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婚(修错别字)
宇文赫微微一笑,抓着她的大掌,却加重了力道,抓得萧如月生疼。
“君上。”她挣扎要缩回去,却被他抓的更牢,她低声哀求,“君上你抓疼我了。”
“皇后才刚刚接过金册,就盯着别的男人看,你当朕是圣人么?”
他是发觉她在看宇文成练?
宇文赫眯起了眼睛,“你看见萧尚书第一眼就盯着他不放,难不成朕还比不上那个小白脸?”
他是说,景煜么?萧如月一下子觉得好笑。我对景煜怎么可能……
话到了嘴边,她才猛然觉得不对。
萧如月啊萧如月,此时此刻的你,是出生东陵的岐山王之女、东陵陛下册封的和亲无忧公主司徒敏,再不是西夏萧家的嫡女、魏王府的王妃萧如月,也不是萧景煜的亲姑姑。
思及此,萧如月眼里的笑意敛了敛,平静地说道:“君上想多了。”
“若是朕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呢?”宇文赫也不像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人,长的就是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面相。
萧如月说道:“君上是君,那位萧大人是臣,君上是无忧的天,那位萧大人只是个朝廷命官,与无忧而言,君上与那个萧大人,并无可比性。这样的回答,君上可还满意?”
宇文赫闻言沉吟了片刻,却是没再追问了。
大典礼毕。
萧如月在众多宫人的簇拥下,入主邀凤宫。
张灯结彩的邀凤宫,有十足皇家威严,却并没有过多奢华的摆设,一样一样按照规律,这和西夏的节俭之风倒是相辅相成的。
萧如月只来得及将反复的衮服换成宫装,便赴宫宴去了。
今日的宫宴和之前贵妃入宫的宫宴倒是相差无多,列席的人也都一般无二,今日太皇太后也列席了,照例给太皇太后敬过酒之后,便由百官敬酒了。
无非是些繁文缛节,皇家最免不了这些礼节。
太皇太后也是坐了没一会儿便走了,像这种场合,她老人家露脸已经是给面子的。
而最让萧如月坐不住的,还当属出现在宴席上的宇文成练。
宇文成练是当今皇叔,宇文赫的亲叔叔,无论是封后还是册封贵妃,但凡重要场合他定会出现。
每见他一回,萧如月就恨不能上前去把他撕了,生吞活剥以解心头之恨,可是,她却是不能。眼下,她只能忍着,一忍再忍。
宇文成练,此时我不杀你,是因为还不到时候,你我此生死敌,你不死我绝不罢休!
萧如月攥紧拳头的手慢慢松开,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和宇文成练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她微微一笑。
食色性也,自古男人皆如此,和年轻貌美的皇后娘娘对视了一眼,宇文成练当即就满眼泛光。
都说东陵女子温柔多娇,这位东陵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就这么一个小眼神,都快把人心给瞧酥了。
宇文成练沉醉其间,萧如月却已经移开目光,举杯敬身侧的宇文赫,宇文成练这才回过神来,左右看看。看到其他人都沉浸在宫宴的歌舞欢乐之中,并未注意到他。他才松了口气。
“皇后似乎对皇叔也感兴趣?”萧如月耳边忽然响起宇文赫的声音。
萧如月回眸瞧了他一眼,却见他竟然探过头来,完全不在乎自己一国之君的面子。
“君上在说什么,臣妾不明白。”萧如月压低了嗓音。
宇文赫忽然拍着自己身边的座位,对萧如月说道:“过来。”瞬间,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萧如月也是愣了一下,宇文赫却是站起身,把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君上这是做什么?”萧如月压低声音问。
“皇后坐在朕的身边,这是理所当然的。”宇文赫音调平静,可萧如月看他时,却见他嘴角的弧度分外明显,信手捻起一块糕点就递到了萧如月嘴边,“来,试试看这个点心。”
再看另外一边的贵妃叶海棠,此时她的脸色很是难堪。
宇文赫他是故意的!为什么?
这是代表了,宇文赫要与她宣布敌对么?还是想把她推倒风口浪尖?
宫宴一结束,叶海棠果不其然第一个离席。
百官退去时,看萧如月的眼神都分外不同,宇文成练眼中又多了一抹贪慕。
“君上是要全世界与我为敌么?”回到邀凤宫第一件事,萧如月便是开口质问。
这会儿已经遣退了所有下人,寝宫内只有他们二人。
宇文赫的行为太明显,她也没必要再替他留这个面子,而且,他摆明了是要她开这个口的。
“梓潼此言差矣。皇后这个位置,原本就是与全世界为敌的。”宇文赫说的漫不经心,“你也该注意到了,我大夏的臣民并不是很欢迎你这位东陵来的公主。”
“君上这句话就让无忧听不明白了。无忧会嫁到西夏来,全是因为君上像我皇兄求的亲,如今却来说不欢迎我这大陵的公主,君上岂不是自打嘴巴?”萧如月假装听不懂,不答反问。
宇文赫没说话,倒了杯酒递给她,萧如月接过便一饮而尽。
“这是你我的合衾酒,梓潼就这么喝了?”
萧如月笑而不语,反手把酒杯扣于桌上。
宇文赫索性也自己饮下了酒,才说道:“梓潼冰雪聪明,不用朕多说你也明白。这皇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今日宫宴之上你见到的那些人,无不是在监视着朕。皇叔对皇位虎视眈眈,野心勃勃,太皇太后表面上不理朝政,却依旧掌控着大权,她更属意朕的弟弟来坐这个皇位,所以,朕这个皇位从没有一日坐稳过。娶你这个东陵公主,亦或是叶海棠那个鞑靼公主,都非我所愿、更非朕所能控制。这样的答案,你可还满意?”
萧如月摇摇头。
“无忧不懂君上的用意。这些话本不该对无忧说。君上对无忧说了这么话,就不怕无忧会将西夏国内的实际情况报告给我皇兄么?”
宇文赫摊摊手,“魏王叔对皇位虎视眈眈之事并非秘密,你们东陵的陛下岂能一无所知。朕不想与鞑靼那些蛮子一道,但是,为了平衡,却不能不娶鞑靼的公主。朕今日对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这一切不过是权术。你我,都只是这局中的一枚棋子。要么挣脱棋局,要么任人摆布。”
萧如月皱了皱眉。
“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我自认除了这张脸外,我没有露出任何破绽。难不成,公主以前就见过我?”宇文赫跳跃的思维一下子就转到了其他地方,显然是不愿意就这件事情再多谈。
“无忧自小生在大陵、长在大陵,在那天宫宴之前,更未曾见过君上您。但是,有时候,太过完美无瑕,才是破绽。”萧如月对于宇文赫不自称“朕”而自称“我”,萧如月还有些把握不定,但他的问题却是她所感兴趣的。
宇文赫扬了扬眉,“愿闻其详。”
“在君上以西夏大将军宇文骁的身份问我为什么愿意不远千里嫁到西夏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你的身份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确定,你这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愿意纡尊降贵,去假扮别人,亲自去迎亲。”
“不,去迎你这个新娘子,怎么会是纡尊降贵?”宇文赫尾音上扬,显然心情不错。
萧如月竟然有一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宇文赫又重新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萧如月。
合衾酒,前世喝的那一杯,让她一叶障目,深以为那个男人可以给她一辈子、将会是她一生的依靠,最后却是把她逼到死地。
第17章新婚之夜
今生,这一杯合衾酒又不知道会给她带来何等光景了。
萧如月嘴角溢出苦笑,交杯饮下。
萧如月从未想过,这杯酒就这么许下一世的承诺。
室内的温度似乎在上升,萧如月觉得浑身都在发热,这才恍然发觉:这酒不对劲!而且,之前喝的那杯酒,酒劲已经上来了。
她诧异地看着宇文赫,他一脸苦笑,“显然不是朕动的手脚。朕这皇帝还没失败到新婚之夜需要准备这种东西。”
这酒,平常都是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纳妾用的东西,他一个皇帝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但是,想也知道是谁准备的。
此时说这种话却是多余的了。
有些事总会发生,如今不过多了一壶酒罢了。
萧如月站起身,朝宇文赫屈膝福了一福,“请让臣妾伺候君上就寝。”
“荣幸之至。”
宇文赫与萧如月双双沉入床褥之间,幔帐随后便飘落下来,遮去了一片春色。
**一刻值千金。
不知道是药酒的效用,还是因为其他,宇文赫一直要她到后半夜。
四更天的时候,她未经人事的身子已经精疲力竭。他吩咐人准备了热水,亲自抱她入浴,替她清洗了身子,又不让宫人动手,亲手帮她换好了干净衣裳,而后更是遣退了所有宫人,像是寻常人家夫妻一般,抱着着她入睡。
她也是累极了,没有力气折腾,便随他去了。
不知道是太累,还是这怀抱太温暖,一觉香甜无梦,直到第二天近午才醒来。
绿衣端着热水进来,笑得合不拢嘴:“公主你可算醒了,今早君上去上朝时吩咐任何人不得吵醒您,这会儿都快午时了,我还以为您会赶不上午膳呢。刚好,午膳刚刚送来,你洗漱一番便可用膳了。”
萧如月着实惊了一把,“你说,已经快午时了?”
“可不是嘛,按理说,公主您昨日大婚,今日是要在邀凤宫里受后宫嫔妃拜见的。可是君上不让任何人打扰您,还说,拜见的事情不急,改日也没关系。”绿衣说这话的时候,笑得见牙不见眼。
君上做这么多,就证明君上是宠爱公主的,能得到夫君的心,公主往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萧如月当然明白绿衣高兴为何来,但她却不认为,宇文赫会无端端做这些。
“你吩咐下去,让后宫诸妃未时再来邀凤宫觐见。”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未时许,**妃嫔领懿旨来邀凤宫拜见皇后,寥寥几位宫妃,显得分位稀疏。
“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几个人纷纷起身落座,萧如月这才瞧清楚她们的相貌。
根据宫妃的花名册来看,宇文赫的后宫并没有佳丽三千,除了和萧如月同时来的鞑靼公主叶海棠封了贵妃之外,就只有两名才人、三位没人,还有一位婕妤,而且,这么近距离看,她们的姿色都不算太上乘。
偌大**,连同萧如月这皇后在内,也就只有八个后妃,由此可见,宇文赫并非好色之人。这些女子,也多半是别人送入宫,或者是他口中那位看他当皇帝很是不乐意太皇太后操办的。
想到这里,萧如月的目光飘向叶海棠,她若无其事地与萧如月对视了一眼,笑笑便移开视线,捧起手边的茶盏,浅浅地呷了一口。
叶海棠本就是个美人胚子,今天穿了一身浅色宫装,一支桃花布满了衣襟,把她衬托得更加娇艳可人。
“贵妃闷闷不乐?”萧如月淡淡问道,也呷了口茶。
这位贵妃对她可谓敌意深重,虽然没表现在脸上,却表现在了眼里。
叶海棠做出慌忙起身的姿态,回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原本以为今日要一早来向娘娘您请安,便起了个早,但没想到到了邀凤宫门口,君上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娘娘您休息,便回去了。想再休息又睡不踏实,故而没有什么精神。”
这个女人到底是城府深到故意露出马脚,还是,她是真的毫无心机城府?
叶海棠话才说完,萧如月便笑了。
她更愿意相信,叶海棠是故意露出马脚,让人觉得她肤浅毫无城府心机的女子。这人,才是不好对付呢。
“既然贵妃是因为本宫而没能休息好,那就早些回去歇着吧。绿衣,把本宫给诸位贵人准备的小物件拿出来。”
绿衣手脚利索的很,从旁边一个叫做彩茵的小宫女手上接过盖着红布的托盘,捧到叶海棠以及诸位宫妃的面前。
“贵妃娘娘,诸位贵人,这是娘娘为贵人们准备的礼品。”
红布揭开,里面是一般无二的七个小盒子。
“这都是本宫皇兄赏赐的一些小玩意儿,以后咱们就是自家姐妹了,小小心意赠予大家。”萧如月补充道:“贵妃里边儿比其他姐妹多了一只蝶恋花的金步摇,是无名大陵宫廷御用金银器巧匠耗时一月打造而成,天底下合共就两支,本宫临别故土前,皇兄将这两支步摇都赠予本宫,如今,本宫赠一支与贵妃妹妹,望贵妃妹妹,好好珍惜。”
萧如月话里有话,弦外有音。
叶海棠不笨,自然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是,“本宫不想主动你为敌,可若你不好好珍惜太平日子,本宫也不客气。”
她马上就还话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慷慨,只是这步摇如此珍贵,臣妾怎敢收?皇后娘娘是不是……”
“送出去的东西,绝无收回的可能。”不等她说完话,萧如月就打断道,“贵妃妹妹就当是替本宫好生珍藏这支来自故土的步摇。步摇是吉祥物,说不定会给妹妹带来好运让妹妹心想事成也不一定。”
她还真以为,她名义上派人到邀凤宫帮忙,实际上却在暗地里动手脚的事情她全然不知情么?
叶海棠,这深宫之地,最能保守的是秘密,最守不住的也是秘密。
叶海棠被噎了一下,暗暗捏了捏拳头,但很快就放开了,若无其事地向萧如月施礼道谢,“臣妾就多谢娘娘慷慨了。此步摇如此珍贵,臣妾一定好好珍藏。”
其他两名才人、三个美人、一个婕妤也分别得了赏赐,她们领了东西,萧如月便打发人走了。
因为,今天要见的,还远远不止这几个人。
宫妃们退下后不久,三品以上的皇室女眷与朝廷命妇们便入宫来了。
而其中,便有如今的魏王妃,姚梓妍。
命妇们照例行礼过后便各自落座,宫女们奉茶。萧如月要做的,和见宫妃基本是一样的,赏点东西,说几句话,也就是走个过场,但因为有姚梓妍在,这个过场就长多了。
姚梓妍今日的装扮和宫宴上的装扮并没有太大差别,一身富贵奢华,就连料子都是极为罕见的云锦,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魏王府如今的女主人。
而且,她坐在许多的女眷之中,总有一股傲然立于别人之上的高傲,瞧别人的时候,目光充满了审视和批判,好似在场的这些人都不配与她坐在一起。
这个毛病还真是一点都没改啊。
姚梓妍,你还是这么自我感觉良好。你一个抢人丈夫、残杀襁褓中幼儿、鸠占鹊巢的卑劣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自我感觉良好?
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听说魏王妃与魏王叔伉俪情深,这么多年怎么没有生个小王爷或者小郡主?”萧如月状似不经意问道。
姚梓妍刚喝进去的茶水,一口就喷了出来。
第18章 帝后新婚
而仔细一看,她手上的杯子差点没抓稳,茶水撒了一手,身边的侍女连忙拿出帕子出来给她擦。
“魏王妃这是怎么了?”萧如月一脸无辜,“是不是本宫说错了什么?”
宇文赫指派来邀凤宫照顾皇后的一等侍女银临,见此附在萧如月耳际提醒道,“魏王爷已经薨世的前任王妃与王妃是多年的好姐妹,那位王妃因为临盆难产而死,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也夭折了。这么多年魏王与这位王妃虽伉俪情深,但是再没有过孩子。”
“原来如此。”萧如月低低呢喃道,露出了然的神情,目光再度落在了姚梓妍身上。
原来是因为亲手杀了那个孩子,所以遭报应生不出来孩子了么?这算不算是报应?
萧如月看过去的时候,姚梓妍就觉得好像有一股寒光扫过来,头皮一阵发麻,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可是再定睛一看,座上的皇后娘娘,却是一脸的无辜和纯真,和寻常的少女并没有什么差别。
难不成,又是错觉?
却听萧如月徐徐说道,“本宫在大陵时便听闻魏王妃针黹女红独步天下,去年大夏进贡大陵的那幅秋狩图,也是出自魏王妃之手,不知道本宫有没有荣幸能得王妃指点一二?”
姚梓妍连忙站起身行礼,“不敢不敢,皇后娘娘客气了,您只要吩咐一声,臣妾随叫随到,哪里敢担得起指点二字?折煞臣妾了。”
“王妃太谦虚了。那由明日起,王妃就担任本宫的女红先生,每日午后进宫如何?”
“臣妾遵旨。”姚梓妍欣然应允。
命妇们纷纷恭贺,一个个都十分羡慕她。
众人离开邀凤宫时,姚梓妍刚才在里面的矜持荡然无存,脸上尽是得意和骄傲。
同行的几位命妇都在恭喜她,她也很不客气,颇有上天了的自豪感。心中正自鸣得意。
我还当是什么厉害角色呢,原来东陵来的皇后娘娘也不过如此。
她却浑然不知,前路是个挖好的坑,挖坑的人就等着她往下跳。
谁欠下的债,谁去还。这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天快黑时,宇文赫身边的内侍总管方维庸过来邀凤宫,传话说:“君上要在邀凤宫用晚膳,请皇后娘娘做好准备。”
萧如月就吩咐银临去准备一切,宇文赫好像有先见之明,早早给她准备了个熟知一切的老人,若非如此,绿衣什么都不懂,教起来可就麻烦了。
因为君上要一起在邀凤宫用膳,所以今天的晚膳也十分丰富,萧如月看着摆上来的菜色,还讶异了一把,这似乎都是东陵宫廷的菜色。
难不成是给她准备的?
全部菜色上齐之后,宇文赫就来了,还不让下人通报,就自己进来了,把银临和绿衣都吓了一跳。
“君上!”
“都起来吧,”宇文赫却没有一点吓到人的觉悟,一脸理所当然,“不用在这里伺候了,都出去吧。”
银临愣了一下,好像是有点惊讶。
绿衣也往萧如月这里看了一眼,就见萧如月对她点了下头。
其他人都出去了,宇文赫便坐了下来,自如地执起筷子尝了一口清蒸鱼,见萧如月还站着,才奇道:“你怎么还站着呢?坐下吧,这里也没其他人。”
“谢君上。”萧如月福了福,这才坐下,“君上用膳为何要遣退下人?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臣妾说。”
宇文赫闻言耸了耸眉,“你这么直接问朕,就不稍加隐藏一点自己的见识么?万一被朕发觉你知道太多,岂不是限自己于危险之中?”
“君上不是跟我说了许多秘密么,我直接又何妨?”萧如月笑了笑,自如地动手吃起饭来,“话说,这晚膳十分丰盛,还特意做了大陵的菜色。是君上特意吩咐的吧,敏儿多谢君上费心了。”
“看来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给自己的皇后准备一顿可口的家乡菜,这不算什么。”宇文赫感慨道,“往后朕就唤你敏儿。你也不必在我面前端着,既然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妨彻底说开。”
“君上吩咐便是。”萧如月一脸乖巧和顺从。
宇文赫放下筷子擦了擦手,说道:“听说皇室女眷与命妇们觐见时,你钦点了魏王妃作为女红老师。在东陵时听你们的陛下提过,敏儿你也是刺绣高手,你此举何意?”
“君上对敏儿说,魏王野心勃勃,居心叵测,敏儿就想试试看从女子的角度,能不能帮上您的忙。”
“嗯,另辟蹊径,好主意。”宇文赫赞赏道,唇际噙着愉悦的笑意,“也曾有一个姐姐对我说过,兵不厌诈,也可兵行险招。在我流落街头几乎饿死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她救了我,给了我一碗饭、给了我片瓦遮头,她还告诉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要我不到人生的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宇文赫的话,像是无意间在萧如月心湖投进了一块石头,泛起阵阵涟漪。这些话好像似曾相识。
“君上是皇家子嗣,怎么会流落街头?”萧如月假意不知。
但她确实知道的也不多,仅仅知道,当年他们并不受宠,对于皇家秘辛,却是知之甚少。
“这些事情此时不提也罢。”宇文赫显然不想提起,“等时机到了,再讲与你听。”
他不愿提,萧如月自然也不会追问。
就听他又说回了正事,说道:“既然你选了魏王妃当女红老师,那就索性给她一面金牌,令她可自由出入宫闱。”
“敏儿遵命。”萧如月嘴角忍不住上扬。
宇文赫真是给她出了一个绝好的主意。要不是他的提醒,她还没想到这个层次呢。
“还有太皇太后那边,她更属意于与鞑靼结交,也会多护着贵妃,你自己多注意些。”
萧如月撑起下巴,煞有介事地看着宇文赫,“君上也应该喜欢那位结合了热情奔放与温柔婉约于一身的叶贵妃才是。”
“皇后不觉得,叶贵妃在你面前,就逊色了三成么?”宇文赫同样煞有介事。
萧如月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她分明应该对宇文赫有所防备的,可是在他面前,她就忍不住放松下来,仿佛是故交。
她却不知道,宇文赫也有同样的疑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一看见她,他就忍不住想靠近,她给他的感觉很亲切,却无法言状。
或许,从前曾在哪里遇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今晚我就留在邀凤宫了。”宇文赫突然说道。
萧如月刚吃进去一块鱼肉,光荣地噎住了。她诧异地宇文赫。
“帝后新婚,如胶似漆,不是正合常理么?”宇文赫说的理所当然。
萧如月竟无言以对。
这天晚上,邀凤宫里又是一夜春色旖旎,持续到后半夜。
这位君上真不愧是年少气盛气血方刚的年轻人,就算没有那壶有特殊药力的酒,也如狼似虎。
后半夜宇文赫照例让下人准备了热水,抱她去沐浴换了衣裳,才拥着她入睡。
萧如月真的有点看不懂他这个人,看不穿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也看不明白他此举何意。若依他所言,太皇太后一直想让宇文骁继位、也更看好叶海棠,他这么夜宿邀凤宫,岂不是公然与太皇太后作对?
不过,萧如月来不及深思细想,便抵不住阵阵倦意袭来睡了过去。宇文赫的怀抱她丝毫不觉得排斥,反而觉得很安全。
睡熟之后,萧如月迷迷糊糊地做起梦来,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的夜,青面獠牙的姚梓妍死死掐住她孩子的脖颈,宇文成练在边上笑得面目狰狞……
第19章 奶奶
“不要碰我的孩子!”萧如月大叫着从睡梦中惊醒坐起。
“怎么了?”宇文赫也被她的惊叫吵醒,睡眼惺忪地看着她,“你做噩梦了?”
她回过神来,瞧清眼前的人是宇文赫,摇摇头,又点点头,惊魂未定地躺回去。
却见萧如月满头汗水淋漓,宇文赫就着袖子给她擦汗,萧如月一时间僵住,很不自然地抓住了他的手,“我,我自己来就好。”
宇文赫也不勉强,便收回了手,“岐山王府的事情我也听闻了一些,不过那些都过去了。天色尚早,睡吧。”
萧如月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天亮之后,宇文赫起身去早朝,他的动作特别小心,还特意吩咐下人不许出声,生怕吵醒了噩梦后好不容易睡过去的萧如月。下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全都蹑手蹑脚屏住呼吸。
宇文赫出去后,寝宫里又恢复了平静。
萧如月在万籁俱静中睁开眼。
宇文赫的关心,已经超过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还是困倦的很,萧如月懒得在此时多想,便躺下睡了。再醒来时已经天色大亮,应该很晚了。
因为有了宇文赫的吩咐,谁都不敢来打扰萧如月的睡眠。
“银临,绿衣。”萧如月坐起身,朝外头唤了一声。
“奴婢在呢。”
银临和绿衣异口同声答应着,一前一后推门而入。
银临忙施礼问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此时辰时近半了。”
时辰还真不早了。
萧如月在心里掂量了片刻,吩咐道:“更衣,备早膳。请萧府老夫人进宫。”
银临愣了一下,但是没敢多问,便应了是。待银临走后,绿衣才忙问道:“娘娘,那位萧府老夫人是什么人?怎么要宣召她进宫?”
“不该问的别多问,去给本宫打盆热水来。”萧如月语气平淡,听不出生气和恼怒。
绿衣自知说错话,便闭上嘴,退了出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萧老夫人被接近宫来。
老夫人虽然上了年纪,却还身体康健,看上去精神头也是不错。
萧老夫人是朝廷一品诰命夫人,她身穿一袭暗红的鸾锦宽袍对襟,同色的褶裙,袖口以及裙上的刺绣全是出自宫廷绣娘之手,栩栩如生,随着老夫人的走动,仿佛振翅欲飞。
“臣妇萧李氏,拜见皇后娘娘。”老夫人放下拐杖,慢慢跪了下去。
奶奶!萧如月差点就叫出了声。她咬了咬唇,把差点冲口而出的呼唤吞了回去。
萧家祖上便是书香门,而萧老夫人的儿子也就是萧如月的父亲,更是成为礼部尚书,如今萧景煜也是礼部尚书,萧家一门更是以礼为先。萧家最重礼节。
萧如月心里想扶起老夫人,却碍于身份,不能惹人非议,只能吩咐绿衣道:“老夫人年事已高,不必多礼,赐座。”
老夫人谢恩是谢了再谢,才起身。
绿衣奉上新茶,端上点心,便退到萧如月身后去。
老夫人捧着茶盏,颇为感慨,“老身距上次进宫已有好多些前了。皇后娘娘仁慈心善,老身有生之年还能再进宫来。”
“老夫人这话怎么说的,萧家是我大夏世家,书礼传家,萧大人年纪轻轻便子承父业,成为我大夏的礼部尚书,年轻有为,堪称榜样。”萧如月面上笑着,心中却十分凄清。
若不是宇文成练和姚梓妍,她此时便能拉着奶奶的手好好话家常,何须像这样,亲人见面如此陌生,恍若不识。
越想她越气得牙痒痒,那对丧心病狂的狗男女!
萧如月不自觉在广袖里攥紧了拳头。
“皇后娘娘谬赞,我那孙儿能有今日,全是君上的栽培,我那儿子和儿媳福薄,早早抛下我们一老一小撒手人寰,君上念及我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分位照顾我那孙儿,才能有今日。”老夫人这话听起来像是照本宣科。
萧如月对上老夫人的视线,才慢慢松开了拳头,若无其事地道,“魏王的前一任王妃,是出自萧府的大小姐,也可怜红颜薄命,早早便……”
萧老夫人闻言脸色都变了,“我那苦命的孙女,若非难产,老身如今也有外曾孙儿了。”说着,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绿衣得了萧如月的吩咐,递上绣帕去。
老夫人接过绣帕,擦了擦眼泪,才转而看着萧如月,“不知道皇后娘娘特意唤臣妇进宫,所谓何事?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老身一个闲居在家多年的老妇人,并不能帮上皇后娘娘什么。”
奶奶果然还是一如当年,独具慧眼。
萧如月暗暗有些安慰,“老夫人,本宫初来乍到,对大夏礼节多有不解之处,想请教萧老夫人。”
不等萧老夫人说话,她又说道:“大夏虽然是参照大陵制度立国,但细处终究不同。宫中自然不缺可教导本宫之人,但是,却没有一个能比老夫人您来得更有权威。”
萧老夫人就沉默了。
皇后娘娘这番话,分明是在示好。她虽然闲居在家,却也知道,太皇太后更倾向于与鞑靼联盟,对君上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而一个来自东陵的和亲公主,在大夏举目无亲,有虎视眈眈的贵妃,和无时无刻不在盯着的太皇太后,她走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可谓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而她这老太婆,虽然只是个闲居的老太婆,但再怎么说也是先帝钦封的朝廷一品诰命夫人,何况萧家书礼传家,若有她从旁协助,皇后娘娘坐稳后位,就更有把握了。
想到这里,萧老夫人站起身,给萧如月行了个大礼,“皇后娘娘,萧家之余下景煜这一根独苗,还望娘娘看在萧家为朝廷尽职尽责的份儿上,留给我萧家一片清宁。”
可是奶奶,您还不知道吧,萧家,早在十年前就没有所谓的清宁了。
魏王府里的剧变,那五年不为人知的囚禁,爹娘不明原因惨死、至今没能缉拿到元凶首恶,而幕后凶手宇文成练还在虎视眈眈。
萧家越是退缩,他越会步步紧逼。
萧家一日不灭,宇文成练一日不会罢休。他如此多疑,当年出手对付爹娘,多半是因为怀疑他们知道她的真正死因,担心他的真面目被世人知悉。
当年,宇文成练和姚梓妍将她锁在柴房,却对外说她难产而死,而今想来,当年姚梓妍说的话,字字值得深思。而宇文成练之所以急着对付她,也是怕自己有朝一日要谋反,会被萧家绊住脚,才想先下手为强!
“皇后娘娘,老身年事已高,只想过几天清闲日子,还请娘娘……另请高明。”萧老夫人朝萧如月郑重磕了头。
奶奶,您这是要让如月折寿啊!
萧如月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但如今的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萧如月忍着眼泪,弯身扶起了萧老夫人,“老夫人,您老不愿意,本宫绝不强人所难。只望您能身体康健,松柏常青。”
萧老夫人这么近距离和萧如月对视,一瞬间有些恍惚,这眼神像是在哪里见过?
但只是瞬间的恍惚,已经被萧如月合绿衣合力扶着坐了回去。
只听见萧如月吩咐道:“绿衣,送萧老夫人回去,另外,赏两件玛瑙玉镯、一条珊瑚手钏,一颗南海夜明珠,还有本宫箱底的那只金步摇,再加云锦三匹,丝绸十匹。”
萧老夫人一脸的诧异,“皇后娘娘,老身年事已高,这些许珠宝首饰用……”
第20章结梁子
“不上”两个字还未出口,便被萧如月打断。
萧如月说道:“老夫人,萧尚书已及弱冠,是该婚配了。等萧尚书喜结良缘之时,这些便能用上。老夫人不必推辞。”
皇后娘娘话已至此,萧老夫人也没办法推脱,只能收下。
萧如月又和老夫人叙了一会儿话,快到午时,才唤了银临进来,吩咐她准备马车送老夫人出宫。
银临说到底是宇文赫的人,不让她在场,是不希望她知道太多。
萧老夫人走后,萧如月便传了午膳。银临禀说,君上去了琉璃阁叶贵妃那儿,就不陪皇后娘娘用午膳了。
萧如月正乐得清闲。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宇文赫她就倍感压力。
宇文赫而今的年纪也就二十有五,搁在十年前,她萧如月双十年华之际,他还是个十五岁的毛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竟然会对他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小子这么忌惮。
萧如月用膳时,绿衣一直支支吾吾的,好像有话要说,却碍于什么,便没说。
“你是不是想问我,既然我对萧老夫人这么好,为何不留她用了午膳再走?”萧如月忽然停下手中象牙箸,抬眸瞧了绿衣一眼。
绿衣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接着又点头,自己都把自己弄糊涂了。
“萧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本宫召见本是寻常事,若留用了午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绿衣点点头,却是似懂非懂。
萧如月也不勉强,而是转头吩咐银临,“昨个儿吩咐你将绣房打扫出来,可准备停当了?过午魏王妃便要入宫了,可不能怠慢了魏王妃。”
银临回话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昨日便已经去打扫过了,今早也再去整理一次,娘娘待会便可去查看。”
银临每次回话都是中规中矩的,语调从来没有起伏,规矩到萧如月都怀疑她是不是没有脾气。
“好,替本宫准备好纸笔针线,务必一应俱全,下午本宫要好好向王妃请教女红刺绣的技艺。”
“是。”银临应着便退出去了,她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便自觉不在萧如月跟前晃。
未时许,姚梓妍便进宫来了。
她一如既往打扮得光鲜亮丽,化了精致的梅花妆,穿的是深朱色的绣花长袄,搭配富贵逼人的朱色织金马面裙,非要把谁给比下去不可似的。
“王妃今日的妆容和打扮好生精致!”见着姚梓妍,萧如月便一脸的惊艳地感叹道,“这长袄和织金马面如此大气,本宫年纪尚轻都自觉撑不起来呢,还有这梅花妆,听完太皇太后年轻时最喜欢了,王妃可真是心灵手巧,不但女红刺绣技艺令人勘探,连妆扮也如此拿手,本宫真是找到了一位好老师。”
姚梓妍闻言脸色都变了。
萧如月的话听上去是在夸她,分明字字句句都是在说她老,她怎么能不气?可在外人听来,这话又分明是夸奖她,姚梓妍想发作又发作不得。
萧如月今日不止请了姚梓妍这个魏王妃进宫,还把几位诰命夫人也一并请来了,说是人多热闹。
这会儿几位诰命夫人都打量着盛装打扮的魏王妃,悄悄掩嘴在笑。
却见萧如月今日穿的却是一身浅绿春裳宫装,绿衣帮她梳了简单的发髻,脸上只用薄薄的水粉胭脂装点了眉目,粉面如画,往那儿一站,少女气息扑面而来,娇艳而生机勃发,艳若桃李,却又带着少女的娇嫩,简直美轮美奂。
反观盛装打扮的姚梓妍,华服锦衣,头上装点了许多名贵的手势,所用的胭脂水粉是烟水阁的精品,寻常人家千金难求。妆容精致有细腻,实是费心装扮了一番的。
可惜,她往萧如月面前一站,萧如月的清新怡人,便越发衬得她沧桑老气。她瞬间就被比了下去。
当然了,一个马上就跨入三十的老女人,怎么能与少女比娇俏?岁月无情,再怎么天姿国色,也敌不过岁月沧桑。
姚梓妍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但是,君臣有别,她还是忍着气向萧如月行了大礼,才装着谦虚说道,“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妇怎么敢担如此夸奖?”
“魏王妃不必自谦,在场众人,论美貌论手艺,哪个敢与王妃您相提并论?”
萧如月笑道,领着众人进了绣房。
银临做事果然牢靠,一样一样都准备地妥妥帖帖。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今天说好的是要像魏王妃请教绣工,萧如月便像个初学者似的,从构图到描样再到下针配线,一样一样都要请姚梓妍详说一番。
姚梓妍说起自己所擅长的,便得意起来,说的头头是道,带着几位诰命夫人和萧如月,画图描样,选针选线。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有五个女人呢,两朵花便能聊一个下午。
萧如月给了姚梓妍足够发挥的空间,瞧她滔滔不绝自我感觉良好到膨胀的模样,萧如月就觉得讽刺。
曾几何时,这些东西都是她一样一样教给姚梓妍的,她教姚梓妍描样选针,教她如何选绣线搭配料子,如今她就这么一字不差地照着她的话搬过来,还摆出自己天下第一的嘴脸,真真是不要脸!
“听闻魏王妃的女红师从高人,今日一看果然不虚,臣妇在家里跟母亲学的这点微末功夫,在王妃面前真是捉襟见肘,见笑了。”工部王尚书的夫人一脸羡慕地说道。
“王夫人的手艺如此精湛,怎能说是微末功夫?梓妍怎么敢担呢?”姚梓妍口中这么说着,笑容都快咧到耳朵去了。
大理寺卿柳大人的夫人也羡慕地叹道,“听闻王妃与臣妇是同龄,王妃却如此年轻,这等保养的功夫真叫臣妇又羡慕惭愧。”
姚梓妍嘴角的笑容僵了僵,眼里随即闪过一丝厌恶。
萧如月心里冷笑,猝不及防被人提及了年龄,任谁心里都会不爽,何况是姚梓妍。
不过,姚梓妍的厌恶很快就收起来了,若无其事地扯出一抹娇艳的笑花来,“柳夫人这话怎么说的,您面相富贵,体态丰盈,梓妍都自愧不如呢。”
姚梓妍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绝不会善了。
于是,这回就换柳夫人尴尬了。
柳夫人的体态在朝中百官女眷圈中是出了名的,喝水都能发胖,却怎么也瘦不下去,试了几十种方法,节食吃药,都不奏效,还找太医瞧过,又真针灸又是拔罐,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而姚梓妍体态婀娜,苗条纤细,是令无数女子羡慕不已的类型。
如今大家都避免在柳夫人面前提及体态问题,今日却被姚梓妍这个瘦子当面提起,柳夫人其尴尬和不悦,不言而喻。
眼看两个女人目光交战,火光四射,就要掐上了,忽然听见一声瓷器落地的声响,很是清脆。
姚梓妍和柳夫人纷纷转头看去,却见皇后娘娘的茶盏碎成了一地碎片,鹅黄色茶汤也沾湿了绣鞋。
“呀。”绿衣大叫了一声,脸色都吓白了,连忙奔过去,“娘娘,您没烫着吧!”
“不妨事不妨事,茶汤不烫,无事。本宫去换双鞋便好。”萧如月镇定地道,吩咐让大家各忙各的,便扶着绿衣的手离开了。
姚梓妍和柳夫人互相看了一眼,就散开各自忙自己的绣品去了。看上去相安无事,实则波澜暗涌。
今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柳夫人素日在圈子里是个人缘极好的人,姚梓妍虽然是魏王妃,来头大,却因为时常爱显摆爱炫耀,动不动就在各种宴席上艳压群芳,让很多人瞧不上眼。
她们要是斗成了乌眼鸡,那才算热闹。
不一会儿,萧如月就换好了鞋回来,她们还在假装忙碌。姚梓妍和柳夫人都互不说话。
萧如月吩咐绿衣去准备些点心过来,又让银临去把寝宫里梳妆台上的精巧匣子拿过来。
趁着她们都还没回来时候,便顺便聊起了家常,“王妃天生丽质,又甚得魏王宠爱,魏王爷把王妃捧在手掌心,恨不得把全天下的珍宝都捧到王妃面前让王妃享受,而且,这么多年了,魏王连侧室都不曾纳过,更别提是纳妾了,这一点多少女子都做不到。魏王妃可愿意聊聊这御夫之道?”
姚梓妍笑了笑,回头撇了胖胖的柳夫人,说道:“皇后娘娘愿意听,臣妇就献丑了,王爷待我亲厚,皆是因为臣妇总能变着花样讨王爷欢心,身为女子,只有让夫君开心让他全心全意在你身上,分不开身,他才不会去外面拈花惹草。”
大理寺卿柳大人****人尽皆知,柳大人去外面拈花惹草,柳夫人因为气不过而暴饮暴食,才会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后来她再想减回轻盈体态,费了多少劲都减不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女人登堂入室。想想都来气!
姚梓妍这么一说,柳夫人都亮了,“王妃果有妙计?”
姚梓妍“嗯”了一声,却没打算多说,想来还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而生气。
第21章 金牌,自由进出宫禁
萧如月便打圆场道:“魏王妃不妨说说,这也没外人,就当是给柳夫人出出主意了。结发正室被偏房妾室夺了宠,搁在哪里都说不过去。”
姚梓妍是听萧如月开口说了这话,才正眼看了柳夫人,“男人都是一个毛病,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想让他的目光只停留在你一个人身上,就要让他瞧见你身上的优点,并且,这个点是其他所有女人都没有的。”
说起御夫之道,姚梓妍更是信手拈来,滔滔不绝。
姚梓妍作为王公贵族之中唯一一个家中没有侧室没有纳妾的正妻,这方面她比任何人都具有发言权。
在场的几位命妇们,哪个家中丈夫不是妻妾成群,这个话题她们自然最感兴趣不过了。
刚才柳夫人和姚梓妍的那一点摩擦,就这么销声匿迹了,众人围着姚梓妍,问东问西活问这问那,事无巨细,活像掉下悬崖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抓住。
姚梓妍也有资本,从穿衣打扮到衣食住用的一切都提了一提,命妇们大开眼界,个个听得入神,津津有味。
萧如月便坐在那儿,不远不近,刚好听得清楚,她手捧着绿衣新送上来的茶盏,喝着春天新茶,就这么看着。
姚梓妍那叫一个神采飞扬,那叫一个忘乎所以,投入其中。
人啊,只有在自己最擅长最得意的事情面前,才容易露出致命的破绽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萧如月眼底那抹一闪而逝的冷意。
随着时间流逝,酉时宫门便要落锁,众人必须在那之前出宫。
临别之时,命妇们一个个都依依不舍地看着姚梓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带走了大家的珍宝呢。
萧如月便提议道:“魏王妃每日都要进宫来,诸位夫人若是闲暇,也可多多进宫陪本宫坐坐。诸位素日在府上也可多走动走动,魏王妃得空时邀请过府一叙,并不耽误。”
她这么一说,命妇们便恍然大悟。
趁着这个时间,萧如月把姚梓妍唤到跟前,让银临把从寝宫里取出来的精巧匣子拿到跟前。
“魏王妃跪下听赏。”
姚梓妍愣了一下,“娘娘,这是……”但瞥见那匣子的精致雕工,随即双膝跪下。
精巧匣子打开,里头是一块纯金的令牌,正面有内宫两个大字,背后是两行小子,写着内宫行走,出入凭证。
“这是御赐金牌,魏王妃可持此金牌,自由进出宫苑,无需另禀。”
姚梓妍别提多欢喜,眼角眉梢的得意挡都挡不住。
命妇们的贺喜声一浪接一浪,这群人最后都是欢天喜地出宫去的。
萧如月已经能想见,姚梓妍拿到这块金牌出宫后,会和多少人炫耀了。
宇文成练恐怕也会沾沾自喜,要知道,这块可以在内宫自由行走的金牌,在其他人手里就是个进出门的凭证,可在他的手里,就能做很多事情了。
宇文赫特意提醒她,就是为了让自由进出宫禁的金牌能落入宇文成练的手中。
姚梓妍和命妇们前脚刚走,内侍总管方维庸就领着十几个宫女小太监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瞧那阵势,十来个下人手中捧着的,全是菜肴,虽然有盖住,但待他们走近前来,饭菜的香味便扑鼻而来了。
方维庸近前向萧如月行了个大礼,禀道:“皇后娘娘,这是君上今日特意命人准备的大夏菜色,君上此时还在御书房处理些政务,稍候片刻就到,请娘娘先更衣。”
萧如月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这一身比常服正式不了多少的衣裳,在绣房里这样穿无可厚非,但若是穿成这样接驾,就说不过去了。
萧如月莞然一笑,回身对银临道:“来,陪本宫回去更衣。”
皇后娘娘说完话,便一左一右扶着两个丫头的手走了。晚膳的事情就干脆丢给方维庸去打理。
方维庸心里不禁犯嘀咕:这位皇后娘娘,究竟是哪里不对?
待萧如月回去换装,又稍加打扮了一番,便听见外面的高喧:“君上驾到”
萧如月三人这才不慌不忙地出来正殿。
宇文赫身着玄色圆领窄袖龙袍,头戴通天冠,负手而立,好以暇整地打量着慢悠悠出来的萧如月。
白日里的浅绿窄袖春裳换成了胭脂色的广袖宫装,下穿深粉色褶裙,头上插了一支仅有皇后能用的七尾凤钗,和一只美轮美奂的金步摇,大气之中带着清新脱俗,凸显出少女的娇俏又不乏稳重。
宇文赫眼中闪过惊讶,稍稍愣了愣,嘴角徐徐上扬,“皇后为了给朕一个耳目一新的感觉,确实是费了功夫的。”
萧如月对上他的视线,莞尔指着银临说道:“都是银临的功劳,银临最了解君上的喜好了。这么知冷知热的人留在臣妾身边,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她说笑着说这话的,却分明是话里有话弦外有音。
银临闻言脸色变了变,却见宇文赫还神色如常,满不以为意,“皇后要操持后宫,银临留在你身边才是用在刀刃上。若是跟在朕身边,才真是屈才。”
说完,扫了多余的一干人等,“朕同皇后用膳,你们不必在跟前伺候。都下去吧。”
方维庸便领着一众下人鱼贯退了出去,连绿衣和银临也都走了。
萧如月是不知道宇文赫是不是有屏退左右再用膳的习惯,如果有,那这个皇帝的确与众不同。
她脑中思绪转了一转的时间,宇文赫牵着她坐到了桌前,皇后的邀凤宫里,连这用膳的桌子都格外的大,宇文赫索性挪了碗筷,坐在她旁边。
“下午的事情能不能说给朕听听?”宇文赫边说着话,边给她碗里布菜。
“臣妾此时不说,晚些也会有人全数奏禀君上。”萧如月表示不是很想说。
宇文赫眉眼带笑:“旁人说的,与你说的,怎能相同?”
萧如月竟然反驳不得,便把下午邀凤宫里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说,但是把刻意挑起姚梓妍和柳夫人等人矛盾的这些细节省略过。
宇文赫边用膳边听完一群女人的琐碎事情,竟然也没有丝毫不耐烦,待萧如月说完,又替她添了碗汤,“要立威信先从这些王公大臣的软肋下手,皇后真是好计策。”
“君上怂恿臣妾赐金牌给魏王妃,也不遑多让。”
“客气,客气。”
“彼此,彼此。”
宇文赫与萧如月四目相对,不由得笑了。这桌上的气氛,不能更融洽。
“对了,这两日你都没有去皇祖母那儿请安,明天抽空去一趟,给老人家请安。琉璃阁的叶贵妃去的很勤。”
晚膳之后,宇文赫吩咐人进来收拾,和萧如月进了寝宫,像是无意间提了这么一句。
萧如月饮着清水,淡然回话道:“太皇太后并不待见我,我也就懒得往跟前凑了,我去不是这点礼数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宇文赫闻言微微敛了敛眉,“身为东陵的公主、我大夏的皇后,你说出这话也不怕叫人贻笑大方?”看着神情,也不知他是怒是忧。
“君上若是有心叫我去露华殿拜见太皇太后也不会等到此时才提及,”萧如月不紧不慢地说道,虽然态度还是恭敬的,但语气明显有些漫不经心。
“太皇太后心里只记挂着那位叶贵妃,对我这个大陵来的公主爱搭不理,我去了会令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心里堵的慌,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可不能因为我这个不相干的人气出个好歹。否则,外人就该说我这大陵公主来大夏,不是为了两国百姓安居乐业,而是为了让大夏不得安宁。这千古罪人的罪名,臣妾可担不起。”
宇文赫只给了她一句话的评价:“得了便宜还卖乖。”
萧如月笑笑不说话,就算是承认了。
这天晚上,宇文赫仍然是留在邀凤宫里的。
连续半个月,君上都留宿在皇后的邀凤宫,许多珍奇宝物也都往皇后飞邀凤宫里送。
叶贵妃和皇后娘娘是先后一天进宫的,这待遇却差了这么多,宫里“皇后盛宠,贵妃失宠”的消息便疯传开来,越传越广,人尽皆知叶贵妃一进宫便失了宠。
叶海棠在自己的琉璃阁里气得跳脚。
侍女亚娜连忙安慰她说:“贵妃莫要气恼,君上也每日都会来咱们琉璃阁不是,让那些嘴碎的人说去。”
“君上每回都是午膳过来,用完膳便走了,这和夜夜留宿邀凤宫如何能一样!”亚娜不说还好,亚娜这么一说,叶海棠就要气炸了,“那个东陵的女人哪点比本宫强了?论年纪本宫与她年龄相仿、论身份我们都是公主,论长相本宫也是鞑靼的第一美人,本宫哪一点输给她了!”
叶海棠越说越气,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地上摔。
亚娜在旁边插不上话,只能任由主子发脾气骂人,摔东西。
摔了许久,寝宫内可以摔的东西被摔了大半,叶海棠这才稍微消了气,揪住亚娜冷冷吩咐道:“你去传信给那个人,就说本宫今天要见她!”
第22章 小题大做别有用心
“主子,这会儿天都快黑了,是不是等明天……”亚娜有些犹豫。
叶海棠顿了顿,片刻之后又大吼:“那就明日!最迟明日,我一定要见她!”
亚娜连声称是,地上的东西也不敢捡,便退出去了。
叶海棠的火还没发完,在亚娜出去后又踹了几下凳子,嫌不解气又板起脸重重摔了好几下,好生生的梨花木凳子,就这么摔出了好几条裂缝,一条凳子腿也松动了,搁在寻常人家,非要心痛到死不可。
叶海棠却丝毫不在意,她又在凳子上狠狠踩了一脚,一脸狰狞地骂道:“你们一个个不让我把日子过舒坦了,我也不会让你们舒服!司徒敏,你不就是个东陵来的公主么?我看上的男人,你也配染指!”
“阿嗤”
正用着晚膳的萧如月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她摸了摸鼻子,嘀咕道:“肯定是那个叶贵妃在背后骂我了。”
对面的宇文赫瞧了她一眼,笑笑没说话,但那模样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萧如月瞪了他一眼,“君上刻意冷落叶贵妃,又命人在宫中散播这等谣言,是见不得本宫有好日子过么?”
“敏儿这话怎么说的,君上夜夜留宿邀凤宫又不是什么秘密,即便不是朕找人起了个话头,也会有人在私底下暗暗说皇后专宠、贵妃失宠。是不是朕做的,又有何妨?”
萧如月:“……”强词夺理的能耐还真不一般。
“君上分明要用我来对付叶贵妃,这是要让敏儿陷入危险之中么?”萧如月很快收敛了眸中的深意,对上宇文赫的视线。
宇文赫往她碗里夹了一根青菜,语调轻松地说道:“这点小问题,相信敏儿能应付。”
“君上真是抬举敏儿了。”萧如月几乎要磨牙。
宇文赫咧嘴一笑,心情愉快的不得了。
晚膳之后,银临端了茶水上来,看了看挨在一起坐的帝后,眉头微微收了收,脸上有些不解和疑惑。
看君上和皇后娘娘的相处模式,她越发困惑不解,一开始她奉君上之命来到邀凤宫,本以为这只是例行公事,却没想到,君上对皇后娘娘,好的出奇……
这宫里的贵人们,从没能让君上真心展颜笑过一回的。
皇后娘娘却……
隔天,午后未时许,姚梓妍乘着马车进宫,却不是直接去的邀凤宫,而是在偷偷先到了琉璃阁。
亚娜在门口迎着,小心看了周围没旁人,这才领了姚梓妍入内。
内殿没有外人在,叶海棠坐在高处,姚梓妍一进来便恭恭敬敬地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郑重拜道:“徒儿拜见师叔!”
亚娜像是早就司空见惯了,很平静地站在一旁没出声。
叶海棠“嗯”了一声,摆摆手说:“起来吧。今天怎么晚了一刻钟进宫,是不想来见我这个师叔么?”
“徒儿不敢,一接到师叔的传信,徒儿便来了。”姚梓妍毕恭毕敬的,态度和人前的嚣张跋扈不知道差别有多大,“不知道师叔这么着急传唤徒儿前来所谓何事?从前不是一早就说好了,没有什么事情就不在宫里见面的么?怎么会直接把徒儿给叫到这琉璃阁来了。”
“你这是在怀疑本宫的做法么?姚梓妍,别忘了你现在有的东西是谁给你的!”座上的叶海棠冷冷道,气势咄咄逼人,“本宫这个时候叫你来自有用意,你我都在宫里,你不来琉璃阁,还想让本宫出去更引人注目么?”
贵妃出宫,和王妃入宫,哪个更会引起关注一点?况且,宫中人不能随意进出。
“是是是,是徒儿无状,师叔莫要生气!”姚梓妍被她这一吼就慌了,连声说道,“师叔有事尽管吩咐,徒儿一定尽力而为。”
“哼。”叶海棠从鼻孔里哼出了一个单音,对她这种低声下气的态度很是不屑,又充满了成就感,“你不是当了皇后的女红老师、每日都进宫教授皇后刺绣技艺么?近日宫里的谣言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姚梓妍愣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叶海棠所指,一定是宫中关于皇后专宠的传闻,忙点头。
“很好,本宫要你帮我做件事!”叶海棠说这话时,嘴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由于姚梓妍拐去了琉璃阁,到邀凤宫时已经晚了时辰。萧如月随口问了一句,姚梓妍借口说是在路上耽搁了,萧如月也就信了,似乎没在意。
但是,实际上,姚梓妍悄悄躲过众人视线去了琉璃阁的事情,萧如月已经知悉了。
今天还是往日里一样,之前姚梓妍已经教过了描样和选针线,这会儿已经着手绣了,大家都不是新手,只是在原有基础上加以巩固训练,自然好教的多。再加上萧如月“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姚梓妍教的颇有成就感,还自以为自己教的有多好。
殊不知,萧如月本身就是个中翘楚。
萧如月面前摆着一架大绣架,准备的料子是上好的丝绸,她要在上面绣上百鸟朝凤,说是要给自己准备的,姚梓妍也就信了,还很认真仔细地教她,这凤凰身上不好绣,针脚不好压,一定要格外用心。
萧如月权当自己不懂,就照着做了。
不过,今天姚梓妍有些走神,萧如月也注意到了,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姚梓妍便随口说没事,继续刺绣。
“说起来,让魏王妃来教本宫刺绣女红这些事真是委屈了魏王妃了,这些事情都是绣娘们的事情,本宫却因为一时兴起便屈才了魏王妃,说来真是惭愧。”萧如月停了针,颇为感慨道。
姚梓妍在听见“绣娘”两个字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马上就若无其事地说道:“皇后娘娘能看得起臣妇,让臣妇进出宫禁担任您的教导,已经是臣妇莫大的荣幸了,哪里会是屈才,臣妇一点不觉得委屈,臣妇觉得十分光荣。”
在她心里,宇文成练再想当皇帝,他毕竟还没当上。现在的君上和皇后,才是最大的。皇后是一国之母,她能够当皇后娘娘的老师,说出去多大的面子。
所以,姚梓妍在答应时,光想到这件差事能给自己长多少脸了。回去之后,那个贪权的宇文成练得知有这么的出入宫禁的机会,当然也举双手赞成。要知道,即便是皇亲国戚,即便是皇帝的亲叔叔,也不能说想进宫就进宫。
“可外人不知道会怎么看本宫呢。本宫初来乍到,又是邻国之人,说不定有人觉得本宫这是在刻意欺辱魏王妃,给自己立威。”萧如月委屈地叹息道,说着,一脸担忧。
姚梓妍便也马上停下了针,把针别好,走到萧如月跟前来安慰她,“皇后娘娘无需多虑,娘娘您待人亲厚,是有口皆碑的。您自进宫来,不管对谁都那么好,不会有人这么想的。”
说着,很顺手就端起边上新送来的茶盏,双手捧给萧如月。
萧如月像是被她宽慰了这些话,心里好些了,接过茶水抿了一口。
姚梓妍一直盯着她把茶水喝了,很隐晦地松了口气。
她却没看见,萧如月在低头那一刻,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
这小插曲很快就过了,又坐了有两刻钟,萧如月绣到凤凰的头冠时,碰到了麻烦,唤了姚梓妍上前,姚梓妍讲解了一下,又下手做了示范,才把针还给萧如月让她继续。
可没想到,萧如月刚刚接过手绣了两针,就被针给扎了。
“呀。”萧如月吃痛抽回手,却见指腹已经凝成一滴殷红的血珠。她习惯性要把手放进口中吮吸,却被姚梓妍给拉住了,姚梓妍的绣帕马上就捂住了她的伤口。
萧如月眉头微微一敛,没说话,又松开了。
就听姚梓妍说道:“女子做刺绣被针扎了是常事,可娘娘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包一下的好,待会儿血止住就无妨了。”
萧如月装出有点尴尬的样子,“这个……本宫实在是习惯成自然了,待会儿我让银临赔你一条全新的帕子。”
姚梓妍忙说不敢,又说这帕子不值钱,是她自己绣的。
萧如月依她所言查看了帕子,果然看见了她习惯留下的标记,便忙说,回头要自己绣一条还她,姚梓妍就作一脸的受宠若惊,实则,心里却是在暗暗高兴,能拿到皇后娘娘亲手绣的绣帕,说出去又是一项谈资。
萧如月的注意力全在那条帕子上,姚梓妍先是给她敬茶,又故意让她被针扎,就是为了让这条帕子出场?没错,刚才姚梓妍就是故意的,她故意教了一个很别手的针法,就是为了让萧如月被扎手。
姚梓妍走后,萧如月把绣帕拿下来看,绣帕上只有香粉胭脂的气味,毫无特别之处;而食指指腹被针扎的伤口也早就没事了,这么小的伤口,原本也不是多大点事,姚梓妍为何要这么小题大做一番,非要给她包个帕子?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萧如月突然觉得,食指指腹有些发热,还发痒。
第23章 中毒
而且,还有点疼。
这种疼,不是被针扎到时的那种疼,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钻心刺骨,但时有时无,有时疼到受不了,俗话说十指连心,在这一刻竟然得到了验证。
萧如月方才明白,她还是中姚梓妍的招。千防万防,防了她递过来的水,却没防到这个损招。
姚梓妍一定是在针上或者绣帕上动了什么手脚。
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前世我怎么会傻乎乎信了她那么久,把她当成可以掏心掏肺的好姐妹?
萧如月,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被她欺骗,真心实意地拿她当成好姐妹。以至于被骗得团团转,死无好死。
伤口又一阵抽疼,
萧如月脸色沉了沉,唤来银临吩咐道:“本宫身子不适,马上去传太医。”
姚梓妍这时候就会对她下手,这又疼又痒的伤口,怕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
银临还愣了一下,娘娘这不是挺好的么?但这疑问她在心里过了过,并未张口说出来,便领命走了。
绿衣也跟在银临身后进来了,见银临一走,便急忙近前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身子不适了?”
萧如月看了绿衣一眼,说道:“你去看看沈将军回来没有,若是看见他回来,叫他立刻来见我。”
“是。”
“慢着。”
绿衣退出去时,却又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唤,她回过身看着萧如月,“娘娘,怎么了?”
“你先去御书房请君上过来。就说,本宫有事相请。”
“是。”
绿衣答着话就出去了。
才过了一刻钟,宇文赫就过来了。
“怎么回事,绿衣急急忙忙去说你有事找朕?你脸色不大好,是身子不适?”宇文赫进来便挨到萧如月身边坐下。
神色有些慌忙,但不细看却是看不出来的。大概是听了绿衣的话,心里着急?
萧如月把自己的手举高给他看,“好像是有点不舒服。”便把自己被针扎之后手发痒发痛的事情与他说了,也不隐瞒姚梓妍的诡异行为。
宇文赫脸色有点不好看。
正说着话,太医就到了。来的是宫里医术最为高明资历也堪称最老的太医院元老,李太医。
“敏儿是哪里不妥?”宇文赫问的是替萧如月把脉的太医。
太医摇摇头,一脸愧疚,“微臣愚钝,瞧不出来皇后娘娘身上有任何不妥。”这是在宫里十几年的老太医,他愣是看不出一丁点端倪来。
“那你瞧瞧这绣帕。”萧如月指了指身边那条姚梓妍的绣帕。
太医接过绣帕,先是嗅了嗅,又取出银针在绣帕上拨弄,好一会儿都没得出结论,最后也只能皱着眉头,冲宇文赫与萧如月摇头,“这帕子上,只有一些桃花的香气,这是寻常胭脂香粉的气味,并无异常。”
萧如月便把绣花针递给了他,太医先是一愣,但也验看了,看完还是摇头。
看样子,姚梓妍是下了狠手了。
可是,以姚梓妍的虚荣,她断不会无缘无故就对她这个皇后下手,是与她一进宫就先去了琉璃阁有关?难不成,真正想对她下手的,是琉璃阁里的叶海棠?
想到宫里的传闻,想到昨天晚上她还和宇文赫讨论的话题,她就了然了。
如果是叶海棠,那她不会让她立刻死去。
皇后暴毙,那可是大事,皇后一出事,所有与之有关的人事物都会被查,姚梓妍这个魏王妃也不例外。
所以,叶海棠不会冒着牺牲所有人的风险要她的命。她要的,八成是教训她。
她应该是下了什么偏门诡异的毒药,既折磨了她,又不至于要人命,还查不出来。
“让李太医回去吧。”萧如月这话是对宇文赫说的。
宇文赫与她对视了一眼,好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说着,回头给了方维庸一个眼神,方维庸便领着李太医出去了。
这会儿绿衣还没回来。她未回,就证明沈良至今未归。
萧如月看了银临一眼:“你也先下去吧。”
银临便出去了。
方维庸送李太医出去后也没再进来,遣退了其他人后,房内便剩下萧如月和宇文赫两人。
“敏儿有话要说?”宇文赫在萧如月身边坐下来,握住了她的手,神情有些殷切。
萧如月抬眸不小心对了一眼,却被他的眼神弄得心头莫名发慌,便移开眼去不再看了。
低低说道:“宫里的传言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这会儿琉璃阁的叶贵妃应该要抓狂了。今天这出,有可能是琉璃阁的那位通过魏王妃下的手。至于魏王妃与那位的关系,还有望君上查明。”
“这些都不紧要,你的手觉得如何?”宇文赫握紧了她的双手,似乎一颗心都挂在她身上,语气有些殷切。
萧如月只觉得右手越发痒和麻,从食指指腹现在已经蔓延到五指了。
痛感也一阵一阵,从五指,到手掌,范围正在扩大,她想把手抽出来,却用不上劲。她索性放弃了。
“君上,我这手明明又痛又痒,可是连太医都瞧不出来问题,你说会不会就因此废了?”萧如月说的很轻松。
宇文赫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李太医看不明白,宫里还有其他太医。”听这语气实是恼怒。
“是啊,不一定是魏王妃下的手,也不一定是叶贵妃下的手,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毫无实证。我这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也不知道。”萧如月答非所问,接话接的驴唇不对马嘴。
宇文赫脸色沉了沉,说道:“无论是什么原因,朕都会找到,朕绝不会让你有事!”
萧如月得了这么一句承诺,轻盈地笑道:“好。”
笑靥如花,娇妍无双。
宇文赫在这笑容中恍了神,好一会儿,方才回神,双唇碰了碰,不知道自己呢喃着什么。便笔直出去,在门口与方维庸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方维庸转眼就不见了。
皇后身子不适的消息,在李太医回到太医院的这会儿功夫,就传遍了后宫。
琉璃阁里的叶海棠听见这个消息时,别提多开心了。
她一个人喃喃自语道:“现在她是手麻,到晚上就整条手臂都不行了。如果君上在邀凤宫再待下去与她有肌肤之亲,她明天半截身子都不能动了。以后,哼……”
亚娜在旁边,听的不是很清,但对她森冷的哼哼却是听得很清楚。
没一会儿又看见叶海棠咬牙切齿地骂道:“哼,狐狸精,我叫你迷惑本宫看上的男人。收拾收拾你也是活该!还说什么东陵我无忧公主,我看不过就是只迷惑男人的骚狐狸!君上对你越好,越是亲近你,你就越是痛苦!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办!”
晚膳的时候,宇文赫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尤其不知道萧如月的状况,他的人又没有消息,他一脸寒霜。
反观萧如月,她分明是不担心自己的小命,还肚子饿了且苦于不知道自己眼下是个右手不能用的伤残人士,眼巴巴地看着宇文赫。
宇文赫便替端着饭喂她,真的是在喂饭!今日用膳没有叫银临他们出去,于是,方维庸和银临以及邀凤宫里的一干下人全都傻眼了。
有人喂饭,萧如月指使起来很顺手,完全不在意对方是不是皇帝是不是夫君,吃的特别开心,吃了一碗再吃半碗,还喝了半碗汤,这才算饱。
用完晚膳有一会儿,久久未归的绿衣才姗姗而来。
萧如月这会儿整只右手都麻了,但看见绿衣她便松了口气。
绿衣回来了,就是沈良也回来了。那代表着,她也来了。
果然,就见绿衣进门之后,身后跟进来沈良,随后又进来一个穿着朴素的清秀少女。
那少女穿着白色交领衫,外头罩了一件对襟半臂,下穿齐腰褶裙,看上去很是恬淡,气质如空谷幽兰,在君上面前也丝毫不露怯。
虽说此时已是暮春,但日落风犹寒,她穿这么少,略显单薄了。
她跟在绿衣和沈良后面向宇文赫行了礼,便径自走向萧如月。
“手。”她对萧如月说道。
萧如月便依言把手伸出去,恬淡少女拉着她的手认真地把脉了脉,又翻来覆去地查看,忽然,便转头看着宇文赫:“你碰她了?”口气有些不好,眼神也冷冷的。
宇文赫一愣,萧如月也是一愣。
方维庸这个内侍总管是第一个大声叱喝道:“放肆!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如此对君上无礼!来人,把这来路不明的野丫头拉出去掌嘴!”
他的话音才落,外面的侍卫要冲进来,就见宇文赫喝止道,“慢着。”
方维庸一脸悻悻,便退了回去。
宇文赫看着少女问道,“你如何知道朕碰过她了?敏儿的手,有何名堂?”
“你是不是碰她了?”少女好似没听见宇文赫的话,又重复道。
萧如月和宇文赫对视,不约而同地点了头。
“不行,从此刻开始,三十六个时辰之内你都不能再碰她,否则,她这毒解不了,半截身子都会动不了,往后就是废人一个了。”恬淡少女严肃地道。
她的神情她的语调,无一在说明,她说的绝非假话。
于是,少女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24章 世外高人
少女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的神情她的语调,无一在说明,她说的绝非假话。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宇文赫的脸色完全变了,语气寒入骨。
习惯了君上嬉皮笑脸的绿衣,吓得差点没跪下去。
银临和方维庸也是受了惊,都看着宇文赫。
室内的气氛,一时间仿佛死寂。
“她中了一种很特别的毒,不能接近男子,尤其不能与阳气重的男子有身体接触肌肤之亲,否则就会加速毒性发作,最严重的后果便是无药可医。你是她的夫君,你第一个该避嫌,这里除了女子,其他人都要出去。三天内,她用的所有东西也不能经由男子之手。”
“公公也不行。”恬淡少女看到了方维庸,补充了一句。
方维庸:“……”
“你是何人,说这话有何凭据?”宇文赫并没有着急退出,定定地看着她,生怕她会对萧如月不利似的。
“她是雅音,梁丘雅音。”
少女没说话,说话的是萧如月。
她笑着说出这话,期待宇文赫的反应。
果然,宇文赫脸上就闪过了一丝错愕震惊,直达眼底。
梁丘,会是那个梁丘么?倘若是……宇文赫暗暗攥了攥拳头。
“好。”宇文赫在短暂的震惊错愕之后已经恢复了冷静,他虽沉着脸,但比之前放松多了,看着少女,也就是梁丘雅音,“敏儿就交给你了,倘若三日后敏儿不能恢复如常,朕不止要你的命,还要拿你梁丘全族问罪!”
他竟然不问她为何与梁丘族人相识,也不问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避世隐居多年的梁丘族人出山?
萧如月的惊讶,并不亚于宇文赫。
“梁丘雅音不打诳语,不过看在你是她夫君的份儿上,我不与你计较。”梁丘雅音的目光从宇文赫淡淡扫过,语调也是十分轻缓。
可是,却没有半点对皇帝的尊敬,和畏惧。
单从她的口气,就能听出她完全没将宇文赫这个皇帝的话放在心上。好像在她眼中,宇文赫这个皇帝跟大街上的普通男人没有差别。
“三天内我会守着她,不准让任何人男子接近这个地方,你,也不能。”梁丘雅音这话掷地有声,一改恬淡的表情。
宇文赫又看了萧如月一眼,“敏儿,这几日你多多保重,等你好了,朕再来看你。”
萧如月点点头,目送宇文赫和沈良、方维庸他们离开。
男子都离开后,
梁丘雅音写了一张方子交给银临,吩咐她去御花园里找,不许假她人之手,银临心里觉着怪异别扭,但也去了。
连君上都听命离开了,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听的?
萧如月又打发绿衣去烹茶,闲杂人等早已退下,这下便只有萧如月与梁丘雅音两个人了。
梁丘雅音一改之前的淡然姿态,用难以置信的盯着萧如月。
“如月,真的是你?”梁丘雅音端详了许久,惊叹道。
“是我。”萧如月笑容轻浅,“谢谢你能来,雅音姐姐。”
这少女看着比萧如月如今的身份司徒敏还要小个一两岁,萧如月竟然叫她姐姐?
“你失踪了十年,音讯全无,都说你已死,怎么会换了一张脸,换了一个身份,成了劳什子公主皇后?”梁丘雅音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一开口便像连珠炮似的。
“你跟我说说,你这十年销声匿迹都去了哪里?当年听闻你父母亡故,我还来了一趟京都,可怎么不见你?”
“这些事情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一知半解的,待我弄清楚了再与你说吧。”萧如月被追问的急了,也只能如是说。
她要怎么同梁丘雅音说,她明明五年前便死了,却在两个多月前,又在司徒敏的身体里重新活了过来,并成了和亲公主,嫁回大夏来报仇。
这等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说出去,怕是没人会信吧。
“若不是看见了你的亲笔信,看见你信中所言道的只有你我二人知道的秘密约定,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消失十年的人会再回来。幸好,你还活着,你还在。”梁丘雅音本就不是世俗之人,也不会被世俗束缚,知道此事暂时没有答案,也就不执着了。
萧如月微微笑着。
她死过一次,再世为人,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认,唯一能找的,唯一能信的,也就只有梁丘雅音了。
因为梁丘家族早就避世,几乎不与世俗之人往来。
他们这一脉,继承了神医扁鹊的神乎其技,过去的上千年时间来,曾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卷入宫廷争斗和江山易主的血腥杀戮之中,而后他们认清了现实残酷,选择了避入深山,再不出世。
但梁丘氏族,一直是传说,多少年来,世人苦苦追寻这等精妙高超的医术,一直在探寻他们的存在,却屡屡无果。
若非多年前的机缘巧合,她也不可能识得这么神秘的梁丘一族。
但是,今日梁丘雅音却被她拖进了宫,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雅音姐姐,我贸然让一个外人闯入梁丘族地,有把你请进皇宫来,是犯了梁丘家的大忌吧。你……”
话未说完,便被梁丘雅音打断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否则我就来不了了。再说,如今我已经住在外边了,你又对我全家有救命之恩,别说是皇宫,刀山火海我都得来。幸好我来得及时,否则你这毒真要耽搁了。”
萧如月轻轻地应了声:“嗯。雅音姐姐,我中的,是何种毒?”
“红袖楼的一种奇毒,名叫守宫砂。”
“也亏他们叫的出口。”听见这个名字,萧如月忍不住笑了出来。江湖上的事情她不懂,也不会去问红袖楼是什么地方。
但,即使不问也多少能猜到,那红袖楼不会是什么好地方,搞不好里面全是些愤世嫉俗的女子。而更有可能的是,姚梓妍和琉璃阁里的贵妃叶海棠,也都与那劳什子红袖楼有瓜葛。
“不管是什么奇毒,只要有雅音姐姐在,我便不怕了。”
“你这么夸我,我可是会骄傲的。”梁丘雅音也是个性情中人,说完这话表情还真有几分小骄傲。
“对了,沈将军他,去你那儿……没鲁莽吧?”萧如月早就想问,但一直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个沈良啊,他只身闯入我那地方,险些被我家老幺拿去喂了蛇窟,若不是关键时刻你的亲笔信掉落出来,他现在已经喂了蛇王,骨头渣子都没剩下了。”梁丘雅音说着笑了出来笑声如银铃,清灵悦耳。
难怪他进来时,脸上还有伤,看他的步伐有些不利索,身上的伤恐怕是不轻。
也真是难为这位曾经风光一时的大将了。
不过,司徒琛既然能把沈良派给她,那就代表沈良的可信任的人,当时情况紧急,她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去寻梁丘雅音了。
但愿不会给日后惹下什么麻烦才好。
萧如月心中暗忖着,却被梁丘雅音的声音给拉了回来
“如月,你如今这位夫君待你可好?”
“他,待我不错。”萧如月在心中斟酌了字眼才说出口,“雅音姐姐,往后你喊我敏儿吧,这里无人认识如月。”
梁丘雅音不知原委,但见萧如月这般言道,便也没多问,点了点头。
绿衣给梁丘雅音送上茶水,不由得多瞧她两眼,这少女长相虽不是倾国倾城,却有特别的吸引力,空谷幽兰,在无人处绽放,世俗之气不染半分,恍若仙子。
绿衣就不禁念叨着,“我还说这半个月来都没看见沈将军,原来是去被奶奶派去寻世外高人了。”
萧如月瞥了她一眼,绿衣便识趣地闭上嘴了。
萧如月简单地替她介绍了一下梁丘雅音,说是自己的一位好姐妹,让绿衣唤她姐姐,绿衣又叨咕着:“可这姑娘瞧着与我年纪正相仿。”
说完这话,瞧见萧如月看她的眼神,她便晓得自己又说错话了。
还是梁丘雅音替她解围,说道:“敏儿,别跟她计较,她毕竟是个孩子。”
绿衣心里表示很委屈,你瞧着明明就与我年纪相仿嘛。
萧如月却是没法儿解释。
正如她没办法向梁丘雅音解释她如何从萧家女儿魏王府正妃变成了东陵的无忧公主如今的大夏皇后一般,她也没办法向绿衣解释,梁丘八月表面上看着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十五六岁少女,清雅脱俗,实则,她的年纪不知道比十五六岁多了多少。
喝了口茶,萧如月感觉身上没什么力气,便去休息了。
梁丘雅音也嘱咐她多休息,余下的杂事无需她操心。
因为梁丘雅音的交待,邀凤宫外巡视守卫的侍卫全都被撤换成了娘子军,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邀凤宫。而萧如月的一切衣食用度,都是梁丘雅音经手,极为严苛。
宇文赫本人在三天内一步未踏足邀凤宫。
沈良也没出现,他八成是养伤去了。
皇后娘娘生病,君上不踏足未到邀凤宫,众人又开始谣传贵妃要得宠了。
谁知道,那三日里,君上没去邀凤宫皇后娘娘那儿,哪位娘娘哪里也都没去,就在光明殿里独享清闲。
这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第25章 太皇太后
三天后,邀凤宫终于解了禁。
迎来的第一位贵客却不是宇文赫。
而是,太皇太后。
一早,梁丘雅音宣布萧如月身上的毒已解,邀凤宫刚一解禁,太皇太后便到了。
那些娘子军甚至还没来得及撤去。
“听说你病了好几天,如今可有好些了?”太皇太后拄着龙头拐杖,居高临下,凤目斜视。
这雍容华贵的妇人执掌权势一辈子,如今银丝满头却不能减损她的半分威严,脸上的皱纹,也是给她多天了几分味道。
萧如月刚刚排清身上余毒,脸上缺乏血色,瞧着略显苍白。
但面对这位本就没存好心,对她也无甚好感的太皇太后,她也懒得用胭脂点缀脸色,索性就这么素着一张脸出来了。
她在太皇太后面前行了大礼,轻声细语回话道:“回太皇太后的话,臣妾已经好了许多。”
她并没有错过太皇太后身边,目光诧异的叶海棠。
想必叶海棠此时心里有千百个疑问,比如她怎么还好端端的,比如替她解毒之人是谁,等等等等。
若她真是下毒的幕后主使,那这几日里,就会因为君上不临幸琉璃阁而格外愤慨。
“既然好了许多,脸色怎么还这么难看?”太皇太后皱了皱眉,不喜她这是摆在明面上的,这会儿也是懒得多掩饰。
萧如月笑了笑,也不在意。
谁知太皇太后接着又说:“这几日你病着,皇帝没来瞧你你也莫要记恨,后宫本就是皇帝的后宫,少了你一个皇后,也不算少。”
但是这话说得的确有些刻薄。
太皇太后甚至没让萧如月起身,就让她这么跪着,完全不体恤她这个病人的病体不适。
萧如月当即就回嘴反驳了,“太皇太后这话让臣妾好生不解,什么叫着后宫本是君上的,少臣妾一个皇后也不算少?难不成,太皇太后是看不得臣妾这个大陵的公主霸着大夏的皇后之位么?”
这话咄咄逼人,虽然病着,气势却是磅礴不可欺。
若不表现得冲动些霸气一些,她就不是东陵来的无忧公主了。东陵虽内忧外患,但虎威犹存,她这个东陵来的公主,何须惧怕西夏这个小小的太皇太后?
别忘了她还没进宫就已经给人来了下马威。
太皇太后也就是在那天她到了宫门口却执意不肯进宫,更加反感的。
不过,即便没有那天,这位太皇太后也不会对她客气。
说完,她又软下语调,一副无辜的小绵羊模样,慢腾腾说道:“太皇太后是君上的祖母,本也是臣妾的祖母,臣妾理应孝顺,但您老的话孙媳着实听不懂,还请祖母点明一二。”
太皇太后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你放肆!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臣妾心里自然是清楚的。”萧如月说着话,自己站起了身。
在太皇太后难以置信且要杀人的目光中,她盈盈笑道:“皇祖母,孙媳病体初愈,身子弱,无法久跪。您老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你……你大胆!”
“皇祖母,孙媳不敢。您中意叶贵妃这件事,孙媳心中明白,可说到底,我才是这大夏的正宫皇后不是?按照民间的叫法,叶贵妃说再好听些,也就是个偏房。”
太皇太后这下脸都绿了,“你放肆!”
叶海棠的脸色也别提多精彩了。看她怨毒的目光,似乎是想冲上来给她两巴掌?
一个贵妃,虽然比不上皇后尊贵,但是这么被人说成是偏房,心里能不气才怪。
何况,叶海棠还是鞑靼的公主呢。
“祖母莫要动怒,莫要动怒。你若是动怒伤身,孙媳只能去请太医了。”萧如月在银临的搀扶下优雅落座。
一脸无害的笑容,完全看不出刚才盛气凌人的模样。
太皇太后气得咬牙,几乎要将小指上三寸长的护甲给掰断了。
“你这东陵女子莫要嚣张!”
“太皇太后错了,臣妾是大夏的皇后,一国之母。俗话说,嫁乞随乞、嫁叟随叟,臣妾既然已是君上的皇后,自然也是大夏子民了。”
太皇太后这下彻底怒了,怒拍桌便耸了起来,“你这女子,好生放肆!海棠,咱们走!”
临走也不忘亲昵地招呼上叶贵妃。
“臣妾恭送太皇太后。”萧如月看着背影出了门,这才拉高声线朗声喊道。
只见太皇太后的背影一顿,便发起抖来。想来是气的不轻。
叶海棠连声安慰。
这下,在太皇太后眼中,叶海棠彻底成了善解人意的柔弱女子,而她则也毫无疑问地成了悍妇。
可,那又何妨?
没一会儿,太皇太后和叶海棠以及她们的仆佣们便已走远了。
“这太皇太后真有够气人的!”绿衣直跺脚。
萧如月本想安慰她,却忽地听见一向不多话的银临,莫名来了一句
“真解气。”
噗……
萧如月不禁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你们皇帝的这位祖母真有意思,哪儿有人老想着让自己的孙子不要正妻去宠偏房的?那个女人当真有这么好么?”
梁丘雅音这会儿才从后头走出来。
有外人在时,她是不会出现的,尤其是在太皇太后与叶海棠在场时。
萧如月嘴角微微一扬,笑道:“这些皇家秘辛,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她这么一说,梁丘雅音也就明白她是何意了。
银临确定这边无事,便说了句:“娘娘,奴婢这就去禀于君上知。”之后就退下了。
绿衣和梁丘雅音扶着萧如月回了寝宫,让她躺下休息。
她身上的毒素虽已清空,但身子还虚,方才萧如月对太皇太后所说的,病体虚弱并非托词。
“雅音姐姐,方才你在暗处看那叶贵妃,可有瞧出什么门道?”
梁丘雅音想了想,“嗯,我闻见了奇异的香气,不像寻常的胭脂水粉。但一时间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可是那女子身上,却也瞧不出其他的什么端倪。我也不敢确定,她是不是红袖楼的人,也不能确定这东西是不是从她手上来的。”
萧如月点点头,“我明白了,辛苦雅音姐姐。”
银临去了没一会儿,宇文赫便来了。
兴许是心急,他的脚步有些快。
进了门,瞧见卧床休息的萧如月,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减了几分,剑眉微敛
“不是说好了么?”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儿是说好便能立即好起来的。”萧如月好笑。
宇文赫心急坐在她床沿,拉住了她的手,“太皇太后来过了?还为难你了?”
萧如月闻言往银临那里瞥了一眼。
银临定然在来的路上就已将发生的事情都说与他听了。哪里是太皇太后难为她,分明是她目无尊长,把太皇太后这长辈给得罪了。
故而,萧如月笑着摇了头,“太皇太后这会儿估计是把我骂了好几遍了。”
宇文赫听她这么说,薄唇高高上扬,“真是便宜了那叶贵妃。”
萧如月忍俊不禁。
帝后两人叙话,银临、绿衣都识趣退下。梁丘雅音也不是不识相的人,便与她们一道出去了。
在门口,梁丘雅音嘀咕了一句:“都说皇帝无情,这个皇帝瞧着倒是有些不同。像个夫君的样子。”
绿衣掩嘴“噗嗤”一笑,着实是没忍住。
银临低低道:“倘若君上不是皇帝,会更开心。”
此言一出,梁丘雅音和绿衣纷纷看着她:“此话何意?”
一门之隔。
宇文赫拉着萧如月的手不肯放,但萧如月还有些疲惫,眼皮子老打架。
“君上政事要紧,是否……”
不等萧如月说完话,宇文赫便打断道,“无妨,我看着你睡了再走。”
这样看着,的确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
萧如月心里老是打鼓,宇文赫究竟是哪里不对?他对她的好,早已超越她认知里的男女之情,一个帝王,会单纯因为一个女子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便格外关怀?
漫说是帝王,寻常百姓家的夫君也未必能对自己的妻子做到这一点。
而她和宇文赫之间,并未经历过那些能增进感情的大风大浪吧?
但这些问题,无从问起。
萧如月身子疲软,很快便又睡去。
这三日里,她一直不断地喝药、催吐,梁丘雅音给她针灸,又通过泡澡,来帮助排毒。
在梁丘雅音口中说来,是淡淡的三日,实际操作起来,却比想象中的辛苦百倍。
好在,她熬过来了。
这些痛苦的过程,她不打算对宇文赫说,也让银临、绿衣她们不要多嘴说出去。
有些话说多了,未必有好处。
待听着萧如月呼吸起伏均匀,看着她睡颜安详,宇文赫替她掖好被角,退出门来。顺手带上了门。
银临和绿衣都在门口候着,宇文赫嘱咐她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照看好皇后,还说一有事情即刻去御书房禀知,叮嘱完这些,他便走了。
皇帝手掌江山、管辖万民,政务繁忙不胜,尤其是在丞相病重却又没有合适人选可拔擢的情况下,宇文赫更是日理万机。
但邀凤宫里一有动静,无论他手上有多大的事,他都会放下,即刻赶到。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后宫里的其他女子嫉妒到发疯。
第26章 故地重游
在邀凤宫封闭的第一天里,叶海棠认为:邀凤宫之所以被封禁,是因为皇后的毒发作,太医查无病征,君上怕这病会传染才封锁的邀凤宫。
她无数次幻想着君上会出现在琉璃阁,她费尽心思装扮自己,妆容精致,衣着大胆,不但衬得她肤白肌美,更突出了她的玲珑体态。
但是,她等了一天,毫无结果!
到了第二天,叶海棠才发觉事情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么一回事。
但凡是邀凤宫里要的东西,无论是吃的用的,宫人们都格外谨慎小心,她尝试过求见皇后,无果,是被门口的娘子军给挡了回来。
她又去了光明殿,谁成想,依旧吃了一顿闭门羹。
方维庸那狗奴才说话毫不客气:“贵妃娘娘请回吧,君上这会儿谁来也不见。”简直胆大包天。
她心里便打鼓了,那个皇后身边定有高人,否则,她绝不会知道她是中了毒,而且这毒要避免与男子的一切接触。就连守卫也都一律撤换。邀凤宫方圆一里地,漫说是男子,公猫也无半只。
待到邀凤宫解禁,她便迫不及待去找了太皇太后。她就是想瞧瞧,司徒敏背后究竟有怎么样的高手。
却是,没看见。
还平白被羞辱了一顿!
想起邀凤宫里皇后看她的眼神对她说话的口气,叶海棠就气不打一处来。
“真不知道那个女人哪里好了!她若是长了张狐狸精的脸也就罢了,这等姿色比本宫也强不了多少,竟能将君上迷得团团转,让君上独宠她一人!真真让人好生不甘!”
叶海棠咬牙切齿,所有的力气都加在手中釉色剔透的茶盏上,“啪”的一声,茶盏在她手中碎成了好几块。
“好你个司徒敏,本座倒想瞧瞧,你一个在皇室闺阁中长大的公主,要如何与本座斗!”
萧如月又休养了两日,加之有梁丘雅音的汤药配合,她的气色总算红润许多,精神头也十分不错。
但不幸的是,耽搁了好些天的后宫杂事,这会儿又全都回到她手上来了。
萧如月在心中哀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后宫之事,无非是这个美人和那个美人争了什么东西,两个才人互相怎么怎么的,婕妤又是如何如何作。
还有就是,这宫的宫女与那宫的宫女起了口角,或是一言不合打起来,轻者掌嘴,重则杖责。
深宫寂寞,女人一多,待的时间长了,果真要生事。
萧如月甚是头疼。
“娘娘,沈将军求见。”绿衣忽而在她耳边提醒道。
萧如月握笔的手一顿,“有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像是顿时来了精神。
绿衣暗自好笑,高声宣道:“宣沈将军觐见。”
话音落,便见穿着将军铠甲的沈良迈过了门槛,大步朝萧如月走来。待来到跟前,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
“末将叩见娘娘,娘娘千岁。”
“沈将军请起,将军请坐。”
“末将不敢。”
萧如月不由得好笑,“这里没外人,将军不必拘礼,坐吧。”
沈良这才不再推辞。
萧如月让绿衣为其奉上热茶,浅笑嫣然,“沈将军此次不辞劳苦,千里迢迢替本宫寻来懒得雅音姐姐这救命稻草,本宫感激不尽。”
“娘娘太客气了,这些都是末将分内之事。算不上辛苦。这次若不是有娘娘未卜先知,事先就让末将前去请来梁丘姑娘,恐怕事情便不能收拾了。”
“那沈将军可有什么疑惑是需要本宫解答的?”
沈良愣了一下,“娘娘,您?”
“沈将军不是有很多话想问么?”萧如月单刀直入,不再打哑谜。
“沈将军前几天在养伤,本宫也不想扰了将军的心情。如今将军大好,有什么话想说的,尽可说出来。本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良替她去跑了一趟脚,见到传闻中才存在的梁丘族人,心里怎么能没有一大堆的疑问?
“末将并……”无。
“将军当真无话可说?”
沈良的一个“无”字,在萧如月的注视下,硬生生卡在了喉咙之中,出也出不来。
他是武将出身,见惯穷凶极恶之徒,能令他心生畏惧者寥寥无几。
公主却……一个正值年华的小姑娘,怎么能有这样的眼神?
沈良心中犯怵,却是无法再在萧如月面前打太极。
他索性挑明了说:“回娘娘的话,末将确实心有疑虑。梁丘一族,神秘莫测,娘娘自小在王府长大,是何时能认得这久居深山的世外高人?”
“你心生疑虑,于是便连夜修书,以飞鸽送回都城呈与我皇兄,让皇兄也一同参详么?”萧如月抬眸瞥了他一眼,一句话戳中他藏匿的心事,便若无其事地呷了口春茶。
茶香飘散,一室有余香。
沈良的目光一颤,手中茶盏险些没扶稳。
背着人做的事情被当面拆穿,饶是沈良这等铁汉,脸上一时也挂不住。
萧如月闲闲撇着茶沫,似乎没看见他的震惊,悠悠说道:“沈将军有君命在身,这一点本宫是明白的,也能理解。当初皇兄送我来西夏,任命你为护卫钦差,也正是看中你的忠心不二,忠心于国,无可厚非。本宫会请将军去送我的亲笔手书,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沈良有负公主所托。”
萧如月摇摇头,没事人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品着茗,等到将他的胃口吊了十足,才抬眸,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徐徐问道:“有句话不知道沈将军是否听过?”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萧如月的笑容转浓,目光深邃了起来。
沈良“腾”地一下便站了起来,“公主,请恕末将……”
他才刚开口,萧如月便气定神闲地打断他,“不忙,本宫的话还没说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自古有之。将行在外,行事须要因时制宜因地制宜,若还抱着那套呆板的陈规旧律不知变通,是要吃大苦头的。”
“公主,末将……”
“沈将军,咱们自皇都出关,这一路西行至西夏,本宫将全部的身家皆托于你一人之身;这西夏后宫危机四伏步步杀机,沈将军便是本宫的护身法宝;梁丘一族居于深山,轻易不与外人接触,此等机密本宫全托于你;倘若一路患难与共,和全心信任还换不来将军的坦诚,往后本宫也不敢再劳烦将军任何事了。”
“今日本宫言尽于此,请将军,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萧如月脸上不复笑容,摆出冷面,让绿衣送客。
沈良沉默着,离开了邀凤宫。
但他从未见过萧如月这副样子,心中很是不安。
沈良走了许久,绿衣都不敢喘大气。
萧如月回头一看,她脸都憋红了,再憋就该绿了。
“傻丫头,你这是要憋死自己么?”萧如月忍俊不禁。
“你也不是第一次瞧见本宫动气,绿衣,才落水之后醒来时,我便同你说过,我再不是你从前那个胆小怯懦的主子。你要是还不能适应,本宫只好调你去别处当差,或者索性送你回大陵,进宫去伺候我皇兄了。”
“娘娘恕罪!绿衣不回去,绿衣要伺候娘娘您一辈子!”绿衣吓得大大喘了口气,提着裙便跪下来。
萧如月兀自站起身,看了眼外头的晴朗天色,忽然道:“宫中长日无聊,咱们出去走走吧。”
绿衣追上来问要去哪里,萧如月指着宫墙外,笑靥如花:“要走,自然是出去。”
“啊?啊!”
萧如月说走就走,让银临差人去御书房禀知宇文赫,便准备了銮驾,出了森森宫墙,直奔魏王府。
萧如月这些天来先是中毒封禁邀凤宫,接着修养了两日,姚梓妍这个女红师父无用武之地,自然没有进宫。
多日不见,萧如月可对这冤家“想念”得紧,趁着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正好去往魏王府一行。
萧如月遣了一名内侍先行往魏王府通禀,
街边瞧热闹的百姓不计其数,纷纷争相一睹**风采。
奈何銮驾四面纱帘低垂,从外头看不见车驾中**姿容半分,。
但百姓们依旧乐此不疲,人头攒动。
皇后娘娘驾临,这是满门盛辉的盛事,魏王府大开中门,迎接凤驾驾临。
“臣等恭迎皇后娘娘凤驾”
萧如月扶着绿衣的手下车,周围呼声如潮。
宇文成练和姚梓妍领着王府上下一众下人在门前迎接。
萧如月打眼一瞧,魏王府不愧财大势雄,门前光是家丁丫鬟便有两百左右人。这恐怕还不是全部。
萧如月心中冷笑。
宇文成练如今的所作所为,早就越了亲王品级的规制,明目张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与姚梓妍客套寒暄了几句,便进了王府。
故地重游,心境却是爱极与恨极的两个极端!
当年,她一度认为这王府是自己的归宿,她视宇文成练的一切衣食住行、王府的一切大小事务为己任,尽力照顾着王府里的每一个人、照顾着王府里的一草一木。
在这里她付出了青春和心血,到头来,她却只换得一个孩儿被杀、她自己被生生囚禁长达五年、最终活活饿死的下场!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第27章 枕边人的背叛
如今再看宇文成练和姚梓妍的嘴脸,真真叫人恶心!
当年姚家落难,她收留姚梓妍在府里,名义上姚梓妍是她的丫鬟,却与她同寝同食,她生怕委屈了姚梓妍。
中秋宫宴,她随父母入宫,遇见当时已是亲王的宇文成练,一见钟情,宇文成练向先帝求旨赐婚,她便这么嫁入了王府。
宇文成练是她爱上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她一心相托真心相付,以为这个人就是共此一生的良人,却没想到,她最心疼的妹妹,会和她最爱的男人勾搭成奸!
枕边人的背叛,最痛也最致命!
最信任的人,在她心上狠狠捅了一刀又一刀!
整颗心,鲜血淋漓。
包括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全部轰然倒塌。
亲眼看着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被活活掐死,这种恨,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被铁链锁在柴房里生不如死的那五年,她也绝对不可能忘却!
父母枉死之仇,绝不会善了!
今生今世,此生此世,若不以宇文成练和姚梓妍这渣男和贱人的血祭奠那苦命的孩子,我萧如月誓不为人!
广袖之中,萧如月的手捏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只有痛,才能铭记血海深仇!
一开始她曾经想过,她若不是弱质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一定要手刃仇人以报血海深仇!
可是,经过岐山王府的一切之后,她已经改变主意了。
就算是让两个贱人死,也要他们尝尽人间百般苦,分体下葬!
萧如月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广袖中的拳头慢慢松开,转眼间,她如画眉目,已平静如水。
她若无其事地观察着王府的一切,这里比之从前多了无数奇宝,半点她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了。
别人万金难求的太湖石,光是进了影壁之后就有三块,造型奇特,一看便知非凡品。
大厅门口踩脚用的小块红毯,是金丝间红线所织,工艺繁复极其稀罕,皇宫里也只有几件,非大日子不得使用,他居然拿来当脚垫子用。
大厅里珍宝无数,几根栋梁木的规格皆堪比邀凤宫的正殿,茶几桌椅全是清一水的黄花梨。寻常王公贵族家,最多也就用大叶紫檀木,像皇室宗家,至多至多,也只能用小叶紫檀。
正对门的墙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幅画,画作写意传神,萧如月凑近前去看,四幅画的落款皆是马永良。
马永良大师天纵英才,少年成名,可惜天妒英才,他未及而立之年便病故,传世之作不过十来幅,魏王府里竟然就收藏了四幅。
萧如月转回身,宛然笑道,“魏王爷和王妃好福气,这府邸气派,物件儿也如此稀罕,怕是内廷司的库房里,也找不出四幅马永良大师的画。”
“皇后娘娘折煞臣了。这四幅画是一位朋友所赠,臣极为珍视,一刻瞧不见心里都放不下,便挂在此地了。娘娘若是喜欢,臣全数献给娘娘就是。”宇文成练连忙一副诚惶诚恐的嘴脸。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这单纯的皇后,他就觉得似曾相识。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似的。
而且,每每看见她,他心里就蠢蠢欲动。
按捺不住。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四幅画既然是魏王爷的心头好,本宫岂敢染指。不过,”萧如月说着顿了顿,话锋一转,“赠王爷画之人,定是个视金钱如粪土、视知己为生命的义气之士。”
宇文成练陪着笑脸连连称是。没人看见的时候,目光一直在打量着萧如月,十分猥琐。
他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旁人的眼中。
姚梓妍也是女子,她何其敏感?她的夫君眼里一直是别人,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姚梓妍气得咬牙。
但是,和萧如月说话时,她又装出无害的样子。
下人奉茶上来,是今春新茶,和宫里是一样的……
不,这王府的茶叶,香气竟然比宫中的贡茶还要醇厚!
怕是进京的贡茶,头品都进了王府,进了宫的只能是二品。
萧如月的手一顿,抬眸对宇文成练笑道,“王爷,你们王府连茶叶格外香呢。”
宇文成练心里都快酥了。
青春少艾的女子,和姚梓妍这老女子就是不同,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会说话,会勾人。
姚梓妍攥紧了帕子,心里气得直冒火。
男人都是一副死德性,吃着碗里还瞧着锅里的,永远不知道知足!表面上她是魏王府正妃,一房独宠,可实际上宇文成练这好色之徒不知道在外面养了多少女人!
现在竟然连皇后都想染指!
死色鬼,迟早死在女人手上。
姚梓妍心中恨极,却是无计可施。
喝茶的时间顺便闲聊,宇文成练和姚梓妍看似聊些家长里短,却总在有意无意间试探聊萧如月的口风,一次不成再来一次。
比如,“君上封禁了邀凤宫那几天,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生病怎么弄得像瘟疫似的?”
再比如,“娘娘身子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还比如,“君上有没有怀疑什么人?”
萧如月不动声色,一开始还表现出拒绝的姿态,到后面姚梓妍问的多了,她干脆有问必答。
作出十分信任他们的姿态。
要钓鱼,首先要有鱼饵不是?
“时候已不早,皇后娘娘今日便在王府用了午膳再回宫,如何?”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姚梓妍试探道。
萧如月文闻言,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而后又看了身边的银临一眼,“咱们出来时,君上是如何吩咐的?”
银临当即就反应过来,机灵道:“君上的意思是,娘娘你在晚膳之前回宫就成。君上今天的晚膳是安排在邀凤宫。”
“嗯,本宫知道了。”
萧如月点了下头,便又转来,“那就叨扰了。”
“不敢不敢,皇后娘娘凤驾光临已是蓬荜生辉,肯在王府用膳更是魏王府之幸。臣这就吩咐下去。”宇文成练别提多殷切了,说着便走了。
姚梓妍拉着萧如月继续聊。
她一会儿是问宫里的这个事,一会儿是问宫外的那个事,甚至于,还想从萧如月口中问出朝政相关的事。
萧如月一句:“君上从不在邀凤宫提政事。”便打发了。
姚梓妍悻悻,便不再提朝政,并且及时转移话题。
距离宇文成练出去,到他再回来通知说:“午膳已经备妥。”中间也就两柱香的时间。
往膳厅一座,面前是一桌令人叹为观止的午膳。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色香味俱全。
这菜色比起宫廷御膳,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到这里,萧如月也彻底明白了:每年国库该有的收入最后进了谁的口袋,毋庸置疑。
宫廷用膳有规矩,进膳前必须试毒。
往常在宫里时,这件事都是银临做的,今天换了个人。
正是乔装打扮成宫女随行的梁丘雅音。
梁丘雅音的相貌本就不出挑,如今她换了个装扮更是平凡无奇,放在宫女之间毫不起眼。
萧如月今天出宫、到魏王府,都是一早就有计划的。
目的,便是请梁丘雅音探探姚梓妍的底。
梁丘雅音依着银临所教,用银针对每样菜都试探一次,然后再试吃。折腾了好一会儿,全都试完之后才回禀道:“娘娘,饭菜无毒。”
“嗯。”
午膳这才开始。
席间,姚梓妍殷勤地给萧如月布菜。饭后又自告奋勇领着萧如月逛起了王府。
从前萧如月住过的院子,果然已经不复存在了。院子夷平了,挖成了池塘,周围修了两座小楼,旁边还多出了个跨院。
不走不知道,这王府的规格,竟然也比十年前多了一倍不止。
池塘就在身侧,不会水姚梓妍就在面前,萧如月好几次险些管不住自己的手,她恨不得把姚梓妍退下池塘去溺死!
可是,不行!
萧如月,你必须冷静!
此时让这贱人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她?!
萧如月重新调整呼吸,又是笑意轻浅的皇后娘娘。
姚梓妍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王府里这个院那座楼,满满的一脸虚荣。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失常。
“皇后娘娘,您看那边的楼阁。”
姚梓妍忽然指着遥遥的一个楼阁说道。
萧如月循声看去,那楼阁仿佛凭空挂在那里,十分惊奇。从大门进来时似乎并没有看见。
“那是王爷请了许多能工巧匠,特意为臣妇修的空中楼阁。皇后娘娘可要上去瞧瞧?”
“本宫甚是好奇,那楼阁是怎么建起来的。”萧如月欣然道。
“娘娘亲自去看看便明白了。”
“王妃前头引路。”
姚梓妍便献宝似的拉着她去了。
所谓空中楼阁,有一半是悬空的,另外一半建在小楼之上,而后延伸出去。
连走道也是悬在空中,走起来,颇令人害怕。
但萧如月却不在其中,为了逼真,她一直小心谨慎地扶着柱子走路,惹得姚梓妍好几次的大笑。
好不容易走到悬空的楼阁上,四面门开,八面风来,无比欢畅。
“娘娘,您往这边看,下面可漂亮了。”
姚梓妍顺着姚梓妍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将整个花园尽收眼底。
她想往前走一点,脚下忽然好像被什么东西绊到,她整个人就朝不到半人高的栏杆摔去……
第28章 禁足三天
千钧一发之极,姚梓妍拉住了萧如月。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姚梓妍一脸关切。
萧如月摇摇头,扶着栏杆喘气,“方才真是惊险。若不是王妃及时出手,本宫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境况。”
刚刚那一袭,她分明就感觉到有东西绊到了她,可是地上并无可以绊倒人的物件儿,连块大点的石头也不曾有。
唯一的解释就是,方才的惊险一幕,全是姚梓妍精心策划的。
姚梓妍一定是想先吓一吓她,然后在紧急再出手帮忙,好得一个救人的美名。
况且,救了皇后娘娘的命,那是多大的功德。
而且这中间还有一层,因为宇文成练对她过分殷切,惹来姚梓妍嫉妒从而出手想借此吓吓她,出出气的成分。
这个女人,还是这么无所不用其极!
刚才那一下,轻则撞伤头,重则会飞出去,摔个面目全非。
姚梓妍之用心,何其险恶。
“娘娘!”
不一会儿,绿衣和银临便从下面一路狂奔上来。
“娘娘,您可吓死奴婢了!刚才,刚才……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方才萧如月合姚梓妍上来之际,不让任何人跟从,这会儿绿衣的脸色都吓白了,急得语无伦次。
“本宫无碍。幸亏有魏王妃及时拉了本宫一把,否则本宫便无命再见你们了。”萧如月轻轻拍了绿衣的手,要她放宽心。
“娘娘您快别这么说,这是臣妇该做的。”姚梓妍正要表现自己的知书达理善解人意,银临便插话进来,“娘娘您可不许再说这不吉利的话。奴婢们随您出宫,倘若您有个好歹,君上决饶不了我们这些下人。”
得了萧如月一个眼神,银临又补上一句,“魏王府的人也难免要遭牵连。”
银临不会是久居深宫深谙皇家宫廷斗争之人,一个眼神便明白她所思所想。
姚梓妍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可,可不是嘛。银临姑娘说的是,娘娘,咱们还是下去吧。方才这一些真真吓煞臣妇了,万一您有个万一的,君上非要了我这条命不可。”
萧如月心中冷笑。
姚梓妍,聪明反被聪明误。再自作聪明,可没人就得了你。
“娘娘,咱们先下去吧,别看了。”绿衣小脸煞白,恨不能立即把萧如月给拽走。
“好,下去就下去。本宫已经无碍,你不必着急上火的了。”萧如月也不与她拉扯,说话的口吻颇为无奈。
在空中楼阁经历一场有惊无险之后,银临和绿衣便都催着起驾回宫。
萧如月也觉得是时候该回宫了,便仿佛起驾。
姚梓妍惺惺作态,左一句“皇后娘娘常来”,右一句“臣妇改天入宫去拜见娘娘凤驾”。
一脸真诚,可惜包藏祸心。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宇文成练也套路一套接一套,道貌岸然却掩饰不了他色迷心窍的本质。
若不是大庭广众,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萧如月只觉得恶心无比!
一番寒暄之后,萧如月便命令起驾,回到宫里已经是申酉相交。
宇文赫在邀凤宫里等她多时。
“怎么去了这么许久?”看见她便质问道。
萧如月没说话。
宇文赫生气在她的意料之中。
“连沈将军都不带上,万一在外遇到什么危险,你该如何是好?”宇文赫又道,气冲冲的口气并没有减半分。
“天子脚下,皇城之中,哪儿会有什么危险,君上过度紧张了。”萧如月端起桌上的青花瓷茶盏喝了口茶,安之若素。
今天去魏王府她是特意不带沈良的,如果她身边有个沈良,姚梓妍就不能放下戒心。
想让姚梓妍露出破绽,就要在她最熟悉的地方下手。
她怎么能带沈良去,坏了她的计划?
只不过,这些话她是不能对宇文赫说的。
气氛,有一刻的凝重。
不看他的脸,萧如月也可以想象到他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
“皇后恃宠而骄,目无君王,禁足三天,以儆效尤!”果不其然,下一刻宇文赫便拍案而起,开了金口,“沈良身为皇后钦卫,擅离职守,置皇后安危于不顾,杖责三十,以示惩戒!若有再犯决不轻饶!”
“君上?”银临和绿衣,包括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朕的话你们没听明白?需要让人拟明旨么?”宇文赫负手而立,俊美的脸庞上泛着怒气,气的不轻。
就连方维庸都不敢吭声,银临和绿衣她们自然也只能听命行事。
沈良沉默着,一言不发。
今天的事情,他的确也是有错。他随公主和亲西夏,就领下了保护公主安全的重责大任。可是今天,身为公主的护卫,公主出宫他却没有跟随如今无事尚好,倘若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他一人死事小,两国怕又要重燃战火。
就见沈良握了握拳,卸下佩刀跪了下来,“微臣有罪,请君上重罚!”
“不必了。朕自有分寸。”宇文赫口吻不善,说完这话便拂袖而去。
方维庸忙不迭追了上去。
宇文赫走时分明怒气冲冲,萧如月却从他的背影,看出了不安。
他在不安什么?怕她遇到危险?怕她不知道保护自己?可是他为什么……
难不成,宇文赫知道她在做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萧如月立马就在脑海中抹去了!
这怎么可能?!宇文赫怎么可能知道她死而复生要找宇文成练与姚梓妍复仇之事?
只是巧合,应该只是巧合。
萧如月这么安慰自己,心里却生出一丝惊慌来。
宇文赫背影,让她的心,乱了。
银临和绿衣,还有梁丘雅音面面相觑,全都叹了口气。
沈良也叹了口气,便自己出去受罚了。
梁丘雅音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而后的两个时辰里,全宫里都在传,今日君上心情不好,一脸寒霜,生人勿近。在通明殿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触怒龙颜,会被拉出去杖责。
小宫女采莲在说这话时,银临一直在观察萧如月的神色,却没能瞧见萧如月脸上有一丝的波澜,她便有些失望了。
有些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
是不是该对皇后娘娘说一说了……
这天夜里。
萧如月白日里虽然在银临他们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心中的慌乱,只有她自己知晓。
心里烦躁不安,她便难以入睡,捧着书卷看到很晚才如睡。
可是,她刚睡下不久,子时刚过,外面便闹了动静。
君上大半夜地过来了!
过来了!
这个时候?!
萧如月匆匆忙忙起身穿衣,还没穿好,宇文赫便一脚破门而入,一袭玄色龙袍霸气十足,加上他这一脚踢得干脆利落,帝王风范满溢。
“君上。”
动静闹得太大,银临、绿衣、沈良和方维庸都追了进来,后面还有个瞧热闹心态的梁丘雅音,以及一干不明所以的皇家护卫队。
萧如月衣裳未整,宇文赫回头朝那些护卫们瞪眼,“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朕滚出去!”
话音未落,又扫向绿衣等人,“还有你们,瞧什么热闹,都闲来无事?”
这回宇文赫是真的发飙了。
一向好脾气的君上,谁也没见他发过这么大脾气,谁也不敢多说话了,乖乖退了出去。
绿衣一步三回头,一直在看萧如月。
萧如月冲她摇摇头,她才被银临给拉走了。
走在最后的梁丘雅音在关上门时,突然笑的很诡异。
萧如月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就在愣神的当口,萧如月被宇文赫推倒在凤榻之间,纱幔飘了下来。
外面脚步声越走越远。
宇文赫大手一扯,把玄色龙袍给扯了下来。
萧如月脑海中警惕横生,手脚并用地推开他坐起来,“君上想做什么?”
“夫妻之间,这个时候,独处一室,还能做什么?”
萧如月一脸黑线:“……”他究竟是无耻还是无赖?
“君上最好别乱来。否则,即便是夫妻,即便您是君上,我也绝不与你干休。”萧如月故作镇定,宇文赫靠的太近,她几乎要喘不过气了。
这个男人,就是莫名能给她带来压力。
宇文赫似笑非笑,盯着她看了半晌,就在萧如月屏住呼吸到了极限,觉得自己快要一口气喘不上来时,他笑出了声。
好似之前冷着脸像要把人拆吃下腹的人,并非他本人。
翻脸变脸之快,令人瞠目。
“敏儿想哪儿去了?你把朕当什么人了?”宇文赫笑着,揽着萧如月躺了下来,把锦缎被子往身上一盖,却是比什么时候都规矩。
萧如月:“……”并非我要想歪,着实是君上您的行为容易叫人误解。
“睡吧。”宇文赫果真没有下一步,话音落,他便合眼入睡了。
两个人贴得如此近。
萧如月的耳朵,隔着薄薄的一层单衣,就贴在宇文赫的胸膛上,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在她耳边一下一下,强而有力,有条不紊。
她脑子更加清晰清醒了。
还有何睡意可言?
宇文赫动了一动,萧如月险些喊叫出来。
但他却没醒,动了一下,下巴抵着她颈窝,继续睡。
萧如月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第29章 一切有我
萧如月怎么也无法入睡。
她蹑手蹑脚地试图脱身,却被横在自己腰上的宇文赫的手困住,她刚要挪开他,他的眼睛便睁开了!
萧如月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想躺回去装睡也来不及了。
宇文赫翻个身把她压在身下,“睡不着么?”
“君,君上……您这是要做什么?”
“是不是朕不逼你,你就不会主动向朕诉说你遇到的危险?你是不是不能像个寻常女子,跟自己的夫君撒撒娇?”
萧如月没否认。
的确是如此。
她不认为自己需要保护,更不愿意让自己过多暴露在宇文赫的面前。经过一世的惨痛人生,她更不可能会对什么人敞开心扉。
哪怕是夫君,也不行。
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这一切本来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这些话从宇文赫口中说出来时,她莫名觉得,她亏欠了他,心里竟然生出了愧疚。
“你像个妻子一般向自己的丈夫撒娇诉苦,让夫君替你承担一切,很难,嗯?”宇文赫又往她跟前贴近一寸。
萧如月心跳如擂鼓,宇文赫的靠近叫她打从心底里觉得紧张。
“君上,您想知道什么,臣妾据实相告便是了。您压着臣妾了,臣妾,快喘不过来气了。”
黑暗中,萧如月隐约看见宇文赫的眉头上扬,忽然间天旋地转。
她在上,他在下。
“敏儿今天若是不说,咱们就都不用休息了。明天早朝朕若是没精神,或者索性去不了,朝野上下便会骂你是妖姬祸国。”
这,算是威胁么?
萧如月摸不清宇文赫的想法,更猜不透他的心思。
“君上,您能不能先放开臣妾,咱们起来,慢慢说。”思量斟酌再三,萧如月谨慎道。
宇文赫下一刻便松开了手。
萧如月迫不及待滚向一侧,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亏得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并没有人看见她的举动,尴尬倒是不怕。
萧如月迅速披上外衣,借着月光拿到火折子,点亮了灯火。
回头一看,宇文赫已端端正正坐在床沿了。
“君上想听什么?”萧如月在桌旁坐下,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宇文赫微微一笑道:“魏王府的一切,你也亲眼见到了。说说你今天去魏王府的经历,以及收获。”
萧如月犹豫了片刻,便把今天去魏王府是所见所闻都对宇文赫说了,当然,她自动略去了宇文成练对她色心大起、姚梓妍心生妒忌,以及她去魏王府有故地重游的一层意思。
她之所以会在犹豫之后坦白,是因为,正如宇文赫自己说的那般:即便她不说,也有人会说。
有些事,从旁人口中说出来,不如由她亲自来说。
由她说出来,尺寸都更好把握一些。
宇文赫听完她的话,脸色一直阴晴不定,却并没有出声。
许久,忽然过来把她揽在怀中,“明明险些就出大事,你怎么能若无其事地跟朕闹脾气?”
他抱得极紧。
“君上,您抱得太紧了……”萧如月被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宇文赫放开她,炙热的目光望进她心中,“敏儿,一切有我,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身边。”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热切,或许是他眼中饱含深情,又或许,是她孤独了太久,骤然听见有个人要替她遮风挡雨,她的心就颤抖了。
仿佛隔世相逢的故人。
这一刻,萧如月彻底沦陷。
宇文赫俯身吻住她,吻,缠绵悱恻,深情热烈。
情之所至,深情相拥,他们双双陷入床帐之间,水**融。
幔帐落下,遮住春色无边。
清晨暖暖的阳光从窗棂缝隙间照进来。
萧如月动了动身子,才发觉被困在宇文赫身边。
他双手抱住她,她竟然动弹不得。她试图挣扎,谁想她这么一动,宇文赫就醒了。
“早。”宇文赫睡眼惺忪地对她笑。
萧如月竟然发觉自己移不开眼。他的笑容温暖和煦,而且,透出莫名的熟悉。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
“敏儿是在欣赏朕的长相么?”
萧如月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轻轻推他一下,“君上该早朝了。您若是去迟了,臣妾便要背负祸水的骂名。臣妾可不愿意。”
宇文赫笑得诡异,突然朝她扑来,萧如月下意识想转开。
“我跟你闹着玩的。”头顶上传来他的笑声,“延误了早朝岂不是又多给了旁人一个罢免朕的理由?”
萧如月暗暗咬牙:居然被耍了。
宇文赫传了银临和方维庸入内,更衣洗漱,分毫不耽误。
萧如月躺着装死,宇文赫走时,她耳边响着的全是他爽朗的笑声。
这个皇帝,到底是什么来历什么心思?
不行,她非要弄清楚不可。
宇文赫前脚去上朝,萧如月后脚便把银临宣进来。
银临是宫中的老人儿了,她十二岁便进了宫,从宇文赫还是皇子时便在他身边伺候,也有十年了。
想来,大夏的所有变化,都是从她被囚禁的那一年开始的。
这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阴谋?
“娘娘,您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奴婢的?”银临打量萧如月许久,斟酌再三才斗胆问出这话。
萧如月闻言不禁对她又刮目相看,“银临姑娘是宫中的老人儿,想必有很多事情都很清楚。本宫这里有几个问题想要向你请教请教。”
“娘娘过奖了。银临是进宫早,在宫中待的时间较长,多长了些见识罢了,并没有知道很多事情。娘娘想知道之事,银临即便不知,也会去全力打听。”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一推四六五,把自己推了个干干净净。
不愧是宫中的老人儿。
“那好,本宫问你,君上与大将军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为何太皇太后更属意大将军来继承这个皇位,而不待见君上?”
“这件事儿奴婢当真不知。奴婢只清楚,君上与大将军的生母出生贫寒、为君上之父也就是仙去的齐王所厌弃,君上与大将军一直不得宠爱,十年前,先帝狩猎时,君上有幸随行,才得以出头。”
这件事,萧如月有刻意查过的。
宇文赫、宇文骁的母亲王氏原是当时齐王府里的一名婢女,只因为相貌出众才被齐王选为妾室,生下宇文赫兄弟之后,那位王氏便一直病怏怏的,在那之后,齐王也再没去看过他们母子,好像遗忘了这母子三人。
直到十年前那年的秋狩,那个时候,她还在魏王府的柴房里悬着,生不如死。
秋狩上,宇文赫表现非凡,让先帝刮目相看,齐王才格外关注他们母子。但可惜,王氏多年缠绵病榻,很快不久于人世,没能享受到荣华富贵。
宇文赫兄弟二人自小在卑微中长大,却生得器宇轩昂,乐观上进,很得先帝欢心,后来便一直在先帝跟前学习,逐渐被委以重任。
向往战场的宇文骁成了大将军,宇文赫则继承了皇位,成了一国之君。
传闻如此,但其间有多少艰苦,便不得而知了。
但奇怪的是,传闻中没提及当年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只言片语,也未曾听闻宇文赫他们祖孙有什么嫌隙,为何太皇太后要针对他?
“娘娘,您问的问题奴婢虽然答不上来,但却有一件事憋在心中许久,一直想对您明说。还往娘娘恩准。”银临说着跪了下来。
是什么事能让银临如此反常?
萧如月心中怀疑,“若是大逆不道的话,就不必说了。”
“不,事关君上,但并非大逆不道。这件事银临从您进宫第二天便要对您说了。”
萧如月闻言蹙眉。
“娘娘,您可知,后宫这几个娘娘,太皇太后为何格外针对您,而格外宽待叶贵妃?”
萧如月摇了摇头,没说话。
心中暗暗道:太皇太后不喜宇文赫当皇帝,更不喜她这个帮助宇文赫巩固帝位,促进两国联盟的东陵的公主。这不是众所周知么?
银临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摇摇头,说道:“娘娘,不是那样的。太皇太后针对您,不单单是因为您是东陵的公主。”
她这么一说,萧如月便好奇地看着她。
银临示意她附耳近前,萧如月随即凑上去。
“这后宫的嫔妃,除了您之外,君上从未临幸过其他人。包括叶贵妃。”
萧如月的脸色变了变,“银临,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这件事千真万确。银临骗您做什么?”银临急了。
“后宫十个手指头能数的过来的这几位才人,美人,婕妤,皆是太皇太后安排的。君上从未碰过。她们至今都还是……完璧之身。”
萧如月受到了惊吓,她的惊讶不能想象到。
银临又说道;“过去宫中本不止这些个妃嫔。但因为君上从不召任何妃嫔侍寝,太皇太后便将所有娘娘都逼着剃度出家去了。这几位都是她老人家亲自在王侯公卿的大家闺秀之中挑选出来的。但,君上也从未碰过。以往的帕子上,从未落过红……”
“那时,君上主动向东陵的皇帝求亲,太皇太后是反对的,只因为后宫不得干政,才能遂了君上的心愿。而那位鞑靼公主叶贵妃,则是出于太皇太后的安排。”
第30章 回春不老丹
银临还言道:“叶贵妃前几年曾随使团来过西夏,那一次太皇太后对她的印象非常好,也一直很喜爱她。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她这个鞑靼公主的和亲。”
但,贵妃的新婚之夜,宇文赫放着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玲珑别致的大姑娘不理不睬,和衣睡了一晚。在她大婚之时,却……这无疑是对叶海棠最大的侮辱。
叶海棠在鞑靼国内称第一美人,她如何能够承受这挫败?
何况,还是败给一个与她年纪相仿、姿色不相上下,而且论体态玲珑多姿也不一定能比上她的大陵公主司徒敏。
换作是任何人,都咽不下这口气。
遑论心高气傲的叶海棠。
萧如月十分能明白她的心情,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么一笔宫廷秘辛。
她之前还纳闷了,一个有好几个嫔妃的皇帝怎么能如此如狼似虎?虽说他没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但比起寻常百姓家业过之无不及,怎么会看见她就跟狼见了肉似的。
原是他这么多年都当和尚去了。
可他守身如玉多年,却因为她而改变?这说法,她实难接受。
萧如月还想多问两个问题,可银临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在她开口之前,便截断道:“娘娘,银临今日已经说多了,若是再说下去,君上就该不高兴了。请娘娘见谅。”
宫廷秘辛无异于不能说的秘密。银临已说了这么多,不敢多说,也理所当然。
只可惜,她还有很多事情想从银临这里得到答案。
今天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萧如月便没有再追问。
银临走后她又睡了一觉,再醒来已是辰时过半。她又沐浴更衣了一番,已到巳时。
早膳都快变成了午膳了。
“敏儿,你是对你的夫君动了真情了吧?”
梁丘雅音坐在她对面,好以暇整地观察打量了萧如月许久,毫无预警冒出这一句。
萧如月刚刚吃进去的粥全都喷了出来!
“对了,忘了告诉你,来之前我娘亲跟我说,她帮你起了一卦,说你红鸾星动,今世姻缘已现,只要能度过命里大劫,便能后世无忧。”
“红、鸾、星、动?”萧如月不敢置信,“夫人真是这么说的?那夫人还说了什么?”
梁丘雅音沉思了片刻,压低嗓音道,“娘亲说你是起死回生之像,命数异于常人。寻常人是命数由天,而你的命格,要自己走了才会显现。你的良人也是如此。”
萧如月眼里快速压下诧异。
起死回生之像,原来夫人已看穿她还活着的真相?
“一开始我并不懂我娘亲说这话是何用意。如今亲眼见到你和你的夫君我才明白:你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宛若新生;而你的夫君,也命格奇特,你们才是命定的一对。敏儿,好好守着他,他才是你的命定姻缘。”
梁丘雅音的母亲也是奇人异士,她起的卦,绝无算错的可能。
可是,命格要自己走了才会显现,又是何意?
宇文赫是她命定的姻缘,又是何解?
命格奇特的两个人,是注定的一对,到底会往哪儿方面发展?
百思不得其解。
却无法追问深究下去。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梁丘雅音说的,当是她知道的全部内容了。
萧如月暗暗叹了口气。
宇文赫是个她摸不透的谜团,如今多了雅音姐姐带来的卦象,她就更迷惘了。
她只想在报了血海深仇之后,便离开这宫闱,届时冷宫也好出家也罢,从此远离这纷纷扰扰和血腥杀戮。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若是能够选择,她绝不愿意陷入其间。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梁丘雅音的声音把萧如月的思绪拉了回来。
萧如月愣了愣,收起心里那些个杂七杂八的念,冲梁丘雅音摇摇头。
碗里的粥虽然美味,她却是再无胃口用膳了,便唤来人撤走了膳食。
看萧如月神色怏怏,无甚精神,梁丘雅音便想找个话题来逗她开心,“敏儿,昨日咱们去了那魏王府,你可觉得哪里不妥?”
她不问萧如月是如何从魏王府的王妃,到一个死人、又是怎么变成一个双九年华的小姑娘的。
她甚至不觉得萧如月以皇后的身份,与自己从前的丈夫和从前的姐妹见面,却如陌生人,有什么不对。
她本就不在世俗中长大,对世俗的事情更不在意。
在她心中,凡事自有对错公论,像萧如月这般,全不能以常理来论断。
萧如月不明白她想问什么,摇摇头,“你说的是什么不妥?”
“那个魏王妃,你瞧她气色红润,肤白紧致,体态玲珑,毫无三十岁女子该有的老态,你觉得,这是常态么?”
萧如月微微蹙了蹙眉,大抵是因为她一死一生之间差了十年的记忆,故而对岁月变迁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而姚梓妍与十年前的模样相差无大,只是比之从前更会打扮,也多了成熟女子的风韵。但,若不是梁丘雅音的提醒,她险些要忽略了,姚梓妍本该是个三十岁的女子。
她也忽略了,姚梓妍这个年纪,有这等体态和肌肤,着实有异。
“魏王妃一直注重保养,这难道不是她保养得宜的效果?”
“寻常的保养方法,都很难做到这一点。”梁丘雅音笑得恬淡,仿佛是在说一件很小的事情,“你还记得你说过的吧,魏王与魏王妃成婚多年,魏王妃膝下一直无子无女,成亲最初曾怀了一胎,但也养不过四个月。从此无孕。”
这些话萧如月自然都清楚记得。
关于宇文成练和姚梓妍的事情,她一件都不会漏去。
“这全是因为她服了一样叫回春不老丹的药,这种药,可以延缓衰老令人长保青春,但带来的后果却是,终身不能生育。”
“女子用了,绝育,男子亦如是。”
“这个女人,生不了孩子的。”
梁丘雅音胸有成竹,她这人从不打妄语,她说出口的话,必有十足把握。
萧如月愣了愣,追问道:“这药,是否要一直持续服用才能见效?”
“自然,药不能停。这药一停,便会反弹。”
萧如月如梦初醒。
她终于明白昨日去魏王府见到姚梓妍时,那股怪异从何而来了。
之前姚梓妍对她中毒那一次,她分明有些疲惫显老态,可昨日却又靓丽无比。
难不成,她和叶海棠之间,存在某种微妙的联系,她替叶海棠接近她这个皇后,而叶海棠则给她所想要的东西,维持她的美貌。
此事,不无可能!
“雅音姐姐,服用回春不老丹这药物,时长日久,除了容颜之外,身上定还会有其他异于常人之处吧?”
“孺子可教也。”梁丘雅音赞许道,“你真不愧心细如发。”
“行了,快别夸我了。快告诉我,除了容颜不变,还有什么特征?比如身怀异常香氛之类的。”
“回春不老丹以花入药,常服之身有异香。”梁丘雅音笑着,一脸高深莫测。
萧如月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脸色也随之亮了起来,“雅音姐姐可愿随我去宫里一处地方走走?”
“有趣的,我才去。”
“自不会缺少趣味。”说不定还能看一出好戏。萧如月后半句只放在心里。
一炷香后,露华殿前。
萧如月身边带了绿衣、银临,沈良,还有最重要的梁丘雅音。
她是要带雅音姐姐来看叶贵妃的,但叶贵妃每日这个时候是不会在她的琉璃阁中的,来太皇太后这寻她,最合适不过。
外门的护卫瞧见是皇后娘娘自然不敢拦,但进正殿时,却被太皇太后身边最得宠的何嬷嬷拦住了去路。
“皇后娘娘请止步,太皇太后这会儿正与贵妃娘娘在里头叙话,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不想见您,您请回吧。”
何嬷嬷说话硬气无礼,连眼神都分外轻蔑,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底气。
萧如月扬手就给了何嬷嬷一巴掌,何嬷嬷捂着脸,吃惊地瞪着她,“你,你竟然……”
“你这老奴才好生无礼,本宫身为太皇太后的嫡孙媳妇,皇祖母她怎么可能不想见本宫?你这老奴才莫不是收了旁人的好处,想给本宫难堪吧?”
何嬷嬷捂着脸,梗着脖子毫不畏惧,“皇后娘娘不遵太皇太后懿旨,还无故打了老奴,言道老奴收受她人好处。娘娘可知老奴告到太皇太后驾前您会如何?”
听她这话,想也晓得背后是何人在给撑腰了。
萧如月心中在冷笑,抬手又是一个巴掌!
“你!”
“本宫身为皇后,还打你一个下人不得了。太皇太后是长辈,她老人家不喜欢可以,何时轮到你们这些下人放肆!”萧如月冷哼,眼角给了沈良一记眼神,“何嬷嬷目无皇后,出言无状,掌嘴三十!”
沈良这出身行伍的粗人自然不会什么怜香惜玉,上手力气极大。
才三两下,何嬷嬷两颊便五指印鲜明,肿的不成样子。
何嬷嬷惨叫迭起,简直凄厉。
沈良抬手才要打第五下,何嬷嬷便跪了下来,哀嚎着磕头,“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老奴该死!老奴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