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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长生心不古全文阅读

作者:浅浅烟花渐迷离     愿你长生心不古txt下载     愿你长生心不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5.斗心(1)

    等把凝固的血给擦拭干净后,刀口就出现了,大约两公分长,没有多余的划伤,应该是一刀直入腰腹,然后割到了动脉导致出血较多。

    后续有秦辅在处理,外敷到包扎不过花了十几分钟时间,最后还在古羲手臂上注射了一针剂,又扎上针挂起点滴。我在旁看得叹为观止,不光是他娴熟的手法,还有这儿医用药竟是如此的齐全。

    秦辅丢下一句:“你在这守着。”就与其余两人先后走出了门,并将门带上。

    室内顿变得安静,见古羲呼吸均匀我也暗松了口气,虽然看那伤口不大但之前他突然垂倒于我身上时还是有将我吓到。

    视线不禁凝于那张脸上,百感交集。

    几天前我与他还素不相识,哪里会想就这几天的功夫发生了这许多事。心思不免又绕到之前的夜袭上,对方显然知道我的地址才会故意藏在公寓楼道里,虽然刚刚有对眼前这人抱有怀疑,但更偏向于是冲了我而来。毕竟古羲搬到我那是这一两天的事,不至于如此巧到他仇家立即就找上门来。

    假如范围缩小到自己身上,那就目标比较明确了。我不说与人为善,但性格本就沉闷不善与人打交道,所以在校朋友不多,当然也不会与谁生罅隙。更何况即便同学之间有谁对我不满,还不至于用这阵仗来对付我。

    所以......答案已经有了。

    突觉空间气氛有异,从思绪里回神过来凝定眸光,发现幽暗黑眸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愣了愣,他醒了?

    莫名的脸就红了,说不出来的尴尬。只得干巴巴地问:“你觉得怎样?”

    他没有说话,只收了目光环视扫过周遭,转而就又闭上了。一时间我不知该如何自处,目光飘离着瞥到某处,心头一惊,点滴挂完了而且在回血,整条输液管都变成了红色。

    “你等一等,我去叫人来拔针。”惊急地跑出门,可外面我找了一圈,整个屋子一片静谧,哪里有秦辅等人,这真的是......无语了。

    再心急寥寥地赶回房间时,却见古羲已然坐起,而那针头被拔下丢在了桌上,手背上还冒着血珠。见我进门似有若无地飘来一眼,明明没什么,但我却慑缩了下。

    自觉理亏,明明秦辅让我守着的,可我兀自在那想心事都把这事给忘了,也不知道点滴是什么时候滴完的。悄悄看了眼被丢掷在旁的输液管和针头,血都流到了桌面上,好大一滩,挺触目惊心的。

    总算古羲打破沉寂:“秦辅人呢?”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他微蹙了下眉,拍了床沿低唤:“坐过来说话。”

    见我没动,失笑了问:“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如此说了我再犹豫就显矫情了,之前进来时就已观察过了,这房间里除了沙发红木长椅在一侧,就没再多一张椅子了。只得走上前,就着床沿坐在了他的下首边。

    “对今晚这事你如何想的?”

    我没料到古羲一开口就直入主题,略一迟疑还是把刚才推断地讲述给了他听。却没想等我一说完,他就道:“谁问你这来着了?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林声那女人,难不成你还以为是我仇家上门来寻仇?”

    呃,我还真有过这想法......

46.斗心(2)

    他一看我窘状就看破了我心思,勾唇讥讽:“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觉得如果是我仇家会拿得出手?不过林声这女人倒也令我刮目相看,为个男人,还真够敢的呢。”

    他的语声很轻,却在话落的瞬间眸中一闪而过狠意。

    我有种强烈的直觉,他不会善了这件事。即便刚刚坑了一把林父,但转身就被林声派人堵在我公寓楼下,恐怕坑的那点钱难消他怒意。而他说林声是为了......鹿野,也就是说鹿野被他一拳打晕在树丛中的这事早被林声发觉了,然后一面在拍卖会上对我暗使手段,又与古羲百般作对,一面则暗派了人候在我公寓楼道内。

    先是以祝可引我入局欲图强侮于我,再有这深夜数十人提棍行凶,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往死里毁我。实在想不通为何两年未见,林声对我的恨意竟会这般深?而若前后两次不是有古羲从中插进一脚,恐怕我都逃不过。

    因为即使拼图那次我赢了鹿野,也不敢保证林声会遵守承诺放了祝可并放了我。至于这次,都没法去想假若古羲不在我的下场。

    “喂,你还没回我话呢。”古羲冷不丁地开口,拉回我游离的心神,但却有些发懵:“回你什么?”他凝定我两秒,一字一句重复:“对今晚这事你如何想的?”

    我更懵了:“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怎么还来问?哦对,刚才他说不是问这,那他在问什么?拍卖会?之前已经有过讨论了呀。

    眼看着那双黑眸半眯起,射掠出危险的眸光,心跳不由加剧,整个人都绷紧了。但半响后他却道:“算了,你在屋里随便找一间房休息吧。”

    “哦。”我口中应着起身,朝门处走,还没迈出门就听身后浅悠低唤:“常愿。”僵硬着身回转,只见那人半靠在床背,冲我勾起一个可称之为邪魅的笑:“愿你今晚好梦!”

    将门阖上后终于隔绝那道不容忽视的视线,我长舒一口气,浑身虚脱了般随意推开一扇门。也没太多心思去研究什么中式西式装潢了,几步走到床前躺下,神经终于不再绷紧,慢慢开始松弛下来。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与古羲斗心机,好难。

    第一次他问那问题,我是真没往别的意思上想,可第二次他重复了问,目光幽然,萦萦深意藏其中,说不懂那是傻子。可当着他的面,我没法回答,事实上连我自己也没有答案。

    原本素昧平生的两人,因为自己与林声的私人恩怨而相识,之后事情就不在我掌控之内也令我无从选择。但至少,将两人关系设定为主雇关系,并带了极浓的防备之心。然而经过今晚,先有他林中为我解鹿野之围,再有他在拍卖会上替我向林声讨公道,随后公寓楼道内他舍身救我逃出重围,最后他因失血过多而瘫倒在我身上,到这处不经意间的亲昵岂止是撩拨了我的心,也令我无所适从。

47.斗心(3)

    古羲绝对是个玩心理的高手,他看破了我,故意在我临走前留下那句“愿你今晚好梦”,然后让我即使累得浑身酸乏,闭上眼却全都是各种影像。

    林声尖酸的笑容,追逐的影,闪烁的烟头,迷离的气息......

    不用说,这个晚上的前半夜我在逃命,后半夜则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明,我眼睛干涉到疼仍没有睡意,听到屋外传来动静时也起身了。

    走出房间就见古羲颀长的身影斜靠于窗前,手上端了一个白色茶杯,见我出来目光将我上下打量,然后笑得惬意地道:“看样子你睡得很不错。”

    一听就是在反讽,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了性子问:“你的伤怎样了?”

    “不至于会死。”

    这样......我沉吟了下后道:“那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你的那个需要修复的方盘或者交给我来做,或者等你伤好后再开始工作。”

    自认安排周到,也照顾到他可能希望亲眼见证修复过程。但在我话落的瞬间,那本还敛藏了笑意的黑眸顿时沉冷了下来,盯了我片刻,他浅讥了问:“你觉得你那地方还能呆?”

    我微蹙眉头,“法制社会林声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让人行凶吧,我会在回去时去警局报警,相信警方应该也会有所防范。”

    古羲嗤笑:“该说你天真呢还是傻?警察会单凭你几句话就安排警力来保护你?就算是,能保得了你几天?另外你可能没听懂我刚才的话,自己拿桌上的手机看。”

    莫名不已地划转目光,果见桌上搁了一只手机,屏幕是黑的。走至跟前拿起,按了下方的圆键,屏幕就亮了起来,显示的是照片一栏,本还觉纳闷,让我看这些凌乱的屋内摆置做什么?但几张照片划过后不由瞳孔放大,惊愕地扭头,“这是......”

    “不会连自己屋子都不认识吧?秦辅去拿东西时顺手拍了几张传过来的。另外,省了你去报警了,昨儿夜里就有人已报过警,如今那两间屋子都被封了。”

    “......”我无言以对。

    不过回头想也对,虽然遇袭时是凌晨了,但动静那么大,难保会惊醒附近的邻居,看到这么多人杀气腾腾举着铁棍又怎会不报警呢?

    看屋子被毁的程度一时间是真的没法再呆人了,心里有了打算,正要开口道出,突的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跳到来电页面,显示秦辅名字。

    古羲抛来一句:“谁的?”

    “秦辅。”

    “按免提吧。”

    ......他不避讳,我只得按下免提,秦辅的语音立即从手机里传出:“阿羲?有些棘手,你那东西现在被扣在警局,那边必须要屋主与租客出来作证明。合同是签我的名字,我暂且可充当屋主,但恐怕得让你的常小愿也出面一下,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就走个程序。”

    悄悄飘了眼古羲,见他神色没半分异样,只是不甚耐烦地道:“让他回来接。”

    我还没开口,那头秦辅就嚷开了:“喂喂喂,我不是司机!算了,念在你是伤员的份上。话说你现在跟常小愿亲密到连我打的电话都由她代劳接了?”

    手一滑,手机啪嗒摔在了桌上,将秦辅嘲弄的笑声中断。

    古羲在旁调侃:“手机不是你的就这么不心疼地摔?”

    被他瞧出我是故意的,倒没觉尴尬,学他勾了嘴角笑:“帮你检验下手机的柔韧度。”

    古羲一耸肩,无所谓地说:“尽管检验。”

48.透气(一更)

    秦辅没过一会就回来了,走进门就察觉到室内微妙的气氛,挑起眉先看了眼坐在桌边的我,然后才对窗前把玩着物什的古羲道:“还以为你在躺着挺尸呢,怎么,那儿不疼了?”

    古羲看也没看他,继续专注在手中的东西上。

    那是昨晚他从拍卖现场拍回来的第九件藏品,是一个圆形青铜器,体积就手掌那么大,记得当时拍卖师马东介绍了说是商周时期器皿的底座,但具体是何底座因纹饰模糊而无法鉴别。所以它的起拍价就不高,加上有超越“马踏飞燕”的青铜马在前,相比之下这件藏品就显得很寒酸,却被古羲给买了下来。

    刚刚他拿出来盘玩时我倒是想起了昨晚遇袭前说得一句话:不会为了附和某人而勉强去拍任何一件物品,出手必然有其价值意义。

    所以,能够让他心动去拍下,就代表了这件藏品不凡。

    秦辅没那个耐心,见古羲不语就转身对我说:“常小愿跟我走吧,原因不用我再解释吧,刚电话里你应该都听到了。”

    既然去警局做笔录是必然之行,我没什么好推脱的。刚从桌前起身就听到古羲在旁开口:“一起吧。”不光是我讶异,连秦辅也顿了步兴味盎然地回看过去:“你也去?是不放心常小愿呢还是不放心我啊?还有,你确定能行?可别再像昨晚那样软趴趴地呼我去救命啊。”

    古羲轻哼:“行不行你自己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秦辅夸张地连连摆手,“还是算了,你觉得行就可以了,我可吃不消你那拳头。”

    最终一辆车三人成行,秦辅在前开车,我与古羲坐在了后座。途中,秦辅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古羲就调侃了:“你昨晚上去就整弄到这么一个破玩意?”

    自上车后,他就又从兜里摸出了那个青铜器在把玩。我有留意,他是用大拇指和食指在沿着圆边慢慢摩挲其纹路,不由想这是一种特殊的鉴宝方式还就只是他的个人习惯?

    对于秦辅的话,古羲就只做了一个动作:一脚踹在后座椅背上,勒令:“闭嘴!”然后秦辅当真乖乖闭嘴了,直到车停在警局门外。

    在我推开车门时古羲拽了一下我的手,待我回转头时听他幽声交代:“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顾忌。”我一愣,秦辅问出了我疑问:“你不进去?”

    他轻抬眼皮,“这种场合有你就够了。”

    “那你干嘛还跟来?”

    古羲敛回了眸,丢来两字:“透气。”

    我的额头顿有黑线滑落,无语的境地大抵就是这种,以致于关车门时略重,令秦辅投来异样目光。还算顺利,在我向警方描述完大致经过,在笔录上签过名又将我身份信息给录入档案后,我和秦辅就被领到了证物房。

    一空二白的房间里一共就两样东西,一个是开口纸箱子,里面装都是我的物件,但大多数已面目全非,其中有我的画板、架子、工具以及书本等,折断的折断,撕的撕;另一个则是古羲那黑皮箱。

    领我们进来的中年警察要求打开黑皮箱检查,因为那上面设置了密码。

    秦辅也不多言,坦然打开箱子。

    中年警察在见里面就装了一个腐朽了的方形金属后,例行公事地问了下用来派何用场,秦辅答说他有个性格怪癖的朋友就喜欢弄这些破铜烂铁。

    确定不是什么攻击性危险武器后,中年警官就放人了。

49.时光coffie(二更)

    刚走出警局就被秦辅吐槽:“一堆垃圾还拿什么拿?直接丢这得了。”我没吭声,身份与环境的不同,造就价值观念的不同。在他眼中的垃圾都是我生活中的常用品,哪怕画架断了不能再用,也曾是我用了整整五年的。

    秦辅将黑皮箱放进了车后备箱,见我顿在原处催促:“你倒是把你箱子放进来啊。”

    踌躇了下,走到他跟前道:“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租屋暂时不能入住,我得重新找地方,暂时先把东西放回学校。”

    秦辅面色一怔,“你不回去?跟阿羲说过了吗?”

    未等我回答,他就迈步跃过我去拍后车门,等车窗缓缓落降时比了比还杵在车边的我问:“诶,她说不跟咱回去?”

    从我侧后方的角度看到,古羲原本是低沉了头的,听了秦辅问话后抬起头,略侧转头而过,径直朝我看过来。与他目光安静相对,我心里没了底,忐忑又不安。

    片刻之后,他浅淡丢来一句:“随她。”就又低了头专注于掌间的青铜圆盘。

    目送着车子缓缓开离视线,不知道是该意外还是觉得在意料之中。本以为还得费一番口舌,以他霸道独断的脾气也未必就能同意,却没想如此简单他就松了口。只是,那寡淡的口吻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并没有真的回去学校,之前古羲说得那些不是没道理的。林声要对我报复有的是法子,学校必然是她会派人守驻的点。拿出手机翻到祝可的名字,想了想还是作罢,上回就差点连累到她,别再因为我将她牵扯进来了。

    最终我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地名。

    十分钟后,我付了车资走下车从后车门内拿回我的纸箱,抬头看了看。

    时光coffie。

    站到吧台前,我是用一种可怜巴巴的口吻这般说的:“boss,我无家可归了,能否收容我几天?”吧台后的男人头也没抬地回:“我这不是避难所。”

    我把箱子搁在了地上,大半身子趴在吧台,“如果我用劳力来交换呢?可否将咱店的仓库分出一点位置来?”男人手指敲了敲桌面,“这个倒可以考虑,最好是,”他抬起头,眼中隐了笑意,“直接签卖身契。”

    闻言我忍俊不禁,眼前这个男人叫何知许,三十多岁,是这间“时光”咖啡馆的老板。

    我是他的员工之一,却又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温润如玉,是我对他的注解。不过这是在与他熟悉之后,初到店里打工时只觉得他清冷而难以接触,包括店里的同事也都是这想法。

    是偶然的一次机会,我因为导师布置的作业没完成就带到店里,乘着没有客人并且老板不在时来做,没料等我完成后抬起头,就见老板站在身旁凝眸在我画纸上。顿时窘迫的脸都涨红了,而他却像并没注意到我的窘状,只是问:你是学画画的?

    我如实相告后,没有想到向来与员工有隔阂的老板会主动坐下,拿起我刚完成的作业仔细端详。好一会儿他神情怔忡地放下,起身而走。当时我甚觉莫名,然而当天晚上打烊时老板把我点名留下,本以为是要为白天我上工开小差这事罚款,没料他却让我为咖啡馆画一批壁画,可以是油画,可是是随意的写生,会出相应的价钱购买。

    这是我自学画以来首次有人会想出价买,加上当时生活的窘迫,说不惊喜是假的。

50.找茬(三更)

    连夜就赶出了一幅画兴匆匆地拿到他面前,但是他就只看了一眼放在了桌上,然后认真对我说:我想要的是,把心都放进去的佳作,而不是这种草草了事敷衍的次品。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我交出一幅画,他都能从中找到不足之处,并对我作出一番指点。曾经一度我以为他一定是个隐士画家,可他在后来却告诉我他不会画,因为他的右手曾受过很严重的伤。

    可能画是打开我与他沟通桥梁的一扇门吧,在得知我生活拮据后他就开始为我接一下修补旧画的活。

    说来惭愧,想到来投靠他不是没有私念的。虽然从未去探寻过他除去“时光”老板这一层身份的背后,但心底却有数他一定是个有背景的人,否则不会有那许多身份特殊的人来他的咖啡馆交汇,也不可能为我牵线那些私活。而我对其的回报,至多就是为他包揽这家咖啡馆的所有壁画。有时他会向客人推荐我的画,感兴趣的人就花等值的价购买,用他的话说这是招揽生意的一种门道。

    自然何知许不会真的把我安排进仓库,咖啡馆的**有一间他的休息室,暂时被拿来让我入住。待我从隔壁超市将生活用品购置齐全回到店里,忍不住去问何知许:“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寄宿在你这吗?”

    他从咖啡机前抬头,浅声问:“这很重要吗?谁都会有难处的时候,你选择来找我也是相信我,把我当成朋友。”这话说得我实在汗颜,之后有客人来了,他走出了吧台去招呼,我也连忙把收整了下换好工作服出来工作。

    说起来平时都还需抽空暇时过来店里,现在因为古羲的课题时间大把的有,还不用去学校跟导师报道。好些客人与我都相熟,都是一些老顾客,有的还私底下打过交道,所以见我在店里很愿意与我交谈。差不多一天下来,不算太忙,与顾客谈话也很愉快。

    眼看离九点打烊时间就一刻钟了,我们几个店员开始做准备工作。刚好我端了盘子进到后堂去,等再出来时就见同事在一旁窃窃私语,看我出来连忙拉了我说话:“alice,快看那边来了一位帅哥。”alice是我进店后起的英文名。顺着她们所指看过去,目光停顿。

    慵懒的坐姿,深栗色的头发,深邃的五官,修长的身形,无不熟悉。因为上午才与这人刚刚道别,以为真这么轻松就如了我的意,到底还是来了。

    何知许在吧台内低问:“是alice的朋友?”他从我脸上的神色瞧出了一二。

    我迟疑了下点头,算是......朋友了吧。

    当起身向那身影而走时同事对我投来羡慕的目光,唯有苦笑,她们是不知道这人的难缠。

    “我们要打烊了。”

    本低敛的视线抬了起来,明明坐着要比我站着稍矮几分,可当他微仰看过来时气势丝毫不弱半分。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他嘴角微扬了问:“几点打烊?”

    我如实而报:“九点。”

    黑眸扫了一圈,落在墙上的挂钟上,眼中浮起了笑意:“还差十多分钟,你们店是要赶客吗?”我顿了顿,只得耐着性子问:“那你想要喝点什么?”

    “你们有什么呢?介绍下。”

    待我报出一串咖啡名字后,他却说:“我不喝咖啡。”

    不喝咖啡那你还来咖啡馆?更过分的是,他摆了摆手不甚厌烦地道:“算了,就来一杯英国红茶吧。”至此我确定这个人是来捣乱的!

51.英式红茶

    “古羲,这是一家咖啡馆,并非茶馆......”

    “满足顾客的各种需求不应该是你们的义务吗?一个店既然要生存,就必然得多元化,不妨问问你老板去,今天这个服务提供不提供?”

    我不说话了,安静地瞪着他。

    然他似觉不够,煞有介事地又作要求:“另外,请不要给我市面上那种廉价的茶包泡泡的红茶,我要喝whittardofchelsea。”

    “什么事?”何知许适时地走过来,态度虽恭谦,但却不卑不亢。

    古羲的眸光从我身上划过,嘴角笑意还未褪,可我清晰看到,他的眼中笑意尽散,甚至有一丝森冷。数秒之后他缓缓开口:“我要见你们老板。”

    何知许礼貌地颔首:“我正是,敝姓何,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古羲的神情没有半分讶异,他分明早知何知许身份,却还故意问。只见他似笑非笑了又道:“今儿口干,想喝点红茶润润喉,可你的店员说你这没有红茶。”

    何知许看了我一眼,面上浮起温和笑意了解释:“alice是个认真的员工,若有不尽之处还请担待。不知先生喜欢喝中式还是英式的红茶?”

    到这时古羲的眸光才正式凝于何知许脸上,倏而浅笑:“刚刚已经说过了。”

    我对英式红茶不熟,但记性还不至于太差,立即报上名字:“他点了叫whittardofchelsea的英国红茶。”

    何知许点了下头对我道:“你去我休息室的柜子里拿,第二格就是。”

    情势当真是急转直下,即便古羲面无表情我仍旧想笑,他故意刁难本想看我出洋相,哪里会料到何知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居然还真的备有红茶。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古羲吃瘪,所以回走休息室的步伐特别轻快。

    但是我在柜子里翻找好一会,也没见到有叫whittardofchelsea的红茶,准确地说柜中无论是中式还是英式都没有。纳闷地无功而返,却见堂内灯已只剩一盏吧台前的小灯,同事们在相继离店,而何知许与古羲都不见踪迹。

    我连忙拉住一个正要离开的姑娘询问:“he呢?”她叫lisa,he是何知许,当初在入职时每个人都是以英文名作称呼,应该是沿用了国外的管理方式,即除了老板何知许外,员工之间讯息都是保密的。除非两人私下关系密切有交流,那又另当别论。

    lisa指了指外面,说:“he与那帅哥一起出去了,走之前让我们自己打烊关好门。”

    这讯息让我感到十分意外,我进休息室不过短短几分钟,古羲居然能说动何知许跟他一起出去?待lisa让我最后锁门了离开后,我立即拿出手机翻找到何知许电话拨过去,但提示对方已关机。

    我没有古羲的电话,与他在一起的这几天就没想过要他的联系方式。一丝不安袭上心头,即使安慰自己何知许能开这样一家特殊形式的咖啡馆,又认识那许多背景深厚的人,自身定然也不是普通人。

    可是,我对古羲没有信心。他是个......脑中搜罗形容词,最终用四字概括:阴晴不定。偶尔表面的温和是他的伪装,骨子里藏着的乖戾和肆意曾亲眼见过,但是否他的本质,目前为止我不敢确定。他能拥有一座庞大的私人豪宅,能开办一场青铜器拍卖会,能被富有威望的徐老请去当鉴宝师,却不被萍城人所识,等于说他一直隐于暗处。

    胡思乱想到深夜也没个答案,期间拨过几次何知许的手机都处于关机中。由于昨夜不眠,身体疲乏之极,最终没有承住困意睡了过去。

52.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一觉醒来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我立即起身出去,却见是同事们回来开工了。

    一整天,我屡屡看向门外,但何知许没有回来,手机依旧关机。

    然后,古羲也没有来。

    等到晚上九点打烊,所有人都离开后我沉坐在吧台内足足一个小时,最终起身。

    又一次打车到罗汉道,心情与之前大不同。尤其是当我从出租车内下来,门岗处保安主动走上来向我招呼时。仍是那个身形高大的保安,制服没变,站姿也没变,只是看我的眼神变得恭敬,“常小姐,秦先生有过交代,说您若来了直接去后屋。”

    意料之外又觉在意料之中,果然,是在等着我来。

    保安口中的后屋应当是昨晚的古堡,但从门岗走到那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尤其是除了入口处路旁草丛里又灯盏外,往里深了就漆黑一片。

    不过这次我不会再走岔路,只认准了那条大道向前。大约十多分钟后,就看到亮着灯盏的古堡了,幽幽黄黄,在这无月的夜晚有种遗世独立的调,而那门前的那盏古式烛台,就像是引人入门的魔灯。

    低叹了口气,等下那张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带了得意吧。

    可当我推开半掩的门时,却见室内幽暗昏黄,哪里有古羲的踪影?一时间不知这脚该进还是该退,正踌躇着,没料身后突的一股推力,直接把我推进了门内。踉跄的同时,只听身后砰的一声,惊转回头见门已被关上。

    不至于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因为外面的灯光仍能透过窗户照进来。可这一室幽暗,鼻间都是代表了古木年岁的幽香,心里添上一丝慎意。

    “古羲,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但一片沉寂,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无其它声息。若非早有领教过某人可在密闭空间里隐匿气息的本领,我恐怕又要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深吸了一口气,让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古羲,我不管你对何知许作了什么,他是个局外人,请不要把他牵扯进来。”

    一声冷哼从角落里飘出,转而是慵懒的嗓音幽幽而起:“过来!”

    我没有犹豫地闻声而行,走近一些就发现他是站在一个光线不能照到的死角里,依稀的轮廓显得格外高大,而他有意释放了气息出来,顿令室内气氛变得低迷。

    曾有人做过调查问: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是多少?

    有一大半的人回答0.5米以上,唯独其中一人的答案是-10厘米,他说这个答案的意思是人与人之间应该多一点信任,而不该产生隔阂。

    我站在离那轮廓50公分左右的位置,只要迈进一大步,就可将这距离缩短为零,只在于我敢不敢跨出这一步。不过似乎选择不在于我,因为下一秒黑暗中就伸出一只手拽住了我的胳膊,直接将我往前一带。

    撞进对方怀中的同时,腰被另一只手揽住,身体贴紧,侵略气息顿时占据空间。

53.对峙

    我微仰起头,也许是眼睛适应了光线昏暗,在这沉暗处都能看清那双幽亮的双眸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对那姓何的倒是很在意嘛。”清冷的语调辨不清他的喜怒。

    顿了半刻,我开口应对:“无所谓在不在意,假如是因为我而令他遭遇麻烦,会让我感到困扰。我不喜欢欠别人。”

    古羲深色幽眸端详在我脸上,突的变了态度:“这话我爱听。”他松开我手臂勾起一缕垂在我耳旁的发轻绕指尖后道:“常愿,觉悟吧,除了我能容纳收留你外,萍城没你容身之地了。”

    如果我能就此咽下这口气保持沉默,那么可能也就顺了他的心意可相安无事,可听了他这句话后那股一直压在心底深处的无名火彷如遇着了火石腾腾直蹿而上,冷扬了声反问:“是吗?”不等他再开口,就径自又道:“是否你活在一个自我的世界,以致于要让所有人都围绕你来转,这样才会令你开心?”

    古羲气息骤然逼近,只在咫尺的那双眼眯了起来,森寒的语调:“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笑着点头:“当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不是你们这种上流社会的有钱人都如此?何必呢,我就是个普通的美术系学生,值得你花那心思吗?”

    “你想说什么?”

    “还不够清楚?”我故作惊讶,想着既然借了胆子把不该说的都说了,就也不用诸般顾忌了,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道:“你身下的那一刀,是你自己捅的吧。”

    只一瞬,看到那眸中精光闪过,我就知道自己没有判断错误。顿而觉得讽刺,本该令我感激涕零的舍身相救,却原来是一场闹剧。

    头皮处一痛,是他绕在指尖的头发被绷紧了,我的心头也随之一紧,预感接下来他可能会恼羞成怒。但是被盯了一瞬后却听他笑问:“兔子被逼急后终于忍不住想咬人了?”

    我的眼中露出迷茫之色,他这态度......

    “一个能将细微观察到极致的人,又怎可能瞧不出刀锋的走向?我本就无意瞒你,动机也摆你面前,你倒是好,居然罔顾我这一番心思想要拔腿而跑,那你说,”他的气息迫近,一字一句:“我又怎会允许你这只兔子逃脱呢?”

    瞬间心头之火被浇灭,不是对身前这人消了怒意,而是发觉自己这通无名火很没有意义。就好像你一直藏着掖着一个秘密,不至于得意,但捂得很紧,也忍着不说,可到头来原来这根本就不是秘密,而是一种隐性警告。

    确实,当第一眼看到那个刀口时,我就意识到角度不对。一般来自外来袭击,握刀姿势必定是五指握紧,刀锋从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的拳孔出来,行刺方向或斜向上,或笔直而入。另外除非是穷凶极恶之徒,用惯了刀子的人,一般人即使行凶也会在刀刺进人体的一瞬有那么零点几秒的迟疑,这就造成刀口会有略带毛糙的磨皮。

    而古羲的刀口方向是斜向下而刺,中间没作任何停留,一刀捅入干净利落,但并非全部刀锋到捅到底。也就是说,他同样握拳持刀,但因为捅的是自己,刀锋是从下拳位置出来,并且,他掌握了刀的深度。

    这是那晚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反复握拳比划甚至用手机上网查过与刀口符合的刀具形状,最终得出的这些结论。也因而对他既恼又忌惮,在天明后看他神清气爽起身时恼意就越甚,但想及毕竟是他救了我也就隐忍不言了。

54.当摆设吗

    再开口我的语声变得无力:“那现在我回来了,是不是可以让不相干的人......”

    “管好你自己!”话没说完就被他截断,“记住一点,如果有人淌到这河里,那也是被你拖下水的。”

    啪的一声空间骤然变亮,刺眼的睁不开,只觉脸庞像被羽毛轻轻划过,禁锢顿解,古羲已从身前掠过。待我适应光线后扭头,见他背坐在沙发里埋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过了片刻我意识到他是在独自换药,被换下的纱布扔在了茶几上,上面却沁满了血,显然他的伤口裂开了。僵站在原处没有上前帮忙,直到他换好药也没见他回头再说什么,只是往椅背上一靠闭了眼。气氛变得僵窒,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经过刚才一番“声讨”又被他分分钟灭了气势后,该如何与他相处。

    心思胡乱转到刚刚脸上的触觉,突然想起之前他是凑在我耳旁说话的,那......下意识的动作是去擦脸,可越擦,脸却越烫。

    在古羲回过头的一瞬我的手僵住,他幽然看了我两秒后说:“假如不想睡那就做点什么。”

    我一下懵了,但听他下一句却是沉令:“去把墙边的黑箱子拿过来。”

    愣愣地环转四下,果然见到在屋子的一角摆着那只放了需要修复的方形器物的箱子。

    我把它拎到了茶几前放下,没有作声。但见他打开箱子就将方盘取出搁在台面上,连着几天,这东西的进度很缓慢。可看他架势是想现在来修复?

    眼见他不紧不慢地在戴手套,忍不住开口而问:“你确定要现在工作?”目光轻飘了眼桌面那刺目的还带了血的纱布。言外之词他自然看得懂,却似笑非笑了道:“你也说了刀是我自己扎的,轻重还能不知?死不了的。”

    原来他是以死活来定论伤重还是伤轻的,如此我焉还能说什么?

    他戴好手套之后并未等我有所反应就又吩咐:“今天你必须随着我的进度将图纸画下来,如果条件足够,你要给我初步轮廓的草图。”

    “这不可能。”我想也没想就否决,“它的腐蚀程度有目共睹,我们甚至还处在清洗尘垢阶段,怎么可能给出轮廓的草图?”

    古羲轻哼:“要不我请你来干什么的?当摆设吗?”

    好吧,与这人讲道理没有一次是能讲得通的,而且是在他存了气的时候,虽然我认为自己才是那个该生气的人。

    可画图不是用嘴说说就能画的,需要必备的工具。而我的东西都还搁在“时光”的休息室里,至于画板和画架都给毁了,也还没抽出功夫去重新购置。

    在我提出后,古羲眼皮也没抬一下,轻描淡写地问:“就你那堆垃圾还能用吗?自个去杂物房拿去。”

    我没动,直愣愣地盯着他的侧脸。

    他终于抬起了眼,黑眸湛然,“需要我帮你拿吗?”

    “......我不知道杂物房在哪,还有,你这怎会有画具?”他或许是个古董收藏家,也或许是个鉴宝专家,更偏爱复古风,但我有观察过他的手,指节分明又修长,却不是画画的手。

    常拿画笔的手,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腹都会有薄茧。而在几次与他手有亲密接触时,感觉到除了掌间有茧外,手指间是柔软的。

    古羲不耐烦地蹙起了眉:“你的问题可真多。左边倒数最后一个门就是杂物房。”

55.杂物房

    当我推开那扇木门,透过客厅的光线看清里面后,感觉用玲琅满目来形容不为过。他口中所谓的“杂物房”在我看来根本就是一间古董陈列馆。总共分成前后三排红木架子,每一排的架子都被做成上中下三层,每一层上物与物相隔约二十公分,排列得十分整齐。

    仔细看就发现看似凌乱的陈列中有着其分类,比如最里一排是易碎的瓷器,中间一排是金属藏品,其中离门最近处的正是拍卖会上他拍下来的圆盘,最外边的一排架上是用一个个长布盒装置的,根据我的经验,里面多半是字画类。

    一副画架与画板,还有成套的工具就随意地搁在那架前地上。我走过去时没忍住打开了一个布绒盒,果然如我所料是画轴,回头看了看门外,心想既然他让我进来,应当也不至于不允许我碰吧。将画轴拿出小心打开,目光快速掠过,吃惊地又去打开一个盒子,接连看过三四个盒子之后,我已乍舌。

    如果说最早在前面大宅正堂内看到张大千的《松山仙境图》,已让我感到吃惊不已,那这里收藏的不是齐白石的《虾》图,就是郑燮(板桥)的竹,甚至都有唐伯虎的《匡庐图》!

    不敢去想那整整三排里还藏了多少这种珍品,而这些随便拿出来一幅都是会被供进博物馆的,却就这么安静地躺在这儿。

    唏嘘之后又觉感慨,可能很多人认为这些代表了历史年轮的画作被这般藏匿是蒙了尘,它们应该被陈览于人前,让更多的人去欣赏。但在我看来,画只是画者用来勾画所见事物的工具,画中物是画者从自身角度出发所看到的,它是单一的,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相信绝大多数画家在当时的心情是能够有人懂其意义,而不是用来被后人瞻仰与观赏。

    但物质横流的世界,随着年代的久远以及被肆意宣扬的名,一幅幅佳画被定为无价,从此永远躺在博物馆里。可是成千上万的走过它身旁的人中,又有几个是能真正领会画者当时的心情,又有几个是真正懂它存在的价值呢?与其如此,倒还不如留给真正懂的人收藏呢。

    抱着画架工具回到厅内,心神还没从那间房回来,以致于古羲跟我说了句什么也没听清。等意识到气氛不对时回过神,见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正幽静地看着我。

    倏而他的眸光闪了闪,眼神里露出阑珊的嘲讽:“被那些画给闪了神了?多没出息!要是喜欢,等帮我修复好了这东西后里面随便挑一件吧。”

    心跳不可控制的加速,这可是个超大诱惑。但我随即就摇头拒绝:“不用了。”

    “怎么?是怕那画咬你呢还是怕我出尔反尔舍不得给?”古羲眼带兴味地问。

    我摇了摇头,“我养不起那画。”得来他毫不客气地嗤笑。但我说得是实话,纸张或许不像铜器那样容易腐蚀,但对空气的湿度有一定的讲究。

    六月的南方天气多潮湿,我怕拿了那名画不出一个月就会有霉斑,那当真是明珠落尘,毁于我手了。而那间被古羲称之为杂物房的房间,我有仔细观察过,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墙上的油漆与地板都是防潮的,并且应该会不定期的对空间作除湿。而那些藏品也一定是有专人在管理与保护。

    所以人不要看其价值珍贵就想占为己有,殊不知当这件东西成为你的后,会随着条件的不允许和自己的不珍惜而贬值。

56.不是医生

    古羲嘲笑过后没有再多追问,低敛了目光又凝注在方器上。我立即架起画板,又打开画具,这是一套全新的工具,有疑惑但不想去多问。

    之后两人各司其职,他将余下的清洗工作都完成了,露出了方盘纹饰上的模糊雏形。我将之能辨识清楚的纹路勾画于纸上,由于线条太散,辨识不出来概貌来。又将一些难辨的线依照纹路走向勾画,发觉此举走不通。

    一早我就说过,文物的修复并非靠凭空想象,前人的思维受环境的影响与后人的智慧存在着差异,而且只要是不同的人,脑回路就不可能长成一样。我不能用自己臆想的笔触去规划这个方盘纹路,即使将这些线条当成一幅画来处理也亦然。

    中间我喊了stop,向古羲提出要求:“想要修复它首先你得通过你的鉴宝常识来鉴定这个方器的年代,然后我必须得研究这个时期雕刻艺术者的工艺才能有后一步的操作,否则一切都是空想。”

    却没料他头也没抬地令:“去房里拿我笔记本出来。”

    心中一动,他已经鉴别出来是哪个年代了?走进他房,笔记本电脑就随意地放在床尾被子上。拿起电脑的同时我不由蹙眉,房间里医用消毒水的味很浓,床头边还竖着临时铁架,一个满的点滴袋挂在上面,一些药剂搁在床头柜。即使刀是他自己捅的,也入肉七分,刚刚纱布都被血给浸染了,恐怕像他那样敷衍地换一下药不行的吧。

    从我站的位置依稀可看到那几个小药瓶都是头孢之类的消炎药,旁边还有未开封的医用针管与针头。默了片刻,转身而走,心中告诫自己:他的事非我能管。

    可当走回到大厅时脚下顿住,隔着空间距离注视着那方身影。刚刚还趾高气扬下令的人,在将黑眸闭上后,顿少了那乖张的气势。留意到他微蹙的眉宇间有一丝倦容,倒像慵懒而昏昏欲睡的狮子。我没动,就站在原地注目着,大约站了十多分钟都没见他动一动,有过几次这类经验,通常看起来最无害的时候也是他最危险的时候。

    是看到他脸色不太正常的显白时才意识到不对劲,快步上前放下笔记本,手伸到半空中时顿住。我仍有迟疑,不晓得进一步的动作后会有什么延续,直到发觉他的呼吸都变得沉重时才缓缓伸手覆到他额上,一片滚烫!

    我没有处理这类情况的经验,曾经有一次自己也重感发烧到起不来,也就在租屋里躺上三天不药而愈了。秦辅的来电恰如时分,是打在我手机上的陌生号码,一开口就语带笑意了问:“听门房汇报说你已经回阿羲那了?”

    短暂的沉默后,忽略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低述古羲目前的状况。对面听完后未语先笑:“这小子也有熬不住的时候?谁让他到处蹦达来着。”

    “……”我无言以对。

    对面顿了顿后又道:“你要不放心呢,就帮他把房间里的那些药给挂点滴里。”

    “我不是医生……”

    “谁又是呢?”秦辅打断我,然后我再次失语了,他不是医生?那之前他动作如此娴熟地给古羲上药包扎的......好像知道了我心思般,秦辅在电话那头笑着说:“那种小伤,不是一定得医生才能处理的,不信你问问阿羲,他比我还在行。哦对了,他这会嫣了,常小愿你就看着办吧,实在不行就你给他把针扎一下挂上点滴。”

    秦辅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我听着他的语气怎么有点幸灾乐祸?

57.细软如沙

    我看了看窗外漆黑夜幕,又再回头看了看古羲那间屋子,如果是在前面大宅,或还能去找门岗处的保安来帮忙把人搬进去。可这个后屋离门岗甚远,最终我凑近了轻唤:“古羲,醒一醒。”幸而他并非完全神志不清,在听到我的声音后就眯起了眼,我指了指后面,“扶你去房间里睡。”

    黑眸定视我脸几秒,突的又闭上了,我且当他同意了。于是上前去架他的臂膀,第一下没起得来,我的个子于他而言实在算是娇小,假如他完全不着力要依靠我的话恐怕是寸步难行。还好再次尝试时他配合了起身,但随之他大半的重量压过来时,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从沙发到房间大约十几米的距离,等走到门边时我已经大汗淋漓。

    似有所感地转眸,见那黑眸幽沉如水地盯着我。静谧中我的心无端端地怦怦直跳,由于房间的灯开关我不知在哪,而厅里的灯光又被他高大的身影给挡住,显得格外浅淡,也映衬得他的脸多了几分清冷。看着他的眼睛,脑中冒出一个疑问:他是清醒的还是意识不清的?

    下一瞬他的身体又沉重压来,我赶紧撑住了往卧床边带,好不容易将他给扶上床后还没来得及喘息就听他开口要求:“我要喝水。”嗓音已经变得暗哑。

    连忙起身跑到外面用杯子在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再进卧室时发现床头灯已经亮了,而古羲一手覆在眼上。我走到他跟前,轻道:“水来了。”但他没动,我又唤了一遍,他的手才缓慢移开,忽然发现他的眼睛有点红,而脸色是微红又泛白,嘴唇甚至也有点脱皮。

    凝眸片刻,叹了口气,他这样子显然不能自力更生了。只得放了水杯后去将他的头半扶在手弯里,然后再端起水杯递到他唇边,还好一靠近他就主动去喝了。

    这刻确定他即使还残存意识,也应没什么辩知力了。

    杯子里的水逐渐下沉,水面荡漾着破碎而柔和的昏黄灯光。我看着他立体的脸部轮廓,刚刚还激越跳动的心瞬间变得寂静无比,清流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一杯水很快就见了底,我问:“还要吗?”

    他没作声,我将他扶着平躺下,正要起身去将杯子放回客厅,骤然间手上一紧,人被拽着倒在了他胸前,而杯子也脱手落于地毯上,并无声。

    我的心头一片怔然,只感觉他一只手紧拽着我的手腕,一手掌在腰间不让我动,一抬头,额头擦过一片温软,他的脸就在寸余处,刚刚那触觉......空间里温软的气息夹杂着医用酒精味,黑眸湛然若深,一点一点,心头细软如沙落下。

    似乎,世界在这一刻静止。

    似乎,我与这个人活在彼此浩荡的眼神里。

    但下一刻,我看到那好看的唇角慢慢牵起,露出再平静不过的笑,眼神也变得更深邃如黑海,却莫名带了幽冷。

    很久以后我才懂,他的这个笑容意味着,杀伐果断且含残意。

    他对我轻语......

58.烦扰

    这夜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辗转到两三点也没睡着。因为与那主房是隔开的,所以即使有细微动静都听不到。窗外的夜色显得伶仃而幽黑,翻来覆去之后刚有些睡意,突听屋外好似有脚步声。

    如此静谧夜晚,没办法不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似远及近的脚步上,当经过我门前时都不由屏住了呼吸,但随即听到脚步掠过,没有作半秒的停留。

    心情很复杂,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失落吗?会有吧,我不太确定。就是会生出一种无可控制的烦躁,然后想要清心宁神却无法静下来。看着窗台上的一点幽光,一直发呆,直到那脚步声又从门边经过。

    一声沉闷从门板外透进来,我心沉了沉,到底没忍住从床内坐起。又等了数秒才悄悄下地走到门边,拉开门的一瞬,刚好看到高耸的背影走入主卧门后,而地上躺了之前我倒水的杯子,还有一滩水渍。只略一迟疑就悄步走到了那门边,门并没有关,只轻轻掩上,我推开一条缝刚好看到古羲坐在床上,低垂着头将输液管的针推入自己手背。

    而床头柜上的那几个小药瓶都已空了。

    当沉黑如水的眸子扫过来时,我几乎条件反射地去拉门,沉闷的门响犹如一记锤子敲在了心头,慌慌张张跑回自己房间将门带上后屏住了呼吸去听外面动静,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等了好一会也没见有动静,这才松下气来。

    机械地爬进床内将枕头盖住了脸,一动不动。

    第二天醒来感觉头好沉,习惯了去枕头底下摸手机却摸了个空,恍然坐起,看着周遭的环境愣了几秒理智才回归,昨儿手机被落在客厅的茶几上忘拿了。

    拉开门时,看到秦辅与古羲坐在客厅说话,见我出来同时目光移转过来。

    忽略那双幽然黑眸,秦辅未语先笑:“是昨晚把我们的常小姐给累到了吗?竟然起这么晚。”语意调侃,眼神却暧昧。

    我环顾四周,找到墙上的钟时嘴角忍不住抽了下,指针竟然直指十一点了!

    要知道我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有时为了赶进度熬夜到凌晨一两点,第二天依然能准时七点醒来。可是今天,我只能摸摸鼻子一声不吭地走进洗漱间,身后秦辅又在道:“哦对了,洗手池上有一套新的洗漱用品是给你的,不用感谢我,是昨儿阿羲让我帮你买的。”

    古羲不太乐意的声音:“话怎么那么多的?”刚好被我关在了门外,过了一夜,他看起来好像精神还不太好,也好像......没有一点异色。

    再出来时刚好听到秦辅在道:“你在拍卖会上如此高调的一举成名,现在很多人都在研究你的背景呢,包括林家那只老狐狸,这事你怎么看?”

    古羲慵懒地靠在沙发里,面露嘲讽:“有本事就尽管查好了。”

    秦辅本是面带笑容的,倏尔笑意尽敛眸光精亮地正色道:“有人通过徐老爷子来找上我,说要约你见一面。”

    “谁?”

    “岑家。”

    似乎有道精光从古羲眼中划过,再细看时又觉没任何变化。可下一秒,却听他懒懒的调子扬起:“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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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岑大小姐

    秦辅的办事效率当真是高,中午刚得了古羲的首肯,晚上就安排好了一场宴席。跟古羲讲道理,通常是没有胜算的,他的执拗与霸道我已领教不是一两次了。所以在秦辅来接我们,他指了我说“带上她”时无力辩驳。

    直到迈进那风格独特的饭店大门我都没想透,他们的私人约会为啥要带上我?

    这是一家古色古香的饭店,从门前的灯笼提照,到厅里的小桥流水格局,无不给人一种雅致之感。我暗暗留意古羲,神色淡然却见其眼底微亮,似乎约定的这个地点很合他心意。

    显然,投其所好这一点对方做到了。

    推开门就见一片暖色,白色纱帐围起帘幕,四角都悬着一盏宫灯,几道身影已然落座在圆桌旁。秦辅率先迈入,含笑上前,最先迎上来的正是拍卖会那晚的徐老。

    一番寒暄后目光就转向了这边,今晚的古羲并没有穿得太正式,但也不随意。休闲的黑西装配深蓝色衬衫,同系列的黑色长裤与深蓝皮鞋,整个给人一种风流倜傥的感觉。

    反倒是因为对我没作什么要求,一身白衬衫牛仔裤站他身旁像极了助理。

    古羲对此种场合很驾轻就熟,一改平日的狂妄,变得谦逊而有礼。说起来他也真是生龙活虎,昨儿还嫣巴巴的,今天就能跑出来了,只不过他那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

    一整个下午我都捧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在研究,而他则像嗜睡的狮子始终没从房内走出来,倒也给了我喘息的空间。原来他早已鉴定出来那方器来自一千多年前的宋代,笔记本桌面上有个文件夹写着“修复”两字,里面集结了各种宋代青铜器的工艺图片。

    此刻看到徐老,我顿时想起了那只“马踏飞燕”的仿品也是来自宋朝,心底生出一个念:古羲暗中召开的这场青铜器拍卖会,其真正的目的会不会是因为那个需要修复的方器?

    手腕处的紧窒拉回我飘离的心神,却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脸上,尤其是身旁这道特别不容忽视,不用低头也知道扣在手腕处的掌正来自于他。下一瞬就听古羲轻笑了声圆场:“还请见谅,她昨儿没睡好,所以今天精神有些不济。”

    徐老一脸恍然状,顺坡而下了邀请:“那秦家小子,古贤侄和常小姐就都来入席吧。”

    走进帘幕之后才发现原来桌子最里面还坐了一人,此时正安静地看着我们微笑。

    是个女人。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在脑中搜刮各种词汇来形容她,但似乎都不恰当。最终只定论为一个字:美。

    黑发笔直垂肩,肤色净白,素净的妆容只点了朱唇,却将她清透的气质都突显了出来。尤其是她身上一袭白色露肩长裙,配上小巧的珍珠链子,无一处不是好。

    但最主要的是她有一双盈动的眼,如此安静地看过来,只觉温温润润,恬然怡宁。她的身后站了两个中年男人,不像是保镖,态度却很恭敬。

    似乎不光是我被她吸引,连识人众多的秦辅都眼中写着惊艳,忍不住开口而问:“这位是......”徐老立即上前引荐:“这位是岑家大小姐,正是要与古贤侄约见一面的主家。”

    古羲松开我的手走了过去,款款大方的在她身旁坐下,难得见他面上浮出可称之为温和的笑容。徐老随坐在旁,我最后与秦辅一同坐在了最外边的位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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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长生心不古介绍:
因为好友误闯私人豪宅,没料被个叫古羲的男人设局去为他修复青铜刻画。
他是一个对古董极其有研究的人,涉猎的领域非我能及。
几度想要逃离,但都被抓了回去。
当刻画越来越清晰时不成想竟然与我曾收到的一封笔友信件有着牵连,
于是我们一同走上了寻找真相的路。
貌似平凡普通的布林镇,底下却藏了一座幽暗诡异的地下围城,
究竟谁是我的笔友羽?又究竟谁是这一切的幕后策划者呢?
愿你长生心不古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愿你长生心不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愿你长生心不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