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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日昆仑     追星逐月txt下载     追星逐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八章 初一十五

    燕山,东猴顶。

    “武功方面小女子甘拜下风,但因家族的关系,对暗器方面还略有心得。你我相距十丈,由小女子发射暗器,如果三次皆不中,情愿束手就擒,任凭发落如何?”

    无极僧心想,如果以强硬手段将这个女孩抓住,一定会招来强大的反弹,反倒不美。如果能够让她心悦诚服,岂不更好?以自己的武功,天下已没有人能够用暗器伤得了自己。

    想到这里爽快的对黄亦可道:“好,一言为……”

    “定”字还没有说出口时,黄亦可袍袖轻扬,仿佛一阵寒风吹过,一捧细不可见的牛毛银针从袍袖中射出,直奔无极生的面门和胸前射来,毫无征兆,令人措手不及。

    无极生微微一笑,轻舒右手,将功力聚集在紫金钵盂上,一招“神龙吸水”使出。

    说也奇怪,那些泥面门和胸前只有三尺距离的牛毛银针突然改变了方向,全部被吸进了紫荆泊于之中,一根不剩。

    黄亦可倒吸一口冷气,如此内功,简直匪夷所思,娇叱一声:“再接一招试试!”说完双手一晃,变戏法一样的掏出了两只黄金镖,一前一后向无极打去。

    这一招有个明目叫做“初一十五”,来当年的暗器怪杰郭凤举所授。郭凤举早年闯荡黑道时将这一招传给了黄非凡,黄非凡又将这一招传给了自己的妹子。

    黄金沉重,无极再也没有办法使出“神龙吸水”的功夫,将之吸住,只得伸出钵盂老老实实的朝金镖照去,嘴里说道:“如此贵重的暗器,怎可浪费?贫僧收下了。”

    黄亦可娇笑道:“原来大师也见钱眼开呢!”

    眼看着两只金镖就要落入钵盂,被照单全收,突然间,途中生变,本来极速飞行的前面那一只镖突然停顿了一下,后面那一只标镖顿时撞上前面那一镖,这样一来,两只飞镖方向全变,由原来的笔直飞行变成一上一下,一支飞向无极面门,另一只插向无极小腹。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且离得很近,一般人两只标镖全都躲不过,有些江湖高手能够躲过一只镖,却躲不过另外一只镖,正所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一招的名字由此而来。

    好个无极僧依然站立不动,只是右手轻晃,将紫金钵盂旋转着抛向空中。

    钵盂高速旋转,好像飘浮在空中一般,并不下落。

    与此同时,无极右手一拨,左手一弹,那本来已经改变方向的两只黄金镖,再一次改变方向,如同两头被驯服的野兽,老老实实地往悬浮在空中的钵盂飞去。

    “铛……铛”!两声锐耳的金属交击声传来,金镖依次落入钵盂,无极缓缓伸出右手接住,说不出的安详、潇洒,一派世外高人的风范。

    黄亦可见状脸色大变,“我不信你能接住我下面这一自上而下的招式!”

    说完掏出一物往空中扔去。

    自上而下攻击的暗器虽然少见,但也并非没有,无极双眼紧盯着飘在高空的暗器,脑中正在思索哪几个门派有这种奇特的招式,眼看着暗器越飘越高,无极突然想起一事,脸色大变,暗叫一声:“不好,上当了!”

    只见那件飞在高空的“暗器”突然间爆炸起来,除了发出剧烈的响声外,还散发出五彩缤纷的火花!

    那不是什么自上而下的暗

    器!那是一个像山寨示警的特制礼花,无需动手点燃,只要用内力暗暗捏碎其中的装置,短时间后便能爆炸。

    巨大的响声在山谷间回荡,树枝上的雪花也被震落下来,无极用不能自信的眼神看着这一切,脸色渐渐的变得有些铁青,露出了一丝杀气。

    他提聚功力,一步一步朝黄亦可走来。

    黄亦可不负所托,终于向山寨发出了警告。

    此刻她站立当场,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看着缓步走来面露杀气的无极,露出了轻蔑的眼神……

    在山坡的另一侧,朱能正挥舞镔铁双戟和韩战四人作生死之战。

    朱能的武功属于硬马硬桥,而寒战的武功胜在灵动无比,总的来说,二人武功不分上下,如果朱能单独和韩战正面作战,时间一久,朱能必胜。

    但今天情况不同,韩战有三个帮手相助,那三人都是边军中一等一的斥候,除了清宫优秀以外,也是真的上过战场,四人配合起来后,朱能就不是对手。

    此时的朱能因为没有听到黄亦可示警的动静正在替山上担心,因此拿出全身功力和四人拼命。

    寒战四人游走不停,不一会儿便在朱能身上刺上一剑砍上一刀,因而此时的朱能如血葫芦一般。

    好在韩战四人占据上风,不愿意和他拼命,否则朱能早已死在当场。

    但就是这样,时间一久,朱能还是同样支持不住。

    时间一点点过去,朱能虽然点穴封住穴道,想制止流血,但一用力伤口又再次崩开。

    朱能心中长叹一声,出师未捷身先死,自己从小立下志向,要成就一番大业,但天下太平,无仗可打。

    现在燕王朱棣准备起事,正是用人之时,但自己却糊里糊涂的死在这里,真是心有不甘。

    朱能猛的挥舞右手铁戟,拨开两把砍刀,左手铁戟正要趁势刺出时,后腰一痛,中了韩战一剑。

    朱能扭转身躯,他知道长此下去,自己必死无疑,索性在临死前和韩战同归于尽,省得窝囊的死去。

    他狂吼一声,一招“铁树开花”,双戟横扫直劈,不顾旁人,只奔韩战而去。

    韩战剑如灵蛇,脚踩奇步,并不正面交锋,只是缠斗,一时间兵器交击声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突然眼前一黑,好不容易才撑住,知道自己已经快油尽灯枯,心中不禁惨然。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从山那边传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停下脚步,放下兵器往空中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朱能一眼看出这是和山寨约定的示警信号,知道黄亦可已经成功报警,顿时精神一振,趁着韩战三人目瞪口呆的时候,朱能将双戟插回后背,就地一滚,顺着雪地往山谷滑去。

    韩战手下待要追赶,却被他伸手拦住。

    “朱能已经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成不了威胁,现在已经有人向山上报警,因此攻打山寨乃是当务之急。”说完带领三人施展出轻功,急速往山顶奔去。

    浙东沿海。太平村。

    刚刚给村里孩子教完书的铁铉,带着张秀静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张老爹的茅草屋方向走去。

    秀静

    的身后自然跟着石头。

    “我爷今天一早出海,应该打了不少东西,秀才,你今晚可有口福了,可以好好喝一顿……”

    说到这儿,张秀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家里没酒了,我去再打一点,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自打你来了,爷爷喝酒比以前多了不少……”

    “但是爷爷也有遗憾呢!那天跟我说的……”铁铉面有忧色的说道。

    “咦,我怎么不知道呢?”

    铁铉先是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才缓缓的说道:“爷爷那天跟我说,他岁数大了,最想喝的酒,是我和你的喜酒……”

    张秀静一听顿时满脸通红,“原来你也是个不正经的……”

    “人伦大礼,是天下最正经的事呢!”铁铉居然摇头晃脑的说起来。

    “我去打酒了,不再听你胡言乱语……”秀静红着脸,飞也似的跑了,石头很自然的跟了过去。

    铁铉站在原地,看着秀静远去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语道:“爹,你说的没错,这种平静的生活才是我要的。”

    此时天色阴沉,已是初冬季节,当日彤云密布,当秀静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时,铁弦的眼光落在了天边的云层间。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可是这南方的冬天哪来雪呢?”

    铁铉怀着一种独特的情怀,嘴里自言自语的念叨的一些诗词,潇潇洒洒的往张老爹的茅草屋走去。

    离茅草屋还有五十丈时,铁铉已经闻到了。张老爹煮海鱼的味道。

    还有三十丈时,铁铉停下了脚步。

    短暂的停歇过后,铁铉将夹在腋下的书卷轻轻的放在一块大石头上,提起功力,慢慢的走进了茅草屋。

    屋里依然是香气扑鼻,但铁拳已经完全失去了食欲。

    张老爹尴尬的坐在角落,两男一女,三个陌生人却大摇大摆的坐在正中。

    “铁铉?”坐在中间的那个年轻女子发话道。

    “正式在下,三位有何见教?”铁铉面露微笑,淡淡的问道。

    斯波义美见铁铉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顿时眼前一亮,抛了一个眉眼,面露笑容道:“林坤林大人安排过来的,你应该知道,船在哪里?不知为何,这个张老爹居然一无所知。”

    铁铉的大脑飞速旋转,自从那天黑风偷袭过后,铁铉已经对林坤产生了怀疑,所以见对方提起林坤,更是提高了警惕,只是表面上不露声色。

    铁铉顺着他们的话语道:“没有我的允许,张老爹当然不能告诉你们有关船的事,想要看船跟我来吧。”

    说着铁铉就要将三人往外引去,他早已看出这三人身份诡异,又是林坤介绍来的,想必更是不怀好意,只是害怕对方拿住张老爹做人质,或者直接伤害张老爹。

    斯波义美三人一听这话,便撇下张老爹,跟随铁铉往外走去。

    “我回来了,看我今天给你们买的什么酒?惠山黄酒!今晚你们有口福了。”就在这时,张秀静打了一大壶酒,兴奋地走进了屋内,紧跟身后的是石头。

    斯波义美停下脚步,先是狐疑的看了一眼张秀静,当她把眼光落到身后的石头时,牙缝里突然挤出几个字:“沈……追……星……”

第三百九十九章 螳螂捕蝉

    浙东海边。太平村。

    铁中英第一个作出反应,只见他身子一晃,如鬼魅一般闪到斯波一义美面前,双手如鹰钩,一爪抠向面门,一爪直奔小腹,完全没有了书生的儒雅模样,招式狠辣之极。

    沈追星的突然出现和铁中英的突然发作,都出乎对方三人的意料之外,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林坤安排接应的人竟然会来暗算,反应都慢了一拍。

    直到铁中英的鹰爪到了面前,斯波义美才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同时挥掌下拍,试图接住下面一爪。

    铁中英前爪落空,后爪和斯波义美下拍手臂相碰。出乎斯波义美意料之外的是。对方的鹰爪没有被拨开,反而就是缠住了她的手臂,顺势往下一拉。

    斯波义美疼的大叫一声,原来她的手臂竟被铁中英硬生生的抓下一块肉来,顿时血肉模糊,左臂不能动弹。

    铁中英刚想再接再厉,趁着对方手臂受伤,一爪捏碎斯波义美的咽喉,但左右同时传来风声。

    左边一拳掀起狂风朝铁中英头颅砸来,右侧镰刀走弧线,直接朝铁中英腰部割去,招式阴损,正是潘球和人头如草联合杀来。

    铁中英迅速往左平移,躲开镰刀的同时,一记鹰爪击向来拳。

    他本想故伎重施,黏住对方后顺势抓拿,哪知道乓球的拳力浑厚之极,拳头如钢锤一般坚不可摧,根本没有可以抓拿之处,铁中英只觉得一股大力由对方拳中袭来,钻入手臂,直奔自己心脉而去,忙急速后退,如老鹰般飘往身后。

    双方这才站定脚步,互相对视。

    斯波义美骂了一句:“八格!为什么?你疯了吗?”在她眼中林坤就像一条狗一样,任其拿捏不敢出格,所以她想象不出林坤的手下铁铉,为什么要暗算自己。

    铁中英并不理睬,只是对身后的张秀静喊道:“快带着你爹和石头赶紧离开,这里由我来应付,这些人危险之极!”

    “原来你们这些人是沈追星的同党……”斯波义美似乎理解了一些,只是奇怪,为什么沈追星看上去有些怪异,但既然找到自己的仇人,便将一切抛出脑后,再也不去思考背后的原因,只是对潘求和人头如草吼道:“你们先缠住他,我来作法对付沈追星。”

    说完盘腿而坐,双手摆出一个个奇怪的印结,给人们感觉不像是来自于倭国的武功,倒是和密宗的功夫有几分相像,一会儿的功夫双手和面门变得通红,同时低低吟唱起来,如疯如癫。

    潘求挥拳,人头如草挥舞镰刀,直奔沈追星而去,都希望替斯波义美,报了大仇立下头功,但却被铁中英挡住。

    此时的铁中英哪里还是那个书生的模样,宛如一只呼啸的猛禽,在屋内来回盘旋。只是空间狭小,有许多功夫无法施展。

    当老爹见无人理睬,已经寻着墙壁,慢慢的走到了门口,他见秀静担心铁中英,不肯离去,便拽着她的手道:“快走,你在这里反而让他分心。”

    秀静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她这一走石头也跟着你去。

    眼见着仇人就要离开,潘求加紧了攻势,人头如草,将大镰刀插回背后,手搭腰带,抽出小镰刀,朝即将离去的沈追星飞去。

    飞刀旋转不休,发出呜呜的声音,摄人心魄,但飞到一半时,却被铁中英的鹰爪一把叼住,扔在地上。

    人头如草大怒,双手同时拔出两把飞刀朝沈追星飞去,两刀盘旋,走不同的

    路线。

    再看铁中英如同一只低飞的雄鹰,飘忽间,双手一前一后接下两把飞刀。

    人头如草,见如此这般尚不能奏效,急切之间将剩余的二十一把飞刀独特的手法全部发了出去。

    一时间二十一把飞刀在狭小的空间内飞舞盘旋,好像一群吸血的蝙蝠在屋里乱飞,随时准备吸食人血,同时发出呜呜的嘈杂到吓人的声音。

    潘求见此情景也吓了一大跳,他还是第次见到人头如草,发出这么多的飞刀,忙躲到一旁,替斯波义美护法。

    此时铁中英用双手已经接不过来,只见他两手握住两把飞刀,左右拨挡。

    哪知道人头如草这套刀法确实罕见,每当飞在空中的飞刀被铁中英拨挡后,就要落地之时,人头如草在远处运起内力,双手飞舞,那些飞刀居然在他的内力控制之下,重新盘旋起来,且角度更加刁钻,令铁中英防不胜防,忙得不亦乐乎。

    只是人头如草内力损耗巨大,脸色苍白,额头上出现了黄豆粒大小的汗珠。

    显然如此行功控制飞刀,也不能持久。

    此时的铁中英苦不堪言,如果在野外的空旷之处,他可以更大限度地施展鹰爪门的武功,同时可以轻松的脱离对方“飞刀群”的袭击,但他不能出去,害怕其中的一两柄刀伤害到不会武功的秀静和张老爹,还有至今没有完全恢复神智的沈追星。

    如此一来,铁中英内力也是耗费甚巨,在不知道挡了多少刀之后,终于有一刀砍中了铁中英的手臂。

    铁中英手一慢,盘旋在空中的飞刀便朝他身体蜂拥而来。

    “秀才!”一声凄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不知何时张秀静因为担心铁中英又闯了回来,见此情景,忍不住叫出声来。

    铁中英心中暗叹,自己虽然丢了性命,却依然不能保护自己的爱人。

    眼见着盘旋飞舞的飞刀不但要夺去铁中英的性命,秀静同样会死在刀下。

    突然间石头站在了二人身前,只见他双手挥舞,也不知道有多少道真气由他体内发出,众人只感觉到狂风大作,那在空中盘旋的飞刀,忽然间都变成了秋天的落叶,被狂风吹向了一边,定在小屋的房梁和屋顶之上。

    吱吱嘎嘎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是因为飞刀的原因,还是因为沈追星真气的原因,整个房子即将坍塌。

    铁中英大叫一声不好,搂起秀静的腰肢便冲了出去。

    石头很自然的也跟着冲了出去。

    潘求见势不妙,一把抱起正在做法练功的斯波义美用身体撞破窗户窜了出去,也不管已经精疲力尽的人头如草了。

    轰隆一声,房屋坍塌,人头如草被压在了里面,生死不知。

    此时潘求本想带着斯波义美逃离,但见斯波义美行功做法已到最关键时刻,再看看铁中英似乎也内力不继,而且还受了伤,更重要的是沈追星虽然武功高强,但此刻似乎有些问题。

    潘求本能的感觉到现在是天赐良机,只要他能够杀了沈追星,斯波义美一辈子都会对他感激不尽。

    不过要杀沈追星,必须先杀了眼前这个铁铉。打定主意后,潘求抖擞精神,挥舞铁拳,朝铁中英扑去。

    此刻的铁中英已经内力不济,正在强行支撑,哪里还是潘求的对手。

    几招过后,便被潘求一拳击中,飞出丈外,吐出一口鲜血。

    要再上前一拳结果了铁中英性命时,一旁的秀静看出了问题的实质:这个石头实际上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智出了问题,好在由于自己救了他,他却听自己的话。

    想到这里,便试着对石头喊道:“石头快去打那个大块头!”说着用手一指潘求。

    话音刚落,石头便如一阵风一般飘了过去,挥拳便朝潘求打去。

    这一番打斗甚是精彩。

    二人同时挥拳,都是快速绝伦。

    乒乒乓乓,一阵拳脚过后,潘求摇摇晃晃的退后几步,眼中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原来虽然是二人同时出拳,看上去双方都不闪避,但潘球的拳接触到对方的**时,却好像一拳打在云朵之上一般,看上去有,感觉确实无。相反对方的每一拳都能实实在在的打到自己,只是对方似乎没有刻意施加多少内力。这让他既不能相信,又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的铁中英却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就近告诉石头去打大块头,而不是打死大块头。

    想到这里铁中英忙对秀静喊道:“快告诉石头,打死这个大块头。”

    秀静依言对石头发出指令。

    果然几招过后,潘求被石头一掌震飞出去三丈开外,铁中英高声叫好。

    就在期待石头再上前一步,结果了潘求性命时,石头突然停止了脚步,手捧心口,露出痛苦的神色。

    这时,斯波义美缓缓的站了起来。

    只见她嘴里念念有词,用手一指自己的头,沈追星便抱住头,痛苦不已。

    斯波义美再用右手一指自己的左手臂,只见沈追星连连用手揉搓自己的左手臂,痛苦之极,直到将左手臂上的衣袖揉碎。众人一看,见沈追星左臂经脉动荡,似乎有什么物件在里面来回游动。

    铁中英一看心想不好,他虽然不知道“逆鳞神芒”一事,但以他的江湖经验立马看出,对方似乎在沈追星的体内种下向了什么,且那个东西受到自己控制,随时能够要了沈追星的性命,之所以没有立即动手,只是要沈追星多增加一些痛苦而已。

    想到这里提起仅剩的一点真气,斯波义美飞扑而去。

    此时的斯波义美也非常矛盾。

    她好不容易才运起功来控制沈追星体内的“逆鳞神芒”,此刻她正在享受折磨沈追星的变态快乐,按理说她现在应该指挥“神芒”对沈追星作出致命一击,但那样她觉得太便宜了沈追星,也毫无乐趣可言。

    但这样一来他就要花去一半内力去控制“神芒”,只剩下一半的内力去对付铁中英。

    犹豫不决之下,二人动起手来。

    铁中英虽然内力所剩无几,但他打斗经验丰富,而且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只能拼命放手一搏。

    如此一来,铁中英渐渐占据了上风。

    眼看着自己极有可能死在铁中英手下,斯波义美害怕起来,这才想来卸掉指挥神芒的内力,但为时已晚,铁中英一招快似一招,每一爪如果挨上,纵然不死,也会骨断筋折,让她无暇他顾。

    就在斯波义美后悔不已时,突然一声冷哼,从旁边传来。

    铁中英跳出圈外,打量来人,不禁吃了一惊。

    来的一共是两个人。

    一个是台州知府林坤,另外一人居然是前几天偷袭自己的黑风寨寨主——黑风。

第四百章 黄雀在后

    “有关联的人都在这儿了,这十几二十多年的恩恩怨怨今天正好做个了结!”黑风咧嘴一笑,顿时牵动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显得异常狰狞,他挥起丧门刀朝铁中扑出去。

    有那黑风的接应,斯波义美这才退了下来。

    铁中英已是强弩之末,黑风显然是以逸待劳,有备而来,一上来便占了上风。若不是他有意留着铁中英的性命,想问出所要的东西所在,铁中英已经命丧当场。

    此刻黑风丧门刀的每一次挥出,都在逼迫铁中英消耗仅存的内力,最后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他生擒活捉。

    铁中英明知如此,也绝不放弃,硬是咬牙坚持,黄豆大小的汗珠和血水洒了一地。

    好在张老汉早已将秀静拽到远处,但并未离去,只是远远的观察。

    这时刚才被沈追星大无相功内气震晕的潘求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朝斯波义美方向走来。

    斯波义美脱离险境,空闲下来,便立即对林坤颐指气使:“林坤,你安排的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和沈追星是一伙的?”

    “沈追星?在哪里?”林坤闻言也吓了一跳,沈追星的大名他是早有耳闻,如果铁中英和他搭上将会非常麻烦。

    斯波义美看了一眼神色紧张的林坤,鄙夷的笑道:“看把你吓的,沈追星就算过去是一条龙,现在在我面前也只是一条虫,一条将要痛苦死去的虫!”说着用手一指前面不远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石头。

    林坤对于沈追星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面,走过去看了看:“不过是一个羸弱的少年罢了,想不到竟然闯下这么大的名头,真想看看他没有受制于人时的样子。”

    “就凭你?”斯波义美轻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想我大哥是何等英雄人物,竟然能够败在他的手下,要不是我利用潜伏在他身上的逆鳞神芒伤了他,当你看到他时,死的就是你。”

    林坤坤舒了一口气,轻轻笑道:“如此一来事情就简单了,真是一物降一物,老鼠吃大象。”

    回头又问道:“记得你们应该是三个人,怎么缺了一个?”

    斯波义美不耐烦地用手一指刚刚倒塌废墟,“埋在那儿了。”又眉头一皱,继续问道:“林坤,你到现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的人会突然反水来袭击我?”

    林坤直了直弯着的腰,一指前面战场道:“不着急,先看看那边的结果,一会儿我会给你答案。”

    说话间,铁中英已经使出飞鹰十三式中的最后一招,朝黑风出去,怎奈内力不济,刚使出半招,就被黑风轻轻一闪,转到他的身后,提起丧门刀,本想一刀砍下,突然间想起要留活口,改用刀把,重重的敲击在铁中英后背上。

    “嘭”!铁中英重重的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此时远处隐隐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声。

    林坤和黑风寻声看去,发现在躲藏在远处的张老爹和秀静。

    不用林坤发话,黑风施展轻功纵身过去。

    秀静二人想跑,却如何跑得过黑风?黑风像抓小鸡一样把两人提了过来。

    “这两个是什么人?”林坤不解的问道。

    “这女子看样子应该是那个秀才的情

    人。”潘求功力尚未恢复,但已经能够说话。

    林坤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所有人都到齐了。”

    斯波义美感觉不对,又疑惑的问道:“林坤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的人会突然反水来袭击我?”

    林坤阴森森的对斯波义美笑了笑:“为什么?因为那是我故意安排的……”

    说话间黑风已经悄悄转到潘求背后,突然间挥起丧门刀,一刀朝潘求的脖颈砍去。

    潘求的人头变成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球,在沙地上滚出了最后三丈,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临死前的一刹那,潘求下意识扑向了斯波义美的方向。或许是本能的想保护斯波义美,或许只想在死的时候离她近一些……满腔的热血喷了斯波义美一头一脸。

    “为什么……”这急剧的变化让斯波义美感受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恐惧。

    即使在得知其大兄斯波义将死讯时,她也没有感受到恐惧,当时只有深深的仇恨。

    “想知道为什么吗?这是一个很久之前的故事了……”

    林坤的眼神突然显得异常的炙热……

    “许多年之前,就在前面不远处,一个叫做大湾海边渔村,生活这一对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兄弟。哥哥身材高大,身体强壮,擅长水性,弟弟聪明伶俐,喜欢读书。二人出海打渔为生。”

    “哥哥对弟弟非常体贴照顾,”说到这儿时林坤充满感激的看着黑风一眼,才继续说道:“有一天哥哥对弟弟说,像我们这样每天出海打鱼,靠海吃饭,听天由命,一辈子都跳不出这个地方,最后还会像父母一样死在海里。弟弟,你老瓜聪明,是一块读书的材料,何不去读些书,考取功能也可以光宗耀祖,永远的脱离这种生活,改变命运呢?”

    “弟弟当然喜欢读书,但无论是购买书籍、请私塾老师,还是将来参加乡试会试,都需要银子,这兄弟二人穷得叮当响,哪来的钱啊!”

    “哥哥安慰弟弟说,没有关系,我有办法能够借到钱。”

    “后来哥哥出了一趟远门,等他出门回来,带来了一笔钱。弟弟非常高兴,再细心的他发现了哥哥半夜起来给伤口抹药。”

    “再三追问之下,哥哥只得说出实情:他出海跟随倭寇,当了海盗。”

    “弟弟知道那是杀头的大罪,就劝哥哥,现在的这些钱已经足够我去读书参加考试,求哥哥不要再当海盗。”

    “哥哥苦笑着摇了摇头告诉他,他已经完全受到倭寇手里的控制,对方知道他所在的渔村,如果在规定的时间不回去,对方便会血洗渔村,将连他弟弟在内的所有渔民杀的一个不留。”

    说到这里,林坤看了一眼斯波义美:“你知道那个倭寇首领的名字吗?他叫斯波义将。”

    “后来的故事就简单了,兄弟二人一个当海盗,一个奋发读书,终于考中了秀才。”

    “正当弟弟准备再接再厉,考中举人,获得功名时,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哥哥由于忍不住对弟弟的思念,偷偷潜回渔村看望弟弟时,被早已发现端倪的鹰爪门抓获。”

    林坤用力踢了一脚已经被制住穴道的铁中

    英道:“接下来的故事就跟你有关了……”

    “当哥哥的既然当了海盗,当然不怕死,但他心疼弟弟的前途,跪求对方不要连累他弟弟,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

    “当时抓捕他们的为首之人正是鹰爪门门主铁锋。”

    “铁锋故作好人,对兄弟二人说,他可以就此放了他们两人,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要求他们写一份供状,承认自己是倭寇,最重要的是,要兄弟二人都签上名字!”

    “这样的要求,哥哥怎能答应?他宁死不从,铁锋拿起刀子,朝他脸上砍去,当时血肉模糊,弟弟吓坏了,不顾哥哥的反对,亲手写上的供词,抢先签上自己的大名……”

    “从此之后,哥哥为道,弟弟为官,但都受到了铁峰的控制,做了许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每当兄弟二人稍有不服,铁锋便拿出那张供词威胁二人。”

    “兄弟二人在外收到斯波义将的控制,在内受到铁锋的威胁,这些年来外表风光,内心却苦不堪言……”

    “后来斯波义将去了寻仙岛,哥哥便寻找机会回到故土,但也只能落草为寇……直到有一天,铁峰死了,不久,也传来了斯波义将的死讯,兄弟二人非常高兴,以为从此以后脱离了控制。哪知道有一天,斯波义将的妹子却找上门来,兄弟二人这才认为事情没有结束,同时猜测,铁锋极有可能在临死前将一些重要的东西传给了铁中英,其中就有那一份供词……”

    说到这里时,林坤狠狠的踢了一脚铁中英:“现在你知道我们要寻找什么东西了吧?你把东西交过来,我可以担保,饶你一条性命。”

    铁中英摇头苦笑道:“父亲当时是死在我的怀里,但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相反他的遗言是让我退出武林,去过平静的生活。”

    林坤冷笑一声:“不死人,看来你不会说实话。”说完,拔出佩剑,一剑刺死张老爹。

    秀静一见,放声大哭起来。

    “你交不交?”林坤再次举起宝剑。

    “你说的东西或许有,但我真的不知道在哪里。我连丹阳山庄都可以舍弃,怎么可能留下那一张供词?”

    “好,我信你一次。既然如此,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说完挥剑刺下。

    铁中英闭目等死,耳边却传来一声痛苦的声音。

    睁眼一看,斯波义美被一剑穿喉。

    鲜血鼓鼓的从斯波义美的脖颈中喷出,她已经不能说话,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林坤。

    “所有的这些人都该死,但我最想杀的人还是你。该死的倭寇,跑到我的地盘来,居然还敢颐指气使、发号施令,冲主子的模样,这一剑是送给你哥的,下一剑才是给你的。”说完,林坤拔出宝剑,又一剑刺进了斯波义美的胸膛。

    看着斯波义美的眼睛翻白,此时的林坤心情畅快之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耳伦中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空中急速的盘旋飞舞。

    是一柄在空中急速飞来的镰刀!

    不知何时,坍塌的废墟里摇摇晃晃的站立着一个人,正是来自占城的杀手“人头如草”。

    当林坤看见飞舞的镰刀时已经来不及躲闪了……

第四百零一章 非战之罪

    镰刀呼啸而至,林坤想不到自己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候,却有所疏忽,现在只能闭目等死。

    “嚓”,刀锋刺进骨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传来,林坤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转身一看,林乾站在身旁,那张带着刀疤的丑脸对他露出了笑容。

    “只有你才能够替林家光宗耀祖……”鲜血从黑风的前胸涌了出来。

    林坤低头一看,一柄锋利雪亮的镰刀从林乾的后背扎入,再从前胸冒了出来。

    眼见着从小待自己如父的兄长死在自己面前,林坤先是手足无措,一会儿才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挥起宝剑,朝废墟出冲去。

    废墟之间,来自异国他乡的杀手“人头如草”已经死去,一根房梁穿透了他的胸膛。只是他的脸上还带着满意的笑容,因为他在临死前为斯波义美报了仇。

    林坤疯狂的用手中的宝剑砍剁着他的尸体,但人土如草临死前那满意的笑容已经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里,黑风已然死去,对他来说,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该死!所有人都该死!”林坤哼哼的骂道,突然想起那边还有两个活人,嘴里喃喃自语:“我先杀了这两个该死的……”提起宝剑,朝铁中英和秀静走来。

    铁中英由于被林坤制作的穴道,面对死神的来临,完全动弹不得。

    林坤走到铁中英面前提起了长剑,就在这时,一旁的秀静扑在了铁中英的身上。

    “好,就成全你们这一对同命鸳鸯。”林坤提起宝剑,狠狠的朝二人身上刺去。

    “噌!”弓弦响过,一支羽翎箭不偏不倚地穿透了林坤的右臂,手中的宝剑落在了地上,只差一点点便刺中了秀静。

    林坤一愣,刚想抬腿逃离,又是一箭飞来刺中了他的左腿。

    由于这两支箭来自两个不同的方向,林坤放弃了逃离的想法,只是静静的查看四周。

    不远处的树丛中、山石后,陆陆续续的走出了五个人,张弓搭箭,腰配弯刀,正是纪纲及其四个手下。

    林坤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纪刚手按配刀缓步走了过来,四个手下早已将林坤围在当中,四张弓箭瞄准了他的要害。

    纪刚先是看了看斯波义美几人的尸体,面露喜色,他带领手下破了这个行刺皇帝的大案,加官进爵那是必然的事。

    “林大人,还以为我这会儿在金华吧?”纪刚露出嘲弄的眼神说道。

    “现在告诉你一个秘密也无妨,”纪刚得意的说道:“锦衣卫身负许多秘密的任务,每一次都能够及时破案,其中有一个关键所在,便是人们常说的功夫用在平时。比如说,我们暗地里将每一个官员的房产做了登记,尤其是那些没有申报的、秘密的、见不得人的房产,因为这些地方正是这些官员做一些见不得人事的地方,比如金屋藏娇之类的。当然对于这样的事情,我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如果藏的不是娇和钱,而是倭寇甚至于行刺皇帝的要犯,那就不能放过了。”

    “那天从你那里走以后,我请几个手下喝酒吃饭,一直到很晚才回去。这些你的人都看见了。但你不知道的是我有一个手下并没有去喝酒,而是抱了一包干粮,蹲守在你东城的房子附近。就是那天你来报信时匆匆赶回来的那个人,他手里抱的不是给我们买的干粮,而是他自己吃的……”

    说到这里,纪刚似乎觉得很有趣,得意笑了起来,“就是这样,我们还是去了一下你给我们提的仙居那家客栈,做了仔细的搜查。虽然确实是有一女两男在这里住过,但绝对不是行刺皇帝的那个女人,因为……”

    “不是那个味儿。”纪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像是在炫耀,仿佛他的鼻子真是狗鼻子似的。

    此刻的林坤神情冷漠,他已经完全不在乎济钢的冷嘲热讽或者洋洋得意。

    只见他伸出左手,用力拔出右臂和大腿上的弓箭,顿时血如泉涌,同时扯下一块肉来。

    林坤完全不在乎的将带肉的两只羽箭扔在地上,走到黑风的尸体旁,轻声说道:“大哥,想想这些年来我们所经历的事情,最快乐的时光还是我们小时候一起打渔的时候,可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我们拼命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却发现这几十年来为他人所左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说完突然俯下身躯,捡起黑风的丧门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由于林坤俯身时,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纪刚的视线,等他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林坤的尸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和林乾并肩倒在了一起。

    虽然没有抓住林坤这个活口,但有斯波义美三人的尸体,对于纪刚等锦衣卫来说已经足够,纪刚安排手下处理后事,自己来到铁中英身边,帮他解开了穴道,就帮他推宫换血,输入内力。

    一会儿的功夫,铁中英已经恢复正常。

    当铁中英对林坤表示感谢时,林坤笑道:“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还是旧时呢。再说这件事我们还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光凭我们几个根本不是那三个倭寇和林坤兄弟的对手。”

    铁中英这才想起,由于鹰爪门和锦衣卫关系密切,自己确实认识纪刚。

    随后铁中英将事情的详细经过讲述一遍。

    当听说躺在地上的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沈追星时,纪刚还是吃了一惊。

    二人来到沈追星面前。

    此时沈追星已经完全昏迷,铁中英除去沈追星的上衣,只见他浑身发烫,经脉间隐隐有一物在高速游走。

    纪刚试图伸手去搭脉,结果一股巨大的内力将他弹飞出一丈开外。

    “这是什么功夫?”纪刚惊异的问道。

    “大无相功。此刻沈追星虽然中了逆鳞神芒,危在旦夕,但我们依然无法施救,因为他体内的走到真气正在保护着自己,外人无法靠近。”

    “那可怎么办?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纪刚虽然没有见过沈追星的面,但他知道沈追星凭借一己之力,破了倭人的杜鹃鸟计划,因此心中对他充满了敬意。

    铁中英眼中灵光一

    闪:“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有一人能够救他……”

    北方,燕山,不知名的山谷。

    朱能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当时从山坡下逃生,滚了下来,是厚厚的大雪救了他一命。

    此时天色已黑,朱能站起身来,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弱星光朝山寨努力奔去。

    身上的伤痛早已经抛在脑后,山上的一百多号守卫中,有一半是自己的龙卷风兄弟。

    就这样玩命的奔跑,爬行了一个多时辰后,朱能回到了山寨。

    整个山寨已经被焚毁,到处可见尸体和折断的兵刃。

    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朱能心如刀绞。

    他狠下心来不去看那些曾经的战友,急匆匆的朝一个地方跑去。

    在山寨的后部有一个天然的大坑,朱能站在坑边往下看去,仍然能够看见点点星火和飞灰。

    十万只箭,五千张弓都付之一炬。

    这是事先制定好的计划,如果山寨出事遭到朝廷攻击,这些弓箭必须当场反悔,不能给人留下证据。

    建文帝朱远文对待燕王朱棣的态度一直摇摆不定,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他都下不了决心来对付燕王朱棣,这是道衍大师在京师的密探传来的消息。

    同样,所有守卫山寨的战士身上都完全没有燕王府的标识——这个山寨上所有的人和武器。都和燕王朱棣无关。

    没有一个活口,朱能亲手埋葬了所有的人——生前并肩战斗,死后同穴而眠,焚烧弓箭的大坑,再一次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走遍整座山寨,朱能并没有发现黄亦可的尸体,现在他断定,黄亦可已经被对方掳走。

    两天后。燕王府。燕王书斋。

    马三宝披弓挂剑守在门外。燕王朱棣、道衍大师、大将张玉、以及化名叶仙的蓝月皆在其中。

    朱能将事发经过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现场气氛凝重无比。

    朱能羞愧无礼,他单膝跪地,将配剑双手递给朱棣:“属下无能,请燕王赐死!”

    朱棣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去死的时候,再说,这件事不能怪你。”又看了一眼道衍,“大师,你看呢?”

    道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替朱棣将朱能扶了起来:“起来吧,燕王说的没错,这一次的失利,敌众我寡,非战之罪,责任不在你。”说着环顾了四周,看了众人一眼才说:“朝廷能够将上千军马悄无声息的安插进燕山,同时准确地找到东猴顶,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咱们之中出了内奸!”

    张玉拍案而起:“奶奶的,是谁?我要亲手宰了他!”

    “这个人应该不但知道东猴顶的秘密,而且曾经亲自去过,这才可以画出详细的地图交给朝廷,否则对方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接近。”蓝月补充分析道。

    所有的推理都指向了同一个人——长史葛城。

    燕王朱棣沉声朝门外喊道:“三保,快去把葛城带来见我!”

第四百零二章 解铃系铃

    应天府城外。清凉山,清凉寺。

    经过几天的跋涉,铁中英和秀静将一直处在昏迷之中的沈追星带到了清凉山。

    看着一直昏迷不醒的沈追星,季潭宗泐解释道:“他神智虽然一直处在昏迷之中,但体内的九道真气一直运转不修,就好比九条蛟龙,守护着沉睡的主人,所以旁人无法救治,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无能为力。”

    铁中英大惊失色:“那怎么办?如果连大师都不能救他,天下间还能有谁救他呢?”

    季潭宗泐笑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铁中英一愣,几天前他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季潭宗泐用手指了指尚在昏迷中的沈追星说道:“佛经上说,每个人都自具自足,深具佛性,只是不能够看破和放下,因而不能成佛。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只要他自己愿意,旁人可以帮他一把,就是所谓的渡人。”

    说完季潭宗泐轻轻的对躺在地上的神追星喊道:“沈追星,快醒来。”

    虽然只有短短的个字,而且声音不大,但身在一旁的铁中英和张秀静同时感到浑身一震,似乎在这个小小的方丈室里,隐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此刻被这六个字调动起来,震动着、融入在场的每个人的身体里和心里,发人深省又是那么的令人愉快和安详。

    铁中英知道季潭宗泐这句话只是对沈追星所说,自己只是身在一旁收到波及,心想沈追星的感受应当更为强烈。

    果然一直昏迷不醒的沈追星,忽然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大师!”

    “追星,你体内的逆鳞神芒已经到了非治不可的时候了,只是你的九道真气护着身体,让我们无法施展,把真气收起来吧。”

    沈追星点了点头。

    一会儿过后又慢慢的躺了下去。

    “大师他这是?”铁中英关心的问道。

    “没有关系,我刚才以佛家功法唤醒了他的心神,沈追星这个人其实并没有清醒,不过效果一样,你现在伸手去搭脉,看看有什么不同?”

    有过一次被真气弹到的经历后,铁中英小心翼翼的将手慢慢的搭上去。

    果然,此刻昏迷不醒的沈追星和普通人一样,体内毫无真气,铁中英的内力能够完全的感受到沈追星体内逆鳞神芒的存在,只是其速度极快,又若有若无,让人难以捉摸。

    季潭宗泐吩咐沙弥在方丈室内烧了满满一大桶热水,又让人找来一大桶的冰雪放在院内室外。

    此时已是寒冬时节,江南虽然少冰雪,但山上寒冷,不同于山下,积雪更多。

    季潭宗泐让铁中英除去沈追星全身的衣服,然后将他放到热水桶中浸泡,只留有头顶,露出水面。

    一旁的秀静害羞的躲到了一边,但是由于关心沈追星的安危,又躲在角落偷偷的观看。

    毕竟她曾经救过这个石头,而石头也救过她的性命,在秀静的心目中,早已把他看成了自己的亲人。

    季潭宗泐卷起衣袖,将一只手掌轻轻按在沈追星头顶百会穴

    处。

    一会儿沈追星浑身发热,皮肤通红。过了一阵,带着木桶中的水都翻滚起来。

    一旁的铁中英,一开始担心将沈追星烧伤,但再一看沈追星居然安然无恙。

    他也是极具悟性的人,顿时明白了,看到了那些“热”只是一种幻像。就像刚才大师所言,在旁人看来,沈追星明明已经醒来,但却不是真正的沈追星这个人的**醒来,儿子是他的神醒来而已。佛门功夫果然玄妙无比,非凡夫俗子所能够理解,铁中英的心中顿时涌起崇敬之情。

    半个时辰过后,季潭宗泐吩咐铁中英将沈追星抬到室外,一头扎进冰雪之中,只留一双脚露在外面。

    季潭宗泐双掌运功,贴在沈追星双脚涌泉穴上。

    一股寒意四散开来。铁中英露出好奇的神色,却又不敢相问,怕耽误了季潭宗泐运功治病。

    季潭宗泐背对着铁中英,却好像能够看到铁中英的表情,甚至能够看穿他的心思,他并不转身却对铁中英说道:“有什么疑问尽管相问,在这冰雪中最少要浸泡半个时辰,趁这个机会我们也好聊聊,佛门功法甚多,分心术正是其中之一,可以一心多用。”

    “沈之星所种的逆鳞神芒究竟是什么一样的暗器?是一根极细极细的针吗?”始终平时除了武功之外最好读书,对医术也颇有研究,因此对逆鳞神芒这种闻所未闻的暗器也非常好奇。

    季潭宗泐一边运功,一边说道:“这种歹毒的暗器出生诡异,古籍之中没有具体的记载,但在狱中的一部经典中记载了类似的东西,不过不是一种暗器,而是一种混合了毒液的内气,专门伤人经脉。”

    “以我现在对这神芒的感知,其中似乎又夹杂了倭国的古老手法,如果我没有猜错,这种暗器发射时确实是一种有形之物,极有可能是用发射者的精血炼成。”

    “但这种暗器一旦进入人体内后,便会彻底融化在对方的血液中,无处不在,却不可琢磨,一旦被人用独特的手法激活,就立刻变成一种有形之物,在全身游走不息,或在人的操纵之下攻击对方的重要经脉、大脑,可以瞬间致命或者瘫痪,真的是歹毒之极。”

    说到这儿时,季潭宗泐已经收了功,命手下弥撒给沈追星穿上衣,在方丈室内作卧禅。

    安排好这一切后,季潭宗泐将铁中英和秀静请到茶房。

    “敢问大师用的什么手法治疗?”铁中英见季潭宗泐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自己又对医学和武学非常着迷,忍不住刨根问底的问道。

    “道家认为万事万物皆分有阴阳,我虽身在佛门,对这个观点却极为认同。阴阳因人而异,因物而不同。逆鳞神芒从根本上来讲是一种很特别的毒,所有的毒性到最后无非可以分为两类,热毒和寒毒,反其道即可解决。”

    铁中英听了连连点头。

    季潭宗泐见了趁机说道:“贫僧对武学和医学都有一些心得,铁公子如果感兴趣,可以留在清凉寺中学习,自沈之星之后,贫僧再也没有收过弟子,铁公子如果愿意,也可以作为关门弟子,拜在老衲门下。”

    季潭宗泐无论在武林

    还是佛门,都地位崇高,能够成为他的入门弟子乃是武林中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铁中英却面露难色,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秀静。

    “拜我为师,不一定就必须出家当和尚啊!”季潭宗泐哈哈大笑,“你看沈追星就是一个例子……”爱才之心,溢于言表。

    铁中英起身拜谢道:“多谢大师抬爱!铁弦感激不尽。这是秀静祖父刚刚身故,此时孤身一人,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我怎能弃他而去,在此安心修行呢?”

    见铁中英心意已决,季潭宗泐长叹一声:“看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你留下了。也罢,中英你定要记住,此次和秀静下山之后,立即寻地隐居,无论是谁找你都不要出山,更不可替朝廷效力,切记切记!”

    看着铁中英和秀静远远的消失在山门之外,季潭宗泐深感人算不如天算,今天他使劲法宝,用了一点心机,试图将铁中英留下,从而化解铁铉将来的灭门之灾,但事与愿违,更加感叹有因必有果,一切皆有定数,自己只能尽人事罢了。

    七七四十九天过后,沈追星才从深深的睡眠中苏醒过来,武功尽复,但却变得郁郁寡欢,少言不语。每日只是待在清凉之中,听晨钟暮鼓,看云展云舒。

    季潭宗泐也不置一词,听之任之,沈追星的生活变得似乎缓慢而安宁,好像从此就要这样度过一生。

    但一切皆有天定,树欲静而风不止。

    北平。燕王府。燕王书斋。

    马三保奉命出去后,大概过了一个半时辰才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长史葛城跑了!”马三保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同时也坐实了长史葛城就是那个内奸。

    “那就把他的家人全部抓来!”燕王朱棣恨恨说道,“我要让他付出百倍的代价。”

    马三保看了一眼燕王朱棣,尴尬地说道:“就在殿下去京城的期间,葛城已经让他的家人悄悄的撤离王府,如今这些人应该已经到达京城。”

    “大师,我不在时,你怎能如此疏忽?”燕王朱棣有些懊恼,便责怪起道衍大师来。

    还是张玉直言相告:“这件事情不能责怪大师,当时我在西部布防,大师在燕山东侯顶忙着和王飞凡交接武器,当时整个燕王府都由长子葛城说了算,因此才让他趁机撤走家人。”

    确定葛城是内奸后,朱能便红了眼,他手下共有一百多名龙卷风战士,由于葛城的出卖,一半死在了东猴顶上。

    “我请求带人去把他抓来,我要把它千刀万剐!”朱能发出请求。

    燕王朱棣尚未发话,马三保尴尬的吱呜了一下。

    蓝月看出三保有话要讲,便对他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时间最为宝贵,三保你有话就直说,燕王不会怪罪。”

    马三保这才说道:“我刚才从府里找他不见,见四处打听,知道他逃出北平后,心想事不宜迟,等我汇报后,他早逃得没影,便直接带人去追,结果出了北平后才发现……当时葛城不是一个人在跑,他的身边有北平都护府的几千精兵护送……”

第四百零三章 飞鸽传信

    京师。状元巷。

    隆冬已至,一场雪花伴随着冬雨过后,整个世界都变得泥泞起来。寒冷、潮湿是所有京师人的感受。

    这个时候待在屋子里烤着火炉应该是所有人最向往的事情,如果再烫上一壶热酒……

    苏奕纯却神情落寞的待在园子里,看着光秃秃的树枝,心事重重。

    此时一阵鸽鸣声在空中响起,苏奕纯抬头观看,只见一群鸽子从院子上空掠过,又远远的飞走,却有一只盘旋着飞到了屋顶,落到了园子里。

    苏奕纯缓步走去,那鸽子却不惧人。

    她将鸽子轻轻握在手中,取下脚环。

    那是一只信鸽。

    看完字条上的内容之后,苏奕纯抓了一把谷米,喂饱了鸽子。

    此时,脚步声从背后响起,喜灵包着一个滚烫的怀炉交给了苏以纯。

    “小姐,快回屋呆着吧,这大冬天的园子里有什么好看的?光突突的,难看死了。”

    已然吃饱了的鸽子,围绕着院子飞了一圈后,再次高高飞起,向北飞去。

    “呆着气闷,明天我要出门走走。”苏奕纯淡淡的吩咐道。

    “小姐这一走要几天呢?”

    “如果一切顺利,来回也就三五天吧……”

    通往京师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北平副都指挥使张信带着三千骑兵急速飞行,此次护送的重点人物便是燕王府长史葛城。北平承宣布政使司张炳也在其中,齐泰宣他进京,有要事相商。

    在队伍的中间位置,有一辆装备豪华的马车,葛城安静的坐在里面,并且从里面上了锁。

    马车后面不远处,张炳和张信骑着俩匹高头大马并辔而行。

    一阵冷风吹来,张信不禁打了一个喷嚏,忍不住指着马车抱怨道:“他倒在里面暖暖和和的呆着,却让咱们哥俩在外面吹冷风。”

    张炳笑道:“宗兄就不要抱怨了,你我的加官进爵乃至于全程全靠此人了。”

    张信点头道:“说得也是,此人燕王府多年,由他来指证,朱棣谋反,那是极其重要的人证。一旦坐实,不论死活,燕王这个藩是削定了,咱们可不是立了大大的功劳了!”

    二人正说的高兴,疾驰的马队突然停了下来。

    负责开路的偏将前来报告:“淮河决堤,冲了前面的关道,已经无法按既定路线行走。”

    张炳眉头一皱:“我只听说过黄河淮河多在春季泛滥,怎么这浓冬季节也……”

    张信猜测说:“前几天这一带下了一场大雪,也有可能积雪突然融化,冲破了河堤。”

    如此一来,大批人马再也无法在官道上直行通过,往东绕道,勾叉纵横,更是不易行走,唯一的通路也是最近的走法,便是往西行走,前面不远处有一块高地,叫做“狐仙岭”,因其高度所在,因而绝对不可能被洪水波及。

    三千人马往西行走,天黑时来到狐仙岭脚下。

    又偏将前来请求安营下寨,张炳皱眉道:“此处地势低洼,万一有伏兵在此,居高临下,我方纵

    然有优势骑兵,但也无法尽展所长,还会吃上大亏,索性再往前走上几步,驻扎在狐仙岭上,由上而下,层层布下军马,一旦有事,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张信心中不以为然,觉得张炳此举小题大做,但对方的官阶品级在自己之上,也不好违命,又想小心无大错,便下令军马进住岭上。

    在往上走,马车已经无法行进,张炳便将葛城请了出来,既然随着军马步行往登山。

    山势不高,倒也平缓,但不知为何,山坡之上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坟头荒冢,张信猜测这一带地势低洼,淮河经常决堤,附近一带的人,便把坟庵建在这唯一的高处。

    众人来到岭上,发现这上面居然有一座荒庙。

    走近一看,庙门上方破败的木匾上刻着三个大字——“狐仙庙”。

    不等张信吩咐,早有偏将带领人手搜查一遍,确认安全后,张炳、张信以及葛城,带着几名亲兵走进庙内。

    这座狐仙庙从外面看起来或许有些破败,进入里面却完全有不同的感受,大殿内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给人的感觉是这里经常有人过来打扫。

    和一般的庙宇供奉的不同,大殿中央供奉的是一个美貌的女子,应该就是身材婀娜,面庞秀美,眉宇之间,颇有妩媚之意。塑像很新,好像有人刚刚新刷过金漆。

    前面的供桌上摆放着果品和糕点,令人奇怪的是非常新鲜,看样子也就是刚刚摆上去两三天的时间。

    和中间的数项相比,四周侍奉的塑像就比较怪异,有男有女,且相貌俊美,但再往下看身体全是狐狸的躯体,所谓人面兽身。有的躯体妖娆或健美,却配以兽头,让人看的觉得怪异无比。

    张炳看后总觉得怪异无比,好像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山下远远的传来了一声两声狐狸的叫声,渐渐的声音多了起来。

    张炳推开门走出来观看,只见山下的坟头间,有莹莹的绿光闪动,而且数量越来越多,仿佛是夏天飘在田野间的萤火虫一般。

    “那是什么鬼?”张炳自言自语道。

    “应该是狐狸,一大群的狐狸。”身后的张信回答道,“看样子没准真的有狐仙,而我们临时占了他们的老巢。”

    “狐狸?狐仙?”张炳脑筋急转,忽然想到的问题所在:刚才在大殿中看狐仙塑像时没有在意,但总觉得哪里不对。现在突然想起,大殿之中,只有中间那尊人身人面的狐仙塑像被重新刷了漆,其他的塑像都丝毫没动,显得有些破旧,这是为什么呢?

    张炳转过头来,看只有张信跟在自己身后,便问道:“葛城呢?”

    “还在里面,没事儿,有手下亲兵守护着。再说了,外面还有几千兵马,就算有真的狐仙也不敢轻举妄动。”

    张信这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吓得张炳打了一个激灵:“快回去看看,不要出事才好。”

    二人连忙往回走去。

    张炳和张信走出大殿,葛城并没有跟着出去。

    燕王朱棣的手段他是知道的,他一定会想办法派人杀了自己,这儿离京师尚有三百里地,虽然

    有重兵守护,但葛城还是觉得不安全,心里老是突突的跳个不停。

    他走到中间的神像前,跪在蒲团上,面朝狐仙诚心祷告:“大仙在上,求你保佑弟子平安抵达京师,他日定重新回到此地,给大仙秋气妙语,重塑金身,绝不食言。”

    祷告完后,葛城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磕到第三个头时,可曾隐隐约约的听到大殿中传来一声叹息,一声女人的叹息。

    葛城顿时汗毛直竖,四处张望,心中恐惧之极。

    看了半天发现四周并无异样,只是有一点不对:那中间神像的眼睛似乎眨了一眨!

    葛城顿时站起身来,盯着神像的脸庞,仔细观看,却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只是……那神像的眼睛太过有神,好像真的一样。

    葛城越想越害怕,为了抵御心中的恐惧,他颤抖着伸出双手,要去抚摸塑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塑像只是塑像,刚才耳中听到的声音,眼中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就在他摸到塑像的那一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泥塑的神像发出轻微的咔嚓一声,紧接着,一条细微的裂缝出现在神像的脸上。

    再后来裂缝越来越多,脸上手臂上,身上到处都开始出现裂缝。

    葛城的心中害怕到了极点,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轻轻一碰,就能产生这么大的变化?还是说这是上天给出一个不好的兆头?

    葛城的心狂跳不已,却发现自己脚不能动,口不能喊,屋里的卫士由于张炳二人外出,而变得懒散起来,正在聊天说话或者坐地休息,根本没有人去关心葛城。

    神像继续开裂——其实这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一瞬间的事,只是葛城的感觉,让他觉得时间特别长,那些裂缝只是一点一点的裂开。

    “嘭”的一声轻响,神像完全爆裂。

    这一声让葛城完全清醒过来,同时屋里的卫士也发现了异常,一个人同时拔出手上的兵刃,快速的葛城的方向奔来。

    与此同时,神像爆裂的碎片四处飞溅,其力道之猛,宛如高手打出的暗器一般。冲上来的卫士顿时有一半被击倒。

    神像消失后,原来的位置上居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双眼灵动无比,却又用青纱蒙面、蒙住身体的女人。

    只见她左手一扬,一捧细微不可见的银针。从她的轻纱衣袍中射出,剩下的几个卫士哼了一声,同时被击倒。

    而同时,那女子的右手挥舞,一道青纱如同一条灵动的巨蟒般朝葛城的脖子缠了过来。

    葛城挥起双掌,朝青纱拨去,同时脚步后移,准备逃向门外。

    哪知道他的双掌一碰青纱,不但没有拨开,反而被轻纱一把缠住,那女子以极其优美的姿势再一旋转,青纱再一次缠住了葛城的脖子。

    葛城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忙用双手拽住青纱,那女子双手一抖,一股强劲的内力由青纱传出,葛城如遭电击,顿时浑身无力。

    那女子用轻纱缠着葛城的脖子,轻轻的越过房梁——葛城便被吊到了房梁之上。

    这时,张炳张信带人推门进来,刚好看到眼前这一幕……

第四百零四章 小人得志

    张炳和张信驻扎在狐仙庙时,随身只带了八个亲兵,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外面有三千兵马把守,又居高临下,外人冲不进来。

    还有一个原因是张炳虽然是文官,却也身怀不俗的武功,张信乃是武将,都是艺高胆大之辈。

    这八个亲兵分成两拨,一波留在殿内陪同和保护葛城,目前这一波四人已经全部中了那神秘女子的暗器,倒地不起,生死不知。

    还有四名亲兵,一直跟在张炳二人身边,见此情景,一声呵斥,拔出佩刀朝青纱女子扑去。

    与此同时,张炳张信一人执剑一人提刀,不约而同朝吊着葛城的青纱砍去,试图砍断青纱救人。

    面对众人来袭,那青衫女子毫不畏惧,手中青纱毫不放松,反而使劲一拽,将葛城吊向屋顶,两眼翻白,舌头吐出老长。

    那女子借机凌空踢出四脚,正蹬在那四名兵的胸部,将几人人踢翻在地。

    一刀一剑避开葛城的身体,贴着他的头皮砍在青纱上。

    谁知青纱竟然毫发无损,两人心道不妙,这情纱并非普通之物,乃是一件厉害之极的兵器。两人顿时改变方向,一剑刺向青纱女子心窝,一刀朝腰间砍去。

    那女子一声轻笑,绑在葛城脖子上的青纱突然松开。

    二人害怕误伤葛城,连忙撤回刀剑,那女子趁势从背后一脚,正蹬在葛城背心督脉主线上,葛城顿时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又落在地上,扬起一波尘土。

    二人见葛城已经脱离险境,离开那女子的控制,忙抢先一步,将葛城扶起,张信立即将手搭在葛城的经脉之上查看。

    青衣女子正是撞破窗户逃了出去。

    “情况怎么样?”张炳急切的问道,在对付燕往这个问题上,葛城实在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

    “人没死,但是……”张信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快说……但是什么?”

    “人虽然没死,但督脉整个全部被踢碎,葛城已经彻底残废,全身不能动弹,最重要的是……不能提笔写字,更不能说话!”

    仿佛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张炳的希望破灭,顿时怒从心头起,急切之中喊道:“快抓住这个女人,只有抓住她,从她身上才能够重新找回线索……”说着已经冲了出去。

    那青衣女子提前埋伏在狐仙庙中,所以能够猝不及防的杀伤葛城,但要冲出重围就很困难,毕竟有三千军马将此地团团围住。

    本来是要提防的外敌来袭,现在却要阻止来自里面的刺客逃走。

    里面的打斗声早已经吸引了外面的人,青衣女子一出现,便陷入重重包围,她现在只有凭借卓越的轻功和武功一点一点的杀出去,但被三千人马围住,可不是闹着玩儿,进展缓慢,且敌人越来越多。

    张炳见此情景大喜,站在高处朝下喊道:“不要杀了他,我要将此女生擒活捉。凡立下大功者,官升三级,赏黄金百两。”

    此话一出,全营沸腾,众人都争先恐后的朝青衣里方向涌去,生怕失去这个极佳的升官发财机会,青衣女顿时像被包围在铁桶中一般,寸步难行。

    那女子使劲全身武功,但由于对方人数众多,打也打不完,杀也杀不尽,渐渐的陷入绝对被动局面,身上还中了一些刀枪的轻伤。

    好在张炳下令要生擒活捉,否则早已死在当场。

    但如此下去,被抓住只是迟早的事情。

    就在这时,那名被围困的轻纱女子突然面对明月,仰天长啸,发出凄厉的悲鸣。

    由于内力的催逼,那女子身上的轻纱飘起,露出内里妙曼的身材,同时面巾脱落,露出绝世容颜。

    张炳心中一怔,原来那女子的相貌竟和神殿中的塑像一模一样。

    张信却突然叫了一声不好。

    原来在那女子啸声的带领下,原来那些躲在坟头石碑后的狐狸纷纷走了出来,面对明月发出悲鸣。

    这些狐狸的悲鸣引发了连锁反应,一些坟墓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洞,从洞里钻出一只只狐狸来。

    原来,这座狐仙岭上的坟早已被这群野狐狸占据,并在里面打了洞,安了家。

    站在上面的张信看着脸色发青,这狐仙岭上的坟头少说也有几千个,如果每一个坟头里面有三只狐狸,那这些野狐狸的数量将会过万。

    但最可怕的事情还不是这个,是这过万的野狐狸对月悲鸣过后,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冲入营地,见着士兵就咬,咬住就不放。

    这些士兵虽然也久经沙场,见过不少世面,但面对如此众多的发了疯的狐狸,却头一次,一开始还拿起兵器,猛砍猛杀,但时间一长,杀也杀不完,狐狸却似乎越来越多,有的时候同时有好几只狐狸去攻击一个人,并且咬住后就绝不放口,同时还用利爪朝人脸上身上抓拿,可怕至极。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不好了,这是狐仙显灵了!快跑吧……”

    就这一嗓子,整个营地彻底崩溃,三千军马四散逃窜,饶是如此,那些野狐狸仍然对人猛追不已,穷追不舍,仿佛眼前的这些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

    张炳和张信极力控制,却如何控制得住?两人自己也被狐狸咬伤。

    一个多时辰过后,狐狸才丢下一大堆尸体,渐渐散去,而士兵也损失惨重,死的人虽然不多,但被咬伤抓伤弄瞎眼睛的大有人在。

    再一搜索,哪里还有那青纱女子的身影?

    张信唉声叹气,张炳也哼哼说道:“这女子的模样已经落在我的眼里,下回再被我看见,定能将她擒获。”

    几天之后。京师。紫禁城。乾清宫。

    当着皇帝的面,张炳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讲述了一遍。

    等他退下后,齐泰对建文帝奏道:“很明显这件事情一定是阎王驻地派人所为,肯定不是什么狐仙显圣。”

    建文帝朱允炆对此不置可否,

    却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前些日子你说已经打探到,燕王朱棣私藏弓箭和兵器所在,已安排军马秘密潜入,如今可有收获?”

    齐泰得意的回禀道:“这正是臣今日想要启禀的事情,我等打探到燕王从江湖中大量购买弓箭,私藏在燕山的东侯顶上,便调集一千精兵,往西行走,从大同处出关,再往东折过来,秘密潜进燕山。如此一来,避开了燕王在北平的耳目,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一旁的董国公李景隆插话:“皇上问的是结果,不是过程,齐大人有话直说就行,不必做如此长的文章。”

    齐泰闻言哼了一声,但也只能如此,如今的李景隆在成为了驸马后,更是深得建文帝朱永文的信赖,因此李锦隆更是骄阳跋扈,除了皇帝,任何人也不看在眼中,齐泰对他也无可奈何。

    齐泰干咳一声,继续讲道:“经过精心的准备和一千精兵的艰苦卓绝的奋战,终于不辱使命,拿下了东猴顶。”

    “哦?”听到这个消息,皇帝也来了兴趣:“那些武器找到了没有?共有多少?有没有运回来?”

    听了皇帝这连续的三个问题,齐泰尴尬的说道:“对方留在山寨里面的都是一流好手,能征善战的战士,虽然只有一百来人,但个个能够以一当十,咱们也是牺牲了将近五百弟兄,才将对方完全消灭……”

    “皇上问的是东西找到没有……”李景隆再次在从旁边大大咧咧的插话,皇帝非但没有责怪,反而点了点头,好像是称赞李锦龙这个问题说的好,“深合朕意”。

    李景隆愈发的得意起来。

    齐泰无可奈何,只得继续说道:“对方似乎早有防备,将所有的弓箭全部扔进深坑,并且放下火油燃烧殆尽。”

    “你是说并没有得到对方隐藏起来的东西?那有没有查到对方身上和燕王朱棣有关的事物呢?”李景隆再一次的追问道,此刻的他,已然成了燕王朱棣的代言人。

    齐泰摇摇头:“那些人狡猾至极,事先显然做好了准备,没有一件东西能够证明他们的身份,并且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有几个重伤的人全部自杀身亡。”

    李景隆轻笑一声:“这只能说明你的人无能,还说什么精兵,哪一场战斗打下来不抓几个俘虏?打仗哪有不留下活口的呢?”

    “如果遇上绝不贪生怕死的死士呢?这一点恐怕董国公不能够理解吧!”齐泰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你!说谁贪生怕死?……”李景隆怒气冲天。

    “贪不贪生怕不怕死,打一仗就知道了,何必在嘴头上说呢?”齐泰寸步不让,这几天他受够了小人得志的李景隆。

    此时黄子澄出来打圆场:“好了,两位大人,请不要在这样的小事上争来争去,凡事还要看大局。”回头又向皇帝建议道:“私藏军械、派人暗杀长史葛城,这两条已经充分说明了燕王朱棣的狼子野心,皇帝陛下可以直接下令,任命董国公,李景隆为特使,前去北平捉拿燕王朱棣……一旦得手,则削藩大计必成,大明朝从此再无内忧。”

第四百零五章 人证物证

    黄子澄说完,和齐泰一起眼巴巴的看着皇帝,就等着他一声令下。

    此刻的建文帝心思完全不在这里,整个人笼照在一种淡淡的惆怅之中。

    最近连续几天造访状元巷,皆寻访不遇。

    丫鬟的回答是:苏小姐出了门,临行时并未留下话语,因而归期不得而知。

    每一次满怀希望的去,又失望的归来,朱允炆突然明白了这个女子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假如自己不是生而为帝,此刻和她双宿双栖,傲游与江湖之间,人生还有什么遗憾呢?

    ……

    “皇上……”黄子澄见朱远文半天不吭声,忍不住提醒道。

    朱允炆这才回到现实,但他的脑海中依然回响着苏奕纯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陛下乃是仁厚慈爱的一代圣君,千万不要背上弑叔的罪名。”

    他看了一眼李景隆,李景隆马上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摇摇头对黄子澄说道:“嗯,这个……严格讲来……燕王朱棣准备谋反的这件事情并没有坐实啊……”

    “哦,还要怎么坐实呢?等他帅兵打到应天府吗?”齐泰气得笑了。

    “齐泰,你这是什么话?”李景隆大义凛然的说道,“谋逆之罪,可是大罪,因而不能轻易断定,就算对一个普通老百姓也要讲究人证物证,何况是一个德高望重的皇叔,一个镇守边疆劳苦功高的燕王呢?”

    齐泰和黄子晨顿时面面相觑。

    齐泰决定再也不搭理李锦龙这个小丑,直接对朱允炆说道:“皇上削藩大计,不是您一上台咱们就制定好了的吧,前期大刀阔斧,周王、代王、湘王等一个个已经按照计划除掉,眼看着再除掉最有威胁的燕王,就大事可成,怎么事到如今反而缩手缩脚的呢?”

    “削藩计划,朕当然要坚决执行,但也不能因此而误伤了好人,让朕背上弑叔的罪名,刚才景隆的话很有道理,现在葛城变成了白痴,没有了人证。你们派出的奇兵千里出袭,除了杀死了一百多号山贼,其他却一无所获,也没有物证。没有人证物证,你让我怎么给燕王朱棣定罪?如何让天下人信服?”

    黄子澄实在看不下去了:“为了国家的安全,为了你的江山如铁桶一般坚实,有些事情是不必讲什么人证物证的,现在虽然没有直接的人证物证,但事实摆在这里嘛!对于燕王朱棣这样的可疑人物直接杀了就是。”

    “可是,万一燕王朱棣真的是忠心耿耿,毫无异心的替朕坚守边疆,那岂不是杀错了人?”

    “毫无异心?像燕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毫无异心?”黄子澄也上来了犟劲,直接对皇帝吼了起来。

    “住口……”李景隆刚要上前斥责黄子澄无礼,却被皇帝摆手拦住:“黄爱卿是朕的老师,老师对学生发几句脾气也是很正常的事。”朱允炆露出本性中仁慈宽厚的一面。

    “有一个方法可以测出燕王朱棣是否是忠心耿耿,还是心怀叵测……”齐泰及时献计道。

    齐泰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就连建文

    帝朱允炆都露出了注意的眼神。

    “我说的方法其实很简单,还有三个多月就是太祖皇帝周年的祭日,皇族人员都必须来参加,到时候如果燕王朱棣不敢来,就说明他心怀鬼胎。”

    “到时候他如果大大方方的来呢?”李景隆很不服气。

    齐泰冷笑一声:“我敢以项上人头作为赌注,他一定不敢来,董国公,你敢和我打赌吗?”

    “你……!”李景隆一下子被脐带气的没话说,还是黄子澄替他打了圆场:“齐大人啊,你说话也注意点,咱们几个都是国之栋梁,这里是高高在上的庙堂,不是他娘的菜市场!”

    听到从来一本正经的黄子澄也说脏话,建文帝朱允文宽厚的笑了笑,并未责备。

    离开乾清宫后,黄子澄悄悄地问齐泰:“说实话,你觉得到时候朱棣能不能来?”

    “他如果不来就是心怀鬼胎。如果来了,咱们就先斩后奏,给皇帝永绝后患,也算是进了臣子的一片忠心了。”

    “好,就这么定了,只要他敢来,就让他来得去不得,鸿门宴之事不可重演。”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北方的冬天虽然来的迟一些,但冰冻已化,小草也已经开始破土发芽,正预示着欣欣向荣的时节即将来临。

    一年之计在于春,按说在这样的季节里,人的心情都应该非常的舒畅,然而燕王朱棣的心情非常不好,非常郁闷,因为还有半个多月,就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周年忌日,作为儿子的他,必须回到京师去参加祭奠。

    然而……

    “我这一去能够回得来吗?”燕王朱棣朝他的头号军师道衍大师问道。

    “朱允炆心地慈善,为人懦弱,有妇人之仁,但他手下两个重要人物,齐泰和黄子澄可不是吃素的,这两人黄子澄博古通今,齐泰心狠手辣,上一次从京师放跑了你,这两人后悔不已,所以,你再次前往京师,他们就算先斩后奏,也一定会杀了你,绝对不会让鸿门宴上演两次。”

    道衍的判断让燕王的心情更加郁闷。

    “但是无论如何只要我不去且不是坐实了,我做贼心虚吗?这样一来倒是给了朝廷以借口,会直接派大军来,就像对待周王那样,将我们全家解押上京。”

    “既然如此,咱们为什么不先发制人呢?”燕王朱棣手下的头号大将张玉提议道。

    朱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咱们刚刚十万弓箭被焚,和黄非凡订的第二批货迟迟未到,缺盔少甲,缺东少西,你拿什么去起事?”

    燕王朱棣发起火来,将这些心中烦恼之事一股脑儿都说出来。

    “黄亦可失踪,可能跟这件事情有关。”

    一旁的蓝月冷静的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说对方抓住了黄奕可,然后威胁了黄飞凡,所以再没有了往后的交易?”朱棣问道。

    “据我所知,黄非凡在江湖上闯荡,从来没有失信过,这一次他耽误时间交货,极有可能和他的妹妹失踪有关。”道衍冷静的分析道。

    “好吧,就听你的,你们再耐心的等待黄非凡的第二批军械到来,现在我先跑一趟京师,如果能够侥幸的活着回来,再共成大业!”

    看着燕王朱棣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蓝月冷冷的笑了:“燕王也不必如此的灰心,你大可以不去,让别人替你去。”

    “哦,我不去谁能代替得了我?”

    “您的儿子当然可以代替得了你,太祖朱元璋可是他们的爷爷呀,再说他们几个和当今圣上还是表兄弟呢。”

    “我有三个儿子,你说让谁去最合适?”

    “谁去都不合适!”

    “为什么?”

    “因为去一个不能代表你的诚意,必须三个都去。”

    朱棣闻言大论一拍桌子,指着蓝月说道:“蓝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蓝家被朱元璋诛了满门,现在也来害我三个儿子都死在京城吗?”

    蓝月毫不相让的冷冷的盯着朱棣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你去京师,以谋逆之罪处死,祸及三族,你觉得你的三个儿子还能活在世上吗?”

    “可是……我想的是我的三个儿子,我可以派一个去……”

    “一个儿子?燕王殿下,你病了。但是为了表示您的孝心,派出了所有的儿子去了京师,你明白吗?”

    蓝月此时说话已经毫不客气,他和张玉不同,张玉本来就是燕王朱棣的手下,为马首是瞻。

    蓝月和道衍也不一样。

    道衍大师希望燕王能够君临天下,他好借机实现自己的抱负。

    但是蓝月的目的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不需要去巴结燕王朱棣,借此获得功名利禄,朱棣也曾经明确表态,不会给他们蓝家沉冤昭雪。

    他的内心所求只有自己知道,那就是——要让朱元璋的后代骨肉相残,叔侄相争,最后打乱朱元璋生前所有的布置。

    所以他对朱棣虽然礼貌,但是并不恭敬,内心之中,实则是超然于众人之上。

    朱棣眼珠子连续转了好几转,脸上阴晴不定,最后才定下神来,点头对蓝月说道:“逸仙你说的言之有理,皮之不存,毛将附焉?再说坏事也能变成好事,我有三个儿子,将来谁能继承衣钵,通过这件事情可以做一个考察嘛!坏事可以变成好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朱棣开始自我解嘲道。

    直到此时,道衍大师才上前一步说道:“虽然说你该如此,但是我还是希望易先生能够暗地里再跑一趟京师,暗中保护三位王子的安全归来。”

    朱棣闻言虽然没有立即表态,却眼巴巴的看着蓝月。

    蓝月心中一动,他知道朱棣为人冷酷自私,但就在那一刹那,他感觉到了父子之爱,心中不由的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保证燕王的三位王子安全归来。

第四百零七章 盛庸下山

    清凉山,清凉寺。

    草堂之中,香烟袅袅,季潭宗泐正专心致志的和一位老者对弈。

    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的沈追星在一旁静静的观战。

    下到一半时,季潭宗泐笑道:“棋艺虽小道,但讲究一个静字,守白兄一直心神不宁,今日我恐怕胜之不武啊。”

    那被换做守白的人名叫乌守白,镇江人士,书法大家,且是有名的富商。

    乌守白弃子认负道:“大师法眼无差,守白确实心烦意乱,本想来大师这里喝喝茶,下下棋可以散心,没想到还是静不下来,被大师一眼看出,惭愧啊。”

    “ 哦?乌兄乃是书法大家,平时最讲究一个静字,能让你心烦意乱的事情可不多呀,何不说来听听。”

    “佛门乃清静之地,这些凡尘俗事还是不提罢了,免搅扰了大师的清修,那才是罪过呢。”

    “哎,你这是哪里话来,你我乃多年之交好友,承蒙里看的起,每年来京师御供之后,别来清凉寺布施,也是本寺大大的施主呢,有话但请讲来,老衲虽然久不温人间之事,但是可以安排他人去啊。再说了,”季潭宗泐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人,笑了笑再说:“你那二小姐的师傅,乃是杂毛老道席应真,如果被他知道你有事情我不肯出手相帮,下次见了,肯定会被他拿来嘲笑。”

    见大师说的真切,乌守白内心又十分的郁闷,便将自己的烦恼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快别提这二丫头了,好事也有她,坏事也有她。”

    乌守白这么一说,连一旁不问世事的沈追星都来了兴趣。

    “咱家的香醋生意做大以后,大江南北的客商都从这里进货,由于每日银两交易巨大,携带又不方便,雇佣保镖费用又高,因此我们镇江的几家商社联合起来,搞了一家票号,名字叫做真金银联票号,我们家是最大的股东,在大江南北各处重镇设有分号,通存通兑,生意好不红火,当地的商户,老百姓见咱们信誉卓著,生意又好,便将手边的余钱都存入票号里来。”

    “谁知最近一段时间,镇江城里连续发生了几起离奇的案件,几个富商家的千金小姐被人奸杀,同时这些商家还丢失了大量的金银财物。”

    “一时间人心惶惶,忽然有一天谣言四起,说那个奸杀富商小姐的淫贼的下一个目标,竟然是我们家的大小姐乌青青。”

    “没有人想到这个谣言的后果,是引起了镇江城百姓的挤兑风波,他们排起长龙,来到真金票号,兑取银两。”

    “为了应付镇江城里百姓的挤兑,我们拿出了所有的现银,我们家那些银子挤空之后,这才有所缓解,本来以为事情就此结束,谁知道意想不到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批人,手里拿着咱们真金银联票号在其他分号的大额银票前来兑取,由于数额特别巨大,又在同一时间,哪里有那么多的银子?这些人就在那里起哄闹事,他们这一闹,本来平息下来的镇江百姓再次发生恐慌,纷纷前来挤兑……可这一次咱们实在没有那么多现银了!”

    “就在

    这时,有一个人出现,此人承诺可以立即拿出五百万两现银,条件是拿咱家的那三个醋厂园子作为抵押……”

    “谁知道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事情过后,我们拿的银票想从其他地方贴现,取现银,却发现不管付出多高的利息,也没有人给咱们银子。到了规定的日子,对方直接来收取咱家的三个园子,正好赶上二丫头在,被她打伤了好几个人,如此一来也惹上了官司,好在有人帮忙,官府才不追究……唉,我这趟上京送御供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听到这里季潭宗泐笑了:“你刚才说的是你们二小姐替你惹的祸,那她做的好事又是什么呢?”

    “你也知道二丫头那身功夫,得了席应真的真传,有她在,那传说中的淫贼也不敢进咱家的家门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既然答应帮你的忙,就一定会做到,虽然我不能亲自下山处理这件事情,不过我可以安排一个人去帮你。”

    季潭宗泐说完用手一指沈追星,对乌守白说道:“就让这孩子下山去帮你如何?”

    一开始,听说季潭宗泐愿意派人出手相助,乌守白顿时充满了希望,但现在看到是身旁的这个瘦弱的少年,顿时又歇了气。

    他尴尬的对大师说道:“大师,这位小兄弟……是您的高足吧?怎么称呼?”

    “你就叫他盛庸吧。”

    季潭宗泐转头对沈追星说道:“盛庸,你尘缘未净,暂时不能出家,年纪轻轻的老待在我这里,闷也闷出病来,不如再一次下山走走,顺便做点好事,帮一帮这位乌老先生……”

    “大师,几百万两银票,我倒也有,但是也没有那么多现银啊,再说我也厌倦了打打杀杀,只希望能在你这里平静的过上一阵子。”

    沈追星如此一说,把乌守白吓了一跳,这个孩子口气如此之大,好像随身都带着几百万两银票似的,只是这个“盛庸”,好像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

    “这件事情我看可能不需要打打杀杀,你就能够圆满的解决。去吧去吧,你待在这里,成天看你死气沉沉的哭丧着脸,我都要郁闷了,年轻人应该有个年轻人的样子,你再下山一趟,如果还是觉得没啥意义,回到这里,我亲自给你剃度,让你当和尚,这总该行了吧!”

    原来在前几天,沈追星一度心灰意冷,正式请求剃度出家,却被季潭宗泐给拒绝了。

    乌守白看着“盛庸”,心中奇怪之极,心想这个奇怪的少年身怀巨款,却又看破红尘。想要出家,却又被拒绝,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不由得对这个少年动了好奇之心,多看了几眼,突然发现了,在这个少年厌世冷漠的眼神背后,偶然能够闪现出看破一切的神光。

    那种神光他只在季潭宗泐和席应真的眼中看见过,心想这个少年应该是大有来历之人,能够得到季潭宗泐的大力推荐,该不是平凡之人,但这个名字却真的从来没有听过。

    “盛庸”很不情愿的跟随着乌守白下了山。

    好长时间他都不说话,好像一直都在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思。

    到了山脚下的岔路口时,盛庸突然停下脚步问道:“乌老爷,你是说你拿着银票去其他票号也提不来现银吗?你究竟去过几个地方的银号?有没有安排其他人去拿着别家的银票,去取钱呢?”

    乌守白听他提出这个问题,心中顿时暗赞:这少年年纪不大,却问到了问题的实质上,难不成是哪家票号的少东家?

    想到这里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公子说的方法我们也都试过,我们不但在镇江,丹阳在一些票号去借调现银,甚至还去了京师,去求助于京师最大的票号——顺势钱庄,但都被拒绝,理由都一样,没有现银!”

    “看来对方对你们家的这几个园子,试在必得呀,借钱给你们的人,认识吗?”

    乌守白摇摇头,“以前从没见过,当时借钱时也没想那么太多。你这一说我现在想来倒也觉得可疑了。”

    “不管怎么说,想要你们家源自的人,不带有钱而且有势,否则,京师一带的这些钱庄不可能听命于他,不借钱给你们,这些人是生意人,有钱为什么不赚呢?”

    乌守白一听,大惊失色道:“那该怎么办?”

    “就把园子给他们,又能怎么样呢?”盛庸漫不经心的说道。

    乌守白叹了一口气,“公子你有所不知啊,我乌家千年之前在北方也是名门望族,到了晋朝时衣冠南渡,来到这里,祖祖辈辈定居在镇江已经接近千年,这三个原子乃是祖宅祖地,怎能从我手上丢失呢?”

    盛庸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便歉然说道:“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我自己没家没业,所以也就不能体会祖宅对于你的重要性,你放心,大师既然吩咐我去帮你,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乌守白听盛庸说自己无家无业,就开始疑惑起来,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啊?不会当真是一个出家的和尚吧?

    “你是说京师最大的票号银楼叫做顺势钱庄对吧?”

    乌守白点点头,“不错,而且在江南各地都有分号。”

    “既然如此了,那就好办了,想丹阳也应该有他家分号,你随我去一趟丹阳。”

    一路无话,二人快马加鞭,进了丹阳城。

    入城之后,盛庸让乌守白带他来到顺势钱庄丹阳分号。

    这家分号前些日子乌守白曾经来过一次,因此伙计一见他便推迟说:“抱歉,掌柜吩咐,实在调不出现银来。”

    此时一直在身后漠然无语的盛庸走上前来,看了一眼那伙计,淡淡的说道,我要见你们的掌柜。

    那伙计被他这一眼看得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来者不善,便赶紧到后面叫来了银号的掌柜。

    掌柜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迈着稳稳当当的八字步来到柜台前,刚想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推辞,沈追星突然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那掌柜一愣,顿时还了一个同样奇怪的手势。

    沈追星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一只造型古朴的墨玉戒指,轻轻的放在柜台上,那掌柜一见,神色大变……

第四百零八章 乌宅风云

    顺势钱庄丹阳分号的掌柜再一看沈追星手上的墨玉戒指,脸色大变,立即恭恭敬敬的将沈追星,请到后院。

    沈追星转头对乌守白道:“乌老在此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说完跟随那人到了后面。

    伙计随即招待乌守白吃茶等候。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那掌柜恭恭敬敬的将沈追星送了出来。

    沈追星带上乌守白,二人扬长而去,掌柜带着伙计站在门口,目送出很远。

    镇江离丹阳不远,二人马不停蹄的赶路,两个时辰之后便回到了镇江。

    乌家本是世族大家,到了元朝才开始制作香醋,谁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越做越大,目前已经用祖宅的三个大园子来制作香醋依然供不应求。

    回到镇江后,乌守白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带领着化名“盛庸”的沈追星来到了最大的那一个园子,园子的门口挂了一个巨大的匾额——“恒顺香醋坊”。

    乌守白刚刚看跨进大门,就见前面急匆匆气呼呼的走过来一个少女,一看正是自己家的二小姐乌黛黛。

    乌黛黛一见自己老爹,就像一只蝴蝶似的扑了上去,亲热的和父亲打着招呼。

    “这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快来见过客人。”说着乌守白便将沈追星介绍给自己的二女儿认识。

    乌黛黛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眼沈追星,见这少年和自己年纪相仿,虽然容貌清秀,双目有神,但衣着朴素,身材稍显瘦弱。

    起初还以为是父亲新雇的伙计,现在才听说居然是父亲请回来的客人,略微有些奇怪。

    沈追星也简单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只见她身穿劲装,背插一柄极细的长剑,相貌秀美,双目灵动,给人的感觉是机灵古怪,但又非常可爱。

    乌黛黛只是简单的朝沈追星一点头,又气鼓鼓的对乌守白说道:“爹你回来可就好了,你不在家,不但姐姐欺负我,连师哥也说我。”

    说话间一个身材颀长、面目俊俏的青年走了过来。

    此人二十左右年纪,长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双秀目顾盼有神,连沈追星见了都不由得暗自赞叹一声,心想此人除了身材没有蓝月雄伟之外,光凭相貌,长相足以和蓝月相提并论。

    那人见了乌守白,面露笑容道:“师傅您可回来了?这位公子是……?”

    “这位小兄弟名叫盛庸,季潭宗泐大师的弟子。”那青年见了连忙客客气气的给沈追星行礼。

    沈追星顿时对他大生好感。

    乌守白介绍说,此人名叫连城璧,早年曾经跟自己学文,如今也小有成就,早年在刑部做事,如今这里出了事,镇江知府朝刑部要人,经过多方协调后,连城璧本来就是镇江人,当地情况熟悉,便让他回到老家,做了这镇江城的总捕头,由于不但人长得帅,而且破案手法高明,人送外号:“玉面小神捕”。

    沈追星听说他在刑部做过事,便顺口问道,是否认识司马剑东。

    “在下有幸曾经跟随过铁捕

    几年,因此对我来说,铁捕就是我做捕头的师傅,这也是我的榜样。不知盛兄弟是如何结识铁捕他老人家的?”

    沈追星淡淡一笑,推说只是闻名久矣,便搪塞过去。

    连城璧也不再追问,随即向乌守白汇报了情况:那一帮催讨园子的人刚刚离开,二妹又差点和人动了手,恰好连城璧赶到这里制止住了。对方扬言一会儿再来,如果还不让出园子,或者见不到现银,就立即报官,让官府来处置。

    乌守白听了,立即埋怨二女儿道:“这种事情可不比你们江湖上的事情,靠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咱们乌家在这里世代居住,始终是本本分分,你不可因此闯祸,甚至于去杀人。如果是那样,我还不如把这几个园子让给别人得了。”

    听个父亲唠唠叨叨,乌黛黛也不敢顶嘴,只是朝连城璧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沈追星随着乌守白走到里间大厅,一位年轻女子袅袅娜娜地迎了出来。

    沈追星顿时眼前一亮,但见此女年龄在十七八岁,生的面如春花,双目点漆,浓密的黑发更衬托出皮肤像玉一样的洁白光泽,身材婀娜多姿,虽然面色沉静矜持,但走起路来便流露出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此女竟是一个绝色的美人儿,丝毫不次于沈追星见过的苏奕纯和商韵儿。

    乌守白上前给二人做了介绍,原来此女就是巫家的大小姐乌青青。

    乌青青客气的和沈追星打了招呼,虽然礼貌周全,但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原来乌守白自觉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又没有儿子和女婿,便将整个生意交给自己的大女儿打理。

    乌青青沉着冷静,为人又极其聪明,接手后将生意打理得蒸蒸日上,但这一次的事情纯属意外。

    “不好了,老爷,门外又来了一大堆人,推着几十辆车子,看样子要来咱们这里强行搬家呀!”这时一个家丁急匆匆的跑来报告。

    “唉,要来的总得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乌守白叹了一口气,带头往门外走去,众人也紧紧的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只见门外的墙根上井井有条的排列着几十辆手推车,除了推脚的称呼之外,上有七八十个精壮的汉子,个个身材魁梧,双目有神,太阳穴高高隆起,腰间鼓鼓囊囊,显然都暗藏了兵器。

    乌守白见如此阵仗吓得两腿发软,乌黛黛则柳眉倒竖,杏目圆睁,似乎随时都能拔出她那把剑前去厮杀。

    青青和连城璧倒是神色冷静,面不改色的看着众人。

    见门里有主人走出,其中一个大汉缓步走了过来,行了一礼,

    “敢问这里可是乌府的产业?这位老人家可是乌老爷子?”

    乌守白强挺着往前走出一步:“这里的确是乌家的产业,鄙人就是乌守白,只是还有一天才到咱们约定的日子,你们是不是来的太早了一些?”

    那大汉听言一愣,想了想才说道:“乌老爷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来此是寻找盛庸盛公子,不知道他是否在您府

    上?”

    “我在这里。”说话间沈追星,从众人后面走了出来,同时悄悄的对着大汉做了一个手势,由于他自己的身体阻挡深刻,众人都没有看见。

    那大汉一剑露出惊喜的神色,转身就要下拜,还没落地时,却被沈追星一把轻轻托住,再也拜不下去。

    那汉子心中大惊。此人内外兼修,虽然隐姓埋名,其武功早已不在一门一派宗主之下,当沈追星伸手来扶时,那汉子一是见他年轻,同时也想试探一下是否是真人,便使出全身内力相抗,使出一个千斤坠,身子猛的一沉。

    哪知道他的双臂和沈追星的双手刚一接触,自己本来向前向下的内力,突然在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改变了方向,本来应该是通过沈追星的双手向对方身子压去,不知怎的,内力突然倒流,由丹田后转经过督脉往双肩“肩井穴”方向奔去,就好像自己使出浑身的力量,抓住自己双肩,把自己凭空提了起来。

    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奇异感觉,那汉子只觉得双脚一空,身子竟然离了地,半飘在空中一般,顿时心中大惊。

    要知道武术讲究力有根生,如果双脚离地。则失去了借力施力的根据,飘在空中,任凭对手击打,自己却毫无还手之力。

    那汉子正在魂飞魄散之时,双脚突然接地,稳稳的站在地上。

    再看沈追星,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那汉子心中既惭愧又是敬佩,偏在外人面前又不能多言,真心诚意地朝沈追星深施一礼。

    这一次沈追星没有阻拦,只是微笑道:“众位兄弟辛苦了。”

    那汉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半天才言道:“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发话,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又看了一看身后的众人,“如果人手不够,我还可以去安排调人。”

    沈追星笑了,“我也不是去打仗,只不过借点现银子而已,有那么多人干什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交给那大汉。

    “我这里手里只有二百万左右的银票,过一阵子等我回到京师再将余下的三百万还给你们。”

    那汉子大惊道:“公子何出此言呢?”

    “一码归一码,”沈追星言道,“我是因为个人的私事,劳动大家实在是过意不去。各位将车子推入院内,就回去吧。”

    沈追星和那大汉说话时,因为牵扯到墨门的机密,所以离乌守白乌青青等人尚有一段距离,他们只能看到“盛庸”和人低声交谈后,那些大汉便将车子往院里推去。

    乌守白一时也不敢阻拦,走上前去对沈追星问道:“盛公子,您这是……?”

    沈追星淡淡的笑道:“对方不是逼你在明后天之前拿出五百万两现银吗?”针对性用手指来指那些推进去沉甸甸的小车,“这五十辆车里面正好装了五百万辆银子……”

    乌守白一听,顿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旁的乌黛黛的耳朵最灵,听闻沈追星之言,早已迫不及待的奔向一辆小车,打开车盖一看——银光四射!车里密密麻麻的装满了五十两一只的银锭。

第四百零九章 江湖救急

    看了这么多的银两,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城璧眼中显出怀疑的神色,乌青青虽然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语,但美目中也连闪异光。

    乌黛黛更多的是兴奋,而乌守白活了大半辈子,也经历过许多事情,看过很多的钱,但是这么多的现银,在短时间内聚集在这里,还是头一次,顿时张大了嘴合不上。

    半晌才走到沈追星面前:“小兄弟……盛公子……你这是……?”

    “大师让我帮你,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用手一指旁边侧门的门槛,“要不要现在那个活动门槛,好把车子推进去?”

    当五十辆推车推进园子后,立即占满了整个场地中央。

    平时手拿银票或许并不在意,可是当真的有这么多现银堆在一起时,确实谓为壮观。

    银两运送完毕后,那领头大汉再次来到沈追星面前,低声问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如果需要,我可以代领这批人留下来听你吩咐。”

    “不必了,现在才知道,能用钱去解决,而不用打打杀杀,确实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各位兄弟辛苦了,请回吧。”

    “公子保重!”众汉子齐刷刷的对沈追星行礼,然后在头领的带领之下,悄无声息的离去。

    众人走后,连城璧笑盈盈的走上前来:“在下替我师傅及全家,感谢盛公子仗义相助!想来公子必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不知……”

    沈追星不想被人刨根问底,便打断了他的话说:“连公子不必客气,江湖救急也是应该的,再说,等过了这一关,乌老伯手里宽裕的时候还是要还我这笔钱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打发马上要来的人。”

    连城璧一愣,过了一会儿,果然耳中传来杂七杂八的脚步声。

    一群人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

    这一群人穿着华丽,举止嚣张。为首一人三十多岁,留着一缕稀稀疏疏的胡须,手中盘旋着两只金胆,啪啪的发出响声。

    进院后,此人看见乌守白后将脸一扬,用手一指道:“那个谁谁谁回来了吧?这一趟京师之行,应该筹到钱了吧?是去了顺势还是隆昌?要不然就是金源银号?那么大的京师,别说区区几百万俩银子,就是几千万也能凑得出啊……啊!哈哈哈……”说完,一阵得意的狂笑。

    这时候大小姐乌青青缓步走上前去,冷冷的对他说道:“如你所愿,区区几百万两现银,确实难不倒咱们乌家,字据带来了没有?点钱吧!”说完,用手一指那些排成排的车辆。

    那人用眼睛瞄了一眼广场的车辆车辆,腆着脸嬉笑道:“小姐真会说笑话,你不会拿这些车来顶几百万两银子吧?又或者在车里装满了银元宝?”说完又哈哈的狂叫起来,手下众人一起跟着起哄。有人甚至叫喊道:“听说乌大小姐乃江南四大美人之一,人说美人,一笑值千金,你现在给爷们儿笑一个,咱就给你免一千银子,如何?”

    其他人闻言,更是一阵哄笑。

    连城璧气得脸色铁青,快步走上前去,突然手一挥,

    只见寒光一闪。

    众人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儿,等明白过来才发现刚才让邬大小姐笑一个的那人,嘴角两侧被划出两个长长的口子,翘着向上,远远看去,活像一个放大的笑脸,只不过这张笑脸正开始流淌着鲜红的血液。

    别人眼中连城璧只是手挥了一下,没有人能看见他怎么拔刀出刀。

    但沈追星清楚的看见的了连城璧的“一招化二”的刀法,心中暗赞,这手刀法可帅得紧啊。

    “好一招花开两朵!师哥干得漂亮!”乌黛黛一旁起哄道,又对那被划脸之人说道:“这回不用给钱,你也可以免费给本小姐笑了一个啦……”

    那人就要上前拼命,却被自己的头领拦住。

    只见那头儿说道:“连大人,你作为朝廷官吏,大庭广众之下故意伤人,这可是知法犯法呀,难道在镇江,就可以逍遥法外吗?”

    “这是在镇江,连大人这么做已经便宜了你们。要是在京师,你们几个知道的,随便出言侮辱一个大家闺秀,恐怕就不是从脸上割两刀那么简单了,被人割了头也是常事,我说的对吗?”不知何时沈追星已经走到了前面。

    “你怎么知道……你又是何人?”对方领头之人一看被人揭了底牌,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差点说错了话。

    “我不但知道你们是来自京师,而且还知道你们是仗着谁的势力,在这儿胡作非为。”

    沈追星冷冷的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现在把字据,拿来点钱走人,此事到此为止。”

    说完沈追星走到车前,打开其中一辆推车,露出成堆的银元宝。

    那帮人走到近前,打开一辆一辆的车子,看到银灿灿的一片,都傻了眼。

    “这……这……不可能啊……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现银啊……”领头之人有点语无伦次。

    “别以为你们仗着自己的势力,威胁京师以及整个江南的银号,不许提供现银给乌家,乌家就得乖乖的把园子抵给你们。告诉你银子有的是,就算是金子,也能随时拿出几百万两。”

    此时沈追星想到了远在四川的求不得,心想,我可没有吹牛啊,如果真的需要黄金,找沙家堡借几百万两金子应该没问题,沙家可是有自己的金矿,同时也感慨墨门地下力量的强大,自己一句话便能随时调动出大量的财力和人力。

    那领头之人顿时尴尬的要命,显然他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拿不定主意,便结结巴巴的对沈追星说道:“你们……你们……先把银子放着……字据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以随身携带呢?我这就回去去取……”说完带领手下灰溜溜的走了。

    乌黛黛想上前阻拦,沈追星对他使了一个眼色,便不再阻止。

    “为什么要放他们走呢?现在银子也有了,和他们了结此事,不是更好吗?”大小姐乌青青走上前来问道,多少有些责怪之意。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些人也做不了主。”沈追星解释道。

    “盛兄说的对,的确如此,”连城壁走上前来替沈追星圆场道:“我今天来也是打听到了这帮人的真正来历,其背后目的不简单。”

    众人顿时围将上来,玉面小神捕连城璧解释道:“查到这一群人来自京师,和董国公李景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追星听了点点头,心想玉面小神捕这个称号可不是白给的,自己也是直接通过墨门的关系查到了对方的来头,由于墨门本身也暗地里经营钱庄,所以消息来的容易一些,连城璧能够查到这个,确实不易。

    “这是为什么呀?咱们和董国公李景龙也没有任何瓜葛啊?”乌黛黛一脸不解的问道。

    乌守白叹了一口气:“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你们说过,李景芳是李景龙的祖弟,好几次他托人过来提过亲,都被我给拒绝了。”

    “李景芳?那个纨绔子弟花花公子?”乌黛黛睁大了眼睛。

    原来在镇江地面上,还有一个大户人家姓李,主人原来是李文忠的亲弟弟,虽然没有封侯封爵,但在地面上也是呼风唤雨。

    洪武年间,朱元璋在世时,对各路王侯公爵侯爵看得特别紧,因此镇江的李家也只能低调做人。

    朱元璋死后,建文帝朱允文登基,李景隆得到信任和重用,不但获取了巨大的权力,受到皇帝的宠幸,还娶了宜伦公主为妻。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镇江的李家也开始发达起来了。

    尤其是镇江李景龙这个堂弟李景芳,自幼父亲早亡,如今只有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继母看着自己,愈发变得嚣张和荒唐起来。

    扬州镇江乃是美女成群的地方,结果被李景芳祸害了无数,只是由于李景隆现在的势力,对他毫无办法。

    乌家生活在镇江已经有了上千年的历史,李景芳虽然对吴青青垂涎三尺,也不敢轻举妄动,便主动向乌家提亲。

    他这一举动,当然会遭到乌家父女的拒绝。

    “这件事情和你们家的园子又有什么关系呢?”沈追星不解的问道。

    “他知道咱们家几个园子乃是上千年的祖宅,轻易不会放弃,或许是用这个方法逼咱们就范吧。”乌守白猜测道。

    “你是说他们想拿园子来逼迫你同意,逼着你将大小姐嫁入李家……”

    “或许吧,虽然没有明说,但事到如今,有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一旁的连城璧总结道。

    “无论如何这件事总算过去了,”乌守白笑的道:“等他们回去拿来借据,咱们付了银子,从此两不相欠。经过这一件事,我也已经想好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回头我就张罗关掉真金票号,只是专心于恒顺醋业,别的就再也不管了。”

    沈追星心想,如此甚好,我也算完成了季潭宗泐大师的交代,现在可以心无挂碍的回到清凉山上去了。

    正想着如何告辞,突然有一个乌家的下人匆匆走了过来:“老爷,门外来了一伙人,看样子凶得很……他们要找一个人……叫做……盛庸……”

第四百一十章 畅春归春

    沈追星听了心中好奇,心想自己刚到这里不久,除了墨门中人,再也没有人知道自己来到此地,但是墨门中人对自己不会如此的……无礼……

    刚想走出去亲自查看,没想到对方已经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

    领头之人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衣着华贵,神情傲然。身后贴身跟着一位女子,身材高挑,神情冷酷。背负长剑,腰插短刀,看样子应该是这个少年的贴身保镖。再往后是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紧跑着跟在身后,想来只要速度稍慢,就会被主人甩掉。

    那少年肆无忌惮的走进乌家大院,眼睛四处梭巡,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沈追星,腰胯轻轻一拧,也没见他怎么发力,整个人如同一头猎豹,凌空扑了过来。

    沈追星不躲不闪,往前走上两步,离开人群,正面迎住少年。

    那年在空中划了一个跟斗,欢呼一声,双脚轻轻落地时,一把搂住的沈追星。

    “好大哥,这次我可找到你啦,我去京师寻你不见便去了清凉山问了师傅,这才知道你在这里。”那少年亲热的说道。

    沈追星摸了摸少年的头,笑道:“好你个求不得,长个了,不现在应该管你叫沙圣邦沙堡主啦。沙家堡事务繁多,你不在那里坐镇,跑到这里作甚?”

    那少年正是原来清凉寺的小弥撒求不得,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沙家堡堡主沙圣邦。

    求不得狠狠的朝沈追星肩膀上打了一拳:“你把我一个人留在四川,自己跑到江湖上来呼风唤雨,一会儿去寻仙岛,一会儿又溜到朝鲜,这么多好玩的地方也不带我去。居然还问我做甚!”

    这是沙圣帮的贴身护卫飞豹将李无情走了过来。

    沈追星笑着说道:“这小子到处乱跑,你也不管他一管。”

    李无情冷冷的看了沈追星一眼,并未接话。

    求不得圆场道:“这事可不能怨她,我说的话她也不能违背,再说了,你忘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吗?”

    沈追星这才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他,有机会要帮他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便拍了拍求不得的肩膀说道:“行,等我把手头的这件事处理好了,我就陪你去,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闲人一个。”

    求不得顿时大喜,搂着沈追星的肩膀说道:“这才是我的好大哥呢!”

    沈追星顺势将沙圣邦简单介绍给乌家众人,只说是自己多年的一个朋友。

    求不得对别人倒也没什么感觉,却似乎对乌家二小姐乌黛黛特别感兴趣。

    由于年纪相差不大,乌黛黛自然也关注这个奇怪却派头十足少年,只是少女的矜持让她装作一副对求不得不屑一顾的样子,故意哼了一声,挺起胸脯,转过身去。

    就在这时,李府管家带着刚才那些人又回到了这里,这一次态度没有刚才嚣张,李府管家客客气气的递给乌守白一个名刺,邀请乌老爷去李府商谈。

    乌黛黛怒气冲冲的对父亲

    说道:“不去和那个花花公子李景芳有什么好谈的?”

    乌守白低声说道:“邀请我面谈的不是李景芳,而是李府实际的掌控者,李景芳的继母——李夫人。”

    连城璧也对身边的乌青青说道:“事情总得解决,还是去一趟的好,听说李夫人人很好,实在不放心我可以陪着师父去。”

    乌青青点头道:“师哥说的对,那就有劳师哥了。另外还得问问父亲的意见。”

    虽然有连城璧相伴,乌守白还是觉得心里没底,便对李府管家说道:“我可以去一趟,不过我要多带几个人去。”

    李府管家一口答应:“当然没问题,大家全去都可以,咱们夫人虽不常见外客,但是对于乌家还是非常尊重的。”

    乌守白当然希望沈追星陪同前往,此刻的他已经对沈追星充满了信心,乌江二小姐乌黛黛也坚持要跟随而去,乌老爷当然不会拒绝,父女连心嘛!

    但最让人想象不到的是沙圣帮坚持要跟着沈追星,他的理由很简单,好不容易才找到沈追星,担心他撇下自己自己跑掉。

    沈追星哭笑不得,只能由他跟着。

    谁知道李无情也寸步不离,沙圣邦奇道:“我和他在一起,难道还有可能有危险吗?”

    李无情这才开口:“他说的,要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我发过誓的。”说是用手一指沈追星。

    没办法,一行六人,往李府而去。

    前面三人乃是乌守白带在自己的弟子连城璧和二女儿乌黛黛。

    后面三人自然是沈追星,求不得和李无情。

    乌家在镇江城北一带,靠近长江,李府坐落在镇江城内偏南的地方。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被请进了李府的会客厅,李夫人亲自接待了大家,令人讨厌的李景芳并没在坐。

    作为李府的实际掌控人,李夫人的相貌和年纪实在是出乎众人之外。

    李夫人面容娟秀,气质典雅,皮肤白皙有光泽,且透出一股淡淡的药香,令人迷醉不已。只不过她眉宇之间似乎总是凝结着一股化不开的愁绪,配在她那娇滴滴甚至是略显消瘦的身材,让人怜惜不已,初见之人都忍不住,要从心里产生一种保护她的**,这种感觉令沈追星似曾相识。

    最令人吃惊的是年的年纪,只在二十五六之间。

    十年前,十五六岁的李夫人从南方嫁到镇江,做了李家老爷的二房,可是没过半年,李老爷就突然病故,留下了十多岁的儿子李景芳和同样也是十多岁的二房夫人。

    李夫人并无子嗣,本想将李景芳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只是由于二人年纪相仿,李景芳的亲生母亲又去世的早,父亲一去,李景芳便不服管教,在府内无法无天,因此李夫人也无可奈何,听之任之。

    喝茶寒暄完毕,李夫人请管家拿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信封。

    管家将信封交给了乌守白。

    乌守白打开一看,正是当初自己借钱时立下的文书字据,及自己三处园子的房契。

    李夫人歉然解释道:“前些日子,宜伦公主下嫁董国公李景隆,婚后公主开始厌倦京师的生活,但因为关心哥哥建文帝朱允炆,又不想离京师太远,因此李景隆便张罗着想在镇江给公主建一座别院,这件事情自然就落在了犬子李景芳的身上……”

    “景芳遍寻镇江城各处,却没有合适的地方,正赶当时乌老先生的生意出了一点问题……唉,总之是景方不对,不该乘人之危,现在物归原主,还请乌老先生大人有大量,原谅犬子的所作所为……”说着李夫人给众人躬身一礼,道了一个深深的万福。

    沈追星心中五味杂陈。

    很想离开京师走得远远的,偏偏在这件事上还是牵扯上宜伦公主,一时间朱允真那宜喜宜嗔容貌又浮现在沈追星眼前,沈追星心中不禁微微一疼。

    李夫人这一举动,让所有人对她顿时产生了好感,看在她的份上,又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众人心里也就不再记恨李景芳手法卑劣。

    乌守白收回字据和房契,询问如何归还银两时,李夫人忽然说道:“事到如今,各位也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有一个提议不知道能不能讲?”

    “当然可以,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的呢?”

    “乌老先生能不能重新考虑一下,那五百万两银子你可以全部留下,三座园子我只想要其中一所,这样也可以令我不负所托,给公主在此地寻找一个安心休憩的场所?”

    “哦,公主相中了哪一座园子呢?”乌守白的三座园子分别是“畅春园”、“熙春园”和“归春园”,由于建香醋坊需要,熙春园和归春园现在都变成了恒顺醋业的作坊。

    李夫人的善解人意、为人和善深深的打动了乌老先生,现在对方又想以高出实际价格双倍的价钱来购买自己一所产业,乌守白顿时动了心,想如果真的做成此笔交易,不但收获颇丰,不得罪李家,毕竟都在镇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是畅春园吗?”乌守白主动问道。

    要知道畅春园在三园中规模最大,风景最好,来自乌老先生经常和镇江文人一起挥毫泼墨的地方,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被改成制作香醋的作坊。

    此地作为公主的临时住处最为合适,不需要做大的修改,便可以安排公主入住。

    至于银两方面,乌守白心里暗地盘算,收人五百万两银子太多,结算时退还一百万两就是。

    “不是畅春园,公主相中的地方是归春园所在的位置。”

    “什么?”李夫人的回答让乌守白吃了一惊。

    归春园乃是三个园子中最小的一块地方,也最靠北面,离长江最近。

    “怎么会这么不巧,偏偏是这里?”乌守白暗暗想道,便对李夫人说:“能不能换成别的两所园子?”

    李夫人露出惊奇的眼神:“难道归春园有什么不妥吗?”

四百一十一章 孺子可教

    “唱春园西春园归春园三园,虽然都是乌氏家族所有,但时间各不相同。”

    “乌家本是北方名门望族,早年以养马为生,五胡乱中华时,具体说应该是西晋末年跨江南渡,当时以司马家和王家为首的贵族大家都选择了建业,也就是现在的京师所在应天府,但是乌家却出人意料的选择了镇江,”

    “归春园就是当时的落脚所在。当时那一任的乌家族长立下誓言,乌家子孙必须永远守护那一块地产,绝对不允许变卖他人。”

    “而惜春园和畅春园分别是唐朝和宋朝时候,乌家购入的产业,因此并不在祖宗立下的誓言之内。前几天因为三个园子同时有可能变成外姓之物,因此才死活不肯撒手,非不愿也,实在是不能也!”

    “那当时的乌家族长有没有说明,为什么不可以背弃这一块乌家的产业呢?”李夫人好奇的问道,同时这也是在座的所有其他人想问的一个问题。

    乌守白白摇头苦笑道:“当时立下誓言时并没有说明任何理由,之后也没有人问起,猜测大概是因为乌家从北方迁到南方,已经背离一次故土,不想再有第二次的缘故吧,归村元对于吴家来说具有极其重要的象征意义吧。”

    听乌守白如此解释,李夫人本来为人就通情达理,自然不再强求,便将这件事情匆匆带过,不再提起。

    众人就要离去时,李夫人却站起身来,不肯放人:“几位难得来一次李家,这件事本身又是我们不对,所以请大家给我一次机会,以表歉意,在此地吃了便餐再走如何?”

    众人虽然极力推辞,但李夫人盛情难却,再加上乌守白乌黛黛因为园子的事情,心中对李夫人多少有一些歉疚,便留了下来,只是各人各怀心思。

    宴席间吃的最欢的居然是求不得,他一边吃一边赞叹道:“李夫人家的厨子真心不错,能做出一口地道的川菜。”

    李夫人闻言笑而不语,但眼中的幽怨之情却更深了。

    李无情虽然始终还是那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但细心的沈追星还是发现了她内心的震撼。

    沈追星暗暗长叹一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逃不过的劫,躲不过的坎。

    自己的那个劫那个坎就是朱允真,李无情地坎却是唐惜惜。

    沈追星进屋看李夫人就觉得似曾相识,现在他才明白,李夫人居然和唐惜惜有七八分相像,气质上更是非常接近,都是那种外表柔柔弱弱,惹人怜惜的类型。

    离开李府之后,沈追星借机也向乌守白告辞,理由当然是事情已经圆满解决,自己也没有留下的必要,真正的理由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乌守白再三挽留也无果。乌黛黛虽然嘴上不说,但失望之情却溢于言表。

    由于天色不早,沈追星随着沙圣邦回到他包下的豪华客栈,暂住一晚,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由于好久不见,二人彻夜联席长谈。

    沈追星了解到当初留下的墨门武士已经回归墨门。

    圣邦听说了玲珑儿和欧阳倩倩的遭遇后,也唏嘘不已。

    “沈大哥,我好害怕,事隔十年,人海茫茫,我想去寻找我亲生母亲,真的感觉如大海捞针一般。”

    “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不相识。我相信你们母子一定能够相见,不然那年季潭宗泐大师也不会说时机成熟时让你来找我,你我皆凡人,凡事只能看到最后的那个果,而大师乃世外高人,见识早已超越了咱们普通人,佛家讲究凡事皆有因果,或许大师能在同时看到因和果吧!”

    “沈大哥你真应该出家当和尚去,我这话可是恭维你呢,你真的有师傅常说的那个……慧根呢!”

    沙圣邦恭维过沈追星,又话锋一转,继续问道:“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咱们不能完全去靠碰运气吧……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具体的找寻方法?”

    沈追星笑了:“这段时间的堡主经历让你成熟了不少,以后很少有人能够蒙得到你了。”

    “原来沈大哥你在蒙我?!”求不得惊讶道。

    “臭小子,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吗?杜鹃计划那么复杂的事情,不是也在我手里解决了吗?”

    此时沈追星觉得有必要鼓励一下求不得,继续解释道:“据我所知,锦衣卫对每一个朝廷的官员都会进行秘密的观察,然后将他们的事情人物和财产事无巨细的给记载下来,一旦需要时,比如说是整对方的黑材料,便从中找出或者编出一个事端来,啊,剩下的你懂的……”

    “哈,我明白了,咱们可以查询十年前锦衣卫有关京城官员,或者官员子弟婚姻状况的记载,从中筛选出一批人,再对照这些人的家庭出生,及来自于什么地方,便可以查到……我的亲生母亲当年嫁给了谁……现在又身在何处?”

    求不得说到最后声音颤抖了起来。

    沈追星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沈大哥,你真是一个天才!”

    “哈哈”,沈追星勉强的笑了笑,内心却有一丝苦涩。

    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和解不开的死结,我现在也真的希望有一个天才来帮帮我,父母的早逝,义父的去世,玲珑儿和欧阳倩倩的远离,朱允真……想到这儿沈追星一阵烦恼,看到求不得满怀希望的样子,又替他高兴,便对求不得说:“夜已经很深了,早点睡吧,明天起早我们就赶赴京师。”

    “可是……我睡不着……锦衣卫你有认识的人吗?”

    “……好像是有……好像叫……纪刚!”

    提起纪刚,沈追星有关前期断片的记忆,突然间都回忆起来,铁中英……秀静……斯波义美。沈追星虽然当时神志不清,但是他的眼睛、耳朵、一切感官很忠实的记录下了一切,仿佛一个虔诚的仆人,等待着主人的苏醒。

    二人不停的聊了很久,当天空出现鱼肚白时

    ,求不得才沉沉睡去。

    一个时辰之后,沈追星早早的起了床,叫醒了正在沉睡的求不得。

    二人美美的吃了一顿早餐,吩咐手下收拾好东西,骑着马儿穿过干净整洁的镇江街头,满怀希望的往京师进发。

    就在几人来到东城门口时,突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沈追星的心灵闪过一丝警觉,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一匹马飞一样的来到身边停了下来,马上之人正是乌黛黛。

    “盛大哥……不好了……”乌黛黛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聚气凝神,意守丹田。”沈追星冷不丁的对乌黛黛说出这一句话,似乎一下子将乌黛黛从恐慌之中救了出来。

    她是名师之徒,知道自己刚才的状况,不但于事无补,甚至可能会走火入魔,得到盛庸的提醒。

    见她安定下来,沈追星微微一笑,缓缓说道:“现在将事情告诉我,不管出多大的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吗?”

    “盛庸”宁静却有充满力量的语气给乌黛黛带来无限的安慰。

    “出事儿了,昨天晚上镇江城里又出现了一起奸杀案……”

    “嗯,还有呢?”

    “案发地点恰巧是在咱家的归春园!”

    “什么?这么巧?”

    “现在官府已经把咱爹给带走了。”

    “为什么?难道仅仅因为原子是在你家名下吗?”沈追星问到。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今天黎明时分,父亲睡不着觉,想着归春园的事情,便鬼使神差的跑到那里,想再去看看,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了一具女尸,当时他惊恐的发出叫声,正好被已经准备回家的大更人发现,很快报了官,目前附近已经被关押进了府衙。”

    “那你怎么不去找你师哥连城璧呢?这件事正该他管。”

    “姐姐已经去找连城璧了,但临去之前跟我说,赶快去找盛公子,只有他能解决咱家这场危机。”

    沈追星快速调转马,跟着乌黛黛返回。求不得自然带着众人也跟着过去。

    一路之上沈追星边走边问:“这件事情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按理说你是个连城璧就可以解决啊,为什么你姐还要来找我呢?难道是他不信任连城璧吗?我看他二人一个金童,一个玉女很般配呀!”

    乌黛黛叹了一口气:“过去他二人确实如金童玉女一般,感情很好,虽然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父亲对连城璧也很看重和喜欢,如果事情正常发展下去,或许有可能连城璧真成了我姐夫。”

    “难怪我看到他二人在一起时,你师哥连城璧显得很亲热,你姐姐吴青青却总是神情冷漠,我当时以为他就这样对谁都是如此,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件事情我才不应该怪我师哥,怪就怪我姐变了心,喜欢上了别人。”

    “哦,这就奇怪了,连城璧无论相貌年纪,都是上上之选,令姐也不是贪财爱势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出色的人能让你姐变心呢?”

第四百一十二章 奇特情感

    “你听说过蓝月吗?”

    “什么?!”沈追星猛然一惊,差点勒住缰绳。

    “你听了是不是也觉得吃惊啊!?”人小鬼大的乌黛黛居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可是,据我所知,蓝月一直在逃,他哪有时间和令姐相识呢?难道是在蓝家出事之前他们两个就认识吗?”

    “看样子你对蓝月的江湖传闻没少打听,应该也是他的崇拜者吧?现在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有谁不是把蓝月和沈追星当成自己的偶像呢?”

    “嗤”!求不得虽然和李无情远远的跟在身后,保持一定距离,但还是偷听到了乌黛黛和沈追星的谈话,忍不住乐出声来。

    乌黛黛的回头瞪了他一眼道:“大人之间说话,小孩子瞎偷听什么?”求不得顿时老实了许多。

    “你还没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沈追星好奇的问道。

    乌黛黛于是把蓝月在逃亡过程中无意间救下乌青青的事,简短的说给沈追星听。

    “这一段倒没听他说过。”沈追星自言自语道。

    “什么?没听谁说过。”

    沈追星转移话题道:“在蓝月和你姐姐也就见过一面而已……看来这世上真有缘分这件事情。在这件事上你是向着蓝月还是向着你师哥呢?”

    “说实话,其实蓝月也是我的师哥呢。”

    当沈追星明白了,乌黛黛的师父也是席应真,不禁感叹道:“以你的武功和身手不出去闯荡江湖有点可惜了。”

    “我何尝不想去呢,但我放心不下爹爹和姐姐。”说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听闻此言,沈追星不禁对乌黛黛另眼相看。

    闲聊之间,沈追星成功的打消了乌黛黛心中的焦虑,不知不觉间,众人来到府衙。

    知府已经简单的对乌老爷进行了审讯。

    由于乌守白是当地名人,再加上之前已经出过几次同样的案件,连城璧又从中斡旋,因此,在破案之前,镇江知府同意乌守白暂时回家居住,免于看押,但要交了十万两纹银作为抵押担保。

    归春园作为案发现场暂时被官府查封起来,只有在破案后确定和乌家没有任何关联,才能归还乌家。

    十万两纹银对于乌家来说并不算多,也应该拿得出来,但是现在的乌家正处于青黄不接之时,五百万两现银,昨天已经还给了李府,所以再也拿不出这十万两银子。

    乌青青经和乌黛黛的顿时愁眉苦脸。

    见乌青青愁容满面的样子,连城璧感同身受:“我和城中的几家富户倒也交往过,不如我去借一借,找几家或许能凑齐。”

    乌青青摇头道:“你和咱家的关系众人皆知,我家正在危难之时,是不会有人雪中送炭的。”

    这是沈追星走过来问清楚的情况,笑道:“我的银票虽然昨天给了别人,不过我的身边跟着一个活动的票号。”

    说完,对远处的求不得摆了摆手,将他叫来身边:“先拿十万两银票救急。”

    求不得第一声对身边的李无情说了一句什么,很快李无情就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的手里拿来了一张十万两的银票。

    众人在府衙外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后,连城璧搀扶着乌守白走了出来。

    见老爹气色不好,满脸惨白之色,乌黛黛赶紧赶的过去,和连城壁一左一右搀扶着乌守白往家走去。

    乌青青故意落在了身后,对沈追星说道:“多亏了盛公子仗义相助,想不到短短两天竟然两次麻烦你……”

    沈追星见她虽然愁容满面,却别有一番异样的美丽,同样令人赏心悦目,不仅呆了一呆,半晌才道:“这不算什么,江湖救急嘛!”

    “盛公子也是江湖中人吗?怪我眼拙,丝毫没有看出公子会武功的样子!”

    “走江湖的十个有九个都会武功,只是功夫高低不同罢了,但无论如何,路见不平都会拔刀相助,此乃江湖本色。”

    “是啊,哪怕他自己深陷在穷途末路之中,路见不平,依然挺身而出……结果却遭人误会,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听见,又飘然远去……”乌青青似乎联想起来什么,陷入无限的惆怅之中。

    沈追星哪里知道乌青青是想起了蓝月,见她愁眉不展便安慰道:“现在好了,拨开云雾见天明,你父亲不也安然回家了吗?”

    乌青青摇了摇头:“我有种预感,事情才刚刚开始,不好的事情正在悄悄发生。”说完再也不理沈追星,自己一个人跑到前面和父亲走到一起。

    回到乌家时,已经是中午时分。

    沈追星见诸事已了,正想着告辞,乌家众人却一定要留下他们一起吃饭,双方正在谦让之时,镇江府的衙役带着几个锦衣卫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要将乌守白带走。

    连城璧的脸上当时就挂不住了,上前怒气冲冲的对几个熟识的衙役说道:“哥几个这是什么意思?刚才知府大人已经下令放了吴家老爷,这一点你们自己都是知道的,为何现在又来这一出?”

    镇江府的衙役连忙对连城璧解释道:“这件事还请连爷多多体谅,知府老爷释放乌老先生的事我们都知道,手续还是我帮着你去办的。”

    又压低声音,对连城璧说道:“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将这件事捅了出去,还是锦衣卫耳朵长,竟然硬插一脚插了进来,要管这个案子,这不来了一个人物,据说还是锦衣卫刚刚升起来的副指挥使呢。”

    连城璧气愤的对锦衣卫官员说道:“这只是镇江城里发生的一个普通案件,而且已经在立案侦查之中,关系不到朝廷的安全,也牵涉不到官员的贪腐,如何需要劳动锦衣卫大驾呢?”

    那锦衣卫副指挥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对连城璧的质问不屑地回答道:“锦衣卫办案难道还要需要你的同意吗?来人把人抓走。”

    那人说完扫一眼人群,忽然发现了其中的沈追星,

    便笑嘻嘻的走上前去:“怎么你也在这里?身子大安了吧?”

    沈最近看了看这人觉得眼熟,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便笑道:“纪刚?!”

    “对对对,正是我纪刚,看来公子已经完全康复了。”纪刚上前拉着沈追星的手,亲热的说道。

    沈追星用手一指,已经被抓住的乌守白:“据我所知,乌老先生和这个案子完全没有关联,知府大人已经同意他在家听候,有事查询时,随叫随到,纪大人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行个方便呢?”

    纪刚面露为难之色:“公子你有所不知啊,我何尝想管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这样的事啊,但今天一早是李景隆亲自发的话,你知道他现在不但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还代管着锦衣卫都指挥使呢,他的话我能不听吗?”

    “不过,”纪纲话锋一转,“既然公子你发话了,当然要给你这个面子,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留在这里和我联手破了这个案子,你看如何?”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求不得之外,都被纪刚的一番话说懵了。

    锦衣卫做派从来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从来没有对人和颜悦色过,此刻这个锦衣卫的副指挥使竟然对这个名叫盛庸的少年客客气气,恭敬有加,真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什么来头。

    此刻的沈追星心中却是另外一个想法:李景隆出面干预这个案子,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故意栽赃陷害乌守白,最后达到谋夺他们家的地产、这是将乌青青收入私房的目的。

    乌青青乃江南四大美人之一,其书法更是冠绝江南,这样的美人,李景隆一定是垂涎已久,这才想出这条毒计来。

    所以即使纪刚不提出来这个要求,沈追星也要出手管这一件事,现在纪刚主动这么一说,应当然求之不得,当即答应道:“好,这件事我答应你,并把这件事情查的水落石出,同时乌老爷由我来担保,就由他待在家中,随时提供消息,如何?”

    “好好好,”纪刚很爽快的答应道:“这次能够跟公子联手是纪某人的荣幸,正好有机会跟公子学习学习呢。”

    沈追星纪刚刚答应的如此爽快,心中也产生了一丝小小的疑惑:“难道这个纪刚一点都不知道李锦龙的意图?还是就想和李景隆对着干?以他现在的这点实力,那可是以卵击石啊!”

    和纪刚达成协议,决心放下心来,离开乌府之前,乌黛黛拽了拽他的衣角:“你过来一趟,我姐要和你说句话。”

    沈追星指的随着乌黛黛走到一间偏房,乌青青正等候在那里,看见沈追星过来,她主动走上前去,来到一个很近的位置,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沈追星,看了半晌,才吐气若兰的说道:“唉,盛庸……盛公子……你究竟是什么人呢?你屡次拯救咱们乌家,你要让我们如何报答你呢?”

    看着这如梦如幻般的绝世容颜,听着这似乎有情又似无情般的言语,沈追星知道这个和苏奕纯、商韵儿齐名的美女,对自己产生的一种奇特的情感,一时间竟迷失在其中……

第四百一十三章 他心神通

    纪刚从连城璧手中要了前三个受害者的住址,却谢绝了连城璧的帮忙,只带着沈追星离开了乌家。

    求不得打发了手下家人暂时回到包下的住处,自己带着李无情摇摇晃晃的远远坠在沈追星的身后。

    纪刚看了看身后,皱眉道:“这小子一脸无赖相,又远远的跟着你,是你的小弟吗?”

    沈追星笑了:“如果当今大明朝要搞一次富豪排行,这小子一定能进前十呢!”

    纪刚一听,换了一副笑脸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跑到后面给他先请个安呢?”

    “不必吧,你可是堂堂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呢,不需要像他这个平民老百姓磕头请安吧。”沈追星微带着嘲笑的口吻说道。

    “兄弟你有所不知,就算是混上锦衣卫,都指挥使又怎么样呢?大明朝开国至今,锦衣卫都指挥使一共产生过三位,前两位都不得善终,只有第三位宋忠还行,被打发去了辽北苦寒之地,看守燕王朱棣,如果得到的情报来看,宋忠离给自己送终也不远了。”

    “前期李景隆故意整我,让我去追斯波义美,好在遇上你和铁中英才化险为夷,事后又得到齐泰的大力推荐,才混上这个副使的职位,但说不定哪一天又革职回家,没准我还会跟在你那个小兄弟后面就混呢。”

    沈追星心中这才明白,纪刚如此的看重自己,是背后得了齐泰这个高人的指点,同时也看到在朱允炆朝廷阵营中,齐泰和李景隆之间已经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几人马不停蹄的连续走访了三家被害者家里,两个时辰过后,已经是下午时分,四人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府衙走去。

    “从我们刚才调查的情况来看,把乌守白关押起来,或许也非全无道理。”纪刚半开玩笑的说的。

    “这三个被害人确实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知书达理的书香门第,家教甚严,家境都不算贫寒,多少还有一些钱,有一家还可以称得上大富之家。”沈追星总结道。

    “你忘了说最重要的一点,这三个女子早年都曾经拜乌守白为师,跟他学过书法。”纪刚补充道。

    沈追星很不情愿的点点头,纪刚刚才虽然说应该把乌守白关起来只是玩笑,但是追星知道一点,这几个女子的死,或多或少真的和乌家扯上的关系。

    “一会儿我要回镇江府的仵作房查看最新的尸体,你如果不方便可以不去,回头我告诉你就是。”纪刚很“体贴”的说道。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从头跟到尾,一定会把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几人回到镇江府衙,来到仵作房外,纪刚却把求不得挡在门外:“沙公子,你这个年纪的年轻公子,最好还是不要看到里面的场景,相信我只是为你好。”

    仵作掀开了蒙在尸体上的白布。

    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年龄应该在十四五岁,本来应该洁白如玉的皮肤,此刻却变得惨白无光泽。

    仵作向纪刚汇报说,此女全身上下除了在脖子处有一道明显的勒痕之外,再无其他外伤。

    银针测试也无中毒迹象,内脏完好无损,应该没有受到明显的内伤。

    “死者的衣服在哪里?”

    “打更人报案后,我们抵达现场时就这样,没有发现死者的衣服。”

    “当时也是现在这个手势吗?”纪刚注意到这个死者双手合起,打出一个奇怪的手印造型。

    “纪刚,真是奇怪,你看她嘴角微

    微上扬,瞳孔放大,临死之前应该处在一个极度兴奋的时刻,这是为什么呢?”

    沈追星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原本严肃的纪刚听着微微露出笑容,他压低声音对沈追星说道:“兄弟,这就是你的经验不足了,此女在死前的一刹那正在与人欢好,所以才会留下这样的表情,以后你就会懂的。”

    沈追星听了顿时满脸通红,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他问了一个很有好的问题:“早期的两个死者被发现时,是不是和这个死者的状况一模一样呢?”

    那仵作点头道:“的确如此,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表情,同样是被人勒死。”

    沈追星又继续问道:“你们有没有测量过这三个女子脖子上的勒痕的深度和宽度是否一样?”

    仵作满脸羞愧的摇头。

    “没关系,你凭着记忆好好回忆一下。”沈追星鼓励道。

    “确实如此,想起来每一次的勒痕都是一样的。”仵作回忆后,肯定的回答道。

    见再也查不出任何新的情况,纪刚和沈追星便离开了仵作房。

    “现在最起码可以肯定,这三起奸杀案是同一人所为。”纪刚肯定道。

    “你说死者在和人欢好的那一刹那,被人突然勒死,那是不是可以断定,杀手和死者应该认识?”

    “有可能认识,那也有可能死者被人提前下了迷药,银针只能试毒,却无法查出是否有迷药存在。这个你久闯江湖,应该比我更懂。”

    “死者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又做出奇怪的造型,这又是为什么?”纪刚百思不得其解,便来询问沈追星。

    “我想杀手是想表达某种意愿和想法……”

    “你是说这个杀手想告诉我们他的某种意愿和想法吗?”纪纲睁大了眼睛,觉得沈追星的话不可思议。

    “并不是说要具体告诉谁他的想法,在他杀人后,仔细清理尸体同时摆出造型时,此人的内心达到了满足的顶峰,因此内心想法表露无遗。”

    “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杀手那一刻内心的想法的?”

    “我所练的大无相功乃佛门最高武功,所谓最高并不是说他的杀伤力最大,而是说这门武功的层次最高,一旦炼成之后,有所谓的六神通,其中一项便是《他心通》。”

    “那岂不是我现在的想法你全知道了?”纪刚有点尴尬的说道。

    “那倒不至于,最起码现在我还没有达到那种境界,再有一点可以肯定人心是非常复杂的,常常会做出一些自己都不能够理解的事情。”

    纪刚感慨道:“看来这一次我真是找对了人,这个案子和我以往办的锦衣卫的案子都不一样,但愿你的《他心神通》早日练成,如此便能尽快破案了。”

    因为此案确实关系到乌守白,所以纪刚和沈追星再一次回到乌家。求不得等得无聊,已经被沈追星暂时劝了回去。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乌守白非常郁闷,短短的半天时间,头上增加了许多白发。

    二人回到乌家时,乌家二女正和连城壁一起劝慰吴守白。

    由于沈追星的存在,纪纲也不为己甚,客客气气的问了几个问题,证实了这三个被害的女子确实是乌老的门生弟子,平时的表现也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并不是那种水性杨花、招蜂引蝶的风流之人。

    离开乌家时,沈追星颇有一些不放心,便对连城璧和乌黛黛私下里说道:“我

    想你们也知道,死的三个女孩正巧是乌老爷的女弟子,所以也不排除杀手最后会对乌家下手,连兄和乌黛黛你们二位皆武功不俗,我担心的是乌老爷和乌大小姐,他们都是普通之人,不会武功,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没有破案之前,你们俩人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说完沈追星的眼睛禁不住朝乌青青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巧乌青青也正用含情脉脉的双眼,偷偷的朝沈追星看去,二人目光交流,差点迸出火花,吓得乌青青赶紧低下了头,沈追星极力控制自己,才保持住了镇定。

    离开乌家之后,沈追星这才感到神志清醒了一些,一拍自己脑袋说道:“咱们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地方没去……”

    “你是说发现尸体的地方?”

    沈追星点点头。

    “那地方如今已经被镇江府查封起来,接到报案后,本地衙役已经做了彻底检查,据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沈追星笑道:“指望他们这个案子一辈子也破不了,还不知道要死几个人呢!”

    “我怎么发现在这个案子上,沈兄弟你比我都上心呢?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纪刚露出暧昧的笑容。

    二人一路谈谈笑笑来到了归春园。

    归春园的大门上已经被郑州府贴上了封条,二人飞身翻墙进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纪刚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上了一个特制的小型火炬,顿时四周一片光明。

    刚走几步,沈追星突然一个箭步跃上屋顶,施展轻功,快速朝南追去。

    纪刚没有立即反应过来,便拔出腰间配刀,四处搜寻起来。

    不一会儿沈追星又回到原处。

    “没追上,往南去了。此人轻功不弱,咱们如果能早来一会儿或许就能碰上了。”

    听沈追星如此一说,纪刚顿时感叹运气不佳。

    两人借着火炬的光芒将案发现场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却一无所获。

    纪刚叹气道:“即使那个杀手丢下了什么东西,刚才也被他取了回去。”

    沈追星安慰道:“你也不必气馁,现在最希望我们知道有这么一个杀手,轻功特别的高,而且逃逸的方向是往南去。”

    “那又如何呢?他又不可能往北跑,再往北走,便是长江。”

    “刚才乌守白说那些女孩子都是本本分分的女子,你说本本分分的女孩子有可能跟人跑到这个地方来,寻欢作乐吗?”

    纪纲睁大眼睛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女孩子并不是在这里被害,被害的地点另有其他,死后才被搬到这里,做出奇怪的造型?”

    “将尸体放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沈追星笑道:“你问的这个问题只有破了案才能回答,不如我们现在考虑一个现实一点的问题,虽然这里不是被害的第一现场,那么那个杀手是用什么方法将尸体搬到这里?”

    “根据仵作的说法,这个女子死在黎明后,那时天光已经微微亮,杀手不可能扛着尸体跑到这里来,他又想保证尸体的干净整洁,就必须有一个妥妥的、安全的运输工具,比如说……”

    “马车!”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确实如此,镇江城中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来来往往的马车非常多,无论是人员的交通还是做生意,都非常的方便。

    “东西虽然没有留下,但如果运气好,或许还能够发现车辙印呢!”沈追星微笑着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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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星逐月介绍:
明朝洪武年间,吴王后人沈追星以及靖海侯蓝月为朝廷和江湖所不容,二人不甘心接受命运安排,奋起抗争,借助宝藏以及神秘门派的力量战胜敌人,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同时也左右了天下大势,成为那个时代的风云人物,上演了一幕幕爱恨情仇的大戏!追星逐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追星逐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追星逐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