来的?”
牛老汉摇头,“说话那人始终没有现身,老汉也没注意是不是宝石发出的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哩?牛家庄呐?”
“牛家庄发生尸毒事件,官兵前来搜查过几遍,捉到的活死人,连同遇难的尸骸都被焚化。”邋遢老道回答道,“由于村子变成不详阴地,就被改建成法阵镇压。你是因为跳进水井里,才躲过那次搜查,也算是机缘巧合。”
“难怪老汉只见到一个大水塘,却没了村子。”牛老汉痛惜道,“老汉看那屋子里搁着许多骷髅头,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多半是什么异教。
老汉当然不会听从他们去作恶,那还不如再死一回。后来那人数次三番威胁老汉,只是见老汉坚决,就采了老汉的血后消失不见。
老汉再清醒过来,就发现躺在这片树林子里。”
孙纹心感激牛老汉,他说道,“不知前辈是否还记得多年以前,多蒙前辈出手相帮,挡住那些食人花的攻击,我们才能突围逃脱。”
“唉,”牛老汉看着孙纹心,长叹了口气,“老大和你长的像,二子混账,老大却忠厚善良哩。老汉帮你们,能减轻点心中的罪恶,就当作替二子赎罪吧。”
“原来如此。”邋遢老道点头,又话锋一转,“边界镇前几天闹发尸毒,可与你有关?”
“道长,老汉绝不敢为非作歹。”牛老汉否认,“老汉哪也没去过,清醒时只在这周围游荡,绝不远离。
这里也极少有人来,除了前阵子来过一个和尚。”
“和尚?”马六紧张起来,低声问孙纹心,“队正,怕不是小贵子斩杀的那个和尚?”
邋遢老道追问牛老汉怎么回事,牛老汉说道,““那天老汉躲在树林中浑浑噩噩,不料被个路过的和尚发现。
老汉又不曾对那和尚做什么,可那和尚上来就要抓我,说要为民除害。老汉不曾作恶,也不甘被捉,只好逃跑。
和尚紧追不舍,用手中的念珠将老汉绊倒。老汉一时着急晕了过去,发生什么事就不知道了,只是醒过来,再没看见那和尚。”
“如果贫道没猜错的话,那和尚应该是被你所伤,后来和尚毒发身亡。不知道他怎么掉进比奇河,顺着河流漂到边界镇,又被孙队正发现,引发那场风波。”
“这,这怎么可能?”牛老汉慌忙说道,“那和尚五大三粗,老汉怎么可能伤到他?”
邋遢老道告诉他们,“你虽然身中尸毒,却并未完全发作。清醒时,你与常人无异,活死人的状态下,却是力大无穷,寻常人难以抵挡,那和尚也未必拿的住你。
可能那和尚大意了,才染上尸毒。你既然这么多年都在这附近,可知道是谁破坏了牛家庄的风水阵?”
“老汉自从苏醒起,就见是这番布置。”牛老汉又摇头,“没见有人破坏。”
马六好奇牛老汉这些年吃什么,牛老汉想了想,说他好像从来没吃过东西,但也不觉得饥饿。
牛老汉说道,“这种不生不死的日子当真煎熬,今日幸得道长法力,能重获片刻清明,也是了无遗憾。”
邋遢老道转身走到树林边缘,他看着那池塘愁眉不展,“这就怪了,难道是刚布置好就被人下黑手?又会是谁干的呢?”
“真人,”孙纹心跟到邋遢老道身边,悄悄问道,“牛老汉该如何处置?”
邋遢老道一时也没有主意,两人正在商量,马六喊叫起来,“道长,不好啦,快来哩!”
牛老汉的脸色突然变的难看,眼里全是血丝,他急促的颤抖着,将身体蜷缩为一团。马六上前察看,牛老汉却暴起扑向马六。
听到马六惊呼,邋遢老道急忙赶回来,马六被牛老汉追的狼狈不堪,绕着一棵树不停转圈。
邋遢老道掐诀念咒一气呵成,喝道,“困!”
“嗡”,牛老汉周围冒出八道光柱,它们旋转着围成一个囚笼状,把牛老汉困在其中。
孙纹心问马六怎么回事,马六答道,“这老头原本好好的,忽然就朝我扑过来。怕是那尸毒又发作了,这老头不能留。”
“是那股能影响心魂的邪恶能量,它就在附近。”邋遢老道说道,“牛老汉这么快又发作,必然是那股邪恶能量的原因。
我这里有一些朱砂,你们两人各取小粒含在舌下,可起到镇静安神的效用。”
第二十八章 骷髅精灵现身
孙纹心和马六按邋遢老道的吩咐,取出朱砂含在口中。
邋遢老道转过身,他下定决心,也不管牛老汉这会能不能听懂,缓缓说道,“人妖殊途,尸毒对人族终是大患,这种存在状态,想必牛施主也是痛苦。
不如由贫道施法,帮施主超度了去,也好早入轮回,重新做人。”
原本暴躁的牛老汉被困魔咒困住后,很快安静下来。邋遢老道说完,牛老汉竟然微微点头,全是血丝的眼睛里流出眼泪来。
邋遢老道心生可怜,他再次使出心灵启示,帮牛老汉恢复神智,还问道,“施主可有什么遗愿?贫道尽力完成。”
“道长愿意超度,老汉感恩不尽,胜过不生不死万倍。”牛老汉感激涕零,他又看了看孙纹心,“哎,天命如此,不知还能否再见老大。老汉这就去九泉之下,给牛家庄的父老乡亲们告罪。”
邋遢老道默然,待牛老汉说完后撤了道法。他掏出一张符纸贴在牛老汉额头,吩咐孙纹心和马六两人去准备木材。
邋遢老道就在树林边布置出一个简易法场,等堆好木柴,老道告诉他们,“活死人不知疼痛,把他抬进去吧。”
邋遢老道念诵起往生咒,焚烧干净后,他选了一处向阳的土坡,将那些灰烬埋下。
“没想到你们用在此处,也算积了功德。”邋遢老道摸出早晨捡来的那些石子,在牛老汉坟头周围摆出一个渡魂阵,指引其往生方向。
做完这一切,邋遢老道拍了拍手,对孙纹心和马六说道,“边界镇出现尸毒的来龙去脉算是清楚了。
贫道有些事情未了,还要在这里寻找线索,你们倘若有事,可沿来时的路返回。只要在天黑前走出树林,便无大碍。”
“郑校尉命令我们服侍真人,不如就等真人忙完,我二人再回去。”孙纹心说道,“如果有什么杂事,真人也好有帮手。”
邋遢道长点点头,“如此也好,那就再辛苦两位。”
三人歇息片刻,邋遢老道带着孙纹心和马六忙碌起来。
老道绕着牛家庄遗址仔细查看,对他们说道,“早晨挑选出的石子,都经过上百年的流水冲刷,蕴含有相当的活水之力。
贫道本想用它们来修补这处法阵,但看这法阵已被破坏的彻底,灵力早已泄露殆尽。如果不经大工程重建,修修补补也无济于事。
我们今晚就歇在此处,余下的这些朱砂,你们撒在池塘周边,贫道自有用处。”
这片空地被森林包围,天黑的格外早,等他们布置妥当,还不到傍晚时分,头顶就已经看不到太阳。
有些余光从缝隙里照进来,映的那片树林鲜红,不仅毫无美感,更显的诡异恐怖,仿佛与外界隔绝。
邋遢老道还在思索着牛老汉的事情,看到眼前场景,他不禁感慨道,“当真是林下夕阳,梦一场。”
停下歇息时,马六拿出来干粮分食。忙碌了好一阵,他们就着咸鱼干,吃起来也是香。
邋遢老道嘱咐马六,“一会就生起篝火,不要用池塘里的水,也不要靠近,晚上更不可随意走动。”
马六点头答应,他担心木柴不够烧,便趁着还没完全黑,起身去找木头。
不一会起风了,邋遢老道慢悠悠的啃完一块饼子,抬起胳膊,用脏兮兮的袖子抹嘴。他伸展几下,凝神静气的打坐在池塘边。
马六抱着许多树枝和干草回来,因为有风刮着,篝火很难点着。马六试了几次都不行,和手里的火镰怄着气。
孙纹心忍不住笑起来,他向池塘那边望去,挂着微风,里面的水却纹丝不动。孙纹心很是惊讶,这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那风吹过草地,不知名的野草此起彼伏,像是起舞,又像是跪拜。吹过树林,树木也发出呜咽呜咽的悲鸣,像是哭泣,又像是吟唱,唯独那一潭静水,安谧的过分。
一种不安的情绪在悄悄蔓延,等黑暗完全笼罩下来,终于完成了最后的酝酿。
风停了!
小草不再挣扎,树林也显的阴森颓然,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
来了!
幽暗的树林深处闪现出红光,那是一双眼睛,伴随着“呼呼”的喘息声。那眼睛只是远远的看过来,并不靠近。
邋遢老道腾的站起来,他手一扬,两道符纸飞上天空。
“呼啦啦”,符纸在老道头顶展开,化作两个大字,‘防’和‘魔’。
黄色的‘防’,蓝色的‘魔’分别罩住老道周身,点映出金闪闪和蓝幽幽的光芒。
这是邋遢老道迎战来敌,施展出的神圣战甲术和幽灵盾,可以给他增加防御力。
邋遢老道本以为蹊跷出在水塘里面,所以先前围着水塘用朱砂布置一番。打坐入定后,耐心的等待那邪物出现。
树林里的东西不再往前,朱砂布阵全都白费。不过,邋遢老道并不怕,他径直朝树林那边走过去。
“鬼鬼祟祟的什么东西?”邋遢老道靠近树林停下,手里捏着一道符纸,远远的喝问。
那双红色眼睛从树林里钻出来,随后出现在邋遢老道面前的,是一具血红的大骷髅。
“桀桀桀”,大骷髅佝偻着腰,粗壮有力的手,拖着两把乌金刺。红色的躯体散发着邪恶的气息,正是骷髅精灵。
邋遢老道冷笑两声,“没想到还真是骷髅精灵,那些魔王先把你派来送死吗?
不过说来也是,你这种不入流的角色,就算多死几次,也没什么。”
“桀桀桀,好一个愚蠢无知,又弱小不堪的人族。”骷髅精灵发出刺耳的尖笑,“只要有黑暗圣地魔法源泉,死有什么可怕的?
桀桀桀,只不过是一场轮回,圣尊大人赐予我们永生!
对了,圣尊大人只是被阴险狡诈的龙卫封印,暂时陷入沉睡而已。你们这些蝼蚁不要得意,等到圣使降临,圣尊就会苏醒,那时候,就是你们人族的末日!
至于本尊,虽然不敢和圣尊相提,但对付你这个弱小愚蠢的人族,还是绰绰有余!
桀桀桀,你们这些多管闲事的修行者,王城怕你们,将你们排挤疏离,你们却还阿谀奉承。如今要劳烦本尊动手,真是麻烦的很!”
“住口!”邋遢老道打断骷髅精灵,凛然斥道,“少做那些痴心妄想的美梦,妖族历来为世道所不容,贫道这就送你归西!”
第二十九章 圣尊邪恶计划
“嘭嗵嗵”,邋遢老道将手一抬,紧接着飞出一张符纸,直冲那骷髅精灵而去。
符纸贴在骷髅精灵身上,又迅速化作一团火焰爆燃起来。
“桀桀桀”,骷髅精灵怪笑道,“不知死活的臭道士,就你这种精神力,怎么奈何得了本尊?还是本尊送你归西好了。
不过在这之前,本尊要先用这对叉子,在你身上戳几个窟窿玩玩,桀桀桀。”
骷髅精灵挥舞着手中的乌金刺扑了过来,邋遢老道闪在旁边,他不慌不忙,依然摸出纸符贴向骷髅精灵。
只见一团又一团的火光炸开,骷髅精灵被烧灼的黑红斑驳,虽说不致命,但也让那骷髅精灵不好受。
骷髅精灵变的有些迟缓,扑了几下都扑空,那乌金刺左右挥舞,也没能伤到邋遢老道。
“吼!”骷髅精灵有点恼羞成怒,它吼叫一声,动作又快起来,力道也增加不少。
邋遢老道有些吃力,那骷髅精灵躲开灵魂火符,突然用那对乌金刺横扫过来。老道躲避不及,被一下子打翻在地,骷髅精灵狞笑着走过来。
“桀桀桀,弱小的人族蝼蚁,你现在还敢藐视本尊吗?”骷髅精灵将乌金刺逼在老道胸前,低下头问道,那硕大的紫红色脑袋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邋遢老道喘着粗气问,“紫水晶可在你手里?”
“死到临头了还管闲事,真是愚蠢至极!”
骷髅精灵得意的说道,“你要是向本尊求饶,本尊兴许一高兴,推荐你做个尸界小头领,胜过一命呜呼啊,桀桀桀。”
邋遢老道不理骷髅精灵提出的条件,他继续追问紫水晶,“紫水晶失踪了几百年,你想用它做什么?”
“圣尊大人的计划岂能被你看透?你马上就要死了,告诉你又能怎样?”
骷髅精灵说道,“有了这颗紫水晶,圣尊大人就能源源不断的召唤妖族,你们这些卑鄙的人族,末日到了!
桀桀桀,到时候,所有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对了,还有那美妙动听,胜过赞歌的哀嚎。”
骷髅精灵仿佛陶醉在那情境之中,邋遢老道趁其不备,摸出来那枚毒蜘蛛牙齿,猛然插在它眼眶里。
“吼!”骷髅精灵吼叫着后退几步,举起手里的乌金刺就往地上胡乱戳,而老道早已跃到旁边躲开。
“卑鄙的人族!本尊要把你剁成肉酱!”
那毒牙上全是毒液,骷髅精灵的头慢慢变绿,更加显得狰狞恐怖。它发疯般怒吼着,扑向邋遢老道。
“你若交出紫水晶,我饶你不死!”邋遢老道依然手捏符纸,只是不知从哪又多了一把银蛇剑,站在那里十分威严。
银蛇剑外形弯曲,挥舞起来活灵活现,像极一条白蛇。它能帮助道士增加不少道力,是道士修行者都喜爱的兵器。
骷髅精灵举起那乌金刺左右横扫,但因为中了毒,动作迟缓许多。
邋遢老道见骷髅精灵再不答话,亦不浪费口舌。他用银蛇剑架住乌金刺,又连续激发数道灵魂火符,呼啸着砸在骷髅精灵身上。
在银蛇剑的道力加持下,灵魂火符的威力增强不少,那骷髅精灵被打的缩成一团不动弹,只剩下“呼呼”的喘息声。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邋遢老道喝道,他握着银蛇剑缓缓走上前去。
“桀桀桀,你赢不了,愚蠢的人族。”骷髅精灵突然笑起来,全是骨头的躯体,却慢慢变的模糊不清。
“不好!”邋遢老道担心有诈,急忙退后几步。等再去看时,眼前除了一堆杂草,哪还有什么骷髅精灵?
“上当了!”邋遢老道狠捶一下自己,他睁开眼睛,果然发现自己依然坐在篝火旁边。
孙纹心站在旁边望着远处,马六因为吹篝火,被熏的满脸乌黑。
“真人,怎么了?”孙纹心见老道举动异常,走过来关心的询问
“没事。”邋遢老道摆摆手,他缓了一下又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听到什么奇怪声音?”
孙纹心和马六面面相觑,只是来回摇头。邋遢老道叹了口气,“是贫道小瞧了它,竟然织造出一个幻境,哼!”
“真人,什么是幻境?”孙纹心取出水囊,递给邋遢老道。
邋遢老道接过去喝了两口,把刚才的经过告诉他们。马六惊讶的问道,“这么说,那就像是一个梦?”
“幻境和梦境又不同,梦境多是自发,而幻境是借助那些具有极强灵气的宝物,独立打造出来的平行空间。
如果那宝物足够强,就能造出世间万物,‘杯中日月,壶里乾坤’,说的就是幻境。
幻境存在于现实世界中,却又独立在现实世界外,很是奇妙。”
孙纹心听的新奇,马六更是茫然,老道又说道,“你们就当作一场梦来看吧。
不过,在幻境之中发生的事,就算在现实世界中看不见,但也真实发生过。
如果人在幻境中被杀死,你们虽然看到贫道还坐在这里,却已经死了。”
“真人,幻境竟然如此邪门?”孙纹心紧张的问道,“现在该怎么做?”
“回去吧。”邋遢老道想了想,“那骷髅精灵被我打伤,在幻境里,那只是它的映像投影,伤不到它本体。
但同样会让它本源受损,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来作恶。”
孙纹心和马六护送着老道连夜返回边界镇,进了城已接近晌午。
孙纹心正待告辞回营,赶巧碰着陈老汉收摊回来。
“真人回来哩。”陈老汉远远的打着招呼,他连车子都不要了,紧赶慢赶的来到邋遢老道身前。
陈老汉跑的急,他气喘吁吁的说道,“真人,好,好消息哩!”
“慢慢说,不要急。”邋遢老道问是什么好消息。
陈老汉抚着胸口说道,“真人,昨天你们出发后,你猜怎么着?”
孙纹心等不及陈老汉卖关子,带着马六就要离开。
陈老汉伸手将他们拦住,“孙队正,别急着走哩,中午吃过饭也不迟。”
孙纹心无奈,邋遢老道笑了,“是什么好事呦?”
“你快说啊,”马六有点着急,“队正还要回大营复命,咋还不让俺们走?”
陈老汉摆摆手,难抑心中的激动,“那天中午,大山醒了!”
“哦?”邋遢老道有点意外。
“大山不仅醒了,都能下地走,说话也正常哩。”
陈老汉擦拭着眼角,“他娘高兴的不得了,就盼着真人回来,要好好的答谢哩。”
第三十章 傻人也有傻福
邋遢老道没料想大山居然恢复的这么快,他欣慰的说道,“傻人有傻福,这可真是件好事。”
“可不是哩。”陈老汉只顾得低头抹泪,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问老道,“真人此行可是顺利哩?”
“还好,总算是查清了边界镇尸毒的来龙去脉,不白走一回。”
“那就好,那就好哩。正想念真人,没曾想就遇见,正赶巧哩。”陈老汉邀请邋遢老道,“真人,一起去吃饭哩。”
陈老汉拉着孙纹心,不由他分说,拖着就往回走。孙纹心见陈老汉热情,就让马六返回去推那车子。
还没进院门,陈老汉就冲屋里叫道,“孩他娘,快出来哩,真人回来了。”
“呦,回来哩。”牛春花烧开了锅,正准备给大山做点吃的。听见邋遢老道来了,忙领着大山走出来,扯着大山给老道跪下。
牛春花一个劲的道谢,邋遢老道将他们扶起来,上下打量着大山。
大山消瘦了许多,不过状态很好,眼睛明亮有神,手上的伤也基本愈合,完全没有前几日奄奄一息的样子。
邋遢老道摸了摸大山的脉象,忍不住拍手叫好,他告诉陈老汉夫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人好命呐。”
牛春花感激道,“还不都是托了真人的福。”
“机缘巧合只是其一,虽说大山不幸中毒,但经过这一回,再有两位施主的心头血,已经重新点醒他心智,一扫之前的愚钝。”
邋遢老道笑了,“心智开窍几乎等同一条崭新生命。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两位施主的拳拳爱子之心啊!”
“真人,”陈老汉问道,“您是说大山不傻啦?”
“正是。”邋遢老道点头。
陈老汉和牛春花高兴的要跳起来,对这老两口来说,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好?就连孙纹心和马六也都感觉十分神奇,更对那老道刮目相看。
牛春花擦着眼泪,招呼大家坐下,先吃些瓜果解解热气,几个人走了一晚也是劳累,便都不客气。
牛春花和陈老汉开始准备饭菜,大山问道牛春花,“娘,俺还去陈叔那里打铁不?”
“还打啥铁哩,你这身子骨还没恢复完全,等以后再说。”
牛春花笑着说道,“既然真人说你心智开窍,那就去学几样别的手艺养家糊口。再不济,跟着你爹做小生意,也胜过整日出力打铁。”
“是哩,没听过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陈老汉在旁边说道,“虽说都能挣点钱,但谁不想捡个轻快的?
你想想,打铁就得每天围着那火炉子转,烟熏火燎的,你娘是不忍心哩。明天我就告诉陈铁匠,咱以后不去哩。”
“你闷在家里好几天,出去走走哩,这也不用你。”牛春花心里高兴,也想让街坊邻居看看现在的大山,便叫他出去溜达。
大山走出门,看着周围是那么的熟悉,却又有些新奇。
沿着大街往北,右手边是一排宽敞的商铺,临街的窗口挂着大招牌‘金银宝石’。不知道谁还把两桶酒放在了门口,那是首饰店,张财主的家业。
大山往里面看了几眼,那座用来熔炼金银的火炉灭了,旁边胡乱堆放着木柴。
那炉子曾经就是他的梦想啊,陈老汉说过,要是他能学好手艺,再托人进去做个帮手伙计,下半辈子也就不愁吃穿了。
或许是因为天热,铺子里没几个人,橱柜摆列着各样首饰,造型各异的戒指、手镯、项链,都很别致,那几个掌柜还在仔细的清点。
那些首饰大多都是金银铜铁打制,也有不少以海里的贝壳、珊瑚为原料。张财主可是仔细人,少了任何一件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几年,常有外地的商人前来挑选,来的人多了,张财主又瞅到了新财路。
他在首饰店后面盖起一座大客栈,还在旁边开起典当铺,以及寄存东西的仓库,不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
大山停留片刻就离开了,这里毕竟不是寻常人随便来的地方,说不准一会就有人赶。
继续往前,远远的望见铁匠铺,还能听见里面传出来叮当作响的声音。铺子外面晾着许多打磨一新的兵器,闪闪的耀眼。
不过,那都是些寻常武器,匕首、铁剑、短剑、青铜剑之类。以陈铁匠的手艺,怕是锻不出更好的兵刃。
想到这,大山脑海中蓦的闪过孙纹心那把漂亮的凌风剑。
要不是那把沾有尸毒的凌风剑,他还会像往常一样过着普通日子,每天在陈老汉的吆喝下起床,每天在老师父的呵责下抡着大锤,每天在牛春花的数落下吃饭睡觉。
这些事情突然涌在大山眼前,让他感觉有些疲惫,他打算回家,一转身,却看到了一凡。
一凡低着头蹲在学堂门口,因为朴先生的遇难,学堂这几天没有授课,许多学生都乐的不用上学。
听说上面新派来一位先生,一凡就经常跑来看,他多么希望来的是朴先生。虽然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凡,你蹲在这干嘛?”大山走过来,纳闷的问道。
“没,没干嘛。”一凡赶紧擦掉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但已被大山看在眼里。
大山也蹲下来,拍了拍一凡的肩膀,“我娘说哩,朴先生是最好的人。”
“唉...”九岁的一凡也有了愁绪。
一凡缓过神来,想起大山前两天还中毒垂危,今天就能出门了。他惊喜的问道,“大山哥,你好哩!”
“好哩。”大山也是想逗一凡,笑着说道,“还不多亏你一泡尿!”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大山又问道,“你今天没去放牛哩?”
“不去哩。”一凡回答道,“那老道说我元气受损,要多休息,他还给了爷爷许多银子。大山哥,你还去打铁吗?”
“不知道哩,我爹娘都不想让我去了。”
“哦,那以后干嘛呢?”
“谁知道哩,可能跟着我爹做小生意吧,不然还能做什么?”
一凡和大山就蹲在那里,说着各自的打算,但他们都很迷茫,陷入一阵沉默。
“得来,”大山站起来说道,“你想那么多干啥哩?你还是小着呢,该发愁的是我哩。”
一凡忽然问道,“大山哥,你是不是该娶媳妇啦?”
“你个臭小子!”
一凡拔腿就跑,大山在后面紧追,两个人笑着闹成一团。
但在乡下,还有什么比娶媳妇、生娃娃更重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