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抢占狗窝
我印象中的周蔚，每天吃吃喝喝玩女人，骑马射箭摇色子，这是他擅长的，哪怕是在处理政务，也是心不在焉，一副欠揍的模样。
而现在我看到的这个周蔚好像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他坐在案边，埋头专研着案上的奏章甚至都没有察觉到我走进来。
他的眉头紧皱，眼睛紧紧盯着奏折似在冥思苦想，忽地提起笔，顿了一顿，又觉得哪里不对又把笔放下，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是我从没见过的样子。
我看他砚台里的墨已经不多了，立刻上前去替他研墨，他这才注意到我的出现，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了句：你来了。再没有其他的话语，也没有什么表情，又埋头继续钻研。
“皇上可用了早膳？”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忙完再吃。”他没有看我，提笔开始写了起来。
我不敢再多说话，只在旁边磨砚伺候着。
莫非周蔚改变了？在一夜之间？
我看着他从昨夜到今朝这样突然的转变有些茫然无措，也有些喜悦，就像一个家长看着一个顽劣的孩童成长了一样，毕竟他的改变有我很大一部分功劳。
而事实证明，周蔚确实变了。
他下令恢复了早朝，每天都会批阅各种奏章，当然他还是喜欢骑马射箭，酒和女人，但是难能可贵的是他居然学会了节制。
这天，我去给他端补汤回来，看到有个太监正代替我为他研磨，那小太监显然之前没有干过这个活，动作比较生疏，一个不小心就把那墨汁溅了出来，落在奏折上变成几个丑陋的黑点。
周蔚瞬间暴跳如雷：“你他娘的……”他抓住小太监的衣领单手就把他拎了起来，另一只拳头已经举了起来，对准了小太监的头。
我刚端汤回来恰好碰上这一幕，心想这周蔚一拳下去还不把人打傻了，我慌得手上一抖杯盏，一连发出自叮当的声响。
这声音惊动了周蔚，他立刻侧目瞄了我一眼，眼中的暴戾之气竟瞬间削弱了不少，反倒有些不自在。
他的拳头仍定在空中，突然长腿一抬，把小太监踹到地上，大骂了一声：“滚。”
我慢慢放下杯盏，心中无比诧异，他竟然是看到了我才放那小太监一马。难道在他心里我成为了好皇帝的监督者？
我走到他身边：“皇上喝汤。”
“不喝。”他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心烦的皱起眉，显然对于当好皇帝这件事，他有些腻烦了。
人都是这样，心血来潮时的激情是势不可挡的，甚至有上九天揽星月的决心。可是当激情一过，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甚至还会努力说服自己，在地上看萤火虫也差不多。
我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皇上，这天早晚有些凉了，你喝点汤补补身子。您忙着处理政务已经熬了一早晨，何不如下午出去逛一逛？”
他抬头看向我，眉头拧得更深了：“放着政务不管，出去闲逛像什么样子？”
“皇上，你是九五至尊，身体是最重要的，有句话叫劳逸结合。”我继续劝道。
“劳逸结合……也罢，朕就先依了你吧。”他显得有些不情愿。
我心里不禁偷笑，我还算比较了解他，我知道我说这样的话，完全是正中他的下怀，他就等着一个人给他一个台阶，既然他想要，我就给他，不然把他逼急了，只会适得其反。
其实跟他相处这么久，想要讨他欢心是很容易的，只不过很多时候很多事我不想做。
周蔚用完早膳之后就出门了，他并没有要求我陪同，似乎没有我在他能玩的更好。
而我难得有个空闲，我便放飞自我，胡吃海喝起来。
可以说现在这种生活状态已经非常好了，周蔚有了人性，我不用担惊受怕。而且在这皇宫里，我的地位也不低，没人敢欺负我。我一边慵懒的吐着甜葡萄籽，一边祈祷这种生活能持续的时间长一些。
如果说我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那就是兽宫里的这些女人们。她们仗着周蔚的恩宠，每天趾高气昂，比那些有名有姓的娘娘们还牛气，整天闲的蛋疼各种作妖。
举个例子，在这个时代，荔枝也像唐朝一样珍贵，需得快马加鞭的送来，多少个人和多少匹马流光了汗水才送到这宫里。她们可倒好，吃够了就扔到地上当泡踩，还比谁踩的多。
皇宫的司衣殿根本不够她们用，每个人又单独请来裁缝，给他们量身定做各种衣裳。他们似乎每天泡八遍澡，后花园的好几处花丛都快被他们揪秃了。
我一开始觉得他们在这皇宫里没有自由，走到这一步并非情愿，我还挺同情他们的，可这样看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算了，我劝自己，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周蔚的管家。爱怎么祸祸都是周蔚的，这一群败家老娘们是周蔚自己选择的。
直到黄昏时分周蔚才回来。
我早已经吩咐了御膳房准备了饭菜，见他回来了，刚想叫人开宴，他却对我摇了下头，伸手拉住我手臂就把我向外走。
我一下子懵了：“皇上，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把我推上了殿门前的辇轿里。
我一路懵，自己宽慰自己，跟他去就去管他是哪呢，总不至于害我！
出了兽宫，辇轿一路往南，拐过两条林荫小路，辇轿就停下了。
这就到了？
周蔚向我使了个眼色然后自顾自走了下去，我便也跟了下去。
下了辇轿，我顺着周蔚的目光转身看去，只见我身后竟然有一栋宫殿，虽然不大，可那样子实在精致美观，顿时让我眼前一亮，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套宫殿。
“怎么样？”周蔚看着我问道。
我连连点头：“好，太美了！”
“走！过去瞧瞧。”他顺着玉石路走向宫殿。
我跟在后面，一路欣赏着路两边的修剪整齐的奇花异草。
登上了台阶，他扶栏转头看我：“喜欢朕就送给你。”
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瞪着眼睛看着他，居然没说出来话。
他扫了眼木栏底下，说道：“本来是给黑将军的住的，谁知道它还住不惯，便宜你了。”
额……感情这是个狗窝啊！我说他怎么那么好心。唉，我都沦落到和一条狗抢地盘的地步了。
“不要算了。”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转身就要离开。
“不不不，皇上，奴婢是太高兴了，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皇上！”我嘻嘻地笑。
管他是不是狗窝呢，这么好的地方，就算跟一群狗打一架也值得了。
“你想要啦？”他一副漫不经心又无比欠揍的表情，“那你求朕啊？”
额！想给的是他，把我的胃口吊了起来，现在又让我求他，这样的人说他不是精神病，谁信呢。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我有求于人呢，我只好求道：“皇上，奴婢求你了，就把这……赏给奴婢吧。”我把狗窝两个字省去了，没敢说。
他突然冷笑一声，斜眼看我：“这就完了？”
我有些无语，还想要我怎么样？他故意难为我吧，我寻思了一下，对自己说不要了也罢，现在的房间虽然小了点，但是也住习惯了，何必惹这份气，他给不给我还不一定呢！
“奴婢笨嘴拙舌，不说也罢了。”我低下头。
他盯着底下的花草，半天没说话，半晌，忽然说了一句：“朕长得可美？”
我傻了好几秒，面对他期待的深情，我回答了一个字：“美。”
我不敢再多说话，生怕再多说一个字，或许会笑喷出来。
当然，周蔚并不丑，他是一款雄姿英发，桀骜不驯的类型，他嬉笑怒骂，眼角眉梢都是肆意跌宕的洒脱。
如果他是一个侠客，策马西风，快意恩仇，寻花问酒，放浪形骸，他将是活得最潇洒的一个。
如果他是一个将军，鼓声如雷，破关斩将，马革裹尸，立旗不败，他将是最出色的一个。
或者，哪怕他是个土匪，也是最有魅力的那一个。
只可惜都不是，他是个皇帝，一个最不该放飞自我的人，他却放得那么彻底，那么不亦乐乎。
所以我从没有把他和美放在一起，觉得他们之间的联系极其尴尬。
他似乎觉得我的回答不够深刻，想了一下，继续问：“那朕与穆王相比呢？”
嗯？怎么好不样儿的提到了穆王？非得跟他比干什么？我突然就想起了上学的时候学过的那篇文章：“吾与徐公孰美?”
话都问到了这里，我也不能不回答，毕竟有求于人，我只能违背良心回答道：“自然是您略胜一筹。”
你美，你美，你全家都美！
听我这样的回答，他似乎很满意，笑容一扩，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太明白他在笑什么，我夸了一句就值得他高兴成这样吗？我只能看着他笑，偶尔配合地干笑两声。
他笑够了，突然回头向着殿内的方向得意叫了一句：“你听清她说什么了吗？”
我立刻转头去看，心里一尬，殿内还有别人？
突然，我大脑中警铃大作，该不会是他？！天啊，越想越觉得是！
当我看见那个熟悉的颀长身影从雕金的殿门里出来时，我的脸上瞬间烧的通红……
077吃醋
“看来你这个师父在她心目中也不怎么样啊？”周蔚大笑着对穆王说道。
“他说的倒是实话。”穆王走出来是看了我一眼，脸上依旧挂着标志性的微笑，并没有特殊的表情，但我心里相当不舒服。
这俩人挺会玩儿啊，周蔚真是让人想不到，此情此景，我还能说什么呢。
然后这两个人便开始聊起了天，我就在旁边听着，聊着聊着周蔚居然突发奇想，竟然让穆王把这座宫殿画下来。
“你画技提高不如把这里画下来”
“臣弟愿意效劳。”
穆王让手下人去取来绘画的工具，在宫殿下面搭起画架，便开始画了起来，而台阶上面则是悠然而立的周蔚。
周蔚特意指着我说道：“把他也画下来。”说着把我向他旁边拉近一些。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如此尴尬，甚至不敢正眼看下面的穆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穆王的话逐渐完成了，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前站着穿着龙袍的皇帝和一个俊俏的小太监。
乍看之下，也没什么违和，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周蔚回宫前，让我当天就收拾东西搬进来，我也没有机会和穆王多说几句话，稀里糊涂就搬进了这原本是狗窝的宫殿。
周蔚说宫殿大了，看上去有些空，于是就赏了几个宫女太监来伺候我。这让我一下子都有些摸不清自己的身份了，我一个太监居然过得像主子似的。
渐渐的，我开始喜欢上这种生活了。每天拿着高薪，却不用干什么活，最多是蹲茶倒水，送个水果，大多数事情都是在吩咐别人做。
重要的是周蔚性情稳定了很多，不会对我动辄打骂，甚至有的宫人们让他不顺心了，他还会顾及我在场，稍微收敛一下情绪。
一种生活过习惯了，居然很害怕改变。其实我没有什么野心，像什么权顷朝野我根本没有想过。
只是让我一天天不用受气，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想见爱的人随时能见到，这已经是最佳状态了。
中秋节的前几天，按照惯例，帝王应该去皇家寺庙上香祈福的，但是周蔚根本就不属于惯例当中，所以这些年他从来没有遵循过所谓的规矩，而今年也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主动提出要去烧香拜佛。
除了护驾的队伍之外，他又找来穆王陪同。皇帝的那辆銮驾里共有三个人，周蔚，穆王以及我。
这种组合方式从前的我是很乐意接受的，不管周蔚对我存在多大威胁，只要有穆王在，我就觉得安心，可是自从周蔚转性以来，这可谓是谜之组合。我又想起来了那天他让穆王替我们画画，只觉得十分之尴尬。
皇帝出行并不是我想象当中的万人空巷，反而是一路走来的街道都被清空了，一路上安静的很。
但呼吸着宫外清新的空气，我还是隐隐觉得有些兴奋。
周蔚最近颁布了好几项为民造福的圣旨，一路上他指着那些正在建造中的慈善设施，一一相穆王介绍着，神情间都是骄傲之色。
可我注意到他明明是在向穆王介绍却时不时的看向我，似乎想要得到我的认可。
穆王那么敏锐，自然也注意到了，他顺着周蔚的目光看向我，三个眼神交汇的一瞬间显得格外莫名其妙。
没办法，我只能装作不知道，把头转相窗外，假装在认真的看沿途风景。
没想到他久久等不到我的回音，居然点了我的大名：“清扬，你觉得呢？”
我一愣，转头看过去只好连连点头应答道：“您说的自然是对的。”
他一听反倒有些急了：“本来就是对的，什么叫做朕说的就是对的！”
我只能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
周蔚白了我一眼，接着转头，从旁边的小桌子上拿出一盒糕点推到我面前：“赶紧吃点东西，该吃的时候你不吃。”
看到那一小盒点心，我明显感觉穆王和我一样，都愣了一下。这尼玛还是周蔚么？还是某条神经搭错了？被哪个仙家附体了？
这一把突如其来的暖，打的我措手不及啊！
早晨我就是考虑到今天三人行，可能会有点尴尬，于是发起愁来就不想吃早饭了，想不到他居然还记在心上了。
“想什么呢？吃啊！”周蔚在一旁催促道。
我连连道了两句谢谢，打开了点心盒子，发现竟然是我最喜欢的枣泥桃花酥。
不仅记得给我带点心，还偏巧不巧的选了我最爱的口味，我一口一口吃着，心里却忍不住心惊肉跳。
我偷偷瞄了眼穆王，他的头微偏望着马车外面，表情淡淡的，两缕细长的碎发伴着微风在他额前轻盈起舞。
他的表情始终是这样淡淡的，可是淡淡的和淡淡的也是有区别的，至少我能看得出来。他似乎有些不太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周蔚的表现让他往心里去了？
到了皇家寺庙脚下，需要等一段石阶山路才能进入到庙里面，身份有别，我不能与他们并肩而行，于是他们两个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
可是每走一段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总会下意识的回头看我一眼，确认有没有跟得上。
终于有一次，两个人一起回头看我，肩膀一下子就撞到了一起，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的眼睛，一瞬间都愣了，后面的我也傻了，呆呆的看着他们俩。
片刻过后，穆王风轻云淡地一笑：“也是为难清公公了，身子骨本就弱，却要追着我们俩。”
周蔚也点了点头，竟然对我说道：“你到前边去！”
我愣了：“啊？”
让我走在皇帝老子和王爷的前头？这是什么规矩？让旁人瞧见，都能扣我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了。
周蔚就是这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做派，但是穆王十分靠谱，他是不会同意的。
我刚想看穆王如何规劝，就听穆王说了一句：“如此也好。”
山间的清风瞬间把我吹得凌乱了，最后我只能越过他们身边，走在他们的前边。这下好了，他们都不用回头看我了。
皇家寺庙对于皇帝的到来无比重视，毕竟这是这位新皇帝的第一次。一切形式都异常的隆重，听禅诵经，烧香祈福。
我也跟着周蔚沾了光，能有幸在如此**的皇家寺庙里烧了一柱高香。
那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话轮不到我来说，我只求不远的将来，无论发生什么变故，我与穆王都能初心不负。
透过氤氲的烟气，我偷偷瞥了眼旁边的穆王，他正手举高香，双目微闭，虔诚的祈祷着。
我承认，我确实好奇他向佛说了什么？他的心愿里是否有我？可是这些问题他不主动说，我是不会问的。
上过香之后又在寺庙里用了一些清膳，稍作休息之后，我们又开始往回赶了。
回去的路上似乎都有些累了，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晃晃悠悠回到了皇宫内，日头已经偏西了。
今天一天舟车劳顿登山，又出了一身汗，周蔚一回到兽宫就直奔凝清池洗澡去了。
我吩咐好了人伺候他，就直接溜了出来一路快跑，向穆王离开的方向追去。
在离昭露殿不远的山石泉眼边我碰上了他，其实并不是我追上他的，而是他就驻足在泉眼边上，望着脚下翻涌的泉水愣愣的出神。
“奴婢参见穆王爷！”我在他身后不远处喊了一嗓子。
他迅速回头，看见是我慢慢的笑了出来。那笑容不深不浅，不喜不伤。
“你怎么来了？”他迈步向我走来。
“想来就来了。”我凝视着她的眼睛，问道：“王爷刚刚在发什么愣？莫非有什么心事？”
他思忖片刻答道：“倒没什么心事可言，只觉得今日这泉水与往日有所不同，故而逗留片刻。”
我越过他，向身后的泉眼瞄了几眼：“有什么不同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他微微摇了下头：“我也说不清。”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该不会是某人心境不同，非说其物不同吧！”
他轻笑了一下，指尖点了下我的额头：“那你倒说说，某人如何心境不同了？”
我认真的琢磨了一下，可是最后却只是走近他，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叹气说道：“同你，我也说不清。”
我的叹气声似乎让他的心情顿时压抑了，他单手轻抚着我的头，声音温和而宽容：“别多想了，其实这样是最好的，他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听了他这话，我的心里又温暖又难过，看来我没有猜错，他今天的情绪确实是因为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周蔚那些异常举动，在他的眼里，无一不是极大的危机。他也是个普通人，当然也会吃醋，而且这个看似完美无缺，俊逸若仙的男人，反倒比其他人更缺少安全感。
我伸手抱住他，用力的抱住，试图给他带来一些心理上的安慰。我偎在他怀抱里，说：“其实……”
他抚摸我后背的手，突然顿住了，似乎也很期待我会说什么。
我确实想要解释，说周蔚并不知道我是个女人，说周蔚对我的想法其实有些复杂，似乎远在爱情之外，成为了一种寄托。
就比如周蔚有意在我面前表现，无非是想得到我的赞赏，跟男女关系相比，这更像孩子努力想得到家长的认可一样。我是那个触发他改变的人，他就更倾向于让我见证他的良好改变……
可是这些话让我对穆王说，我却没有自信能说的明白，若是说的不清不楚，都还不如不说。
“其实，什么都不重要，除了你我。”我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点头淡笑，眼中却似有似无有一缕失望，仿佛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可是我相信以我们的感情，哪怕我什么都不解释，他依然会相信我。
难道我错了？
078所求唯你
我回去的时候，周蔚已经上床歇息了，他看我这么晚回来心里很不痛快，脸色阴沉着问我去哪里了？
我告诉他我去了穆王那里，为他取来一些新鲜的茶叶。当然，我撒谎是早有准备的，我拿起身边的茶叶给他看。
他见到之后，脸色稍有缓和，说道：“以后打发别人过去就行了，你也不嫌累！”
我只好挑一些好听的说：“为皇上效劳，奴婢怎么会累呢！”
“就你会说！”他刚转开眼神，忽然又瞪过来，说道：“以后不累也不许去！听见了没？”
我真是无语，这又是要想把我囚困起来了，可我却只能说：“奴婢遵命。”
他一边吃着瓜果，一边问我：“你今天向佛求了什么愿？”
我愣了一下你紧接着说道：“求皇上圣体安康，盛世太平。”
他毫不顾忌的切了一声，显然完全不相信，他接着说道：“朕不了解你？你能求这个？说实话！”
我有点惊讶，他居然还真算了解我的，可是我能说什么呢？能说我求佛保佑我和穆王白首不离？
我只好坚定的狡辩道：奴婢不敢撒谎，真的是求了皇上，只有皇上好了，奴婢才能好。”
周蔚豪放的吐出嘴里的西瓜籽，没有看我，只是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顿时傻眼了，他真是咬定了，我不会求这个，我想了想，最后只好妥协说道：“除了为皇上祈福，奴婢自然也有一些私心……”
说到这里，周蔚突然来了兴致，扭头看向我，等我继续说下去。
“皇上可不能治奴婢的罪……”
“说！”
“奴婢只是觉得兽宫的那些美女们行事太过张扬，期盼他们能收敛一些。”
“你向佛求这个？”他显然不太相信，像看精神病似的看着我。
我说：“除了这件事，奴婢没有其他可烦恼的了。况且奴婢实在没法子，她们向来目中无人，肆意妄为……”
他翘起嘴角不屑的一笑：“你就是蠢，这种事求佛还能比得上求朕么？！”
啊？我惊了一下，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他用手帕抹了下嘴角：“明日朕就将她们驱逐出宫。”
我大惊，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把这件事干得这么干脆利落，其实他是很宠这群女人的。不然她们也不会恃宠而骄，张狂到这种地步。
这几个女人似乎已经把周蔚摸透了知道她说钟爱的新鲜感他们便不断的给她新鲜的刺激，他们是这兽宫里住得最长久的一批了。
我担心周蔚是一时冲动，才会做这样的决定，哪天等他回过味儿来，又会把罪责怪在我的身上，于是我连忙说道：“皇上其实不用的，您只需要警告她们一声，她们自然会改的，何必这样大动干戈？”
“你不必说了，就这样。”他眼神点了西殿们的方向说道：“叫人来伺候朕浣洗吧，有些累了。”
难道周蔚是对她们也厌倦了，又想换一批新的？我一时间有些愣神。
周蔚不耐烦地喊了我一声：“你他娘……”
说到一半，他又意识到不对，故作于是清了一下嗓子，重新说道：“你寻思什么呢？还不快去。”
换洗完毕，周蔚躺在龙床上，我帮他盖上被子：“皇上好好休息，奴婢告退了。”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这个时候他突然说道：“你可知朕今日在佛前求了什么？”
我想了一下，问道：“难道不是家国和民生？”
他略微摇头：“有穆王求这些就够了，朕才不管。”
呦呵，他这么任性！
我也不禁有些好奇，于是问道：“那皇上求的是什么？”
他久久的凝视着我，宫灯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他此时的表情出乎寻常的沉静，甚至有些寥落。
半晌后，他终于开口说道：“朕所求……是你呀。”
幸亏我此时此刻手上没拿什么东西，否则被这惊吓的肯定会摔到地上，碎的八瓣儿不可。
这真是让我猝不及防，我尴尬的傻笑了一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
幸运的是，这一次周蔚竟然变得很讲道理，他没有非要我说什么也没有求得一个必要的答案，反倒对我说道：
“不管朕的愿望能否实现，朕都先圆你的心愿，明天一早你就去传旨吧，好了，朕要睡了，退下吧。”
从兽宫出来，我心里还懵懵的，这样的周蔚突然间让我有些不适应了。难道他遣散那些女人，只是为了我？我宁可不是这样，否则只会让我心里不舒服！
不过等到第二天，我看到那些女人接到圣旨时候的表情时，我就完全忘掉了一切心理负担，只有一个字：爽！
这些恃宠而骄，嚣张跋扈的女人似乎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他们以为用那些手段和方法降住了周蔚，就可以永保太平。
那你们首先不应该这样张扬才对，或者张扬也不该让我看到才对。
她们垂死挣扎，跪在我面前，痛苦流涕，请求我最后再见周蔚一眼，我神情淡漠的看着她们一张张哭得扭曲的花容月貌，一句话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这些女人并不聪明，她们只知道周蔚想要什么，却不知道他不想要什么。
去皇庙上香回来后的第三天，前朝又通过七云找到了我。
这一次铁离并没有出现，只有萧度一个人来见我，萧度的表情有些忧虑。他问我：“事情的进展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我摇头表示否定：“并没有。都很好。”
萧度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道：“那为何那狗皇帝最近的做派竟不断转好，在百姓间的影响也有所改善，这对我们没有好处，铁离夫人一直为这件事而苦恼。”
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抓着这件事不放，我笑了一下，看着萧度的眼睛，说道：“皇帝为什么一反常态，你们不知道？难道这还需要我向你们解释吗？”
萧度愣了一下，想了想问道：“公主的意思是说这都是按照您的意思办的？”
我故作高深的一笑：“不错，因为我在测试。”
我解释说道：“这皇帝以前坏事做绝，为了考验他有多听话，我自然要逼他去做他不想做的事，就比如前两天去寺庙上香，换成以前的他是断然不会做的，但是现在他做了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听我这样一说，萧度顿时豁然开朗，他脸上绽放出轻松的笑，不断的对我夸赞道：“公主果然英明。”
“只可惜！”我突然提高了音调，语气凌厉地叫道：“铁离夫人不但不解我苦心，还一再质疑我！”
萧度闻言顿时惶恐起来，立刻解释道。：“铁黎夫人绝没有质疑您，他只是太过于心急。”
我冷笑了一声：“他心急，他既然心急，那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我这边已经万事俱备，可他这东风要等到哪辈子才能刮起来？”
他听闻我这话，表情中出现了一丝疑惑，似乎有些不太理解的地方。
我突然想到，万事俱杯，只欠东风这个成语他们似乎是不知道的。看来这次拽词有些失败。
但萧度并不是愚笨之人，他虽然不理解片面的词语，但大概的意思已经完全领悟了，他立刻说道：“请公主放心，今日铁离夫人不得抽身前来，正是在筹备的紧要关头，照目前来看，已经基本准备就绪，行动之前，我们会用老办法请示公主。”
相比铁离夫人，萧度对我的忠诚度高出很多个点，今日铁离不在，正是我套话的好时机，果然刚刚被我这样一激，他就把实底都交待出来了。
果然铁犁那边基本上也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最后选择某一个良辰吉日，行动开始。而萧度口中所说，传递信息用的老办法，无非就是七云。
萧度这时从身上取出了一瓶药：“公主，想必你那瓶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这一瓶你务必收好。若是被那狗皇帝找到了这东西，我实在担心他会对公主痛下杀手。”
“放心吧，他若是杀了我，只能得到这一瓶药，若是善待我，我可以给他无数瓶药，这个帐他算的明白，关键是他现在已经离不开这药了。”
我的表情自信又阴险，自打穿越以来，我仿佛把自己所有的演员潜能都激发出来了，演的逼真处，甚至连自己都能唬过去。
萧度点了点头，手又继续伸向自己怀里，最终竟掏出来一条红色的绫带：“还有这个，公主收好。大战之日务必要将此红绫系在发间。”
“这是为何？”
“出战之前我会告知每一为将士，头系红领者乃是我天朝公主，将来的女皇，见之者宁可舍掉性命也必护其周全！”
他说话时，眼睛里那股子赤胆忠诚，就像两团燃烧的火焰，我深深被感染。
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萧将军有心了，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他无畏地摇了摇头：“臣死不足惜。”
以前我听到这种官方的话，总觉得是客套，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不过是哄听的人开心罢了。可是今天这句话从萧度的嘴里说出来，我竟然毫不怀疑。
但我也清楚的知道他这样不是为我，而是为了这个公主，为了他心中无可替代的前朝。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适应这个身份，也渐渐开始喜欢这些人，包括萧度，甚至包括曾经最看不惯的周蔚，可是他们却是不共存的，那场战争终究会来临。
079消失的姑娘
自从周蔚恢复早朝以来，他每日勤于朝政，我看得出来，他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处理国事的越来越顺手了。
当一个人放弃了自己的兴趣爱好，投身于另一种原本厌恶的事物，这是一种勇气，也是一种精神。
每天都没有政务挤压，所以早朝结束的很快，这一天像往常一样结束，可是周蔚却始终没有让我喊退朝，他正襟而坐，久久看着下面这些朝廷命官。
官员们不知所为，却也没人敢动，装着数百人的大殿上，一瞬间竟然鸦雀无声，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
仿佛过了很久，周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从前朕率性而为，有失帝王之准，即日起，朕决心励精图治，天地为证，尔等为鉴！”
周蔚的话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像钉子一样钉在我的心头，可能因为他的改变源于我，此刻听了他的话，我只觉得无比动容。
因为我确实看到了他的诚意，他不是说自己想做就做，某天累了就甩手不干了，他在群臣面前立下誓愿，这么多人作为见证，他完全不给自己留退路。
这一次，周蔚真的是认真了。
大殿内安静了一瞬，接着，大臣们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大声呼道：“吾皇万岁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说实话，周蔚确实是个很神奇的人物，他与穆王不同，穆王出现时就是我爱的样子，至始至终他都是我所欣赏的模样。
而周蔚总是不断刷新我对他的认识，憎恨，怜悯，钦佩……这么多复杂的情感混合在一起，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对他的看法，平生第一次碰上这样一个人。
夜晚，周蔚入睡以后，我回到我的狗窝宫殿，竟意外碰上穆王的亲信白寂在等我，他说穆王想找我过去探讨一下茶之道。
我在心里暗笑，这一听就是借口，哪有深更半夜去讨论什么茶道的。
我以为穆王会在昭露殿等我，可是白寂却引我去了御花园的宵音阁。
我刚登上宵音阁的楼梯，就听到上面传来琴音，只有他的琴与技才能发出这样动听的声音。
可是我越靠近，越发现这琴音似乎与往日不同，有些乱。我并不是很懂琴，但毕竟是学音乐的，对韵律还是十分敏感，难道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我终于登上了阁楼，秋天的夜风已经有了寒意，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坐卧在地，手指不断的抚弄琴弦，桌上放着两盏爱宫灯，旁边则是一套热腾腾茶盏。
他的手指灵活无比，跌宕起伏间完成了一曲动人的乐声。可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琴声与往日不同。
一曲弹罢，他起身像我走过来，随手拿起大扎椅背上的披风，给我披在身上。
我笑着问：“白寂说，你找我来讨论茶道？”
他笑了一下，在椅子上坐定，又示意我也过去坐。
我在他身边坐下，他侧头看着我的眼睛说道：“足以见得，这茶的魅力很大，这么晚了你也来赴约。”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那是当然。”我伸手环住他的手臂，头也靠了过去。只有在这夜深无人的时候，我才能肆无忌惮的跟他亲近。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依偎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半晌后，他才开口：“今日散朝后，朝臣们纷纷揣测，是什么让皇上有如此之大的转变，但我知道，是你，这种魅力是无可企及的。”
我们之间的话题一下子跨度这么大，让我有些震惊。难道他心里一直在想这件事？
我仿佛一下子想明白了，对于周蔚的转变感到紧张的可不止是前朝，他也不例外。那个与往日不同的琴音就是这个原因？
从暴君手中夺得政权的人是救世主，若从圣主手中夺得，那就是谋权篡位，这是有本质上的区别，对将来一统天下有着至深的影响。
可是我从没有想要改变周蔚，这种结果完全是无意为之，如今这样的局势同样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的头离开了他的肩膀，说道：“对于皇上，与其说是改变，倒不如说是觉醒，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
不管他信不信，我都要表明我的心迹。我不能让他觉得我的心有动摇，确确实实的，我从来没想过下双赌注，从始至终，成也是他，败也是他。
“我有时总在想，你来自哪里？经历过什么？”他突然说道。
我猛地心头一惊，他会这么说显然是他觉得我和大部分人有着某种明显的差别，他才会觉得我来自某些不同寻常的地方，经历了难以想象的事。
其实对他来说也确实如此，我来自21世纪，经历了那个世纪的变迁与世故，在21世纪我可能是千千万万人中很普通的一个，但与这个时代的女孩子相比，我确实独特而奇怪。
事情的真相我说不得，却又不想骗他，我只能保持沉默。
他是那种极其聪明的人，他不会逼问一个结果，因为他知道，只要对方不想说逼问而来的答案是没有意义的，无非是逃避和欺骗两种结果。
终于，他转移了话题：“好久没唱歌了，唱一首给我听吧。”
我愣了一下：“好。”我起身向扶栏走了几步路，望着下面星星点点的灯火，想了想便唱道：
“赢只赢胜负，输却输陌路……天下权醉卧，醒方觉影独，不愿上高阁，纵花期将误，是谁无心调，一曲周郎顾……”
他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半晌，都没回过神儿来，最后问我道：“这是什么歌……”
“你喜欢听？”
他竟然沉默了，良久才答：“作词不好。”
我笑了笑：“此歌美在曲不在词。”
“赢只赢胜负，输却输陌路……天下权醉卧，醒方觉影独”确实有过于伤感之处，只是没想到他却这样敏感。
“那你哪天改了词，我重新给你唱。”我走到他身边，从后面抱住她。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不，这词……挺好。你再唱一遍可好？”
我摇头：“不好，不唱了。”
有的时候，也像他看不透我一样，我也参不透他，也许爱情本身就不是透明的，就像毛玻璃后面的世界，恍恍惚惚又神神秘秘。
他微微翘起嘴角一笑，提起茶壶到了两杯茶，说道：“也罢，那就来讨论茶道吧。”
他把一杯茶推到我面前，那茶是滚烫的，热腾腾的茶气被夜风吹得纤细而扭曲。
接下来我们竟然真的讨论起了茶，那原本在我认为是十分明显的借口……
风越来越紧，秋夜的寒意仿佛能吹进骨头里，他把我搂在怀里，紧紧拥着我肩膀，是那种认真的拥抱，仿佛用上了全部的心力。
只可惜，现在的我们除了这一壶茶也没有可说的了，那些讳莫如深的问题只能压在彼此的内心深处。
接下来的数天里我都在等着七云的消息，平时觉得一天天过得那么快，可现在心里压着事，觉得每一天都是煎熬。
这件事就像一颗定时**一样，我知道它一定会爆炸，但我不知道他是哪一天哪一刻，这才是最让人痛苦的。
一周以后，我似乎已经到了心理极限，我等不下去了，我决定去找找七云。
就算她现在没有得到消息，那至少也让她去萧度那边打听打听，至少再确定一下，别让我这样寝食难安，我都快成神经质了。
然而当我去找七云的时候，却出现让我始料未及的事情。
管事的大宫女十分确定的说道：“清公公，您不是已经把七云叫走了嘛！”
我震惊：“胡说！我最近什么时候来过！”
她说道：“不是您亲自来的，是您派人把七云叫走了。”
我心头一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他认真回想了一下，回答我道：“已经有四天了。”
我的心脏顿时一缩，心说这件事不妙，谁冒充我的人把七云骗走，已经四天活不见人，也七云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来传话的人是谁？还记得长什么样子吗？”我连忙问。
她冥思苦想了一阵儿，又找旁边的宫人们回忆，最后仍旧无果，她说：“当时正赶上是庆宁殿最忙的时辰，也没人多留意，而且又是你派来的人，任谁都会行个方便，七云直接就跟那人走了。”
我的心越来越慌了：“有没有七云的画像？”
她有些为难地说道：“宫人册上面应该会有，只是宫人册数量如山，恐怕……”
我怒瞪着眼睛，大声吼道：“那就去找，找不到就给我画！”
“早就说了七云是我妹妹，现在你们把人给我弄丢了，要是找不到，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我面目狰狞地指着他们说道。
“是是是，清公公，我等立刻去办。”见我发了火，他们不敢再推拖，立刻跑着去办。
当天下午，七云的画像就被下发到各宫内，寻找七云的计划正式启动。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整整一天，没有传来一点反馈的信息，七云这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080床边的人
得知七云消失已经过去两天了，这两天里，我真正做到了茶饭不思，也感觉不到饿，就觉得心口堵的慌。
一方面我对七云这个傻丫头是真的有感情的，她那么纯良无害，我真的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这样无缘无故消失，更让我无法接受。
另一方面就是七云作为中间人这件事，她知道的虽然不多，但在手中很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如果被有心人获取并且利用，那简直和我不看设想。
周蔚见我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急的不行，他说我：“以前也没听说你有这么个妹妹，现在突然人不就见了，你倒好急的魂都没了。”
周蔚也动用兵力在皇宫之内寻找，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是仍然找不到七云的半点踪影，除非她是离开了皇宫。
穆王得知这件事后，也赶了过来，周蔚看到了他，仿佛见到了救星，他对穆王说：“你来得正好，就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周蔚一甩袖子，气呼呼的坐到一边：“御膳房变着花样给他做菜，他什么也不爱吃，比太后都矫情！”
我有什么资本在皇帝面前耍大牌，于是我解释道：“奴婢不敢，这些菜奴婢都试了，只是是真的没胃口，多谢皇上一片好意。”
“你没胃口就不吃，就你那身子骨经得起……”周蔚说到这里，气的提了一口气，因为他这句话已经说过不下三次了，他憋着火看向穆王说道：“来，你来说他！骂他！”
穆王有些无奈的翘起嘴角苦笑了一下，他走到我面前，没有劝我吃饭却只问了一句：“你很看重这位妹妹？”
我迟疑了一下，点头。
“为何？”
我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我与她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如今她无缘无故消失，我怎能不难过？”
“你若当真在乎，就不该再害他……”
我奇怪的皱起眉：“奴婢不解穆王的意思……”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什么人会针对她呢，对方针对的无非是他背后的红人清公公，如今小宫女消失后，你便在宫内疯狂的寻找她，给敌人背后的讯息就是你十分在意她，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都十分乐意见到你现在的反应，反而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了宫女。”
我消化了一下他的话，觉得似乎在理：“那你觉得我应该装作不在乎？”
他重重点了下头。
“我应该装作不在乎，他们才会慌，才会漏出马脚……那万一他们伤害七云怎么办？！”我仍旧无法放心。
“不会的，相信我，没有人那么愚蠢。”他说完话目光点了下桌上的饭菜：“来，尝试一下。”
我木木点了点头：“我吃饭！……”我刚吃两口，又抬头看向旁边的宫人吩咐道：“传令下去，先别找七云了，又接着吃了起来。”
周蔚看到我吃饭，他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穆王，有些惊为天人的感觉。的确周蔚说的那些话是为我好，是良言劝说，可是只有穆王才懂得戳中我的要害。
这几天的夜里，我的睡眠总是断断续续，睡一会醒来之后，满脑子都是七云这件事，想一会又睡一会儿。
这天晚上半夜时候，我本来就没睡踏实，恍恍惚惚听见房间中什么声音，我便在床上翻了个身，转向外侧。
我正要继续睡觉，可我清晰的记着，刚刚无意中瞥到了什么东西，我立刻睁开眼，果然在我床边站着一个人影，他离我那么近，仿佛就在低头俯视着我。
我惊声大叫，滚缩到床的一角：“什么人，你是谁？”
“是我。”对方冷冷的回答了一声。
这个声音惊到我了，甚至让我以为我在做梦：
“七云？真的是你？你跑去哪儿了？我满世界的找你！”
我慢慢接近她，伸手想去拉他，可是我每靠近一点，她就向后退一步。我神经一紧，这个人不是七云！
灯！点灯！！
我光着脚跑到宫灯前，试了好几次，终于把灯点着了，我转过头再看七云。
没错，她是七云，那双黑亮的大眼睛老天只给了她一个人。只是今天这双眼睛并非像以前一样泛着春水一般清澈的光芒，此时是暗淡沉郁的。
七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阴沉的看着我，让我觉得心里发毛，这难道真的是我在做梦？我暗暗的掐了自己一下，那疼痛感异常真实。
不是做梦，难道七云被人下蛊了？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跟以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我没敢再靠近，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七云，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突然冷笑了一下，笑容有几分凄凉：“从前确实不认得，现在认得了……”
这一笑再加上她的话，都让我心里发慌，我追问道：“七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怎么了？”
他目光冷冷的看着我：“你还在装模作样，公主殿下！”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这是什么情况？她从哪知道的这些？
“七云，你消失这些天去哪儿了？这些话从哪听到的？胡言乱语你也信？！”
“你还在骗我？！”她忽地激动的大声叫了出来，眼泪瞬间一涌而出：“你们一直都在利用我害我，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帮你们传递消息，这是卖国之罪啊！”
我顿时哑口无言，眼眶也变得酸了，确实啊，我一直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可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她已经撇不清了。我们确实利用了她，也确实害了她，虽然我极其不愿意承认。
“七云……”我走向她，“你别胡思乱想，这一切你本来就从不知情，无论最后结局如何，我都会保你无事。”我拉住她的手。
他却一下甩开了我：“不要碰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骗我的还少么？……”
她悲伤的看着我，微红的双眸蓄满了眼泪，像断线的水晶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你是女人？”
我的心脏骤然一缩，像是要被人捏碎了一样疼，她的话我听明白了，我更加无法原谅我自己。
“你们完了，逃命去吧！”她冷冷说完这一句，转身就要往外走。
我赶紧抓住她：“你得告诉我，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到底是谁啊！？”
她用力甩开我，“我不会再卖国了！也不会再帮你！”她扭头瞪着我一字一句道：“我恨你。”
最后这三个字像是刀子一样插在我心口，我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她恨我……确实应该恨我，我确实没有真正衡量过这件事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影响，我有过顾虑，却从没有认真为她考虑过后路。
我陷入了深深地内心的谴责中，甚至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恨，而当我回过神来，却发现七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走了。
我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她知道的太多，这其中不知牵扯着多少人的性命。
而我现在还完全不知道那个背后的人是谁，一旦事情败露，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我想到这里立刻爬起来追了出去，今天的夜特别黑，仿佛天是阴着的完全看不到月亮，黑暗中只有隐隐的宫灯亮着，却照不清这偌大的皇城。
“七云！七云………”
我对着四周的黑暗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回答我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她又消失了。
或者说她躲起来了更恰当，一个人如果存心想躲起来，那么任凭别人挖地三尺也找他不到。
任凭我想破脑袋，我也想不到她能藏在哪里，这些天她见了谁？到底是谁，有这种通天的本事？把我们精心粉饰的秘密窥探的一清二楚。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呢？我是不是立刻跟前朝联系，告诉他们我这里出现了麻烦，不能让他们行动，否则必死无疑。
可是，之前都是通过七云跟他们联系，尽管我知道萧度就在宫中当差，我不是找不到他，只不过以我的身份查找一个人肯定会掀起不小的波澜，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找他们不是害他们嘛！
没准敌人只知道我的身份，并不知道萧度他们，他们放七云回来和我说这些，只是想让我乱了阵脚，若是现在找了他们没准就是中了敌人的计。
那我应该怎么办啊？我好害怕，心里慌得要命。
我想找穆王，对，我可以去找他，这个时候只有他能给我安全感！
这样想着，我便朝着昭露殿方向疯狂地跑起来！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我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什么也不要看，只一心想扑到他怀里。
我累得气喘吁吁，终于望见了昭露殿的大门，可我的脚步竟然慢慢停了下来。
我能去找他么，现在的我就像是一个病毒一样，靠近谁谁就会被牵累，黑暗中那双隐形的眼睛似乎在死死盯着我，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次呼吸和心跳。
我，总不能害他吧！他可是穆王啊！
我突然崩溃蹲下来，痛苦地哭起来，仿佛五脏六腑都抽搐在了一起，我该怎么办啊！
我该怎么办？！
081朝堂上的裹胸布
我经历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无助，为了不连累任何人，我只能选择自己承担，只记得夜里的风好冷，我哭得好累，独自一个人走回房间蒙起被子，逼迫自己睡觉。
我已经确实到了别无选择的地步，说得好听些是静观其变，实际上是，我已经丧失了一切主动权。
可是我的心理素质并不好，一夜未眠，第二天顶着两片黑眼圈陪周蔚上早朝，不停的想打哈欠，全程眼泪汪汪的。
就在早朝接近尾声的时候，我已经想好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床上睡觉，然而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这个时候，事态出现了意外。
一向话语不多的杜尚书忽然向前迈了一步，作启奏状说道：“皇上可还记得，不久前您让我们诸位做个见证，您决心励精图治，一心为国。而眼下正有个兴邦定国的机会。”
周蔚一听果然来了兴趣：“你说来听听。”
杜尚书不紧不慢地说道：“自古以来，叛国作乱者罪不容诛，而如今，皇上您身边竟出了一个这样的人，不知皇上应当作何处置？”
闻言我的心头猛的震了一下，抬头看向杜尚书，只见他一脸从容讪笑，我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却又害怕他继续说下去。
闻言周蔚也急了，脸色一变说道：“杜爱卿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你所指何人？”
杜尚书笑了笑，一脸谦谨的君子模样，缓缓抬头看向了我：“正是皇上身边的清公公。”
他说出我的一瞬间，我并没有太意外，似乎已在意料之中。我的目光与他相接，我毫不回避的与他对视了几秒，并没有说话。
反倒我身旁的周蔚冷哼了一声，指着我问杜尚书：“你说是他？”
“臣所言皆实。据清公公的宫人册记载，他本名李观，家住桓州蓝河乡李家村，家中有双亲和一弟，可是臣派人去查，他家人却说李观早年就已因病去世，坟头的早已是荒草丛生。派去之人又拿出清公公的画像与他们相认，他们皆言从未见过此人。”
说完了杜尚书又看向我：“关于此事不知清公公做何解释？”
我嘴角弯起一丝冷笑：“若不是存心想栽赃嫁祸，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去查我的底细？杜尚书，我敬你一心为主，你怎样污蔑我无所谓，但你胁迫我家人，我绝不容忍！”
他从容不迫地一笑：“清公公果然头脑灵活，口才了得，难怪深得皇上之心。”
我冷眼看着他，没再说话，这个杜尚书平时很少发言，我对他不太熟悉，但至少没结下过梁子，更没在他面前有过任何值得他注意的漏洞，他到底凭什么怀疑上我了？难道骗走七云的人就是他？
我隐隐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他应该不是终点，背后很可能另有其人。
周蔚阴沉着脸，这个时候问道：“你不会只凭这一点吧，还有什么？一下子都说出来！”
“皇上英明，只凭这一点臣自然不敢妄下断言。这第二点，臣恳请皇上请人验明清公公的身子，之后您自然就清楚了，不过，臣建议请个大宫女来验合适些。”
我的心脏像是中了一锤，震的发疼。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虽然没直说我是个女人，但凡事长了脑子的都听得出来。
只听台下一片唏嘘声。
我仿佛一下子丧失了叫嚣的勇气，除非我有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否则验明正身这一关我必死无疑。
我不自觉地看向台下的穆王，他正站在高位的群臣当中，此时半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强迫自己稳住心神，不要再看他，免得让有心人注意到什么。
周蔚被杜尚书的话吓了一跳，但他并没信，他瞪着眼睛看杜尚书：“你的意思他是个女人？”
“请皇上验明正身。”杜尚书执意请求。
“朕倒希望如你所言……清扬，去！”
我犹豫了一下，刚要动，这个时候发现杜尚书像旁边使了个眼色，一个年长的宫女走了出来，作出了行礼领命的动作。
完了，看来他是早有准备，连宫女都事先安排好了，连收买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这样一来我就彻底现原形了，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我突然在周蔚面前跪了下来：“皇上，奴婢这残缺之躯……”我说到这里，没继续说下去，一是实在不知道怎么编这谎话，二是也不想完全断了自己的后路，万一我哪天我的身份败露，打脸的声音也不至于那么响。
可是，我的样子看在周蔚眼中他却有些受不了了，只见他看杜尚书的眼神又尖锐了几分，语气冰冷地说道：“你想验便验，不过今日之事，你若有一字为虚，朕必抄你满门！”
杜尚书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严重到了这等地步，甚至一招行错还有殃及家门的危险。他可能猜到了皇上会有心护我，可是这等毫不掩饰的袒护确实出乎意料。
周蔚太棒了！我心里稍稍平稳了一点，不管是谁，听到皇上说了这话心里都得有点数了，他再傻也不至于跟皇上硬碰硬，他就此收手倒也不算太坏，我不仅了解了敌人的方向，还获得了一个缓冲机会好想出对策。
可是，我怎么没想到，杜尚书惊恐过后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原本的神情：“臣谨记皇上的话。也请皇上到时候不要顾及情分手下留情才好。”
我顿时吓得浑身僵硬，完全来不及反应，周蔚这个时候向我使了个眼色，让我跟他们下去。
他倒十分有自信呢！
现在的我仿佛已经骑在了虎背上，进退两难，我跑不掉也无法退缩。
无助之时，我又忍不住看向穆王，却发现他还是像刚刚一样半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某块地砖，不知他如此出神在想什么？
我就这样被请了下去，来到殿后的房间里，那个大宫女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可，实际上每一言一语都是不容反驳的。
“清公公请您自行脱掉上衣，奴婢手没轻没重。”
我故意转移话题，东拉西扯的跟她聊天，我就想问出来杜尚书给了他什么好处，实在不行，我比他多十倍百倍都行。
可是这个大宫女完全不受诱惑，甚至对我的话也是充耳不闻，只一心想要脱我的衣服。
大宫女见我没有任何脱衣服的打算，是啊，我又没疯怎么可能让她看？
却没想到她最后等不急，说了一句：“清公公得罪了”，竟招来一群宫女，硬生生地把我衣裳~扒了！真的是硬生生地！
再次回到大殿之上，我可谓是灰头土脸。
胸前的裹胸布被他们扒了去，虽说我胸比较平，可是此时衣服穿的不算厚，再平也是有两座小山丘的，我只能含胸驼背，垂头丧脑走回到周蔚身边。
等到大宫女把我的裹胸布呈现在周蔚面前的时候，底下大臣们皆一片哗然，议论声此起彼伏。
我跪到了地上，这个时候我就像是一个人赃俱获的凶手，已经没有任何话可说了。
周蔚眉头紧锁，看着我又转眼看看那裹胸布，他竟然沉默了。
杜尚书见状，越发来了精神，他立即高谈阔论起来：“皇上，一名女子能以宦官身份浑水摸鱼数载，意图不轨，足以见得其背后必然有照应之人，臣已经……”
“清扬……”周蔚完全没有理会他说了什么，眼神一直看着我，这个时候突然叫了我一声。
我心头一颤，缓缓抬起目光与他对视：“奴婢在。”
“你说！”他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很期待我能解释出来什么。
我动了动嘴唇，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到了这种地步，不管我再编出什么理由都没有用，而且这一刻周蔚的眼神让我不想在骗他。
我最后只说道：“奴婢该死……”
这一瞬间，周蔚仿佛哪里被刺痛了，我看到他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
他缓缓挪开目光，不再看我，我注意到他此刻的眼神像是冰海一样丧失了所有的温度。
“朕输了……”从不认输的他今日当着百官的面说了这三个字。
他以前赌色子玩游戏也有输的时候，只是通常他都会暴跳如雷，不赢不结束，而这一次他出奇的安静，仿佛是输进了心里。
杜尚书继续说道：“皇上，请容臣相禀，臣不仅知道她是个女人，还知道她的身份。臣方才说她通敌叛国的罪名也决非诬陷。”
周蔚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臣的话难免有一面之词的嫌隙，于是臣找到了一位证人，皇上能否召他上来？”
周蔚面无表情，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听到证人，我第一个反应到的就是萧度，但是萧度的忠心不说比岳飞，那也差不了多少了，即使抓到他，他也不会把我供出来。
正因为如此，这个证人是萧度的可能性很小。但如果这个证人换成另外一个人，那我今天几乎就没有活命的可能了。
不久后，那个证人从殿门口刺眼的光芒里一点点走近，当我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时，我就知道今天我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