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因祸得福
正当大厅里众人惊愕之时,人群中挤出一个老头,扬手“啪”地给了徐德成一个响亮耳光,怒斥道:“混账东西,你儿子小不懂事,你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懂事跟着起哄吗?这事明摆着就是犁头无理取闹,你给我拉回去狠狠地打,好好管教一下!”
这个老头六七十岁,刀削脸,鹰钩鼻,山羊胡子,带着几分儒雅和阴沉,颇有古代绍兴师爷的风范,正是徐姓的族长、徐德成的父亲徐寿来。
徐德成捂着脸,眼中凶光一闪之后就低下了头:“是,是,我错了。”
徐寿来喝了一声:“还不给你姨婆赔礼道歉!”
徐德成心不甘情不愿,却不得不给我太婆鞠躬:“姨婆,对不起。”说完转身就走,怕他父亲再给他难堪。
徐寿来赔着笑脸,向我们这边连连拱手:“姨妈,许家各位老少,还有各位乡亲,都是我管教无方,家门不幸,闹出这么大笑话来,让大家见笑了。亲不亲,故乡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出手伤人。各位亲友为了我的家事受了伤,我实在惭愧,所有治疗费用我来出,之后我再到各家赔礼道歉,看在我一点薄面上,大家就都回去吧。”
姜还是老的辣,这话说得软中带硬,却又滴水不漏。他指明了这是他的家事,别人不要插手;貌似他把所有过错都攘到了身上,实际上他的话中没有丝毫认错的味道,“出手伤人”四个字更是指责我出手太狠把同村人打得这么惨了,然后又由他出医药费做好人。至于他打儿子逼儿子认错,完全是在演戏,目的是为了我不会把录音公布出去。
接着徐寿来又向我太婆道歉,相互客气几句,姓徐的人扶的扶,背的背,迅速撤退。作为当事人的张灵凤一直站在后面,这时又变成软弱怯懦的模样,一脸忧虑。我本想安慰她几句,我爷爷却很生气,瞪了我几眼扯着我走了。
一路上大家都默不作声,到了家爷爷拿了一条大棍子便要打我:“我打死你这个惹祸精,病刚好就给我惹祸……”
冷不防太婆一拐杖先敲在爷爷手臂上,骂道:“你打他做什么?我还能喘气,轮得到你来做主吗?”
爷爷愣在那儿,太婆道:“今天承业做得对,打得好,换了我年轻几岁,也会这么干!”
一家人愕然,我却大喜:“太婆英明,太婆万岁!”
太婆一拐杖打到了我大腿上,不过并不是太重:“我打你这个得意就忘形的东西,你录音了暗中拿到县城交给他领导就行了,当众说出来做什么?怕人家不够恨你是不是?须知凡事留点回旋的余地,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刚才要不是徐寿来出面,徐德成暴怒之下极有可能跟我们拼命,一旦双方混战,把我太婆打伤了,我就成千古罪人了。其实我不抖出录音的事,太婆也能镇住局面,杀手锏拿在手里随时可以使用;当众抖出来了,逞一时威风,却彻底激怒了徐家,他们一定食难安,会千方百计来对付我,这是给我自己埋下定时**了。
我扯住了太婆的手,露出无耻笑脸:“我吃的米还没有太婆您吃的盐多,没有经验啊,太婆您一定要多教教我。您老就是杨门女将,佘太君再世,有您挂帅坐镇……”
太婆没好气甩开了我的手:“我老了,还能活几年?都是不成器的东西,不说你们了,都睡觉去了。”
太婆说完就向她的卧室走去,其他人大眼瞪小眼,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不开家庭会议好好研究一下对策,能睡得踏实吗?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显然都对太婆纵容我很不满意,但又不能再打我骂我,只能一个个唉声叹气,一脸忧虑地走了。
我们家以前靠手艺吃饭,多少还有一点人脉,现在没当木匠了,只是最普通的农民,既不富有也没势力。我爷爷这一代和我父亲这一代,都没有人像我太婆一样能镇得住场面,而太婆年岁已高,不可能一直当顶梁柱,可以说是家道中落,日渐式微,根本不能与徐家对抗,他们怎能不忧心?
我进了自己房间,拿出手机播放录音,结果大失所望。山寨机就是山寨机,此苹果非彼苹果,录音效果本来就差,隔着一层裤袋,现场杂吵,距离又远,里面只有我的声音能听清,徐德成的声音大部分都听不清楚。
拿着没用的证据,却触痛了徐家的神经,我终于深深体会到了太婆的智慧,我要是留一点余地,就不会有这个麻烦了。
懊恼了一会儿,我又高兴起来,别人并不知道我没录到啊,还是能捏住徐德成的命根子。今晚关键中的关键,是我没有被人打趴下,而是我把别人打趴下,否则结果就完全不同了。可是我怎么会突然拥有了一身神力呢?
当时只有张灵凤站在我后面,应该是她碰了我一下,而且她那时是在通灵状态,难道是她师父给了我神力?这么看来张灵凤的师父也是支持我的,还有太婆也支持我,我不是孤军奋战,我怕谁来着?
我胡思乱想,毫无睡意,直到下半夜才睡着,醒来时竟然听到了徐寿来的声音,几个人正在我家客厅里说话。
老家伙一口一个姨妈叫得亲热无比,好像我太婆真是他的姨妈一样,简直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徐德成也在,非常诚恳地向我太婆认错,承认昨晚是徐广义带了人埋伏我,都是年轻人不懂事又冲动,请求原谅之类。
看样子他们经过一夜思考研究,没有把握阻止我公开录音,万一这份录音公开,徐德成的前途就没有,那么面子都没了,势力也没了,他们徐家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只能服软。
我太婆很不着调地跟他们打太极,说了半天才说这事是我引起的,还是得由我来解决,她一个老太婆也管不了年轻人了。于是我妈来催我起床,这时才早上六点多,通常情况下我是不会这么早起床的,况且昨晚有些亢奋睡得太迟。
我磨磨蹭蹭打着哈欠走到客厅,我太婆和爷爷陪着徐寿来和徐德成坐着,其他人回避了。见我出来,徐寿来不动声色,徐德成却有些尴尬:“承业啊,昨晚我喝了点酒,说话有些冲动,酒后失言,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比我爸大了几岁,出于礼貌我喊他伯伯,我笑嘻嘻问:“徐伯伯喝了几瓶啊,啤酒还是白酒?”
徐德成的脸僵住了,我太婆假咳一声,对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许胡闹,以和为贵……估计她昨晚就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难怪优哉优哉地去睡觉。
既然太婆发话了,我只能遵守,秉承太婆做事要留余地的精神,这一次我也不要求太多了。我说:“实际上昨晚我没有上传到互联网,也没有给任何人听过,只有我自己听过。过去的事就算了,不管谁有理谁没理,我都不计较,但是要我删了这段录音,你们也得拿出点诚意来。”
徐寿来微笑着说:“你说,能办到的我们尽量办到。”
我竖起了右手食指:“第一,你们以后不能干涉张灵凤的任何事,她是我同学,还是我救命恩人,欺负她就等于是跟我过不去。”
徐寿来立即道:“当然,当然,从她走出徐家那天起,她就不是徐家的人了,她的任何事都与徐家无关。”
我竖起了中指:“第二,既然是误会,以后你们不能打击报复我和我家里人。”
“当然,当然,本来就应该这样。”徐寿来连连点头。
我笑了起来:“没有了,就这两条,但是我怕时间久了,大家会忘记,不如拿一张纸写下来?”
徐德成皱起眉头,脸现怒容,但不敢开口。徐寿来眯起了眼睛,犹豫了几秒钟:“可以,我来写,借笔墨一用。”
我爷爷急忙去找笔墨,不一会儿就拿了一张红纸,一支毛笔和一瓶墨水出来。徐寿来铺好纸张,提笔沾满墨水,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写得一手好字。其文如下:
本人徐寿来,家中长子徐德成收养一女名叫张灵凤,因父女关系破裂,已经断绝父女关系,张玉凤今后一切行为与徐家无关,互不相欠。本人之孙与许庆良之孙曾因误解发生冲突,然同乡邻里,理当和谐共处,友爱互助,两家不能寻仇滋事,再起事端。立字为证。庚寅年五月十四日。
我的主要目的,是要让他们家不再刁难张灵凤,打击报复的事我并不是很怕,现在前者已经写得很清楚,后者虽然有些含糊,我也没提意见。我太婆和爷爷都看了一遍,表示没问题,徐寿来在后面签字画押。
我拿出手机,调出录音播放,徐家父子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耳朵,结果里面只有我的声音,和附近几个人叫骂争执的杂音,徐德成的声音只有几句能隐约听到。徐家父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以为我录到了清晰的录音,以及前面徐广义先动手打我的事实,结果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早知道是这样,他们也不要忍气吞声来求饶了。
我当着他们的面把文件删了,这样的录音本来就没有多大的价值,没有偷留备份的必要,徐家父子又气又怒,却发作不得,灰溜溜走了。
这件事以这样的方式了结,应该说是大获全胜,但是太婆并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也没有发表评论。至于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拿着这张纸去给张灵凤报喜,这回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第十八章 斗法
我正想往外溜,被太婆叫住了:“往哪里跑?过来,我有事问你。”
我只能走过去,,赔着笑脸:“您说,我在听着呢。”
太婆坐在那儿,上上下下不停地看我,看得我全身发毛了这才问:“昨晚那些人真是你打倒的?”
我有点小得意:“当然是!”
“你没这个本事!”太婆很肯定地说,“一对一你能打倒犁头就不错了,是不是有人帮了你?”
真的是人老成精,骗不了她,我不敢骗她:“没人帮我,但是当时好像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我感觉全身都是力气,啪啪啪,一眨眼就把他们全放倒了,简直就是……武林高手啊!”
“神打!”太婆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神打?”我有些莫名其妙,以前没有听过这个词。
太婆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悠远温柔,略有笑意,没有回答我。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种表情,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答,忍不住问:“太婆,什么是神打?”
太婆回过神来,眼神还是有些“温柔”,笑道:“就是神仙附体,或者神仙借力给凡人,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我急忙问:“你以前见过?”
太婆挥了挥手:“没事了,你想干什么就去吧。”
把我的胃口调起来了又不说,这不是玩我么?不过太婆不说就是不说,没人能逼她,我只能然出门,往村后张灵凤家走去。
到了张灵凤家,她正拿着一个大扫把在扫地,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转头见到是我进去,吃了一惊:“你,你又来做什么?”
我笑道:“怎么,不欢迎啊?”
“你……”她好像有许多话要说,结果什么都没说,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拿出那张红纸递到她面前:“不用担心,什么事都没有了,以后你就完全自由了。”
张灵凤认真地看了两遍,脸上有伤感之色,把红纸递给了我:“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的事你不要管。”
我有些意外:“你不高兴?”
张灵凤平静地说:“我是他们养大的,没有他们我早就死了,不论他们怎么对我,我还是把他们当成亲人。”
我心里有点不是味道,我一腔热情帮助她,结果她却把徐家的人当亲人,这算什么啊?不过换一个角度思考,说明她是重情义讲良心的人,如今最缺少的就是这样的人!
张灵凤说:“你回去吧,没事别来找我,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
我很郁闷,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心里的怒气:“那好吧,有什么困难,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不在也可以找我家里人。”
张灵凤没有说话,继续扫她的地,其实地上很干净,并没有垃圾。
我走出她家门,越想越气,我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冷落过啊!兴冲冲的来却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这种感觉当然不好受。我确实是想从她那儿学一些法术,但更主要的是同情她、可怜她才帮她的,结果人家却不领情……
我心情郁闷,接下来几天除了睡觉,就是跟朋友们打牌、喝酒,又过起了前不久失业又失恋后的日子。有时酒醒了梦醒了,却更迷惘,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活着。要事业没事业,要爱情没爱情,要理想没理想,人生的意义在哪里?像父母一样种点地过一生,我心不甘,可是外出打工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天被我打过的几个人,看到我就远远躲开,村里无人不知我是“万人敌”,连徐寿来一家都斗不过我,所以除了徐寿来至亲的人外,都把我当成英雄和偶像了。可是我自己清楚得很,那根本不是我的能力,我连狗熊都不是。
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我爸因为我无所事事,整天喝酒睡觉训了我几句,我心情更糟,跑到朋友家喝酒,喝到半夜才醉醺醺地回家。刚走到家门口,我突然感觉胸口一阵锥心刺痛,天旋地转,向前倒下就不省人事了。
等到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我家里人都站在旁边,张灵凤居然也在,手里拿着一个小杯子。我很惊讶,挺身坐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家里人见我醒来都明显松了一口气,我妈急忙问:“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我除了感觉有些虚弱外,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摇了摇头:“我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婆说:“你昏迷不醒,我们无计可施,只好请灵凤来看看,又是她救了你啊,快谢谢人家。”
我望着向张灵凤,张灵凤连连摇头:“不要谢我,这事还是因为我,有人……有人用邪法害你。”
我们都吃了一惊,立即想到了徐德成一家,但是他家里人应该不会使用邪法吧?
张灵凤道:“他们请人来了,来路不正,是个邪物。还好上次我给你画的符在你身上,保住了一条命,他们竟然下这样的狠手,太过分了!”
正说着,她突然怒目圆睁,很用力地向身后扫出右手,手指奇异地弯曲,应该是个法诀,同时她厉喝一声:“自作自受,从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
她身后并没有人,我们都吃了一惊,全部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心悬到了嗓子眼。
张灵凤收回了手,身上的气势也减弱了,但还是带着怒容:“他们请来的人自食恶果了,徐家也会受到影响,这是他们自作自由,怨不得别人。”
我们都有些心惊肉跳,没有说话,房间里面静了下来。四周安静得出奇怪,连夜虫叫声都没有,感觉气氛有些诡异和阴森。
张灵凤的气质和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显示出平时的羞怯模样,低声说:“已经没事了,我就走了。”
太婆道:“我送送你。”
张灵凤急忙道:“不用,不用,怎么敢让你老人家送我。”
太婆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我知道她是要单独跟张灵凤说话。
小乡村里藏不住秘密,况且还有一大群八卦婆,第二天早上村里就在到处交头接耳,流传着各种版本的“斗法”传说,情节极度夸张,比昨晚的实际情况要精彩了百倍,以至于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当事人了。
剔除了夸张的部分,还原出真实过程:昨晚徐德成亲自开车接了一个神秘老头到家里,在徐家的二楼摆了香案施法,折腾了一会儿,老头突然惨叫一声,吐血倒地昏迷不醒。徐家的人吓坏了,急忙请村里的医生抢救,结果没救活,老头死了,快天亮时匆匆忙忙把老头的尸体运走。因为请了医生去抢救,邻居家也听到了些声音并且看到他们把老头的尸体抬上车,所以事情就传开了。至于村里的八卦婆何以能说得活灵活现,有如亲眼见到,大概是因为有人修出了天眼通吧?
我很气愤,也一阵阵后怕,张灵凤是不会害人的,昨晚只是把对方的邪法反弹回去,结果那个老头死了。这就说明徐家不是一般的打击报复,而是要我和张灵凤的命,好狠毒的心肠和手段!
我想要拿了那纸文书去找徐寿来算账,但被太婆阻止了,太婆说没有这个必要。老祖宗一向处变不惊,深谋远虑,我虽然在外面跑了几年,人生阅历还是不能望其项背,当然听她的。
张灵凤又一次救了我,我该去感谢她一下,同进我也有些担心她的安危,所以跟太婆说了一声,便去张灵凤家了。
她家的大门开着,她在厨房的神龛前双手合十低声念经,见我进来也没有停下,又念了两三分钟才结束。
我正要开口,她叹了一口气:“我叫你不要管我的事了,你就是不听,这一次多危险啊!”
我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原来她不让我帮她,不是还顾念着徐家,而是怕我受到伤害。我为她做的事,她还是感激的,只是她这样的人不会把感激从嘴里说出来。我又涌起了学法术的念头,笑道:“你教我两招,不就没事了。”
“不行!”张灵凤一口回绝了。
“为什么不行?”经历一次波折之后,感觉我跟她的距离更近了一些,我不客气直问。
“因为你学了法术会闯祸。”
我直接无语了。确实,如果我学了厉害的法术,肯定会物尽其用,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谁要是敢惹我我就给他点厉害看看,哪里能像她这样低调甚至受了欺负还忍气吞声?
“还有你不适合学法术。”张灵凤补充了一句,算是安慰吧。
“那我能学些什么吗?比如像那天一样突然力大无穷?我保证不先动手打人,只用来自卫。”
“那是我师父的神通,我教不了你。”张灵凤摇头,见我很失望的样子,大概有些于心不忍,“我可以教你一个防身的法诀,一般的鬼邪和邪法就害不了你。”
“好,好,我就是要学这样的。”我大喜过望,学了这个以后就不要怕被人暗算了,荔湾广场之类的地方也可以横冲直撞了。
张灵凤就像是知道了我在想什么,立即补充了一句:“不能用来做邪事,否则就不灵了,以后都没用了。”
看样子是不能再做“拜鬼求码”的事了,但学了防身的法术总是好事,我答应了。接着张灵凤开始教我怎么掐诀,怎么念咒语以及使用时的注意事项。
原来法术的威力是取决于精神力和意志力,如果没有集中精神加上坚定的意志,打出手诀只是个空架子,几乎没有效果;如果是能通灵的人,或者经过多年修行的和尚、道士来使用,效果就会非常强。
这个法诀叫做“观心咒”,掐诀要使用双手,口中念一段不算长的咒语。掐诀念咒时可以使本心清明,意志坚定,不为外邪所惑,普通人正确使用也能抵御一般的鬼怪和部分邪术,修为高的人甚至可以一眼看穿妖魔鬼怪的本体。
第十九章 偷秘笈
我终于告别了“法盲”,学到了一个法术,难免有些小激动,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方试一试。可是想来想去,却没有地方可以试,不像游戏里面的火球术、闪电术之类,可以随便找个小野兽轰几下。
“再教一个吧,你昨天晚上用的那个,或者把女鬼打死的那个。”我厚着脸皮恳求,这个对我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张灵凤有些无奈地说:“真的不能教,教了你也没有效果。”
“好吧,不教就不教,那我以后经常过来跟你聊天可以吧?”我另有主意,你不教我就偷学,见得多了自然就会。
没想到张灵凤却摇了摇头,低垂下眼光:“我有一件事正要跟你说清楚,我早就决定专心修炼,侍奉师父,永远不嫁人……我怕你误会了,所以跟你说一声。”
我愣了一下,我不承认我喜欢她,更谈不上爱她,但是听到她这话却觉得有些心痛,究竟是为自己心痛还是为她心痛,我也很难说清楚。
我干笑一声:“哈哈,你还小呢,也许再过几年就想嫁人了,再说就算你真的不嫁人,也不妨碍我们交往啊,难道你连普通朋友也不要?”
张灵凤望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接着低声道:“是,我们是朋友。”
其实我也明白,她并不是我心目中的伴侣,像她这么奇怪的、能通灵的人,没有几个人有勇气能跟她一起生活。我只是同情她而己,只是在这空虚的日子里,不知不觉在心里留下了她的影子,所以难免心里有些不是味道。气氛有一点儿尴尬,所以不着边际地聊了几句,我就走了。
我刚刚好转的心情又变得恶劣了,很多烦心的事都涌上了心头,为什么我做什么都不顺呢?能不能让我也“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一回?
回到家里,发现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太婆大概找朋友们聊天去了,我妈应该在河边洗衣服,爷爷和爸爸可能去做农活了,这个时节很忙。我突然灵光一闪,太婆暗藏着一本书和一把尺子,那本书极有可能是我太公留下的秘笈,我自家就有祖传的法术,何必去求别人?此刻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正是天赐良机啊!
我有太婆卧室的锁匙,立即开了门,闪身进去,把门又关上。以往我再顽皮捣蛋,也不敢乱动太婆的东西,这时心里憋着一股郁闷,顾不上害怕了。
我没有开灯,关上门之后房间里显得有些暗,其实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我都是熟悉的,包括床上的两个大箱子我也看到太婆打开整理过,没有我妈说的那个小箱子。那么太婆会把箱子藏在哪儿呢?
来回扫视几圈,很快我就确定了目标。其他东西都很容易移动,唯有那张古老大床不容易移动,在我印象中几乎就没有移动过。太婆肯定不会把箱子放在可以直接看到的地方,应该是在地下或墙上的暗格里。
我俯身探头往床下看,地面平整铺了水泥,床底下也没有暗格,小时候捉迷藏我没少钻进床底下,印象中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那么就是在床后的墙上了?木床放在房间的角落,后面和一边床头的木壁都是紧贴着墙,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我抓住床沿的边框试着抬了一下,非常沉重,仅是微微动了一下,整个木床加上两个箱子估计有两百斤以上。既然动手了,也就顾不上太多了,我立即上床把两个沉重的木箱抱了下来,再奋力抬起床沿往外拉。
床脚与地面摩擦发出难听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停止动作侧耳倾听,外面很安静,没有人回来。我咬了咬牙,又抓住床沿往外拉,折腾出一身大汗,终于把木床拉离了墙壁。
我拿出手机,点亮了手电筒功能,照向墙壁。可能是为了防潮,墙上挂了一块半透明花色的塑料布,塑料布之下又糊了报纸,报纸已经发黄了。
我用手轻轻拍打,拍了一会儿,果然有一个地方声音与众不同,有些空洞的声音。到了这个程度没有放弃的可能,一不做,二不休,我掀起塑料布,抠破旧报纸。撕扯开那片区域后,看到了一条很细的小缝,不认真看甚至看不出来。原来墙上挖了一个小洞,镶上木框,再用一块厚实的木板封住,外面糊上报纸,表面完全看不出异状。
我拿出钥匙扣上面的小刀,把小洞的边沿缝隙完全划出来,但试了几下却橇不动,整块木板上面没有把手,没有孔,怎能把塞得这么紧的木板拿出来?对了,小时候听爷爷讲过一种精巧的互锁机构,往外拉是越卡越紧的,必须要按一定的顺序向里面推才能打开,如果按错了,就会完全卡死或者损坏里面的东西。
以前爷爷只是说有这种机关,并没有说他会,更没有说打开的方法,所以我现在是不可能打开了。
我不甘心就这样放弃,灵机一动,这种机关虽然精巧,却是木头做的,如果我不按动机关,直接破坏边框,还是能破掉机关拿到里面东西。家里各种木匠工具齐全,我有信心凭着一把斧头和一支凿子把它凿开,只是这样一来,就不可能再瞒过太婆了。
再一想,太婆很多年都不会打开看一次,她还说等她断气了再拿出来烧掉,所以极有可能她有生之年都不会搬开床看这个箱子了。只要我拿走箱子之后清理干净,把床搬回原处,她未必会发现,与其把祖传的绝技烧掉,不如让我来发扬光大,这才对得起我的名字。
打定主意,我立即转身出去找工具,不料把房门拉开,我就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不会动了太婆正站在门外冷冷地望着我,脸色非常难看。
震惊了足有三秒钟,我强装笑脸:“太婆,我想找找你藏着什么宝贝。”
“那么你找到了吗?”太婆的声音也冰冷,甚至带着杀气。
我不敢说话了,低垂着头等待受罚,挨打是难免的了,但她也不会把我往死里打吧?
太婆走进房间,开了灯,走到床后看了一眼,转出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厉声喝道:“跪下!”
好吧,跪就跪,我跪了下去。太婆问:“你知罪吗?”
“知罪,我不该乱翻太婆的东西。”我知道诚恳认错,处罚就不会太重。
太婆声色俱厉:“不是乱翻,这是盗窃行为!你竟然沦为盗贼了,我许家居然养出一个小贼来了!”
这个罪名可就大了,我急忙道:“不是,不是,我是光明正大开门进来的,只是好奇翻一翻,怎么能算偷?再说是自家的东西,只能算拿,不能算偷吧?”
太婆大怒:“你做错了事还敢狡辩!”
我不服,硬着头皮道:“捉贼要捉赃,我可什么都没有拿啊,我在自己家里翻一翻就被当贼,说出去都没人信啊!”
太婆更生气了,起身拿起了桌子边的拐杖,高高举起。我大惊,急忙双手抱头趴下,屁股啊屁股,我要对不起你了!
等了几秒钟,拐杖并没有落在屁股上。我抬头一看,太婆已经放下了拐杖,又走到椅子边坐下:“说,你怎么知道床后面藏有东西?再敢胡说八道我打断你的腿!”
“是,是,那天你和爷爷说话我听到了,知道太公留有一本书和一把尺子,我很好奇怪所以进来找找。”
太婆皱起了她那有些稀疏却很长的眉毛,沉着脸,久久不语。我胆战心惊,不敢说话也不敢起来,只能连膝盖也对不起了。
过了好久,太婆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把东西交给你爷爷和爸爸吗?”
我老实说:“不知道。”
太婆很严肃,甚至是一字一句地说:“因为这本书里面的东西不能学,学了必定孤、贫、夭三者得一。”
我恍然大悟,这就难怪太婆要死死的藏着不肯给孩子们看,谁希望自己的子孙短命、孤独或者贫困?
太婆叹了一口气:“你爷爷和你爸爸没赶上好时代,没读什么书,资质平庸,智计、胆略、应变能力都一般,庸庸碌碌成不了大器,我把书给他们反而害了他们,安安心心做个普通人是最好的结果,何苦沾这东西?”
原来如此,太婆言下之意,似乎还有转机。果然,太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可是你这个小猴子不一样,从小就爱惹事,不安于现状,最近的表现也可圈可点,现在连我也敢骗,我的东西也敢偷……”
说到这里太婆笑了起来:“人不能太老实,太老实的人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被条条框框所约束,没有创新精神,怎能成大器?为人处事,只要大节不亏,细节不必太计较。当然,更重要的是你像你太公一样有侠义精神,智勇兼备,能当机立断,只是还缺少些历练和挫折,有点心浮气躁……”
我还缺少挫折?我真无语了,不过现在不宜开口,等待一次真正的因祸得福吧。
太婆又沉吟了一会儿:“既然有了可以传承的人,我不能把祖宗的东西中断了,但是我也不能让我们家唯一的儿孙学这样的东西啊。唉……这事还要你自己决定,你是愿意像你爷爷和爸爸一样过平凡的生活,还是愿意冒着孤、贫、夭的风险学一身技艺,扶危济困,帮助别人。”
第二十章 太婆的故事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我不甘心自己一生碌碌无为,但也害怕孤苦、贫困或英年早逝。我问太婆:“为什么学了书里面的东西就会孤、贫、夭三者得一?”
太婆说:“书的第一页就是这么写的,你太公也说历代师徒相传都是这么说,而且你太公不到三十岁就走了,犯的就是夭字。”
“我太公是怎么死的?”我问出了藏在心里已久的疑问。
太婆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陷入沉思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低沉的声音说:“他中了别人的暗算,但是他不让我报仇,我不知道仇人是谁。”
“太公有很多仇人吗?”
“这个……是啊,当年他得罪过不少人,土匪、大刀会他都得罪了,还有他师门的一些恩怨我不太清楚。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大刀会?好像我在哪里听说过。”
太婆笑了起来:“当年大刀会很出名,他是大刀会的杰出人物,而我是洞宫山的女土匪……”
“什么?”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忘了合上,太婆居然是女土匪?不过再一想也不奇怪,她如今九十多岁了还是威严沉稳,坚毅果断,霸气侧漏,可想而知年轻时是何等的英姿飒爽,当个土匪或女侠毫无压力。
“大婆,能讲一讲你当土匪的经历吗?你和太公是怎么认识的?”
“这有什么好讲的?”太婆说不想讲,其实有点想讲,叹了一口气,“当土匪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所以连你爷爷都不太清楚,你爸妈完全不知道,村里的人都不知道。那是解放前的事了,第一次见到他时我还不到二十岁……”
太婆的眼光又变得温柔,时而神采飞扬,时而低沉黯然。她叫我坐到椅子上,她一边回忆一边述说,讲出了一段很长的故事。
在闽浙交界之处有一个杨源乡,位于政和县、屏南县、周宁县、建瓯县(市)之间,在动荡年代就是“四不管”地带。杨源乡境内有一个洞宫山,山高林密,群峰环绕,怪石奇洞星罗棋布,几百人钻进去就像是石沉大海,无处可寻。
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政局不稳,战祸连绵,全国各地土匪多如牛毛,洞宫山这样的“风水宝地”当然成了土匪的首选藏身地。当年盘踞在洞宫山的土匪有好几股,被一个叫杨老子的人收服聚扰,统一指挥,一时兵强马壮,装备精良,连路过附近的军队都不敢惹他们。实际上那时的军队急着争天下,以大局为重,根本顾不上“芥癣”之匪,实在闹得过分了派出军队,土匪早就没有影子了。
杨老子出生于旧时帮会,枪法如神,重义守信,初时只劫富人,不抢穷人。兔子不吃窝边草,洞宫山附近的村子他们从来不抢,每次都是远行几十里甚至上百里,到各县的乡村去抢劫,市镇因为有官方警察或军队一般不会去招惹。
土匪们下手之前,会先打听村里的情况,知道谁是富户,大约有多少财产,然后采取绑票勒索或者直接上门索要的方式。比如送一张名帖过去,要“借”多少钱粮,限几天送到某地。如果地主老财们听话,乖乖地准备好指定的钱粮送到指定地点就没事了,以后这股土匪绝对不会动他家一草一木。拒不“借”钱粮的,土匪们就不客气了,半夜杀进村子,不仅把该富户的值钱东西抢光,连年轻女人也抢走,甚至烧房子杀人立威。
富户毕竟是有限的,一个村里也就那么几户,时间久了就没地方抢了。而且土匪良莠不齐,有些地痞、逃兵心狠手辣贪得无厌,他们有时会瞒着杨老子乱来,不守规矩乱抢乱杀。村民们不堪忍受,只能团结起来,组成了“大刀会”、“黄带会”、“一生会”等护乡团,与土匪对抗。
这类护乡团的大部分成员是各村强壮年轻人,为首的一般是旧时的帮会人员或练武的人。当时洞宫山方圆几百里内,就数归属于建瓯县的后山村大刀会最强悍,领导者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名字叫许阳,是从外地来的一个木匠,既会武功又会法术,谋略过人,英勇善战。他制定了许多应对土匪的策略,训练乡民,团结其他村的护乡团,结成以大刀会为首的攻守同盟,一方有难,四方来援。村里另有一个老人能通灵,画的符吞吃之后能够刀枪不入,在许阳的带领下凭着大刀片子杀得土匪们闻风丧胆。
杨老子亲自带队下山,可是大刀会的人枪打不死,刀砍不伤,他数次下山都损兵折将铩羽而归。杨老子有个女儿杨成英,那时还不到二十岁,不仅练得一手好枪法,智谋勇敢也不逊须眉,竟然独自下山潜入到后山村,打听到了大刀会的联络方式和行动规率,以及刀枪不入符法的破解之法。刀枪不入的符法有很多讲究,使用前不能吃荤腥、不能接触产房、不能与月经期的妇女接触等,如果到过污秽的地方要先念净身咒、净口咒之类,否则符法无效。
七月二十五日,后山村庙会,为了防止土匪来抢劫,大刀会严阵以待。杨成英却率众匪突击距离后山村十几里外的岭尾村。当时岭尾村的许多大刀会成员去后山村看戏了,有的在田间劳动,没想到土匪突然来袭,手忙脚乱根本来不及拿大刀吞符纸,大多被打伤或抓住,岭尾村的房屋八成被烧,损失惨重。
隔壁村庄的大刀会成员得到消息,急忙带人去救,结果半路中了杨成英所率土匪的埋伏,措手不及被放倒了好多人,士气崩溃连符法也没有效果了,剩下的人只能逃命。许阳闻讯大怒,立即聚集各村的精英从后追赶,土匪们得胜后麻痹大意,又带着大量抢来的钱粮走不快,被追上了。一场大战土匪溃败,大刀会一路追杀,一直杀到了洞宫山。土匪们虽然人多势众,火力强猛,可是子弹连对方的衣服都打不破,无计可施,最后凭着熟悉地形躲进了深洞才逃过一劫,再也没有勇气与他们对抗了。
杨成英不服气,算准大刀会的人吃干粮取水的时间,在小溪上游放入血水,破了他们刀枪不入的法术,反败为胜杀退了大刀会的人。之后双方各出奇谋,多次较量,几年下来谁都奈何不了谁。杨成英与许阳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竟然打出了感情来了,有一次许阳中计被困,杨成英于心不忍,故意打空枪放走了他。
土匪之中的二当家原是另一小股土匪的首领,军伍出身,实为兵痞,贪财好色,每次下山必抢女人,杀人无数,手段残忍。他早已垂涎杨成英的美色,恼恨杨成英对许阳有意,暗中谋划,有一天带回了一队人,说是新人来入伙,结果半夜突然动手窝里反。杨老子当场被杀,杨成英在几个心腹的舍命保护之下逃走,虽然逃得了一命,但人单势孤无法报仇,于是去找许阳,愿意带路剿灭土匪。许阳同意了,但是村民们不同意,要杀杨成英报仇,他们有不少亲友是杨成英带人杀的。
许阳不肯杀杨成英,也无心为村民们做事了,暗中带着杨成英离开。经历这些变故之后,两人都看淡了世情,乱世之时,恩恩怨怨如何能算得清?不如放下一切,过自己的日子去,于是两人隐姓埋名,结成连理。
许阳就是我太公,杨成英就是我太婆。
不久后解放了,大刀会的法术不灵了,自然解散,几年后洞宫山的土匪也鸟兽四散,消逝于历史的年轮中。洞宫山当年土匪盘踞的地方,至今依旧被称为土匪窝,但当地人也仅知道曾经有土匪,真正知道故事的人大概只剩下我太婆了。
听完太婆的故事我感慨不已,缅怀当年太公和太婆的感人事迹,至今想来依旧热血沸腾,另外也羡慕他们的爱情故事,只是我太公为什么会英年早逝呢?
我再次提出了这个问题,太婆说她也不知道,我太公外出寻访他师门的人,半年后回来已经身受重伤,几天后就死了。临死前他说江湖恩怨几时休,谁是谁非也很难说清,报仇的事就不必说了,让孩子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太婆说:“根据你太公偶然说过的只言片语和我的猜测,他是一个神秘门派的人,这个门派叫做鲁班门,也叫黄河活鲁班,其成员都是木匠,不仅有超绝的木工手艺,还会各种法术。我也曾留心打听,至今黄河两岸、四川一带的乡村还有些会鲁班门法术的人,为村民们排忧解难,类似于我们这边的阴阳先生,但会的都只是些皮毛,真正的鲁班门嫡系传人可能已经没有了。”
我心里暗道:如果太公是鲁班门的嫡系传人,我学了书里面的东西,也算是嫡系传人了,太婆大概是不忍心这个门派灭绝才肯把书给我看吧?
太婆又叹了一口气:“以你的性子总是要惹祸的,如今已经接触到了会法术的人,要叫你不学是不可能的了。把书传给你,即使诅咒是真的,也好过被别人害死,只是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曾孙,又怎忍见你孤贫或早夭?想来想去,这事我不好决定,还是由你太公来决定吧。”
我很意外,我太公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还能做决定?太婆指向床后:“那个机关是你太公教我的,连你爷爷都不懂打开的方法,要是你能打开,就说明你太公愿意传给你,要是打不开,你也就不要再多事了。”
我傻了眼,说了半天,结果还要考验啊!
第二十一章 太公的遗物
我苦着脸:“太婆,你不给我就算了,没有这样刁难人的,我完全没有学过这方面的知识,怎么可能打开呢?”
太婆笑道:“这只是最简单的机关,只要在木板的四个角各用力按一次,顺序对了就会自动弹出来。”
如果只是按四次的话,从数学概率来说,还是有一点机会的。通常情况下不会按顺时针或逆时针顺序,排除了这两个组合之后,几率又提高了一些,但还是有大几十种排序,乱按肯定不行。
我走到暗格前举起了手,心中忐忑,不知该先按哪一个。
想了一会儿,我灵光一闪:太婆说是最简单的机关,那么肯定是按照最基本的规律,古人都喜欢讲究天干地支、五行八卦之类,四的数字要么对应五行中的第四个,要么对应八卦中的第四个,或者对应“四象”。五行金木水火土,相生是一种排序,相克也是一种排序,分不清哪个是第四;八卦之中第四个是震卦,跟这个有什么对应的地方吗?好像也没有。四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代表的是四方,不是四个角……
我对这些东西的了解非常有限,想了好一会儿也没头绪,盯着暗格看着看着,突然想到四方形的只有九宫,莫非是按九宫格四个角上的数字顺序?九宫格的数字排列我倒是记得,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那么按照四个角上的数字大小来排,应该是右上、左上、右下、左下的顺序。
我实在想不出别的排序方法了,有一点依据总比乱按的机会高一点,于是果断出手,在暗格木板的右上角按了一下。
“咯”的一声轻响,着手之处木板微微下沉。这应该是一个好现象,我没有犹豫又按左上角,同样一声轻响,木板向内沉了,而右上角还原为原来样子。我转头望着向太婆,她眼中有一抹隐藏不住的惊讶,显然我按对了。
我信心更足了,毫不犹豫按右下角和左下角,木板同样微沉并发出轻响,接着“啪”的一声,木板向外弹开,吓了我一跳。
太婆又惊又喜:“莫非是你太公在天有灵,真要把东西传给你?”
这好像不关我太公的事吧?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我应和着:“是啊,是啊,一定是太公的意思!”
封口的木板后面有四根木棍顶着,四角有木楔、榫头之类,看上去并不是很复杂。暗格里面有一个长方形弧形盖箱子,宽约一尺,长约两尺,看上去光可鉴人,像新的一样。
我转头看向太婆,太婆点了点头,表示可以拿出来。我小心把箱子拉出来,原来箱子是用坚硬木料制成,外面有一层透明的生漆,难怪几十年了看起来还很新,仅有小铜锁结上了一层绿锈。
箱子并不重,我把箱子交给了太婆,她接过放在桌子上,轻轻抚摸着。接着她从后脑上拔下发簪,把凤头状的头部插进锁眼,转动了几下打开了。掀开箱盖,立即传出樟木的清香,里面有一把直角尺和一个油纸包着的书本。
这种直角尺的正式名称是鲁班尺,也叫曲尺、角尺,是木匠用来校验刨过的木板是否会平,边棱是否成直角,以及检查构件之间是否垂直用的,我家里就有好几把。但这一把又与众不同,它比我爸爸和爷爷用的角尺短一些,上面刻的字也有些不同。
我拿起细看,入手相当沉重,是一种深紫色的坚硬木料制成,纹理细密油润,有着丝绢般的光泽,磨损很少很均匀,可见它的坚硬和原主人的爱惜。长的一边较薄,断面为长方形,长一尺四寸四分;短的一边较厚,断面为正方形,长八寸。上面的刻度除了寸和分外,还有财、病、离、义、官、劫、害、吉八个字,分为八格,每大格又分四小格。抓紧这把尺子时,我感到它里面有某种能量或气息波动,但不是很明显,我想要捕捉到那种感觉时,反而没有感觉了。
大婆有些感慨地说:“这是你太公用的,既是工具也是法器,他说不能让女人碰到,连我都没有直接碰过呢!”
我知道这把鲁班尺非同小可,小心翼翼放下,拿起油纸包着的书,把油纸一层层揭开。里面是一本发黄的破书,卷边缺角还有虫眼,封面是一种粗糙硬纸,上面写着“鲁班门秘传抄本上卷”,字是用毛笔手写的。
我小心地翻开封面,第一页仅有几行繁体隶书写的字:修习本门秘法必定孤贫夭三者得一非本门弟子勿视勿学。
我笑了起来:“太婆,这是骗人的,是怕万一书落到外人手里,吓唬别人不敢学。”
太婆凝重地摇了摇头:“只怕真有其事,俗话说‘算命先生半途死,风水先生无处埋’,在阴阳先生中也有孤贫夭的说话。只因他们泄漏天机太多,或是替别人化解了应得的罪过,或使用邪法牟取私利……你要学这本书里面的东西,一定要牢记不能用它来发财,更不能用来害人。”
不用来害人容易办到,不用来发财对我来说真有些难度。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太婆你当年还当土匪呢,我冒着受诅咒的危险学到了本事,为人做事拿点报酬,让自己和亲人生活过得好一点为什么不行?不过这话我不会说出来。
我再往下翻,全部都是手写的繁体字,书中没有目录和页码,并不是很规范,除了正文外还有不同笔迹的小字注解和心得,显然曾经多人持有并阅读过这本书。大略翻了一下,整本书分为三大部分,分别是制造篇、风水篇、咒法篇。
制造篇里面主要是制造机关和器物,大多是术语和尺寸,没有基本知识介绍,看得我晕头转向;风水篇主要讲建造各种建筑的禁忌,比如门不能比厅高,门前不能有土堆,大门不能对着别人的大门,门的宽度要符合吉、义、财、官的尺寸等等;咒法篇里面有很多法术,前面都是治疗性的,如止血咒、安胎符、化骨水、治毒疮之类。
我最感兴趣的就是咒法,所以一页页认真往下翻,除了文字外还附有图文、符文。这里面的符文与我以前见过的道符有明显区别,有很多像是木匠常用的符号,我敢打赌我爷爷做木工时,随手画的一些标记就与这里面的符相同。新的庙宇如果还没有上油漆,梁、柱上也能看到类似的标记或符号。
当我看到一个用来镇压棺材的符文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因为那个图案我很熟悉,如果从空中俯视荔湾广场,建筑结构就是这个图案,只是稍加变型而己。我明白了,荔湾广场的最后建造者,也请了高人,设计出这特殊的结构镇住煞气,才能安然建成。也许木匠行业已经没落了,但是先辈的智慧还在不为人知地被运用,有的东西永远不会过时。
太婆说:“书和尺就交给你了,你收好了再慢慢看吧,把床搬回去。”
我应了一声,正要把书收起来,书页翻动之际,却有一张纸片掉了下来。我捡起来细看,是一张对折了两次的粗纸,上面沾了一些黑褐色的东西,像是血迹,这种纸现在很少见了,几十年前却很常见。摊开一看,纸上弯弯曲曲画着许多线条,看起来像是相互连接的山洞,上面标有一些圆圈、三角型、箭头之类的符号,画工拙劣,像是小孩子或文盲的涂鸦。
“这是什么东西?”我把粗纸递到了太婆面前。
太婆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这是我父亲临终前塞给我的,当时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后来洞宫山的土匪散伙之后,我也去找了几次,没有找到类似的山洞,那些标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太婆提到她父亲,语气平静,不知道是对她父亲没什么好印象,还是事隔多年有些麻木了,对这张图也没放在心上一个人活到了九十多岁,估计大部分东西都已经看淡了。
我把纸张折回原样夹进了书里面,如果不是很重要,杨老子不会在临终前塞给太婆,那么会不会是藏宝图呢?杨老子身为洞宫山的匪首,打劫富户得到的东西他肯定分最好的,多年下来存些财宝是绝对有可能的。我太婆应该是最熟悉“土匪窝”和杨老子的人,她都找不出来,我的机会就更渺茫了,所以我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我把房间里面的东西还原,立即如饥似渴地开始研究《鲁班门秘传抄本上卷》中的法术咒语。有些法术需要练习一段时间才能有效果,有的法术虽然简单并且立即生效,但无法测试,比如止血咒法,我不可能割自己一刀来测试吧?翻了一会儿,才让我找到了一个既简单又能立即测试的小法术,叫做“闭门法”。
这个法术很简单,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写一个“紧”字,画几个符号,按到关好的门上,念几句咒语,门就打不开了。
说实话我有些不相信,这没有科学道理啊?我把大门关了起来,依法施为,结果让我既吃惊又兴奋不已,大门真的打不开了,无论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就像是被千斤重物顶住。我再按照解除的方法试了一遍,又能正常打开了。
书中有小字注解,此法会慢慢失效,最多只能维持六个时辰。如今大家都装了高科技的防盗锁,似乎用不上它了,但是它证明了书里面的法术是有效的!
这一次我是真的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也许我的人生将从此改变。
(第一卷完)
第一章 再去广州
如果不是徐家请人用邪法害我,我太婆不会下决心把太公的遗物交给我,所以我学习书中的内容不仅是好奇和好玩,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丝毫不敢马虎。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徐家在接下来几个月内连连倒霉,已经没有能力来害我了。
这事还得从徐德成请来的那个人说起,好端端的人突然死了,亲属自然不肯罢休,大吵大闹要钱要解释。徐家是强硬惯了的人,当然不可能要多少给多少,对那个老头突然死亡也说不出个理所当然来,于是人家就到派出所报案,向法院递状纸了。
事情闹大了,引起了上级领导的注意,作为村干部居然聘请神棍,还出了人命,影响非常恶劣,必须严肃处理。这么一查,又查出许多问题来了,徐家垄断乡村客运和收购市场都是非法的,还有什么作风问题、**问题等等,外人也不知道具体案情,总之徐德成被请走了。
徐德成的大儿子徐广仁到处奔波打点,可能是太心急,开车路过一处急转弯时,连人带车飞出了悬崖掉进河里,尸体都没有回村直接去了火葬场。白发人送黑发人,徐寿来悲痛之下病到了,送到医院一检查,居然已经是癌症晚期……
一连串的打击把徐家击垮了,徐寿来不肯接受化疗,挣扎回到村里,来求我太婆。他以为是我太婆对他们家使了诅咒,可是我们确实没有诅咒徐家,再求也没有用,闹得我们一家烦死了,只能白天也关起大门,堵上耳朵。徐寿来又去求张灵凤,甚至给她跪下了,张灵凤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徐家,徐家落得这样的下场是自己找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别人无法改变结果。
徐寿来没撑多久就死了,徐德成被放回来了,但所有名誉和身份都被消尽,大部分财产被没收。徐家从此一蹶不振,做什么都不顺利,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来害我了。
这也是给我敲了一个极大的警钟,牢记不能用邪法来害无辜的人!
这一段时间,我都在专心学习秘笈中的知识,但是收获却比预料的要少。首先制造篇里面的很多专业术语我看不懂,问我爷爷他也一知半解,因为他没有得到我太公的真传。而且那些机关和器物的实有价值不高,比如木牛流马诸葛弩,机关枪都快要淘汰了,火车都上高铁了,谁还用这些东西?结果是费了我不少时间,没有造出一样东西来。
风水篇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现在建房子根本没有那么多讲究,与书上一对照几乎全是犯忌的,如果都像书上说的要横死、破财、重病、父子反目夫妻离异等等,大家都别想安生了。这个可能就像看相算命一样,有那么一点,但言过其实了,太相信就变成迷信了。但是再细细一想,现今自杀、凶杀、绝症、离婚、骨肉相残的现象确实很多,比古代不知高了多少倍,也许真的跟住宅有些关系。这个我目前仅是理论,还需要慢慢验证。
咒法篇是我最感兴趣的,里面的法术大体分为三类,一类是治疗防御用的,比如止血、安胎、吹沙眼、闭门法、铁围城等;一类是请神、掩煞、破邪用的,如解退化、避邪符、合寿木、雄鸡掩煞等;一类是诅咒厌胜整蛊人的,轻者让人家的水烧不开饭蒸不熟,重者让人家怪异横生、重病恶死,歹毒无比。
最具威力的便是诅咒厌胜的害人法术,但是我不敢轻易使用,甚至连试都没地方试,所以学了几个月收获没有预料中那么大,感觉都是不痛不痒的东西。我发现如果我不当木匠、不当神棍,不使用害人的法术,这本书对我而言作用有限,想靠它发财很难,还不如去拜鬼求码……
说真的,我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是这样,我何必冒着孤、贫、夭三者得一的风险学这本书里面的东西?如果可以选择我会选哪一个?只怕由不得我选择,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只能希望这个诅咒不是真的。
书里面有的东西我不太理解,曾经去请教张灵凤。她说各门各派的法术、咒语、符法都是不同的,甚至同一个门派不同分支因为师承不同也会有所差别。鲁班门的符咒法术带有明显的木匠职业特点,与道教的符咒法术有很大区别,与她知道的法术咒语也有很大区别,隔行如隔山,她没办法教我具体的东西。
那一次她是在通灵状态,代表的是她师父的意思,她说话时一脸傲然的样子,微有蔑视嘲笑之意,显然瞧不起鲁班门的咒法。我也明白了,这只是古代三教九流的人用来防身、报仇的小术,属于鸡鸣狗盗、旁门左道之术,登不得大雅之堂,名门正派的人根本不放在眼里,满天神佛就更不屑一顾了。
木匠擅长的应该是制造屋舍器具,降妖捉鬼是道士们干的,木医去念咒施法本来就有些不伦不类,越俎代庖,怎能比道士更专业?从那之后我就不再向她请教咒法方面的事了,关公面前舞大刀的味道可不好。
不能学以致用,又没有我想像中那么强大,我对秘笈的热情渐渐降温,在家里待了三个多月过完中秋节,我再也待不住了。二十多岁的人了,整天窝在家里,伸手向父母要钱,这日子能过得开心吗?
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当神棍的料,现在去学木匠活也不太现实,所以几经思考之后,我还是决定进城去打工。目的地我还是选在广州,一来熟悉,二来有可能找到老鼠安,追回我的四十万。
我几乎是身无分文了,但我不好意思开口向家里人要,在广州我还有几个熟识的朋友,借点生活费应该没有问题,所以我没向父母要钱。不料到了我要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我太婆、奶奶、妈妈都暗中塞钱给我,她们知道我没钱,在外面闯荡不容易,所以把她们的私房钱偷偷塞给我了……我除了感动还能说什么?就算是我借她们的了,等我赚了钱再孝敬她们!
第二天早上我爸又给了我一笔钱,合起来总共有八千多,对于土豪来说,这还不够吃一顿饭,但是对我家里人来说,却是辛苦劳动省吃俭用很久才存下来的。
怀着沉甸甸的心和沉甸甸的口袋,我上了汽车,行李箱中带了太公留下的鲁班尺。
鲁班尺不仅仅是长度的度量单位,更是吉凶祸福的度量单位。比如一寸长用鲁班尺来量是在“财”字上,六寸长在“义”字,一尺六寸长也是在“财”字,二尺一寸长也在义“义”,二尺八寸在“吉”字……举一个例子,大门是一栋房子最重要的地方,宽度就应该落在财、义、官、吉这四个字上,所以单扇大门应该开二尺一寸或二尺八寸,双扇门宜开四尺三寸八分或五尺六寸六分。
秘笈中说,大门好比人的嘴巴,吃进新鲜饭菜瓜果能供养身体所需,精神健旺;吃进腐烂有毒食物则全身不适甚至死亡。所以大门要开吉利的尺寸,收纳吉祥喜气,拒进凶煞戾气。这个其实是有一定科学道理的,不同的空间宽度能影响气体、气场、声波、光线通过,特定的宽度就能起到吸收对人有益的气息,或对人有害的气息。
我有些怀疑古人怎能有这样的智慧,后来无意中看到一个新闻报道,就深信不疑了。年初时西南有一次七级地震,新建成的号称抗八级强震的新小区和新学校,在地震中倒塌严重,没倒的也裂得不成样子,而紧挨着的一栋上百年旧宅却安然无恙,连瓦片都没有松动。这证明特定的尺寸和结构,能够缓冲或抵御地震冲击波,其原理根本不是现代的专家和科学能解释的,古人的一些智慧远胜于我们,现在闭着眼睛乱设计制造房子就是一种退步。
这段时间我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看见什么东西都拿鲁班尺去量一量,看看是否符合要求。以至于现在有点启人忧天了,目测汽车的门和窗户宽度不对头,又不好意思拿出鲁班尺来量,一路上都在心惊胆战,怕会出事故。
还好,我平安到达广州了,时间是下午五点多。走出火车站,感觉一切都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熟悉的是城市的繁华喧嚣,人头涌动;陌生的是来往的人,没有一个认识,每天走过的人都不一样,谁都不在乎旁边走过的是谁。
我没有急着联系朋友,拉着旅行箱出了车站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我还没有想好该做什么,该在哪里落脚。说起来我现在也是个“专业人士”了,应该做些与自己“专业”有关的事,再去工厂当操作工不是个办法。
正走着,头顶上响过一阵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八哥低空飞过,落在前面一棵道旁树的小枝上,那小枝不足以承受它的重量,上下起伏似处于狂风中,而它却稳稳当当,随着树枝起伏,像一个绝顶高手在表演轻功。
八哥我见得多了,小时候还养过好几次,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神和惹人喜爱的八哥。它全身黑羽,仅有双翅和尾部露出一点白羽,黑的黑得透亮,白的白得发光,头顶和两颊的羽毛黑中又带点绿色金属光泽,丝绸般的质感,全身似抹了油似的油光闪亮。
我一看就喜欢上了这只八哥,它也歪着头,用极有灵性的眼睛望着我,白玉般的小嘴,金黄色的爪子,额前竖立着一族短羽,非常惹人喜爱。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徒儿啊,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第二章 前世的师父
我从来没有拜过什么师父,所以听到后面的声音并没有回头,肯定不是在叫我。
身后的声音紧接着又响起:“啊,我忘了,你修为不够,转世投胎之后已经忘了前生之事,不认得我了。”
这话说得古怪,莫非是在拍电影?我忍不住转身往后看,只见一个老道站在离我不足三米远的地方,旁边并没有别人。他五六十岁的样子,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旧道袍,背着一个同样脏的灰布包,头发挽在头顶随便扎着,肮脏又凌乱,估计很长时间没有洗头了。刀削脸尖下巴,八字眉小眼睛,一脸皱纹形成有些滑稽和奸诈的表情,下巴还有一丛半白的山羊胡子。
此人如果不是疯子就是骗子,我没理会他,转身就走。老道叫道:“等等,你已经耽误了二十多年,还不迷途知返耶!”
我心里经常觉得自己白活了二十多年,所以听到他的话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老道紧接着说:“不过没有关系,既然让我找到了,三年之内必定让你记起前生之事,获得前世的修为,现在开始修炼还来得及。”
真是搞笑,我回头说:“你认错人了。”
“绝对没错,就是你!”老道向前两步,一股异味随之钻进我鼻孔,我敢肯定他有一个月以上没有洗澡了。
“你找别人去吧。”我很委婉地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他是骗子了。
老道像是一眼就看穿着了我的想法,笑道:“你是把我当成骗子了吧?这个不难,我可以立即证明给你看。”
我没有心情再理他,抬头再看树上的八哥时,却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了。多可爱的八哥啊,我心里微有些失落感。
老道说:“你恼恨我打岔,被那只鸟跑了么?这有何难,待我招来你看看。”
我听他说能把鸟召来,又忍不住停步回头,只见老道右手掐成剑诀在嘴边念念有词,再向天一指,喝道:“呼天天应,唤地地灵,爪羽鳞虫,悉听吾令,勿那八哥,还不速来!”
老道后方五六十米外的一棵道旁树上,一溜黑影冲开树叶,扑打着双翅向这边飞来,张开的翅膀下可见两团洁白,绝对是一只八哥。
那只八哥落在老道举起的手掌上,好奇地东张西望,并不飞走。玉嘴金爪,墨羽雪斑,这么漂亮机灵又神气的八哥几乎不可能找到第二只,正是之前我见到的那一只。
街边走过的人不少,见到老道伸手就招来一只这么精神的八哥,都啧啧称奇,围了过来,有人高声道:“卖给我吧,我出一千!”
另一人道:“一千能买到这样的极品八哥?我出三千!”
老道毫不理会旁边的人,笑呵呵问我:“如何?”
我也笑了:“没什么稀奇,这只鸟是你养的。”
老道问:“要怎样你才相信?”
我抬头向上看,想要再找到一只鸟,如果老道还能召来就是真有本事了。可是城里繁华地段,要找出鸟来还真不容易,天空一根鸟毛都没有,倒是不知名的道旁树开了些花,有两只粉白色的小蝴蝶在花叶间飞来飞去。
我有意刁难他,指着蝴蝶说:“你要是能把那两只蝴蝶召来,我就相信。”
老道撇了撇嘴:“这有何难?要不是怕惊世骇俗,贫道我就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唤来让你开开眼界。”
我笑道:“不用四神兽,我就要这两只蝴蝶!”
老道摇头叹息:“唉,你什么都变了,就这脾气还跟前世一样。”
我脸上微露冷笑,死骗子,只会嘴上功夫,现在没招了吧?
老道把手一挥,那只漂亮的八哥振翅高飞,转眼落到高楼顶上不见了。他又开始掐着剑诀念念有词,但是稍有不同的是一边念一边走位和挥手,然后大声道:“呼天天应,唤地地灵,爪羽鳞虫,悉听吾令,蝴蝶蝴蝶,快快过来!”
他念完之后停了下来,右手还掐着剑诀指向天空高高举着,一动不动,但是树上的蝴蝶并没有下来。
“哈哈……”围观众人哄然大笑,这时围观的已经有大几十人了。
我也笑了,正要转身走人,却见树上一只蝴蝶翩然飞落,停在他的手指上。老道缩回了手,举在嘴前轻轻一吹,那蝴蝶被吹走了,但立即又飞回来落在他的手指上。树上另两只蝴蝶也飞了下来,在他手边飞舞。
我愣住了,其他围观者也惊讶之极,然后四周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和喝彩声。
接着还有附近的蝴蝶飞来,总共有五六只在他身边飞来飞去,老道双手挥动,状极潇洒,双手就像是有一股魔力在牵引着蝴蝶,做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了,这些绝对是野生的蝴蝶,在乡下很常见,在城里有花草的地方也偶然能见到,不可能是老道驯养的。而且他身上带着臭味,可能几个月没有洗澡了,没有一点蜂蜜的气息,怎么可能引来蝴蝶?
事实胜于雄辩,这个老道有真本事,难道他真的是我前生的师父?我已经亲眼见过鬼,亲身体验过神灵的力量,学过法术咒语,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别人也会法术?对于一般人来说,大热天长期不洗澡是难以想像的,除了疯子外,大概只有那些心性和修为都极高的人,达到了“无我无相”的境界才能如此无所谓自己的臭皮囊吧?
反过来,假设他是骗子,从我身上绝对看不出来我是个富二代或暴发户,他不可能盯上我。我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只有那把鲁班尺,但是从走出家门开始,鲁班尺就放在旅行箱内没有拿出来过,他不可能是冲着这个来的。既然我身上没有值得他骗的东西,他找上我就不是为了骗我,由此证明他不是骗子。
老道神态自若地拍了拍手,挥手赶走了蝴蝶,说道:“这里人太多,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说完转身就走。
我还有一点儿迟疑,几个围观的人已经紧追上去,纷纷问:“道长你真的会法术?教我好不?”“老师父你会功夫吗?”“高手,收了我吧!”
老道士没有理任何人,也没有回头,脚步很快。我早已经暗中观察附近的人,有的像学生,有的像白领,神态表情都很自然,没有互相交换眼神,这说明他们是真实的路过者,不是“媒”(骗子的帮手),由此我更加相信老道是高人了。
我急忙拉着旅行箱追了上去,再不追就跟不上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也许真的是我前世的师父。那几个想拜师的年轻人跟了一会儿,见老道完全无视他们,觉得没意思,骂骂咧咧停了脚步,看向我的眼光充满了羡慕。
老道走得很快,拐来拐走,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才停下来,回头笑问:“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确实有很多疑问:“你怎么知道我前世是你徒弟?我已经二十多岁了,如果我前世是你徒弟,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假如拜你为师时已经二十岁,那就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老道从容微笑:“你还没有弄明白,不是我今生收了你前生当徒弟,而是我的前生与你的前生是师徒。我们师徒缘分未尽,所以这一世我还要来找你。至于认出你就更容易了,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六神通顿开,心通、神通、天眼通、天耳通、宿信通、他心通、神境通全都具备,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今日之前,你磕磕绊绊有如盲人骑瞎马,空有雄心壮志不得酬;今日遇到为师,好似龙回大海,虎归深山,超脱生死虽然不易,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只是举手之劳。方才那招鸟引蝶之法,不过是小术中的小术,不足一提。”
我不由自主地点头,从小我就相信自己与众不同,只要给我机会,只要我肯做,一定比别人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遇挫折,想做的总是做不成。原来我真的是与众不同的,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师父,灵智未开才吃了许多苦头……但我还有一点疑惑和戒备心理:“师父,我前生是道士?很厉害吗?”
“那是当然!”老道一脸傲然之色,“你前生叫秦飞,跟我在罗浮山修道,已经修到地仙的境界。可惜你没有堪破情关,最终被心魔所趁,功亏一篑,转世之后竟然连前世的事都记不住了。你这一世啊,就是要来堪破情关的!”
我再问:“如果前生我先死了,这一生应该是我比你更老啊?”
“这个……”老道略一迟疑便笑道,“你死了之后我找不到你的元神,或许你的元神在世间游荡了几十年才去投胎,正是因为到处晃荡消耗了灵识,投胎之后才记不住前世的事了。”
他说得合情合理,我没有再怀疑的理由了,并且我急于遇到明师学到真正的本事,所以“扑通”一声跪下:“师父,我给你磕头!”
老道伸手来扶我:“哈哈,不必拘礼。真正修道之士清净无为,心中一尘不染,那里有那么多礼数?只有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俗世道士,才会制定那么多的科律规章,既累了自己又累了别人,于修行只有阻碍毫无助益。”
我大喜过望,看来我是真的遇到名师和高人了,终于到了洗尽霉运,扬眉吐气的时候了!虽说他不讲俗礼,我还是强叩了三个头,以示我的尊敬。
第三章 江湖奇人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面对前世今生的双科师父,我当然要一尽孝道,恭恭敬敬地把他请到一家看起来颇为气派的酒楼内,好酒好菜点了一大桌。
师父相当豪爽,酒到杯干,菜来便夹,世外高人不讲俗礼嘛,就是应该这样。他一边吃还一边批评,这道菜做法不对,那道汤某种调料太多,某种食材不够新鲜,如果不是他穿着一身道袍又一身肮脏,我甚至要怀疑他是某个美食评审团的名厨,太精辟了,太专业了!
吃喝了一会儿,我才想起一件事:“师父,你道号叫什么?以前在哪里修炼?”
老道把一大块鱼肉连骨带刺塞进嘴里,两腮鼓动不停,鱼刺迅速滑了出来落在桌面上。高人就是高人,连吃鱼都这么厉害!他边嚼边含糊道:“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兴衰荣辱都是过眼云烟,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而己,我早就忘了,不过年轻时倒是有人叫我清风道人。”
我更加崇敬,师父修为就是高,连自己名字都无所谓了,比起经常出现在新闻中的某某主持、方丈之类,境界不可同日而语啊。
“师父,我跟着你修炼,是不是也要当道士?”我有些担心地问,我可不习惯穿道袍,只怕家里人也不同意。
清风深深看了我一眼:“看来你已经深陷红尘了,放不下亲人,也舍不得俗世的享受。唉,这也不能怪你,出生就忘了前世的事,又过了二十多年,几乎跟普通人一样了……只是如此深陷,于修行大大不利啊!”
我一头冷汗,师父果然厉害,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事。我有些尴尬地说:“主要是家里三代单传,家里曾祖母还在,要是我当了道士……”
“哈哈……”清风大笑,“当了道士也可以结婚生子,修炼主要修的是心性,只要能放得下,出不出家都一样,既然你有这个顾虑,就先做个俗家弟子吧。”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道士也能结婚啊,真是时代变了。”
清风嘿嘿怪笑起来:“不是时代变了,以前的道士就是可以结婚的,要不然张天师怎能代代相传,从东汉末年传到现代?后来天师教与许多小门派合并成了正一教,大部分派系中没有住宫观的道士还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只有全真教的道士都要住宫观,都不能娶妻生子。我们虽然是散修,辈分可比现在五大派的人高得多,只是虚名之类,也不必放在心上。”
我连连点头,清风道人边吃边说,高谈阔论,古今中外各种奇闻迭事如数家珍,江湖秘辛门派恩怨了若指掌,并且妙语如珠出口成章,把我佩服得是五体投地。我本来想问他鲁班门的事,但一来旁边有其他客人,二来怕被他取笑,师父他老人家传授的是呼风唤雨移山倒海的**,向他请教木匠的不入流法术,岂不笑掉大牙,所以我忍住了没有问。
一顿饭不知不觉吃了两个小时,45度的五粮液倒空了两瓶,基本是清风喝的,却没有多大的醉意。菜肴大部分也是他吃的,真的是高人有大量,凡夫俗子哪有这样的肚量?等到结账时,竟然花了我两千多,这可是家中长辈给我的血汗钱啊,这么挥霍有点于心不安,我心里又有了一点儿怀疑:他不会是骗吃骗喝的老骗子吧?
清风说他是从北方刚过来,还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当然要找个旅馆让他住下。这一次我不敢找太高档的了,找了一家偏僻的小旅店,双人间只要一百二十块。
便宜没好货,一进房间我就开始后悔了,这栋楼后面是小区,旁边是菜市场,阴暗潮湿有腥臭味不说,蚊子还特别多,一只只肥大硕健像战斗机似的乱轰炸。
“妈的,这地方怎么能住人?换一家!”我懊恼地说。
清风道:“没关系,没关系,我辈修道之人随遇而安,荒山野岭也要天当被地当床,这已经是很好的住处了。徒儿啊,修行最忌的就是心里有执念放不下,只要有一件事放不开,就不可能修成大道。”
师父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再坚持了,准备打开旅行箱先安顿下来。这时清风从旁边走过,手不经意地扶了我的旅行箱拉杆一下,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缩手,惊叫道:“你箱子里放了什么邪物,邪气如此之重?”
我大吃一惊:“没有啊?”
清风紧张地说:“有,绝对有,你快打开看看。”
难道什么妖魔鬼怪钻进我的箱子了?我胆战心惊,小心翼翼把旅行箱放倒,拉开拉链,掀开了箱盖。里面没有多出什么东西,也没有少了什么东西,我也没有感应到什么邪气。
清风指着露出一截的鲁班尺说:“就是这个,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我在他面前从来没有打开过箱子,也没有提到鲁班尺,他只是碰了一下箱子就感应到了,这证明这把尺子真有问题。我实话实说:“这是我太公,也就是我曾祖父的遗物,最近才交给我的。”
“你曾祖父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只知道他英年早逝,不到三十岁就死了。”
“这就对了!”清风一拍双手,“这种尺叫做鲁班尺,本是木匠用来丈量尺寸和吉凶的,你这一把与众不同,是一件法器,带着邪气,又算是邪器,你曾祖父就是被它害死的,幸好你得到还不久,要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吓得倒退了两步,太婆也说过这把尺是法器,师父隔着箱子都感应到了,所以毫无疑问这把鲁班尺是邪器,太公就是被它克死的!
清风道:“不必害怕,没有直接碰它是没事的,短时间接触也没什么影响,长时间接触就可能导致心性大变,气运下降,久而久之,被它克死了还不知道。”
“原来如此!”我暗抹了一把冷汗,太可怕了,谁能想到这把尺是会害人的,要不是遇到了师父,我就要步太公的后尘了。之前我把它当成了宝贝,现在感觉它比毒蛇还可怕,恨不得把它远远抛开,但我再也不敢去碰它了。
清风笑道:“不用那么紧张,有师父在这儿呢!这把尺的材料还是不错的,我就拼着消耗几年修为,帮你把它的邪气炼化了。”
我很感觉动,师父对我太好了,才刚见面就不惜损耗修为替我炼法器,我怎能心疼花点钱请他喝酒?将来要是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孝敬师父!
“待为师先试一试。”清风说完把长发披散下来,开始在房间里面按某种规律走位,边走边掐着法诀念念有词。
我从来没有见过张灵凤进行过类似的仪式,所以特别好奇,紧张而恭敬。感觉房间里面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清风边念边走,转了几圈才停下,一脸凝重地伸手慢慢向鲁班尺抓去。握住鲁班尺时,他的手在不停地颤动,像是那把尺在用力挣扎,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抓住。接着他的左手不停地变化指诀按在尺上,嘴里急促地念着咒语,我听不清楚他念的是什么。
这样过了两三分钟,鲁班尺安静下来,清风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抓着尺子举在胸前,微闭双眼一动不动。不一会儿,他双手与鲁班尺接触的地方冒起了淡淡的烟气,袅袅上升。
师父果然厉害,这应该是在运功炼化邪气了,我不敢打扰他,在一边紧张地看着。烟气冒了没多久就没有了,但清风一直不动,这样过了足有十分钟,我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清风才睁开眼睛,长吁了一口气:“里面的邪气已经炼化了八成,残余的就不容易炼化了,从明天开始,每天午时进行,每次一个时辰,要连续七天才完全炼化。”
“有劳师父了!”我感激地说。
“咱们是两世的师徒,还用得着说客气话么?”清风看起来有些疲倦,随手把鲁班尺递给我。
我有点迟疑没敢接:“师父,你先收着吧。”
“也是,你现在没有修为,容易被邪气入侵,那我就先代你保管了。”
房间里面蚊子很多,而且主要是咬我,这时精神放松下来才发现身上已经被咬了几个大包。我急忙出门去找旅店老板,向他要了一瓶电蚊香液。
回到屋里,清风看到我手里的蚊香液和加热器,立即连连摇手:“不要用那东西,味道古怪不说,还有毒,蚊子没毒死先把人毒死了。你知道现在为什么那么多怪病,那么多人莫名其妙死了吗?那些丧尽天良的东西,说是无毒的其实都有毒,能不用的就不要用。”
我有些为难,这里蚊子这么多这么猛,不点蚊香怎么睡?清风又看出了我的心事,笑道:“怕蚊子是不是?这个容易,师略施小术,一只也不咬你了。”
我瞪大了眼睛,只见老道迅速从他的布包里面摸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原来里面是笔墨朱砂之类。他拿起一个小砚台,朝上面吐了一口唾沫,再拿出一小截墨在上面磨了起来,磨了几下又拿出一皱巴巴的黄纸,在小桌子上摊平,用毛笔沾了墨水开始在纸上画符。笔走龙蛇,一气呵成,眨眼之间就画好了一张符。
难道师父他老人家还能用符来杀蚊子?
清风画完立即就把工具收起来,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徒儿,你站近一点细看。”
我靠近一点定睛细看,发现有两只蚊子停在上面,接着又有一只飞过来……不过几分钟时间,已经有十几只蚊子停在上面。
第四章 老骗子
房间里面的所有蚊子几乎都被吸引到了符纸上,并且停在那儿不飞走,真正的安全无毒,绿色无污染。
我又惊又喜:“太神奇了,师父,你把这个法术教我吧。”
清风打了个哈欠:“当然可以,不过我今天喝多了,有些困了,明天再教你。我要先警告你啊,学了不能乱用,更不能大量画符给别人用。”
“为什么?”
“嘿嘿,为师也怕蚊子咬,又不想杀生才用这个小法术,你想想啊,要是你画了符给别人用,别人不把这一堆蚊子都烧死么?那罪孽就要师父来背啦!”
“原来如此!”
……
这一夜我没有受到蚊子袭击,睡得很香,醒来时神清气爽,已经是早上七点多。
对面床上是空的,屋里也没人,师父大概是到外面透气了吧?再扫了一眼,他的布包不在,连昨晚吸引蚊子的那张符也不在,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安的念头,急忙跳起来,查看我的东西。
手机、钱包、旅行箱以及箱里面的东西都没有被动过,只有鲁班尺没在。不过鲁班尺我已经交给了师父保管,也许师父是到外面练功或者呼吸新鲜空气了,他习惯了带着布包和随身东西。他肯定不是骗子,否则他就连我的钱包也拿走了!
我心中一凛,为什么我会想到他是骗子?
我急匆匆走出房间,到了一楼大厅正好遇到客店老板,问他有没有看到我的同伴,他说没看到。反正给一天钱就住一天,客房里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他不管客人什么时候走。
老道即使要出去逛逛,也不会把所有东西都带走吧,至少要给我留张纸条之类,可是他一声不吭带走了他的全部东西和我的鲁班尺!我开始心慌了,急忙回屋收好东西,拉着旅行箱出门寻找。
门外就是菜市场,这时正值早市热闹时间,人来人往,哪里有清风的影子?也许是我多疑了,师父很快就会回来的,我要是走了,他回来找不到我反而麻烦,于是我又回到旅店门口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小时过去……一个小时过去了……清风没有出现,我的心直往下沉,不用再抱侥幸心理,根本不是什么江湖奇人,我遇到一个高级的骗子了!
愤怒、郁闷、懊恼……各种负面情绪几乎要把我的胸膛撕裂开了,我已经见过很多次别人被骗,就在前不久自己也上过当,为什么还会中了死老道的当?是我太蠢了,还是他太狡猾了?
没人愿意承认自己太蠢,那就只能怪他太狡猾了。
仔细回忆昨天的经过,我对他的信任主要是建立在他的神奇法术上,当众招鸟、招蝴蝶、画符吸引蚊子,都不可思议之极。如果没有这些神奇的法术作为基础,他的话就谎诞可笑,没人会上他的当。可是他真有神奇的法术吗?如果站在另一个角度冷静分析,他的“法术”并不神奇,那只八哥一定是他养的,引蝴蝶和引蚊子是一样的道理,利用某种气或药物来实现,与咒语和符文没有关系。
他先用一个非常可笑的话题来引起我的注意,然后以灵巧的手法和江湖秘术来证明他是高人,在证明他是高人的同时也就证明了他是我前世的师父。接着他凭着极好的洞察力和丰富的人生经验,总是能猜中我在想什么,加上很好的口才一步步瓦解我的防范意识,最终让我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了自己最重要的宝贝……
现在回想起来,他只能“证明”他是高人,没有一句话一件事能证明他前世是我师父,只是昨晚我落进了他的圈套,被他牢牢牵着鼻子走,无法冷静细心地去分析。
鲁班尺是太公留下的两件最重要的东西之一,一出门我就把它弄丢了,我怎么向太婆交代?我就是死了,也没有脸去见太公啊!不行,无论如何我也要把鲁班尺再找回来!
我强制自己冷静,思考找到老骗子的可能性。一般骗子得手之后,都会远走高飞,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他已经逃远了,人海茫茫,再想找到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老骗子不是一般的骗子,他不要钱,只要“法器”。他很自信并且有原则,昨天他在僻静的角落就有机会直接骗走我的鲁班尺,但是他没有这么干,而是从容不迫地让我请他吃喝,请他住宿,自愿双手把东西送上。这么自信的人,得手之后也许不会急着逃走,而是去找人出售鲁班尺,或者寻找下一个目标。
可惜我不知道骗子活动的规律和落脚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们出售赃物的渠道,我不是什么特工神捕,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农村小青年,即使老骗子还在广州我也找不到他。
茫然在街边走了一会儿,无意中抬头看到了一个探头,我顿时眼前一亮,何不求助于警方?说实话我对警察没有多少亲切感,敬畏多于爱戴,平时不敢麻烦他们,也不希望他们来麻烦我,但是现在只有找警察,请他们调看监控视频才有可能找到老骗子。
我向路人打听,就近找了一个派出所,在报案处接待我的是一个便装中年妇女。开始她的态度不错,人也友善,但是当她听说被骗的只是一把尺子后,脸上明显露出无奈和漠然。她说现在的骗子太多了,自己要有防范意识,她也很同情,现在所有单位都在精简,派出所人员也很紧张……她说了好多,言下之意就是这么一点小事不要正式立案了,如果有抓到骗子或找到尺子会通知我。
这个也在情理之中,警察叔叔要破案抓坏人已经很忙了,社区里有个马蜂窝、老公喝醉了打老婆、想要跳楼求关注之类的小事也要管,他们是真没空。可是我已经进来了,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不能就这样放弃,我只好一再强调我的尺子是祖传几百年的,价值很高,意义很大。
在我的坚持下,中年妇女安排了一个叫小贾的年轻警察给我做笔录。这个小贾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人长得挺帅,脸上稚气未脱,虽然穿着警服,却毫无办案人员的机警、沉稳和严肃,估计几个月前才从学校出来,甚至有可能是在校实习生。
我尽可能详细地述说,小贾在录音的同时也做笔记。我发现他的好奇心很重,一再问老骗子招鸟、招蝴蝶和引蚊子的经过,没在意老骗子外貌特征、口音、习惯等,问话也很没有条理。最后还是我要求看旅店附近的监控,也许我能从监控中找出老骗子的容貌,贾曲说要请示领导后才能调看,叫我等一会儿。
我等了快一个小时,他才用移动硬盘带来两份监控视频的拷贝,在一台电脑上播放。这是两处探头昨天晚上十点到今天早上八点的录像,虽然用了快进,只在有人经过时停下,从头看到尾还是花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结果一无所获,里面没有留下老骗子的影像。
我很颓废,不好意思再麻烦警察了,告别了帅哥警察。临走前小贾给了我他的手机号码,如果我想到什么线索,或者再遇到老骗子可以打他的手机,这时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贾曲。
我能理解,老警察要去办凶杀案、抢劫案之类的大案,被骗了一把尺子这样的小事,能派个实习警察来处理就算不错了,所以我不能怪他们。等他们抓到老骗子的可能性极低,即使碰巧抓到了也未必能追回尺子,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必须自己再想法办。
对了,三个月前徐广利的钱被人骗了,像他那么精明的人都会被骗,说明骗子的手法非常专业,会不会与老骗子是同一个团伙的人?
因为那一次不愉快的“合作”,我与徐广利之间多少有些尴尬,说起来我还欠他一万块。之后我与徐德成一家起冲突,他与徐广义是同宗同辈的兄弟,我就更不好跟他走太近,所以这一次来广州我是没有准备再找他的,但现在必须找他问一问了。
我拿出手机拨出了徐广利的手机号码,很快对方就接通了,徐广利的声音传来:“表弟,好久不见了啊。”
“呃……是啊,你最近怎么样?”
“唉,还能怎么样呢,给人打工看店。”
“你说你的钱是被人骗的,能说说吗?”
徐广利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说:“没什么好说的。”
被人骗了是一件丢脸的事,况且他还是一个很精明的生意人,家乡的人都以他为荣,被人骗了就更丢脸,所以他不肯说。
我苦笑了一声:“我也被人骗了,刚到广州出火车站,最重要的东西就被人骗了。”
“啊,你也被人骗了?你也来广州了?”
“是啊,现在骗子太多了,防不胜防啊!我找你是想问一下你被骗的经过,也许有共同点,是同一伙人干的。”
徐广利道:“不,我被骗的是古董。”
“我被骗的也算是古董啊,我们聊聊,说不定能找出点头绪来。”
“我*****……”徐广利一连串咒骂,然后报了个地址给我,叫我去找他,见面再详谈。
第五章 凭鸟找人
徐广利在西关古玩城给别人看店卖古董,他的钱虽然被人骗了,但他的眼光和经验还在,发大财有困难,混碗饭吃还是没问题的。
我到的时候没什么客人,他叫小伙计看着店,请我到后面一个古香古色的雅间,给我泡上了好茶。他比起前几个月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是带着愁容,双眉之间有了川字纹,白发有增无减,我开玩笑:“你不会是故意染白了头发装沧桑吧?”
徐广利淡然笑了笑:“有白头发代表成熟和稳重,才像个掌柜的啊。”
“真不敢相信你会被人骗了,到底是怎样被人骗的?”
徐广利眯起了小眼睛,托着茶杯轻轻地吹着,吹了许久却没有喝,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好久他才着问:“你觉得我鉴定古董的水平怎么样?”
“那还用说,你这双眼睛就是生来鉴定古董的!”
徐广利道:“我读的书少,历史知识有限,不能准确说出某种古物的年代和来历,这是我最大的弱点。但是我的眼睛是没有问题的,旧货还是新货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估价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是我吹牛,我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要不然我怎么能够白手起家?”
我点点头:“但是你被别人的假货骗了?”
徐广利脸上带着迷惘之色,茫然摇了摇头:“到现在我还是想不出来他是怎么调包的,如果不是被调包,我怎么可能连真的还是假的都分不清……”
我没好气道:“你能不能从头到尾有条理地、详细地说一遍?”
徐广利又哀声叹声,感慨了很久才说:“经过很简单,那天有一个本地口音的中年人来店里找我,拿出一个明代的青花瓷瓶说家里急着要钱救命,请我鉴定一下值多少钱。我以前在一家拍卖会上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值六百多万。我开价一百万,对方不卖,说有人愿意三百万买他的瓶,不是为了救命他还不卖。我能肯定是真品,拉着他讨价还价,最后以三百三十万敲定,他要当场交易,立即交付,于是我急忙四处凑钱……”
我问:“结果被调包了?”
徐广利摇头:“我做这行也十几年了,骗子和赝品不知见过多少,怎会没有一点戒心?我凑钱的时候他一直在店里没有离开过,我的小伙计一直盯着他。交易时我非常仔细地看过,绝对是之前那一个,是真品无疑,交易之后我的手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它,把它放进了保险柜。第二天打开拿出来,我立即看出了青花的颜色不对,明显是赝品,保险柜的密码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没有被撬开的可能,可是……”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迷惘了,事实证明他买的就是赝品,可是他又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东西也不可能被调包,那么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我说:“听说有一种***可以让人变得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绝对不可能,我当时非常清醒!”徐广利斩钉截铁地说。
我摊了摊手:“那就是他会变魔术,看魔术表演时,每个人都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但实际上全是假的。”
徐广利摇了摇头,不过不是在否定我的话,而是想要把头脑里的一团乱麻甩开:“总之我是被人骗了,这几年生意不好做了,我能周转的钱本来就不多,资金和心理都受到了严重打击,实在没办法了才找你一起去拜鬼求码……唉,人倒霉的时候,脑袋就会变得不灵光,结果又被老鼠安坑了。”
换了是在以前,我可能会取笑他,现在只有无限同情。我把我被骗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徐广利也没有取笑我,因为他也有深刻的体会,一旦进了骗子的局就完全懵了。再聪明精明的人,也不可能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防,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而骗子的伎俩看似简单,其实是花了非常多心血精密策划的,充分利用人们的贪心、爱心、好奇心、同情心等等进行布局,加上高明的手法和表演,所以能屡屡得手。
我说我一定要找到那个老骗子,徐广利不停摇头:“他们得手了就不会再露面,找到他们的可能性非常低。我一直在找,警察也说他们在找,但是没有任何收获。现在时间过了这么久,连警察都不重视了,因为不可能在本地找到他们了。”
“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骗你的人几百万到手,肯定跑得远远的;我被骗的只是一把旧尺子,当古董卖最多只值几百块,他不一定会立即远走高飞。”
徐广利问:“什么材料做的?”
“不知道。”
徐广利冷笑:“假设是紫檀木做的呢,也值几百块吗?假如是鲁班用过的呢,那就是无价之宝了!”
我无语了,很多东西的价值是不能从表面来判断的,这把尺子的真正价值我并不知道。可是那个老骗子怎么能知道我箱子藏着一把鲁班尺呢?对了,他并没有说我的旅行箱里有鲁班尺,只说我的箱子里有邪气,那么就是我的鲁班尺能发出普通人感应不到的气息,只有修道的人能感应到。但这样也说不通,老骗子如果真是修道的高人,怎么会用诈骗的手段来骗我的东西?
我一向不太喜欢徐广利,第一因为他利字当头,有时会为了钱翻脸不认人;第二因为他的人品不好,得理就不饶人,尖酸刻薄毫不留情面,就是个市井小人。不过说实话,徐广利对我还是算挺慷慨的,并且我们曾经“共患难”,现在又要结成同盟一起找骗子,所以他邀请我跟他一起住时,我答应了。
徐广利住的地方就在他看的店后面,是一个单身公寓,他老板出钱租的,条件和环境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太多了。
安顿下来之后,我就开始早出晚归,在火车站、汽车站、古玩街等人流多的地方转悠,寻找两个骗子,当然主要还是找老骗子。徐广利并没有拍下骗他的人的容貌,只是凭他的口述警方画了一副肖像,只有七八成像,没有特别的特征,不容易找。
转眼三天过去了,我毫无收获,打了一次电话给警察贾曲,他说正在找……
第四天一大早我又出门了,尽管没有多少希望,我也要努力,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老骗子有可能逃远了,也有可能把鲁班尺出手了。
出门得太早了,路上人还少,站在路边等公交车时,有一个老头提着一个鸟笼从我旁边走过,笼里面是一只很精神的八哥,但比起老骗子召来的那一只还是有很大差距。
我灵光一闪,那一只八哥十有**是老骗子养的,邋遢的老道虽说不多,偶然还是能见到一两个的,要是老骗子把道袍一脱,我怎能打听得到?那只八哥却是万中无一的,只要是爱鸟的人见过一次,就会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打听那只八哥更容易。找人不如找鸟,找到了鸟也就找到了人!
爱鸟的人都爱往花鸟市场跑,老骗子能养出那么神气的八哥,绝对是个养鸟的高手,所以可以去花鸟市场碰碰运气。广州最著名的花鸟市场当数越和花鸟鱼艺大世界,在花地湾,我所在这个公交站就有直达的公交车。
半个多小时后,我到达了目的地,这里是一个非常大的批发市场,分成许多区域,花鸟鱼虫,奇石盆栽应有尽有,门外的广场上停满了汽车,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我走到卖鸟的区域,放眼皆是各种大小鸟笼,无数鸟儿在笼内鸣叫、跳跃,巍为壮观。鸟多人也多,杂吵喧闹,鸟屎气味极重,对于不买鸟的人来说可不是个好地方。
我见人就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带着羽毛特别黑、白嘴黄爪特别神气八哥的人(常见的八哥嘴爪颜色更深),每一家店面都问过去。毫无疑问我受到了许多白眼,态度好的说一声没有,态度不好的没等我说完就翻白眼转身走了,绝大多数都是摇头。
走到通道尽头最后一家时,我已经绝望了,但还是问了一声正在门口整理鸟笼的店老板:“老板,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带着八哥的老人,那只八哥特别精神特别黑,白嘴黄爪……”
“有啊,刚走过去。”中年人头也不抬地指向前面横向的路。
我精神一振:“那个老头多大年纪?长什么样?”
中年人转头望向我,皱着眉头:“你是找人还是找鸟?”
我急忙说:“找人,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留长胡子,可能穿着道袍,带着一只很特别的八哥。”
中年人道:“我没注意他长什么样,反正是个瘦脸的老头,戴着草帽,肩膀上站着一只八哥。那只八哥真罕见,我卖了十几年的鸟,就没有见过那么俊的……”
我没等他说完,丢下一声谢谢就向前跑,走出五六十米就看到了人群中有一个戴草帽的背影,身高体形都与老骗子差不多,大草帽把整个后脑勺都遮住了,看不清他的样子。他肩头停着一只八哥,颜色特别黑,嘴的颜色却特别浅,正在不停地东张西望着,机灵又神气,像极了我在火车站外见到的那一只八哥。
第六章 一只病猫
我加快了脚步,接近了前面带着八哥的人,距离近了,我更加肯定这一只八哥就是前几天我在火车站外看到的那一只,那么戴草帽的人十有**就是老骗子了,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街上人很多,那人和鸟只往两边的店里看,没有注意到我在后面。我正想冲到他前面拦住他时,他突然停了下来,走进了一家宠物店。在他传身之际,我看到了他半边脸,布满了皱纹,山羊胡子,果然是老骗子!
我大喜过望,全身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揪住他给他几拳。但是我克制住了,因为老骗子没有带着我的鲁班尺,万一他练有武功,或者有同伙在附近,我不仅拿不回鲁班尺,还有可能反遭了他的毒手。不如暗中跟踪他到了他落脚的地方,然后报警把他和他的同伙全部抓住,这样才能追回我的鲁班尺和徐广利的钱。
老骗子进了店,蹲在一个笼子前看里面的一只小狗。这片区域不是卖鸟,而是卖猫、狗、小兔子之类的宠物,看不出来老骗子不但养鸟,还喜欢养小宠物。
老板迎向老骗子:“老先生要买什么样的狗?”
“哦,我先看看。”老骗子说。
显然他没有买这条狗的意思,否则就是问价钱了。果然,很快老骗子就出来了,我急忙闪到了一边,转过了身以免被他看到。
老骗子带着八哥继续向前走,每一家店他都看过去,但只是扫一眼没有进去,不知道他在找什么样的狗。
走了一会儿,老骗子肩头的八哥突然盯着旁边一家宠物店,“吱呀”叫了一声,振翅飞了进去。老骗子精神大振,挺直了腰杆,快步走进店内。
我不敢直接跟进去,走到隔壁一家店门口,装作看宠物,侧耳细听,在杂吵的声音中基本能听到隔壁的交谈声:
老板:“……喜欢这只猫是吗?便宜点给你。”
老骗子:“这只猫有病!”
老板:“噢,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们店里的宠物都是经过检疫的,都没病!”
老骗子:“这只猫肯定有病!”
老板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你什么意思?不买拉倒!”
老骗子:“这只猫毛色不对,精神也不对,眼神也不对,不爱吃东西晚上又乱叫,一定有病。这种病潜伏期很长,粪便中带有寄生虫,会影响其他猫……”
老板的声音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它不爱吃东西晚上乱叫?”
老骗子:“这样的猫容易招引邪物,信不信由你。你仔细想一想,从这一只猫在店里面之后,生意是不是差了一些?”
老板的声音变得迟疑:“是啊,最近生意不太好……”
……
我敢肯定那只猫没有问题,老骗子又在骗人了。果然,老骗子虚张声势,旁敲侧击,掏出了老板的一些情况然后夸张渲染,连吓带哄,连老板的小舅子摔断了脚都跟这只猫扯上了关系。再聊了一会儿,老板已经把这只猫当成了丧门星、倒霉鬼,一分钱不要还倒贴笼子送给了老骗子,送老骗子出来时还说了好几声谢谢。
这一次老骗子没有使用任何“法术”,全凭一张嘴,我真的是服了他了,别说是一只猫,他要是肯出手,只怕卖金银珠宝的漂亮售货员都会连人带珠宝都送给他了!
我听到了翅膀忽扇声,八哥先飞出来,飞到天上去了,老骗子往我这边走来,我急忙往店里面走一些,低着头蹲在一个笼子边装作在看小宠物。等他走过之后,我略回头眼角余光一扫,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大笼子,笼子里面有一只看起来块头挺大却很瘦的黑猫,闭着眼睛躺在那儿,奄奄一息的样子,确实像是有病。
我很惊讶,老骗子这么有专业水准的人,费了许多口舌就是为了骗一只病猫?之前他找了很久,各种活泼机灵健壮的猫狗都不屑一顾,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这样一只病猫?
等老骗子走过之后,我走到外面抬头寻找,没有看到那只八哥,可能飞到远处玩去了。老骗子提着猫大踏步往前急走,没再往旁边看,显然他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东西,现在会直接回落脚的地方了。
出了花鸟市场,老骗子叫了一辆摩的,我也叫了一辆摩的跟着,八哥一直没有出现,这让我安心了不少,否则我极有可能被八哥认出来。
老骗子先往北走,然后拐向西边,经过了一大片城郊民居来到城外。这里有大片大片的菜地和果园,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田间散布着一些简易的小屋,有些仅是用木板和石棉瓦搭成,是菜农、果农们用来暂时休息、避雨、放工具或守夜用的。
老骗子下了车之后,没有迟疑也没有回头,走向田野,走了好一会儿,进入了一间用红砖砌成的小屋。那间小屋只有十平米左右,一门一窗,附近野草有大半人高,野草之中有残存的大棚支架,是一个荒弃了许久的菜园或苗圃。
我有些迟疑了,看样子老骗子只有一个人,没有同伙,我需要报警吗?为了抓这样一个老骗子让繁忙的警察叔叔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简直就是添堵啊。现在只要跑过去堵着门,就能拿回我的鲁班尺并且狠狠揍他一顿,请警察过来有些小题大做了。
我还有一个很大的疑问,老骗子骗一只病猫回来做什么?不论是养着玩还是杀了吃,都没有理由选一只又瘦又没精神的病猫。这个老骗子处处透着神秘,到底是什么来历,会不会法术?
好奇心最终战胜了仇复之心,我没有报警,弯着腰在草丛中慢慢向前走,从侧面靠近了小屋。其实老骗子在屋里看到我的可能性很低,我可以直接走过去,主要是担心他的八哥会突然飞回来。
小屋里有声音,但是听不太清楚,难道里面还有人?
我轻手轻脚靠近了门边,发现门口不远的杂草丛中有好几个笼子,大小不一,样式在花鸟市场很常见。显然老骗子不是第一次从花鸟市场骗人家的宠物了,如果他不是一个养宠物的狂人,就是一个吃宠物的变态!
小屋里传来老骗子的声音:“快吃吧,虽然是昨天买的,还很新鲜,我自己都舍不得吃。”
没有别人的声音,可能他是在对那只病猫说话。
过了一会儿,老骗子声音提高了几分:“真不吃?别给我装死,我知道你是想逃出笼子故意装病,哼哼,你瞒得过别人,怎能瞒得过我?”
我有些不信,一只猫有这么聪明吗?
老骗子的声音又放温和了:“不吃就算了,不要怕,不要紧张,很快我就会放你出来,让你自由。我会把你变成猫王,拥有超凡的智慧和力量,连老虎也要畏惧你三分。”
我在心里暗骂,死骗子,骗人也就罢了,连猫也骗,猫能听懂你的话么?猫就是猫,怎么可能比老虎更厉害?
老骗子又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你一定要争气啊!”
接着里面传来了一些轻微声响,老骗子开始念咒语,念了一会儿用打火机点着了香烛或黄纸,我在外面都闻到了淡淡的香火气息。
我非常好奇,贴近了木门,从一条小缝隙往里面看。这条缝很小,只能看到老骗子半边身体,他果然在一张简易小木桌上摆了香案,正跪在地上嘀咕着,像是在祷告,也像是在念咒。
念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披散了长发,开始在小屋里边走边念。上一次他骗我要化解鲁班尺的邪气时,也做过类似的行动,但这一次不一样,他的脚步很稳很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要踩出一个深坑来,念咒声音虽然不高,每一个字都很威严和清晰,铿锵有声,双手的动作也很有力度和气势……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就是在很多小说中提到的“披发仗剑,布罡踏斗”,是道士们进行重要仪式和法术前的“热身运动”。
“喵~喵~……”笼子里的黑猫开始叫唤,声音凄厉惊惶,并传来脚爪扒骚声,铁笼子震动声,那只猫害怕了。
老骗子走了一会儿,站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在做什么,不时念几句咒语,还有吞口水声,吐气声,手指骨节啪啪声。那黑猫不停地叫,叫得我都有些心酸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老骗子打开笼子,想要抓出那只猫,但那只黑猫却惊叫、挣扎,可能是咬了或抓了老骗子一下,老骗子发出了一声怒骂:“畜生,我好意成全你,给你机会,你竟敢伤我,再不识抬举我杀了你!”
黑猫依旧惊叫、挣扎,老骗子道:“顽固的畜生,只能来硬的了。”
只见老骗子右手掐着黑猫的后脖子扯了出来,左手飞快地把一张符压在它的头顶上,然后以快得看不清楚的速度变化指诀按在它的头顶上。黑猫更加惊叫挣扎,但被悬空提着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接着老骗子又走到了我看不见的地方,猫突然没有声音了,小屋里静得出奇怪。
我非常好奇,老骗子究竟在做什么?要想看到小屋里面的情况,只能从窗户往里面看,但我绕到窗户那边,老骗子就有可能从门这边跑了……
对了,我怎么忘了用闭门法?这可是瓮中捉鳖的不二神招啊!
第七章 追回鲁班尺
我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悄悄在门上使了闭门法,然后蹑手蹑脚绕向窗户那边,弯着腰贴着墙,一只眼睛靠近窗户左下角往里面看。
杂乱幽暗的小屋里,老骗子披头散发盘腿而坐,用左手抓着猫的后脖子,右手手掌按在黑猫头上。他闭着双眼,一动不动,黑猫被他离地提在身前,全身软绵绵垂着不会动,眼睛虽然睁着,却显得很空洞或者茫然,没有神采,跟死猫差不多。
这副场景相当诡异,而且屋里还有一种很神秘、很特殊气氛,虽然是大白天也让我一阵阵背上发冷。我不知道老骗子具体在做什么,但肯定是见不得人的邪法,门外那些笼子里的小动物都被他弄死了。
老骗子一直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他和猫都死了。这样过了足有五六分钟,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老骗子突然睁开了眼睛,右手迅速摸出一件东西,长约三寸,状如刀,色如玉,刺向口中。他嘴里已经伸出舌尖,用牙齿咬住,玉片一扎便有一滴鲜血沿着玉片流了下来,红得有些妖异。
他用玉片托着那一滴血,小心翼翼地往猫头靠近,这时天空突然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以及有些尖锐的怪叫声:“有人偷看,有人偷看……”
老骗子像是被人敲了一棍子,身体剧震,手也颤动了一下,玉片上那滴鲜血滑落下来,落到了地上。我也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却是那一只八哥,低空绕着我飞,边飞边叫:“不好了,被人找到了,不好了,被人找到了。”
我迅速从惊惶中镇定下来,现在不是我偷看别人被逮住,而是我逮住了老骗子,我为什么要紧张?我站了起来,笑嘻嘻对着里面一脸震惊的老骗子说:“师父,您老人家在忙什么呢?”
老骗子的脸从震惊变成了愤怒,接着又从愤怒变成了不安,把手中的黑猫重重摔往地面冲向了门口。黑猫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软绵绵的不会动,可能是死了。
我有些担心,不知道我的闭门法有没有效果,会不会被他破了,他可是真有法术的人啊。
老骗子用力拉门,没有拉开,他再用力扯了几下,木门还是纹丝不动。他转身想要找其他出口,但是除了一个门一个窗户外,已经没有别的出口。窗户很小,镶了手指粗的钢筋,还有我守着外面,他不可能出来。
老骗子不甘心,又去拉门,还是完全不会动,他掐了个法诀迅速念了几句咒语,指向木门大喝一声:“破!”然后再去拉门,还是完全不会动。
我放心了,拿出手机按了110三个数字,然后举着手机朝老骗子晃了晃:“师父,不要急着走嘛,我还想请您老人家喝茶呢,不知道专车过来要几分钟?”
老骗子脸上皱纹抽动,神奇地变成了满脸笑容,把长发拢向后面:“哈,哈哈,好徒弟,不愧是我的好徒弟啊,这份孝心真是难得。你的尺子还差一点儿邪气没有炼化干净,为师本来打算再过几天完全炼化干净了给你送去,既然你来了,又有这样的本事,剩下的一点邪气你自己化掉,现在就给你了。”
我叫他师父是嘲笑他,没想到他的脸皮厚到这个程度,居然打蛇随棒上了,说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我好气又好笑:“师父对我如此关爱,前生今世两代恩情,我要是不稍微报答一下,岂不是禽兽不如?
“不用报答,不用报答。”老骗子从布包里抽出鲁班尺,双手捧着向窗口走来,满脸堆笑,“前生的事就不说了,今生的缘份才刚开始呢,师父老了,没有别的传人,一身本事不传给你还能传给谁?”
老骗子言下之意,是叫我不要举报他,他真的收我当徒弟。我才没兴趣当骗子,不过为了防止他狗急跳墙弄坏了鲁班尺,我装作有些心动的样子,先伸出了手。
老骗子眼光闪动,犹豫了约三秒钟,还是把鲁班尺递给了我。这把鲁班尺的材质很特殊,颜色深紫,坚硬沉重,纹理细密光润,我一接到手中就知道是我的东西,再翻来翻去细看,与原来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破损和改变。
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回鲁班尺,老骗子爽快还给我了,话又说得好听,我的怒火消了大半。我扬了扬手中的鲁班尺:“师父是世外高人,不看风水也不当木匠,要鲁班尺做什么?”
老骗子笑道:“这把尺的材料不错,是千年以上的青龙木制成,又经过高人祭炼,是一件难得的法器。”
“青龙木?”我好像在哪本小说里听过这个名字,现实中从来没有见过。
“现代叫做紫檀木,古代的修道者称为青龙木。”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把尺子就是紫檀木的!我不止一次听徐广利说过紫檀木非常值钱,一件小小的紫檀家具都值几十万甚至几百万,大料更是可遇不可求,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这就难怪老骗子会动心了。
我又问:“我没有在你面前打开过箱子,你怎么知道我箱子里有这把尺子?”
老骗子道:“我感应到了它的灵力波动,知道有一件难得的法器,而你不像是个修行的人,或者是刚接触这行……”
八哥停在屋顶尖声道:“是我感应到的,是我感应到的。”
“闭嘴!”老骗子怒喝一声,接着又换成了笑脸对我说,“尺子给你了,现在可以开门了吧?还真看不出来,你竟然学了这么厉害的鲁班法,可喜可贺啊。”
我笑道:“不要急,咱们再好好聊聊,你还有很多朋友,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老骗子露出愕然之色:“没有啊,为师一向独来独往,没有朋友。”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骗人,而且我也没看到他与其他人来往,未必与骗徐广利的人是一伙的。我举起手机,作势要按拨出键:“我有一个老乡,被人用假古董骗了三百多万,手法跟你一样专业,你敢说不是你的同伙?也许我说话没有分量,所以还是要请说话有分量的人来。”
老骗子急忙道:“我从来不骗钱,只骗灵物和必须的生活物品,我要是肯骗钱,要多少有多少,还会穷成这个样子?走江湖的人都有自己的规矩,我的原则就是绝对不骗钱!”
这话也有些道理,以他的本事要是肯骗钱,住的就不是这样的地方,而是星级宾馆,出入宝马香车了。上次他离开的时候,也没有顺手牵羊拿走我的钱包,事实证明他是“骗亦有道”,良心还没有坏透。
我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收了手机,笑嘻嘻问:“师父,你召蝴蝶的法术能教我么?”
老骗子见我收起了手机,脸上笑容更见亲切:“师父的本事不教你,还能教谁呢,这个其实不算法术,只要采集一些香味特殊的花蕊阴干,研末,以川椒末涂手再沾上花蕊粉,便能招手引蝶。”
难怪他召蝴蝶之前手舞足蹈,原来是为了把气味发散出去。我再问:“那道吸蚊子的符好神奇啊?”
“这个更简单,奥妙不在符中,而在墨中,先把墨条放入癞蛤蟆口中,用布包住埋在土内,七日后取出便成。”
都是一些小把戏,但是没有戳破之前,在老骗子的精彩表演之下,却是神奇无比。我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老人家找一只病猫做什么用?”
“这个……”老骗子脸上露出一些尴尬笑容,“也是江湖小把戏,像上面那只多嘴的鸟一样,驯养了用来做帮手。”
“我不多嘴,我很听话。”屋顶的八哥抗议了。
“喵~”
屋里传来一声虚弱的猫叫声,那只被老骗子丢在地上的黑猫居然没死,蜷缩在角落,耷拉着耳朵卷着尾巴,半死不活的样子,可怜兮兮地望着着我。我平时并不喜欢猫,这时看到它可怜的样子,突然心软了,对老骗子说:“把猫给我。”
老骗子道:“刚才施法没有完成,这只猫已经废了,徒儿你要是喜欢猫,为师去找一只机灵的,施法开启灵识**好了再给你。”
我才不信他的鬼话,门外那些笼子就证明他已经弄死了很多小宠物,他的邪法根本没有用。我又不是真的要养猫,只是想救这只猫一命,所以不容置疑地说:“我就要这一只了。”
老骗子走到角落把猫抓起来,从窗户铁栅栏之间塞出来,我接过了猫,发现它真的很瘦,很轻,摸上去都是骨头,真的好可怜。
老骗子只骗灵物不骗钱,颇有职业道德,认罪态度也不错,拿回鲁班尺我已经不那么恨他了。太婆说过,为人做事要留一点余地,得意时切莫忘形,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会许多江湖奇术老骗子?我没有必要做得太绝,对他挥了挥手:“师父再见了,最多半天门就能打开,我还有事要忙,就不侍候您老人家了。”
老骗子的表情颇为复杂,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我走出了十几米远,后面传来他的声音:“好徒儿,你要是想学本事,可以到这里来找我,我还会在这里逗留几天。”
我暗中冷笑,我还会再回来上你的当被你骗么?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再信他了,否则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呢。
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简单法术,就把老骗子困住无计可施了,这说明法术是不分高低的,实用的就是好法术!
第八章 新的工作
我脚步匆匆,抱着黑猫走过田野来到大路,把它放在路边。我本来就没想要养猫,况且老骗子说这只猫已经废了,我当然不可能收养它。
“喵~”
黑猫轻声叫唤,抬头望着我,似乎有些留恋不舍。这时我才发现它的眼睛是淡蓝色的,可能是逆着阳光,光线太亮了,眼瞳收缩得只剩一条线,两个眼睛像是透通的蓝宝石,美丽、纯洁又神秘。如果它吃胖一点,把毛打理整齐了,应该是一只很好看的黑猫。
我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背:“我没时间也没有精力照顾你,你走吧,以后小心不要被坏人抓住了。”
“喵~”黑猫又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我,也像是在道别,然后转身走了,很快钻进了路边的草丛中。
我往进城的方向慢慢走着,脑海中不时闪现那只黑猫的眼睛,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为什么我会对一只猫这么关心?仔细回忆之前的经过,我突然发现那只猫的眼睛和表情很丰富:在小屋里它装出非常可怜的样子,我一看就想要救它;我准备放走它时,它表现出感激和倦恋的样子;当我拒绝收养它时,它没有哀求就转身走了,眼神中带着某种孩子气的倔强……
我摇了摇头,一定是我想太多了,一只猫怎么会有那么复杂的表情?况且还是一只已经报废的病猫。我不确定老骗子的“废了”是什么意思,可能是他施法的紧要关头被八哥的声音打断,没能成功。可是成功了又代表什么呢,像他说的比老虎还厉害?这应该是夸张的说法,既使他成功施法,黑猫最多就是变聪明一点,像那只八哥一样。
反正我没想养猫,更没想利用邪法来做什么,所以不去想它了。
回到城里已经过了午时,徐广利在古董店内昏昏欲睡,我把鲁班尺往他面前一伸:“专家,估估价。”
“咦,这是紫檀木啊!”徐广利顿时来了精神,“这就是你说的鲁班尺吗,怎么找到的?”
果然是紫檀,看来老骗子也有说真话的时候。我心里有些小得意,把经过大略说了一遍,以为徐广利会夸我几句,不料他听完后脸色很难看:“你应该报警,让警察来审问,也许他跟骗我的人是一伙的。”
“我相信我的判断力,他是个独来独往的人,只骗特殊东西不骗钱……”
徐广利急切地打断了我的话:“你之前就是相信他才被他骗了,怎么能确定这一次没有被他骗了?”
我有些反感,徐广利就是这样,不相信别人,说话也很不客气,所以我不喜欢跟他来往。徐广利大概也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伤人,急忙说:“不过你能找到他,把尺子追回来,还是算你厉害。这样吧,你帮我找骗子,不论有没有找到,你欠我的一万块就不用还了,如果能找到,把钱追回来,我给你五十万。”
我摇了摇头:“你还是找警察吧。”
“警察不靠谱,现在他们根本没有在帮我找,就是找到了,钱也不太可能追回来。”
我还是摇头:“第一你那个骗子我没见过,没办法找;第二他很可能早就跑到外省去了;第三,即使被我找到了,我也没有办法逼他交出钱来。”
徐广利道:“你想一想,你去打工,一个月最多也就赚三四千块,要好几个月才能赚到一万。你才几天就找到了你那个骗子,花几个月时间绝对能找到我那个骗子,况且还有五十万,打工你要多少年才能赚到啊!”
这话虽然难听,倒也是道理。说实话,我不想帮他找,但是我欠了他的钱,尽管这个钱我碰都没有碰过一下就进了老鼠安的口袋,而且是因为他的失误,我被人坑了四十万,这一万块钱我不给他也说得过去。但我不是这样的人,借了就得还,现在他拿这个来说事,我很难拒绝。
再想一想,老骗子那么厉害的人物也被我逮住了,其他骗子又能强到哪里去?去工厂当普通工人真的不是出路,不是为了生活我不愿意去做,如果我有能力找骗子、抓骗子,除暴安良又能发财,也不失为一个好“工作”啊!
我痛恨骗子,他们不仅利用了人们的贪心,也利用了人们的善良和同情,让本来已经冷漠的人们失去了最后的信任,让许多本来已经很困难的家庭陷入绝境。人活着需要希望,他们却是在抹杀希望,这种伤害有时比直接杀人更恶劣,而在法律上骗人远远没有杀人、抢劫严重,如果我有能力打击惩罚骗子,我就应该让他们付出代价!
“怎么样?”徐广利满怀希望着地盯着我,他也是急病乱投医了。
“我试一试吧。”我答应了他,事实已经证明我有能力抓骗子。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还没有吃午饭吧?走,我请客!”徐广利大喜,交代了小伙计一声,拉着我出门去了。
……
徐广利没能看出我的鲁班尺的价值,紫檀木虽然珍贵,这把尺子没用上多少木料,单论材料价值还是有限的。尺子上面没有什么名人的字迹印章,也没有明显的时代特征,从古董角度也没有太大价值。
我知道这把尺子作为法器的价值远大于材料和古董的价值,可惜我不懂怎样发挥法器的效果。《鲁班门秘传抄本上卷》中没有祭炼法器、鉴定法器和使用法器的内容,也许相关内容在下卷中,也许下卷中也没有,我没地方找下卷,只怕永远都无法证实了。
另外我感觉还少了一些东西,根据张灵凤对我说过的一些理论,使用法术需要强大的精神力或真气,那么应该有些打坐练内功的方法,可是《鲁班门秘传抄本上卷》中没有这些内容。是以前鲁班门的人都不练内功,还是没有抄在这本书里?这个问题除非梦到我太公,还真没地方可以问了。
下午我就开始我的新工作了,头上戴了一顶遮阳帽,加上一副大墨镜,即使是熟悉的人也不容易认出来。抓骗子属于高风险的行业,没买保险也得给自己增加一些安全感,真面目不能让人看到。鲁班尺的特征太明显,带在身上不方便,暂时放在徐广利的保险箱里了。
我想到了老骗子,他骗术超绝,江湖经验丰富,肯定熟知各种骗术和骗子们的行动规率,请他帮忙才有可能找到其他骗子。但他凭什么帮我来对付他的同类?就凭他是我“师父”?骗子们肯定也有行规不许互相揭穿同行,而且老骗子的话我很难分辨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这时他可能正在怒火中烧想要找我报仇呢,去请他帮忙无异于与虎谋皮,还是靠我自己吧。
我的目标不仅是骗了徐广利钱的骗子,还有老鼠安,以及在六榕寺门口骗了我1888元的眼镜和尚。这三个人不太可能有联系,但都欠了我的钱,先从容易的开始,找找眼镜和尚。
六榕寺、光孝寺、华林寺等比较出名的寺庙附近我都去逛了一遍,卖佛珠、小册子、小佩饰的小贩不少,没有看到眼镜和尚。我装作家里出了怪事,要买强力的镇邪物件,但问了好多小贩都说没有,他们卖的最贵的东西也就几百块钱,算不上是骗子。
眼镜和尚毕竟不是我的首要目标,所以第二天就不找他了,到长寿路一带碰碰运气。昨天路过时我发现这里有很多珠宝玉器店,路边有不少临时摆摊的人,来往的人既多且杂。骗子既然是以古董来诈骗,那么就离不开卖古董的地方,在这儿大有可为。
沿着长寿西路往东走了一会儿,我看到有七八个人围在街边的一小片空地上,或蹲或站,手里翻着书册,中间有一个人在摆地摊卖书。我没太放在心上,正要走过去,耳中听到一个人说:“真的假的啊,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秘笈卖?”
另一个人说:“肯定假的,还少林大力金刚指呢,你怎么不卖葵花宝典?”
“哈哈……”围观众人都笑了起来。
摊主道:“大哥,你不买没人逼你,不要打击人好不好?我这些秘笈都是花了很多心血从民间搜索来的,我自己没有全部试过,不敢说都有灵验,但至少有一部分是真正民间秘术,绝世孤本。你看这些,都是几百年前的手抄本复印的,我只收几十块钱,差不多就是工本费。当然哪位大老板要是想收藏原本,只要价钱合理我也是可以卖的……”
这声音好耳熟啊?我凑过去从人群中往里面一看,不由愣住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个卖秘笈的摊主赫然是骗了我1888元的眼镜和尚!只不过现在他没戴眼镜,头发也长出来了,头上帽了一顶黄色遮阳帽,上身穿浅蓝色t恤,下身穿黑色七分裤,哪里还有和尚的影子?
要不要立即揪住他?或者报警?我脑海中迅速思考各种方案的可行性和结果。那串假佛珠我已经丢掉了,现在抓住他要是他抵死不认,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是骗子,或者他叫我把佛珠退回给他我也办不到。把他送到派出所,同样是证据不足,最多就是关他几天,我未必能讨回钱来。那么不如还用对付老骗子的办法,跟踪他到他的落脚点,掌到了他的情况之后再跟他“私了”。
打定主意,我立即后退,以免被他认出来,然后走到远处等着。
第九章 追踪
我走到三十多米外的公交车停靠点,装作是在等车,暗中观察摆摊的骗子。这个家伙当然不是和尚,也不戴眼镜了,现在不能叫他眼睛镜尚,改叫他地摊骗子吧。
虽然路过的人都知道这种地摊货十有**是假的,但总有一些人对民间秘方和古籍抱着幻想,或者是不在乎几十块钱,所以买的人比我预料的多,不到半个小时就卖了五六本。当骗子就是容易发财,摆摊半个小时,就顶得上普通人在工厂里干一天了,这还是“正当经营”,没有使用骗术,如果使用骗术赚的就是几十倍甚至几百倍……这才是真正的暴利行业!
我正在暗中感慨,地摊那边突然吵闹起来,很多路过的人围过去看热闹。我距离远了,街边又太吵,听不清楚他们争执什么,也看不到人群中的情况,难道是地摊骗子被人逮住了?
我走过去,听到地摊骗子在大声说:“我卖的是书本不是古董,怎么能用古董的价值来衡量?”
另一个声音道:“可是你说是唐代的手抄本,我请人鉴定却是元代的,而且存世不止一本,这个价钱差太多了,要么退货,要么退一半钱给我。”
地摊骗子挥着手中一本发黄的旧书:“这本《妙法莲华经》我是从乡下淘来的,我又不是什么专家,上面写是唐代的我就说是唐代的,我怎么能分辨出是元代的?既然是手抄本,全世界就没有完全一样的,即使是同一个人抄写的也不一样,这才有收藏价值,我说独一无二也没有骗你啊?”
“我……我不管,反正我觉得上当了,现在我不想买了,我要退货!”
地摊骗子双手高举,大声疾呼:“大家评评理,他都买了都快一个月了,你去书店买书这么久了还能退吗?就是这么一本书,就是值这么多钱,买的时候你情我愿,没人逼你买。”
围观的人已经有二三十个,其中不少人出声附和,支持地摊骗子的话,有的要过经书翻看。我暗中冷笑,肯定是排练好的戏,又开始骗人了,且看他怎么骗。
买家是背对着我,人多挡住看不清他的样子,只听他说:“年代不对,这就是质量有问题,你不退我就报警!”
地摊骗子也暴走了:“妈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你打110啊,你不打我来打。”
买家果然掏出电话来,摁了几下说:“活见鬼,手机没电了,还是你打。”
骗子掏出手机正在拨打,旁边一个衣着时尚,二十五六岁的美女说:“这么一点小事用得着报警么?一本破书能值多少钱?”
地摊骗子怒道:“破书?就算是元代的,也值一万以上,我买来就花了八千。”
买家道:“那是你被人坑了,我去参加中央台的寻宝节目了,那个姓金的专家说只值六千。”
地摊骗子不屑冷笑:“哪一期的寻宝?给我看看。”
“噢……因为价值不高,给我鉴定的那一段被剪掉了没有播出,就是值六千。”
“没有证据说个毛啊,我还说专家说值十万呢!”
……
两人吵了起来,吵了一会儿地摊骗子非常郁闷地说:“算我倒霉,遇上了你这号人,我还要做生意呢,我退你六千快滚!”
买家爆跳如雷:“你tmd态度恶劣,现在我不要你退钱了,我要退货,还给我一万二!”
地摊骗子自认倒霉,骂骂咧咧开始从装钱的小包里面掏钱出来数,总共才七千多,于是开始收摊,说要去银行取钱。这时美女又说话了:“如果真是元代的经书,几千块钱也不算贵,要不五千卖给我,我给你五千,你就够钱还给他了。”
地摊骗子同意了,不料旁边一个六十多岁、像个老干部的老头突然说他要买,美女也执意要买。围观的人对这本经书的年代和价值已经没有什么疑问了,还很同情地摊骗子,又有几个人表示要买,一时之间这本书成了香饽饽。地摊骗子来了精神,现场拍卖,价高者得,很快就从五千喊到了八千,那个老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显然他有钱,不管多高他都吃定了。
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报警抓个现行,有人大叫城管来了,场面有些混乱。我等着城管出现向他们举报骗子,可是左看右看,没看到城管过来,倒是地摊骗子与老头迅速完成了交易。
我敢肯定买家和美女都是地摊骗子的同伙,刚才大叫城管来了的人也是同伙,我现在要是去抓骗子说不定反被暴打一顿,报警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只能装作若过其事走到一边。
地摊骗子早已把东西收好,拿了老头的钱就急急忙忙上了一辆出租车,老头以为他是怕被城管逮住所以急着逃走,根本没想到对方是骗子,满脸笑容以为捡了大漏。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来不及通知老头,急忙拦了一辆出租车,跟着前面的骗子。现在有些老头手里有闲钱,银行利息太低,股市不景气,房产动则上百万,都不适合他们玩,玩古董既能“修身养性”,又能让钱增值,很受欢迎,于是许多刚接触这行的老头就成冤大头了。
地摊骗子乘坐的出租车往北走,过了河在百花路附近一个旧小区门口停下。那条小路只能一辆车通过,我怕太靠近了被骗子发现,等到骗子进了大门我再走过去,已经没有人影,不知道他进了哪一栋楼。
门卫室里有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壮汉,穿着小了两码的保安服,样子很搞笑。大概是我戴着墨镜探头探脑不像好人,他警惕起来,拿着警棍冲了出来,极不友好地吼:“你找谁?”
我敢肯定这个大块头没有保安证,只是穿了保安衣服而己,说不定是骗子的同伙,向他打听岂不是打草惊蛇?我灵机一动:“保安大哥你好,请问这里百花小区么?”
大块头狠狠盯了我一眼,指向头顶:“你自己不会看么?”
“啊,不是百花小区啊,请问百花小区怎么走?”
“不知道。”大块头还是狠狠地盯着我。
我只好耸耸肩转身走了,早知道我就摘掉墨镜直接走进去,大块头未必会拦我。不过也没关系,地摊骗子一定还会出来的,因为他们要做“生意”,我只要盯着大门口就行了。
在小区域附近逛了一圈,我更加放心了,小区不大,后门是关闭的,地摊骗子只能走大门出来。我的准备工作没有做好,没有买望远镜,现在在远处盯着很不方便,靠近了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这个新工作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做。
最后我选了大路边的公交车站,这儿看不到小区门口,但可以看到小路出来的路口,地摊骗子要坐车出门的话,必须从这儿走出来。最重要的是这儿安全,不论站在这里多久,都不会有人起疑。
从上午十点左右一直等到中午,地摊骗子没有出现,我又饿又渴,跑到一家食杂店买了一块面包和一瓶矿泉水,继续在连站盯着。
虽然已经是秋天,午后的太阳还是很毒,典型的秋老虎。地摊骗子一直没有出现,我一身大汗,好不烦躁,可是为了抓骗子,只能极力忍耐着,等我抓到他的时候要他好看!
整整一个下午过去了,地摊骗子还是没有出现,也许他今天骗到手了一大笔钱,几天都不出门了,我在这里活受罪。但是现在放弃,前面的辛苦就白费了,还有可能他今晚就搬家了,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咬紧牙关,继续啃面包,继续等,无论如何等到晚上十点。如果十点钟他还没有出动,今天就不会出门了,我可以明天早上再来。
等啊等,眼看就快十点了,我的耐心也完全耗尽,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时最后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刚好在这时有一个人出来了,看起来很像地摊骗子,于是我上了车,叫司机稍等。
那人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车灯打在他身上时,我看清楚了,果然是地摊骗子!我长长吐了一口气,功夫不负有心人,总于让我等到了!
“师父,调头跟着那辆车。”我兴奋地对司机说。
司机疑惑地望了我一眼,然后眼光扫过前方的报警按钮。我急忙说:“我是私家侦探,帮一个富婆盯着那个男的,麻烦你跟着他,但不要跟太近。”
司机作恍然大悟状,立即开车,然后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话跟我聊有关包养和出轨的话题,说个没完很多出租车司机都有这个毛病,话多。
跟了不到十分钟,前面的出租车进入一条小路,我怕错失良机,只能冒险叫司机跟紧靠近。这里已经算是郊区,大多是村民自建的房子,一条水泥路坑坑洼洼,路灯昏暗并且有许多是不会亮的。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偶然经过的车辆,这样跟下去很容易被地摊骗子发现。
我很疑惑,地摊骗子空着手,一个人半夜跑到乡下村庄来干什么?
跟了近十分钟,前面的出租车终于停下来了,我示意司机继续前进,以免引起怀疑。好在乡下小路拐弯多,再走十几米拐了个弯后面的人就看不到了,我丢了一百块钱给司机,没等他找钱就跳下车往回跑。
我走到小巷口时,看到有一个身影进入一栋民宅的侧门,一进去门又关上了。路灯照不到里面,我不能确定进去的是地摊骗子,但这儿非常安静,没有其他路过的人了,应该就是他。
这栋民宅面向大路的这一边是个店面,挂了个牌子,是个私人诊所,已经关门了。地摊骗子半夜鬼鬼祟祟跑到这儿来,难道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
第十章 陷入绝地
我放轻脚步往小巷里面走,靠近了那个小门,里面没有灯光透出,也没有声音。要不是刚才亲眼看到有人走进去,谁能想到里面有人在?
这里离市中心直线距离可能只有十几公里,但却像是两个世界,才十点多就没有人走动,安静得出奇。天空虽然晴朗,却有一层阴霾,下弦月也还没有升起,无星无月,仅有外面路上的路灯发出不太亮的光芒,小巷深处黑得连自己的手掌都看不清。
我感觉这儿有些阴冷,气息有点不对劲,但这种感觉不是很明显,可能是这儿**静太黑暗造成的。
我有些为难,继续在外面等下去不是办法,敲门进去抓人也不太妥当,谁知道地摊骗子跟这一家人是什么关系?报警的话,会不会小题大做了?
我迟疑了一会儿,外面大路上灯光一闪,传来汽车的声音,一辆车子驰过来了。我以为是过路的车,不料车子拐到了对面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从车里钻出一个人,走向我这一边。
不会刚好要到我这边吧?我急忙向后退,隐入路灯照不到的黑暗中。
对面走过来的人到达小巷口路灯最亮的地方,我感觉他很像骗了徐广利的人!由于距离较远路灯也不够了亮,我没有看清楚他的五官,但大体的脸型能看出来,身高、体型也跟徐广利描述的差不多。
那人毫不犹豫走进了小巷子,来到小门前,左右一扫视,拿出手机按了几下,不过三五秒钟小门就打开了,那人迅速闪了进去,门立即关上,至始至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的心“”狂跳,兴奋不已,所有疲惫一扫而空。假如这个人就是骗了徐广利的古董骗子,现在他与地摊骗子走进了同一个地方,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这儿是骗子的老巢!即使这个家伙不是骗了徐广利的人,鬼鬼祟祟跑到这儿来也不是好东西,这栋屋子里面一定有古怪。
现在必须报警了,我拿出了手机,正想点亮屏幕,又有一个人步行拐进了小巷。我是听到他的脚步声才发现的,抬头看时他已经背对着灯光,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但他也像前面的两个人一样,在门口按了几下手机,进屋去了。
看来这儿不仅是骗子窝,正好在聚会,才会有这么多人短时间内到达,现在报警真的可以一网打尽了!我再往后退,点亮手机屏幕,按了110三个数字,手指按向拨出键时,突然想到我有贾曲的手机号码,直接找他更好。打110东问西问,一时之间说不清楚,也不知道他们多久能赶到,要是被骗子们跑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论办什么事,有熟人肯定是先找熟人。
我立即从拨打记录中找到贾曲的号码,拨出,几秒钟后就接通了,传来贾曲的声音:“你好,有事吗?”
“我找到骗子的老巢了,亲眼看到好几个骗子进去,你快带人过来!”我按捺着兴奋低声说,心里特别有成就感。
“啊……在哪里?”贾曲的声音有些异样,大概也有些兴奋过头了。
我把地点详细说了一遍,这栋屋子的大门口挂有某某诊所的名字,应该很容易找到。我担心他经验不足,特地交代了一声:“这是难得的好机会,立即报告你能联系上的最高领导,多派一些人来,不要鸣警笛,车子不要靠太近,全面包围了再动手。”
“好,好,这些我知道……你人在哪里?”
“我在侧门的小巷子里,等下我就封了他的侧门,到前面大路上等你们。”
贾曲焦急地说:“不,你留在原地不要动,千万不要惊动了他们,我们很快就到!”
我答应了他,掐断了通话。贾曲的话是有道理的,现在不宜轻举妄动,万一有骗子在附近放哨,或者屋里的人可以看到外面情况,我靠近小门就会被他们发现,那就前功尽弃了。
我收了手机开始观察四周,这是一条只有两米宽的小巷,骗子们进去的屋子在路口,高五层。我所在的地方左右两侧都是很高的砖墙,向上望隐约可以看到飞檐斗拱,是那种古代建筑。我明白了,附近都是有上百年历史的旧宅,现在已经空置没人住,所以才会这么安静和黑暗。这种旧宅一般都是以前当官的人,或者大家族中的富豪所建,传了几代之后都是几十人甚至几百人共同拥有,因为是祖宗留下的不能拆也不能卖,也不便改建,结果就空置了。
过了约四五分钟,前面的小门处闪出了两条人影,我吃了一惊,难道骗子们聚会结束要离开了?没想到那两个人不是向外走,反而向我这边走来,我心里一咯噔,有些不对头啊!
我只犹豫了不到两秒钟,转身急走,那两个人在亮的地方,我在暗的地方,他们未必能看到我。跑出十几米,到了拐角的地方,我感觉有东西向我袭来,急忙一闪身,却因为在快走之中停不住,只避开了头部,左肩头挨了一棍。
这一棍力量大得惊人,我感觉半边身体都被砸碎了,身体失去平衡跌倒,紧接着头部受到重击,剧痛伴随着眩晕,眼前金星乱闪,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渐渐恢复了意识,感觉后脑勺一阵阵剧痛,血管突突地跳,同时还有头晕和恶心的感觉。想了好一会儿,我才记起是头上被人敲了一棍子,左肩好像也被打了,不过肩头不是很痛,有些肿胀麻木的感觉,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我努力睁开眼睛,可是什么都没看到,眼前是绝对的黑暗,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来没有到过这么黑的地方。难道我是在做梦吗?或者是被人打残了,眼睛已经瞎了?我想揉眼睛,发现手动不了,用力挣扎了几下,才发现我被人绑在一根柱子上,不仅手脚反绑,胸前和大腿还有粗绳缠住。
我完全清醒了,我一定是被骗子打昏,然后绑在这里。可是骗子怎么知道我在外面,并且从巷子两头夹击我?我只给贾曲打过电话,才过几分钟就受到了袭击,这说明了什么?一股寒意从头顶直透脚底,只有一个可能:贾曲与骗子是一伙的,是他告诉骗子我在外面!
我极度愤怒,警察队伍里居然有这样的败类,跟骗子沆瀣一气。愤怒的同时我也很懊恼,我应该打110,不应该找贾曲。我以为熟人更好说话,实际上我一点都不了解他,不算什么熟人,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那么阳光帅气的年轻警察,居然会与骗子勾结,或者他本来就是个骗子。
愤怒和懊恼已经于事无补,现在我更应该担忧自己的小命。骗子们如果够心狠手辣,就会杀了我灭口,除了贾曲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人来救我。
再试着挣扎了几下,没有一点儿松动,他们把我绑得非常牢固,不可能挣脱。与我亲密接触的柱子冰冷坚硬,是一根很大的石柱,更不可能弄断。我既惶恐又沮丧,这次怕是要小命难保了,就我这点本事还想抓骗子,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出师未捷身先死,死了都没人知道,家里亲人怕是永远等不到我回去了。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涌上心头,加上头痛头晕,我感觉整个脑袋都要裂开了。好不容易我才冷静下来,只要还没死,我就有活命的机会,现在一定要镇定,不能慌乱,越慌就越糟糕。这里没有一点儿光线,空气闷浊并且有很压抑的感觉,应该是一个地下室,大声叫喊估计也没用,否则他们早就堵上我的嘴了。
在完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用眼睛是看不到东西的。我想到了几个月前被女鬼缠着的时候,似梦非梦,似醒非醒,没有睁开眼睛也可以看到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那应该是一种精神感应,如果我现在还能做到,就可以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我闭上了眼睛,尽可能平静心情,集中精神去感应附近的情况。闭上眼睛也是一片漆黑,我“看”不到任何东西,实际上我没有那种能力,被女鬼控制时,可能我是通过它的某种能力才能感知身边的情况,现在我不可能去找个女鬼来帮忙。
想到女鬼,我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似乎又回到了那天晚上在荔湾广场的地下停车场,气氛变得阴森诡异,一阵阵阴冷气息向我涌来。我努力想要看清黑暗中躲着什么,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在向黑暗深处前进,无边黑暗中显示出一个小小的人影,静静地站在那儿。
那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身高只有七八十厘米,光头,穿着红色的古代斜襟衣服,很像是小和尚。他胖嘟嘟白嫩嫩,五官端庄清秀,如同粉雕玉琢般可爱,但是一双眼睛却非常奇怪,漆黑像是无底的深洞,没有一点眼白,好像很纯真,又好像很邪恶。我情不自禁望向他眼内深处,立即感觉整个人陷了进去,如同陷入无底深渊,可怕的怨念与阴邪气息把我冻僵了,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