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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世奇谭全文阅读

作者:意外的草     镇世奇谭txt下载     镇世奇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策略(4)

    兴许这次去魇市也能打听到小林子的消息,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她是被魔王带走的,范希源咬紧了牙,一筹莫展。

    他在一棵大树下坐下,觉得浑身有些疲累,眼前影影绰绰的光斑有些迷幻。之前飞走的鸟又飞了回来,还带了另外一只鸟,在他面前蹦蹦跳跳,撒着欢的觅食。

    范希源看久了便看呆了。他忽然想起第一次与小林子见面时候的情形。

    那天应该是他收完工,在机房里看当天的拍摄素材,因为效果不太好,导演组的所有成员全部召集在机房里开会,他憋了一肚子邪火,正想着要从哪个岗位开骂。这个时候一个女人出现了,带着两个人热情洋溢的提着几袋子饮料水果零食走了进来,开口就是大家辛苦了,然后就开始给大家发东西。开会压抑的气氛一下就被冲淡了,他看着自己组员们居然开始眉开眼笑的分享送来的咖啡时,他更加愤怒了,将跟前的咖啡扔了出去,并大声质问对方是谁。那一刻整个机房都静止了,所有人都望着自己。就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女人居然微笑着把导演组的人全部请了出去,并且关上了门。他完全没有料到,当机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这个看上去有些婴儿肥的可爱女人,充分诠释了什么是凶神恶煞,什么是雷霆震怒,什么是河东狮吼。后来,听候在走廊里的同事传言,当时整栋楼都能听得见他们两个人近乎咆哮的交谈,都以为会打起来,却发现门被反锁了。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女人面带微笑的跟大家打招呼,并且热情的要邀请导演组吃宵夜,慰问大家为节目做出的努力,就像什么

    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就是他们的初次见面,他居然不知道她是谁,是那个部门的,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再后来,女人连着三天晚上都会带着一堆咖啡和零食找上门来和他进行歇斯底里的交谈,大家也形成了默契,自觉地关上门让他们好好交流。直到第五天,他知道了女人的名字叫林妙玲。

    也是那一天,她就变成了他的女朋友,就成了他的小林子。

    小林子就像个琢磨摸不透的迷,有时候像只温顺的猫,也会流泪;有时候又彪悍的像只母老虎……可能这就是恋爱中的女人吧,天气晴时喝水都会像蜜,乌云密布时就会雷电交加。

    范希源想着想着不自觉的流露出了笑意,似乎所有的烦恼都消失殆尽。

    他猛的一跃而起,冲着阳光用力伸了一个巨大的懒腰,被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充斥了全身,忍不住大吼了一声:“叶双,中午吃什么?”

    他的声音在茂密的树林里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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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双当然听见了。

    听见的时候正好将两尾穿好的鱼,放在火堆上烧烤。她转过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脸上露出了微笑。

    这个被预言为夜叉王的男子如同炙热的种子一样,落在她心里正一点一点的生根发芽,散发着让她感到安心的能量。就像待在哥哥叶奇身边一样,总能被意想不到的温暖所感动。

    可此刻,她无条件的听从了哥哥的托付守着范希

    源,置自己的哥哥于险境而不顾。

    但是很快,她又恢复到理性的状态。目前的处境绝不允许她长时间陷入感性的情绪之中。

    她捏上一点盐均匀的洒在鱼上,白色盐沫末顷刻间就被湿润的鱼身给吸收了。

    营救叶奇就目前的状况来说,风险实在太大了。

    这是理性分析得出的结论。

    在她面前没有更多的选择。暂时放弃哥哥叶奇,守着范希源直至彻底完成夜叉王的融合;接受范希源的建议,采取主动的措施去营救叶奇,这就会有暴露夜叉王身份的巨大风险,不仅辜负了叶奇的托付,自己也无法承担这个后果。

    而且,她还面临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范希源的成长速度太快了,正如她自己所说,过不了几天她将无法再训练范希源,给予他更多的支持;而自己对术法又完全不通,这对夜叉王的融合会是个巨大的障碍。如果掌握不了术法,又怎么能对抗实力强大的魔王?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破旧的册子,封面上是一团画的乱七八糟的黑线。这是叶奇《灭世之门》的诗集,里面总共十四首长诗,她几乎都能倒背如流,可里面根本就没有有关术法的任何提示。

    她不死心的又翻了翻,然后放弃了,揣回了怀里。

    她眉头紧锁。其实今天范希源不提要去营救叶奇的事情,自己也是要去一趟魇市的。魇市既然能够交易到到咒符,就应该有一些相关的术法的情报。

    只是这个魇市……

    想到这里,她喉咙有些发干。

归来(4)

    叶双的反应出乎三青的意料之外,按常理来说,女人都把自己的容貌看的都很重,别说是覆盖了半张脸的黑色胎记,哪怕有一点点瑕疵,心里都会有无数的变扭。叶双却一点都不在意。

    叶双脸上的黑色胎记确实不见了。

    “你不高兴吗?“三青很诧异。

    “高兴?为什么要高兴?“

    “因为黑色胎记没有了,你变好看了啊!“

    无论三青怎么说,叶双的枪也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范先生,你还打算带走吗?“叶双终止了关于没有胎记的话题。

    密室里又回到了寂静的时刻,只听得到范希源的呼噜声。

    三青想了想:“带他走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我想知道的答案已经有了。”

    “然后呢?”

    “然后……如果范先生真的如你所说是夜叉王,这对我来说也是好事。“

    “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啊?”三青笑了笑。

    咔的一声,枪的击锤已经拨上去了。

    三青动了。他在等这千钧一发的机会。

    单手拨动击锤的时候,枪口会有轻微的上抬,至少会有1秒钟的间隔顾及不了扣动扳机。

    三青的身体一侧,几乎在同时,他的左手搭在了叶双的右手腕上,然后利用重心往自己身上一带,双脚伸了出去顶在了叶双的脚,叶双瞬间丢掉了平衡,身体便压了下来。他的速度非常快,就在叶双压过来的一瞬间,手上一扣,腰腹一用力便将叶双压在了身下,左手已经锁住叶双的脖子。

    “我不喜欢别人用枪顶着我的头说话,这样让我有被侮辱的感觉。”三青笑了。

    “我也不喜欢别人压着我说话。”叶双面无表情,她的左手动了动。

    三青这才发现自己的腰间有锋利的感觉,叶双的利刃已经顶在自己的腰上。

    三青叹了口气:“你到底想要怎么怎么样?”

    “我只是想确认,你到底还是不是范先生的威胁。”

    三青想了想:“我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要背叛,我说我不是背叛,是为了我自己!”

    “就算你是为了自己,但并不妨碍你依然可以成为范先生的威胁!”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呢?”

    “我之前也已经说过了。”

    三青沉吟了一下:“你是说帮你找出内奸,再把你哥叶奇弄出来?”

    “当然!”

    “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秘密!

    “什么秘密?”

    “你想知道的秘密,或者说你想找的秘密!”

    这对三青来说是个巨大的诱惑,他当然想知道。他试图从叶双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可这个女人的眼睛里只有冰冷的坚定,之前的温柔荡然无存。她所知道的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或许她确实已经完完全全看穿了自己,一如之前,没有她,自己甚至至今仍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为自己而战!多么有趣的答案。

    三青的脸上又流露出兴奋的表情,几乎又要忍不住想要颤抖。

    “怎么样,你同意了?”

    三青松开了双手,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怎么找你?”

    叶双也站了起来,“十天后,我一定会来找你。”

    “为什么是十天?“三青笑了笑。

    叶双将手中的枪递还给他,认真的打量了一下他,“这身黑皮挺适合你的。”

    三青把枪接了过来插回腰里,“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自己怎么做。”

    叶双笑了。

    三青走了过来,想要用手捋一下叶双的头发,叶双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你笑比不笑的时候好看,”三青意会的笑了笑,“走了!”说完,转身便走了。

    叶双看着三青直至消失在视线里,好一阵才转过身来,对熟睡的范希源说:“范先生,他已经走了。”

    这时,范希源的呼噜声奇迹般没了,并且睁开了一只眼睛,俏皮的对着叶双笑:“叶双,你怎么知道我已经醒了?”

    叶双用头示意了三青离开的方向,“不止我,三青也一定知道您已经醒了。”

    范希源好奇的坐起身来。

    “刚才我和三青动手那么大的动静,还聊了那么久,您不可能还睡的着。”

    “有道理。”范希源点了点头。

    “三青之所以这么快离开,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您醒了的缘故。”

    “为什么?”范希源话锋一转,“不过,我也挺好奇,三青抓了你哥,你们俩关系怎么变这么好了?”

    叶双脸上一红,她当然知道范希源说的是在大欢喜哪里的一幕,自己和三青两人**着全身,还牵着手。

    于是,叶双便将范希源进入地下室之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范希源没表现出非常震惊,认认真真的听完了叶双的陈述。

    “照你这么说,三青这么快离开确实是有理由的。”范希源想了想。

    叶双点了点头:“您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大的原因是他自己。

    范希源没有说话。

    “在鹿都,不,是在整个冥世,每个魂灵的存在都是毫无意义的。死,没有可能;生,更没有希望;在魔王的统治下,如果说想要想活的有意义,就只能遵从为其服务,至少还能找到不死不活的理由,就像三青,他就是”,叶双顿了顿,“三青在没有找到自己之前,耻辱感是他忠诚的表现,因为那是他唯一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一旦他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去求证。”

    “你的意思是?”

    “他一定会想办法再次回到魔王的身边,去确定一些事情,重新评估和定义自己的价值!”

    叶双斩钉截铁的表情,让范希源有些诧异,再次颠覆掉了之前对她的印象。

    范希源看着叶双,突然想起了什么,“叶双,你脸上的黑色胎记没了!”

    叶双愣了一下,她完全没有料到范希源会说这种话,他是在打岔吗?

    “我说怎么感觉你变了,原来是脸上的黑色胎记没了,漂亮多了!你怎么做到的?还是说之前只是你的伪装?“范希源哈哈大笑起来。

    叶双脸上飞上了一片红晕,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没了黑色的胎记,亲吻范希源的那一幕,她又怎么会忘了。

    “对了,叶双,我看方雨……我看三青应该很喜欢你才对。“范希源看叶双的反应,心里有了戏弄的念头,哈哈大笑。

    叶双娇羞的表情变了变,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范先生,我哥给您的东西,您收好了吗?“

    范希源的笑声立刻收了回来,小腹传递出一种舒适的感觉,让他脚底柔软。他走到崩坏的石像面前,此时的石像已经褪去了黑色,而是变成了普通地石灰色。他用手摸了摸上面粗糙的裂纹,这些裂纹就跟他在大欢喜里的肚子里一样,是一道道的深渊,是永远坠落不尽的深渊,永远在下坠,下坠,下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他看见了他。他一袭灰衣,就坐在一盏孤独的油灯前,手里还持着本书在细细的仿佛他的到来,打扰了他的雅静。

    他冲他微笑。他站起身来,抖落了满身的疲惫,将一杯温润的茶递给了他。让他品尝这千年以来的久别重逢。

    他紧紧地拥抱了他。没有语言,眉目间的感激胜过了千言万语,在一片金黄的温暖里,他融入了他,他变成了他。

    范希源拍去手中的灰尘,默默的看着叶双:“我回来了!“

    叶双咬紧了双唇,眼泪夺眶而出。

十五、觉悟(1)

    为了方便管理,鹿都市被划成了七个区域,第一区是行政区,第二区、第三区是贵族区,第四、第五、第六是平民区,第七区是虽然也是平民区,却也是放逐区,实际上就是犯了重罪的魂灵会被彻底镇魂,没有意识的丢弃在哪里。

    三青现在在第三区贵族区的一个顶级别苑里。这个别苑属于生前是一个金融大鳄的,现在是菊花商会的总裁,名字叫孙大义。

    这个别苑占地面积两千来个平方,前庭是个精致的日式花园,处处显露出简约清雅的品味。居住建筑共有三层,一层是会客的公共区域,二层是书房、休闲的区域,三楼是卧室安寝的地方。

    三青就站在二楼的休闲区,这里有一个可以看见前庭院花园的室内游泳池。这个本该荡漾着蓝色水波的泳池,此刻却被红色所侵染,用血池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孙大义肥胖的半截身体就漂浮在泳池里。

    “科长,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看,孙大义先生应该是昨天晚上死的。“一个粗壮的大个子黑衣警察跑了过来。

    在冥世还有真正能死的人吗?

    三青点了点头:“尚忠诚,叫人把人拖上来吧。“

    尚忠诚招呼了几个人,在别苑里找到了一根船桨,拍着水波,把孙大义给推到了岸边,然后把人拖了上来。

    三青看着孙大义的尸体明显是泡了一晚上,加上肚子里的内脏都被掏空了,形成了空腔,才飘在水里的。他不易察觉的吐了口气,谁料的到这个曾经风光无限,富可敌国的大金融家居然会被截胡到了不能转生的冥世,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被人弄死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这是他回到警察署后的第三天。

    三天前,他毫无顾忌的踏入了警察署,竟没有收到任何的人的阻挠,而扬言是接受了王指派的司马耀署长被镇魂成了贱灵,放逐到了第七区。关于他失踪的五日,也仅仅是打了份报告交了上去,说明了一下情况,王甚至都没有召见他。从署里通报的情况看,司马耀是公报私仇,以行动为名乘机要栽赃三青,最后导致范先生的抓捕行动失败,这事就算过去了。

    三青也没太在意,以他的性格过分的在意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是驱车去一趟第七区,专门看望了一下司马耀,顺便拆掉了他的一双腿。也只有这样才像三青做人做事的风格。

    三青要了根警棍,撩起了尸体的裂口,看了一会,眉头皱了起来:“他的家人在哪?”

    “只有一个门房老头,正在做笔录。”

    “去,把老头叫过来。”三青不再理会,继续用警棍翻看尸体的其他地方。

    不一会,尚忠诚拖着一个老头一路小跑了过来。

    三青看了看老头,干干瘦瘦像根竹竿,脸上布满了老年斑。里面穿了件方格的灰色衬衣,外面是一件黑色的针织开衫,看上去已经很旧了,却也干净体面。

    “他们家什么情况?”三青走到一边,把尸体的位置让了出来。

    老头瞟了一眼尸体,把头转过来看着三青说:“警察先生,孙先生家除了太太和少爷,还有三个佣人,这别苑就六个人。”

    “算上你自己了吗?”

    “对对对,算上我一共是七个人!”老头有点慌,“我只负责看门,平常院子我都很少进来,吃饭都是佣人送?”

    “我进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

    “科长,您来的时候,我这边正好安排他在做笔录。”尚忠诚在旁边补充。

    三青有意无意的看了尚忠

    诚一眼,尚忠诚立马闭上了嘴。

    “那你住哪啊?”

    “门房,门房里有单独的房间!”

    “平常来的人多吗?”

    “孙先生平常的访客并不多,这些都有记录的。”

    尚忠诚将一个访客记录薄递了过来,三青接过来翻了翻,确实不多。

    “可能是孙先生经常不在家吧。”

    “什么意思?”三青合上本子,递还给尚忠诚。

    “孙先生日常都是早出晚归,家里也就是太太,少爷也不怎么在家里,访客自然也就不多”,老头有点犹豫,毕竟是个看门房的佣人,说多了主家的闲话并不是什么好事。

    三青点了点头,已经失去问话的兴趣了,示意让老头离开。

    当老头就要转身走的时候,三青又叫住了他,“昨天晚上你就没听到什么动静吗?“

    老头打了个激灵,转过身跪在了地上,哆嗦着要哭出声来。

    尚忠诚见状就要上前,其他黑衣警察也围了过来,被三青拦住了。

    “昨天晚上,孙先生回来以后,我……我就自己偷着喝了几杯酒就睡着了,我是真的什么也没听见啊……我,我发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跟我没有一点关系……“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要死要活的。

    “你为什么要等孙先生回来以后才喝酒?“

    “孙先生通常回来以后就不会再出门,也从来不会有访客,也用不着开门关门,所以……“老头支支吾吾,”我也就两三回这样,就两三回啊!“

    三青想了想,让人把老头带了下去。

    尚忠诚忍不住问:“科长,您为什么不问啊?“

    “问什么?“

    “孙大义的家人去哪了?“

    三青笑了笑,看着眼前的傻大个,“是匿名报案吧?“

    “是……是匿名报案,您怎么知道?“

    “按这个老头的说法,他几乎不踏足院内,加上昨天晚上又喝了酒,他根本就不知道别苑里面发生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去报案;另外一种可能,他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因为某种原因,只能选择匿名报案。“

    “可,可这和问他家人去哪里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他已经把答案告诉你了,又何必再问“,三青的眼睛里突然浮现出一种笑意,一种猫捉老鼠的笑意,”可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就更没有必要再问。“

    尚忠诚还是不太理解,三青指了指楼上,“楼上搜了吗?“

    “还没有,人手不够,现在一楼和二楼还没搜完。“

    三青笑了笑:“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孙大义的太太和三个佣人应该都死在楼上,而且死法都差不多。“

    “为什么?“

    “刚才老头不都说了嘛!“

    “什么意思?哪他儿子呢?“

    “门房老头也说了啊!“

    三青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在上楼了。他虽然嘴上说的很轻松,心里的疑虑却越重,他希望自己猜错了,这件事情或许已经不是死几个人这么简单。

    三楼的走廊很干净,西侧的书房、次卧和几个客房也一尘不染。三青带着尚忠诚来到了主卧的门口,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甜腥味。

    主卧的门是一扇左右的双开门,门把手上还镶着金边,不用想里面的豪华程度一定富丽堂皇,此刻却应该如同血腥的地狱一般。

    尚忠诚上前把门推开了——

    和三青预料的一眼,只不

    过更加血腥更加恶心。豪华宽敞的主卧室此刻就像一个巨大的绞肉机,血污、残肢断臂、内脏甩的到处都是,床上方的水晶吊灯上还挂着内脏,还有四颗头颅一字排开,对着大门的方向。

    三青几乎都要呕吐,尚忠诚已经趴在地上喷了。

    “尚忠诚,去把二楼的人叫上来,别慌!“

    三青皱着眉头,又喊了两声,尚忠诚才爬起来跑出去叫人。

    三青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根本没有余地,还是抬腿跨了进去。他本不必进去,从他看到现场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激情屠戮,有目的性,但泄愤的成分更多;一字排开的四颗头颅,看起来有些仪式感,其实只是凶手的恶趣味,并无太多意义;只是他需要确定一件事情,那件事情才是让他真正感兴趣的地方。

    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尚忠诚带着黑衣警察来了,然后就听见一阵呕吐声。

    三青皱了皱眉头,招呼尚忠诚拿了根警棍过来,他再次挑开了尸体的裂口,观察了一会,倒抽了一口冷气,“尚忠诚,叫人立即封锁现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踏入现场。另外,安排人把门房的老头控制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和他有任何的接触。你跟我走!“

    说完,三青转身便走了。

    尚忠诚和黑衣警察们交待了一下,也快步跟了出去。

    当尚忠诚赶到门口,三青已经坐在车里等了。

    三青一言不发一路疾驶,尚忠诚坐在副驾驶见他面色凝重,也不敢多嘴,默默地坐着。

    “尚忠诚,我需要你做几件事情。“三青终于开口说话了。

    “科长,您说。“尚忠诚从口袋里掏出本子和笔。

    “第一,你去监查科查一下最近三天,第四、第五、第六……包括第七区有没有贫民越域的记录,以及有没有从这四个区域带人入境的记录;这件事情,你要亲自去办,如果遇到阻碍也一定要想尽办法弄清楚。”

    尚忠诚嗯了一声,也没问。

    三青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本子收了过来,“这件事情可能会有危险,记在脑子里,别落下什么线索给别人。”

    尚忠诚愣了一下就笑了:“科长,在鹿都还有人敢动警察署的人?何况,我还是您的人……”见三青铁青着脸,立刻就点头说是。

    “第二,你安排几个人去查一下孙大义的儿子,哦,对了,他儿子叫什么?”

    尚忠诚用手指了指三青手上的本子,拿回了本子翻了翻,“孙大义的儿子叫孙登科。”

    “查孙登科的时候动静大一点,排场越大越好。”

    “明白!”尚忠诚意会的点点头。

    “还有……”三青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今天的报案情况是怎么样的?”

    “电话是我接的,是直接打到重案科的!”

    有意思。

    三青的嘴角又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不通过通勤科就直接报案到重案科还是头一回。

    “你也不问问就直接出警,还有没有点办案流程了?”

    “我一听说是金融大鳄孙大义……!”

    “今天的这起报案务必要控制在今天的出警人员范围之内,你明白了吗?“三青打断了尚忠诚的解释。

    尚忠诚愣住了:“科长,有这么严重嘛?“

    “严重?“三青冷笑了一声,”那里不是杀人现场!“

    “不是杀人现场?“尚忠诚惊到了。

    “根本就是进食场!“

觉悟(2)

    三青的车无视红绿灯一路飞驰,就跟他现在的心情是一样的。

    他心里非常清楚,从现场的尸体状况来看,除了孙大义之外,他们一家都是被集中进食的,大部分的内脏脏器均已不见,在**相对厚实的胸、臀、腿等部分啃咬的痕迹非常明显。这么大的进食量,应该不止一个人,至少是四个人以上;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在进食的时候突然分成了两个部分,孙大义被单独进食或者说是单独虐杀。

    就案件本身,案犯根本就不怕查,甚至是希望被查! 否则也不会主动打匿名电话到重案科直接报案。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魂灵之间相互蚕食都面临同样的结果——变异!

    变异了之后的魂灵将会彻底失控,成为冥世最为要命的存在。

    三青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这种情况一旦在鹿都蔓延开来,就是灭顶之灾。

    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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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青的车很快就达到了警察署。他叮嘱了尚忠诚几句便分开了。

    三青定了定神,他现在必须要去见一个人,这个人不到万不得已,自己是一定不会去见的,可事到如今,如果没有这个人的帮助,这件事恐怕也难有进展。

    警察署实际上是有三个部门实权部门掌控,主管治安行动的重案科,主管刑狱的镇魂科以及涉及大小公共安全的情报科。所谓的署长其实就是个摆设,离开任何一个部门都不会有任何作为。

    三青径直上了三楼,却在楼梯口停了下来。现在是上班时间,走廊里悄无声息,安静的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他感觉整个走廊是倾斜的,他必须要走到尽头才能进去,因为这一层楼进出只有一个门。他抬头看了一眼上方,上面的监控摄像头的指示灯是红色的,正对着自己。他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咽了口口水,向前走去。

    走廊里两侧都是墙,一个窗户都没有,却总感觉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他是**的,有人在窥探他的身体,研究他的五脏六腑;有人掰开了他的嘴,看他有几颗智齿;甚至有人在数着他的呼吸观察他瞳孔的变化……这种注视让他非常的不舒服。

    三青终于来到了门前。

    就在他想要敲门的时候,门自己打开了。

    三青并不感到意外,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个大到离谱的机房,四周是大大小小的服务器,地上甩满了各种颜色的数据线;正前方是一墙密密麻麻的显示屏,集成了很多即时的信息内容,这些内容很有趣。中间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台电脑。这种地方只能用简单、直接、高效来形容,就和拥有它的主人一样。

    房间里的空调冷气给的很足,三青把手插进了口袋。

    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递到了跟前。

    “喝杯咖啡吧。“

    咖啡里有烈性酒精的味道,三青接了过来。

    一个职业装女人从三青的身后转了出来,黑框眼镜也藏不住她媚眼如丝的情绪:“怎么,不想试试吗

    ?“

    三青望了一眼咖啡里飘着的泡沫,觉得自己就像这泡沫一样,随时都有被挤爆的危险。他抿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唇齿间不仅有咖啡本身的涩酸味,还有威士忌的甜味,回味悠长,但是传递出来的情绪却是来势汹涌的暧昧。

    职业装女人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好喝吗?”

    “九鸣科长……”三青清了清嗓子。

    职业装女人瞬间就失去了兴趣,放开了手,径直坐到了电脑前:“咖啡你也喝了,没事就走吧,不送!”

    三青端着咖啡看着她,这个女人就是这样,一句话不对付,说变脸就变脸,比翻书还快。

    “九鸣科长,我来是想请你帮忙!”

    九鸣看着面前的电脑,手上也没闲着:“每天来找我帮忙的人有很多!”

    “我的这件事情,只有九鸣科长才能做的到。”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这件事情关系到鹿都的公共安全……”

    “还有更新鲜的说法吗?”

    三青捏紧了咖啡杯,如果不能让这个女人满意,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三青喝了一大口咖啡,酒精在他的舌头上滚了一圈让他热血上涌,他笑了。

    “九鸣科长,今天是换了新的指甲油吗?”

    “我天天都在换。”

    “今天不一样。”

    “哦,有什么不一样?”九鸣举起手观察自己的指甲油,亮黑色。

    三青走过去半倚在办公桌上,将杯子放下,认真的看着她的指甲,“今天的指甲颜色就和这杯咖啡一样,看起来和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同,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

    九鸣好奇心被吊了起来。

    “咖啡本身的味道又涩又酸,可为什么又有那么多人喜欢呢?”

    “为什么?”

    “咖啡自身的不稳定性让它可以在不同的温度、水质,甚至不同的器皿中千变万化……”

    “这和我的指甲颜色有什么关系?”

    “黑色是普通的颜色,却偏偏是亮色的,这是一种等待别人发现,被人欣赏,被人捕获的状态,可它又偏偏涂抹在你的手指上……”三青的头已经低了下去,他们头的距离已经足够近了,“黑色却能要人的命,你可以随时变成猎人,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

    九鸣终于把头转了过来,双眸变的复杂,咬着嘴唇说:“想不到三青科长竟也是个懂风情有品位的人。”

    三青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目光并没有离开九鸣。

    “我记得很多年以前的情报科,好像还有十几个女科员吧?“

    “是啊,有我一个难道还不够吗?”九鸣悠悠的说。

    “当然”,三青顿了顿,“后来因为发生了某件事情,让你一怒之下裁撤了所有的科员,就剩你一个人独自管控这么庞大的情报科。”

    九鸣的脸上突然起了某种变化,似乎比较排斥这个话题。

    “据我所知,好像是因为你其中的一个姓曾的女科员感情出了问题

    ……”三青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捕获猎物的神色,“居然还惊动了王亲自来处理……”

    咣当一声,三青手中的咖啡杯被九鸣拍落在了地上,碎片和咖啡撒了一地。

    “三青科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九鸣此刻的表情已经变得非常的严厉,脸涨的通红。

    “当然!”

    三青见自己身上并没有溅到咖啡,便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俯下身来将掉在地上的杯子碎片一一捡起来放在纸巾上,动作很慢。

    三青绝对不是健硕的类型,脸色偏白,加上戴着眼镜,甚至有些显得瘦弱。九鸣看着三青蹲在地上捡碎片的样子有些入迷,身体发抖,竟突然有种想他能这么一直捡下去的念头。

    三青将收集好的碎片裹在一起扔在了纸篓里,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能让王亲自过问的事情好像不多,作为同事你不妨可以和我分享,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三青科长,你这可是对王的亵渎!”

    “你这么说就是承认了确有其事咯?”三青笑了笑,绕到九鸣的身后,双手搭在九鸣的肩膀上,拇指压在肩甲穴轻轻发力。

    一个人无论用语言如何掩饰,面不改色,可身体是诚实的,九鸣的肌肉紧绷,这是防御的状态。

    三青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事情隔得太久,我记不清了。”九鸣并没有想要挣脱的意思。

    “既然,这样我就讲个故事吧,就当我们闲谈好了。”

    九鸣闷哼了一声。

    “从前有一个姑娘出生低微,流落在平民窟,没有意外的话,她也就永远在在哪里自生自灭。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突然有一天,她遇到了此生最重要的一个人,一个来自贵族区的男人,他们相爱了……“

    “这个与我有什么关系?”九鸣打断了三青的故事。

    “别急,这才刚开始。”

    三青的手指很灵活,除了能精准的扣动扳机,也能推拿。他的手已经移到了九鸣的脖颈,这里是神经比较集中的地方,也是最容易疲劳的地方,他轻轻在颅骨的位置一推,酥麻的感觉让九鸣忍不住轻呢了一声。

    “根据鹿都的法规,一个平民如果想要留在贵族区,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为奴为仆,被贵族们收留;还有一种就是在鹿都的公职部门入职;为了让彼此的身份更加对等,那个男人于是想办法将女人安排进了警察署的情报科,也就是在你的部门任职。“

    “这个女人任职以后也算是兢兢业业,时间一长,你也没觉得没什么。可是有一天你偶然间发现其中一些机密档案被调阅的非常频繁,你便有了警觉,开始秘密调查这件事情,后来发现这个女人情绪上有很大的变化,于是找她谈话,谈话的内容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原来是与男人的感情出了问题。同样是女人的你,非常愤怒想要替这个女人去要个说法,当然,被女人谢绝了好意。可是,到了第二天女人并没有出现在情报科,到了第三天,却接到了王的电话……“

    三青闭上了嘴,因为自己的手已经被九鸣握住了。

觉悟(3)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九鸣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三青无声的笑了,他知道他的故事凑效了。

    “很简单,我想……“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九鸣身体转了过来,面若潮红,像只发情的猫一样看着他,双手握着三青的手不停地在自己的脸上摩梭。

    三青惊的退后了一步,像是被蛇咬了。

    九鸣顺势站起来,将自己紧紧贴在他的怀里,三青越是想要挣脱越是做不到。

    “九鸣科长,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这件事情……”

    “三青科长,你的手太棒了……”九鸣的声音近乎呻吟。

    “这件事情比你想象的更加严重,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好啊好啊,我帮你……”

    三青奋力甩开九鸣的纠缠,将九鸣推到椅子上,脑子里乱的很,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解开了制服的风纪扣。

    九鸣见状急忙站起身来想要脱掉外套。

    三青慌了,举起手来:“九鸣科长,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

    九鸣愣住了,“那你是什么意思?”

    三青清了清嗓子,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没事了,打扰了!”

    三青说完就快步离开。

    “你什么意思啊?我衣服都脱了,你说没事了!”九鸣在后面冲三青怒吼!

    三青听的脊背发凉,他无奈的关上门,快步离开。

    三青一口气走到大厅,看了看身后的楼梯,脸上露出了一丝寒意。虽然他没有从九鸣的口中直接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至少他可以肯定,有些事基本已经得到确认。但是这还不够,如果想要知道更多的真相,就还差一个机会。

    他想了想,折返了回去,上二楼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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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鸣看着三青离开之后,全身虚脱的跌坐在椅子上,眼睛里尽是慌乱的神色。

    关于那件事情,多年以来都像个噩梦一样天天缠绕着自己,她完全想不到一件时隔多年的旧事,会迫不及防的被三青翻出来,三青的目的是什么?

    九鸣抬起头,警察署的监控视频里清楚的看见三青就站在大厅的楼梯口短暂的停留后,又折返了二楼,他到底想干什么?

    九鸣拉开了自己的抽屉,上面压了几个厚厚的笔记本。她从最下面抽出来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本子,翻了翻,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夹缝中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折页来,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写着——“救救我”三个字。这三个字像是用眉笔在仓促之间写出来的。

    她咬着嘴唇,全身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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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时间似乎走的很慢,三青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太阳一点点西沉。

    鹿都的繁华在他的眼里却是一片废墟。自从接触了范希源和叶双以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但是要维持三青的形象,他就要必须时刻提醒自己。在虚妄和真实的夹缝中让他难以平复,现在的他就像个忽明忽暗的灯泡,是电压不稳还是灯丝出了问题,他以为自己想明白了—— 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又好像不都是!

    残阳斜至,他沐浴在血红的光里,寒意渐起。

    尚忠诚拿着文件夹,穿过开阔的办公室,来到了三青的身边。

    “科长。”

    三青扫了一眼尚忠诚的身后,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几个警员。

    尚忠诚意会的低声说:“科长,我先去的监查科,跟您猜想的差不多,查不到任何的出入信息,后来,我就跑到各个分区的关卡,以私人名义查到了一些信息,您看一下。”

    说完,把手中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三青拿在手里看了下,眉头皱了起来。

    “最近这三天,除了一些日常车辆来往之外,没什么异常。只是登记在菊花商会名下的运输车往返过第四区两次,第六区三次,一开始也没太注意,后来我留了个心眼问了一下,没想到往返的车辆都是同一辆车ld-1907。”

    三青又翻了翻,“为什么这些信息,在监查科里没有登记?”

    “这个……”尚忠诚有些为难。

    三青一想也是,以尚忠诚的级别和身份他也是查不到这一层的。

    “第五区和第七区呢?”

    “查不到”,尚忠诚显得有些恼火,“说起来我就来气,第五区和第七区的这帮人有点死心眼,有几个还是处了几年的朋友,不管怎么说都说不知道。”

    “朋友?你有朋友?”三青对朋友两个字既熟悉又陌生。

    “是啊,谁没有……”尚忠诚开始有些得意,但一想到三青的处事风格,脸色立刻就变了:“都是从前警察署招募警员的时候,一起提拔上来的平民窟的老相识,也算不上什么朋友!”

    三青盯着尚忠诚看了一会。尚忠诚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没有朋友,几天以前在他的心里只有王,王就是一切。

    “孙登科那边情况呢?“

    “按照您的吩咐,我这边安排了八个人大张旗鼓去了菊花商会,结果人不在,后来通过秘书在沉雁会所找到了他,带他走的时候挺热闹的。“尚忠诚补充说:”为了保密,现在就收押在地牢里,除了重案课的人没有人接触过他。“

    三青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现场那边呢?“

    “所有人都交待好了,消息都封锁了。“

    “好,今天晚上你再跑一趟现场,你守在那只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守着孙大义,看他什么时候返生!“三青从嘴角挤了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是!“尚忠诚转身离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科长,孙登科那边?“

    三青想了想:“先关着谁都不能见。我想好了就会去见他!“

    尚忠诚敬了个礼,转身离去。

    三青扫了一眼手里的文件就合上了,转过头去发现天已经擦黑了。

    今夜又会是个令人难忘的夜晚。他突然想起了白天在九鸣哪里喝

    的那杯咖啡,加了威士忌的咖啡,风味确实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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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兜了两圈了。

    三青跟着九鸣的车在市区里已经兜了两圈了,漫无目的。也许是开累了,九鸣的车通过了贵族二区的关卡,却没有直接驶向住宅区,而是驶过几个路口以后,拐进了一条小巷。

    三青把车停在了外面,步行走进了巷子。巷子里没有可行车的分岔口,一条道,只不过拐弯比较多。几盏昏暗的路灯孤零零的,稀松的亮着几户人家。凭着感觉走了不到二百米就看到了九鸣的车。车的斜对面有一个不太起眼的居酒屋,如果不是门口有一个红色的小灯箱,估计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

    名字就叫居酒屋。

    三青将自己藏在黑暗的角落里,等了十几分钟,没看到有人进去,便向居酒屋走去。

    居酒屋并不大,最多也就能容纳十来个人的样子,中间的鱼档,就一个师傅正悠闲的做着食物。三青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九鸣,此刻的九鸣神情有些落寞。

    三青走了过去在九鸣的身边坐了下来。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您要吃些什么?“

    九鸣的面前四个碟子:生鱼片、多春鱼、多春鱼、多春鱼。

    厨师拿了一个菜谱递给他,三青没接,“照这位小姐的一样来一份。“

    “好的!您稍等!”

    九鸣似乎早就知道三青会来,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三青似乎也没看见九鸣。

    三青从旁边拿了一套餐具,从九鸣的酒盅里倒了一杯,仰头饮下。清酒的口感就像水一样,平淡无奇。风情万种的九鸣,居然会选择这么清雅的地方喝没有回味的酒。

    三青也不客气,接连又喝了两杯,当他准备喝第四杯的时候,却发现已经空了。

    厨师微笑着又送了一盅过来。

    三青夹了条多春鱼咬了一口,鱼子饱满富有弹性,唇齿间满满的碳烤的香味,与清酒的清香混合在一起,自有一番风味。以前的三青不是个喜欢享受的人,简单是他的信条,食物便是食物,是能让他保持体力和精力的道具。此刻,他却非常享受食物给他的愉悦。

    九鸣终于忍不住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两个人便开始你一杯我一杯,不停的喝,多春鱼一份一份的接着吃。

    厨师始终和善的微笑,不停的为这两个奇怪的客人送上酒盅和多春鱼,很快他们两个人干掉了二十盅酒和十一份多春鱼,两份生鱼片却没人动过。

    直到九鸣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饱嗝,两个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厨师似乎也被感染了,从里屋拿出把三味线,径自弹了起来,音律虽然单调,但是和厨师夸张的唱腔结合在一起却也和谐。不知不觉中,在这个冷清的居酒屋里,居然有了一丝温暖的人气。

    是的,是人气。在鹿都这座没有希望,不生不死的世界,这一丝温暖的人气足以让人挺起胸膛,热泪盈眶。

    在厨师不知名的歌声里,九鸣吐着酒气喝下一杯清酒,淡淡的说:“她叫曾红,曾孙的曾,红色的红!”

觉悟(4)

    三青没有说话,他想静静的听,听这个背后藏着的另外一个故事。

    九鸣清楚的记得曾红走进情报科办公室的场景,那个时候的办公室还不是像现在一般冰冷没有人情味。曾红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穿着红色的风衣外套,脸也红扑扑的,笑起来就像一朵花。说话的时候,鼻子先会微微皱起,侨声细语,仿佛时刻都在害羞,即便是女人也会对她又怜又爱。九鸣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姑娘。她们很快就成了非常要好的同事、朋友、闺蜜。

    曾红来之前九鸣就已经接到了特别的招呼,但也仅仅知道曾红是某个贵族男人的未婚妻,来情报科入职也只是为了有一个可以留在贵族区的由头。毕竟对一个平民来说,即便是有贵族照拂,该要有的流程还是必须要走。

    九鸣毫不在意这些关系,她在意这个姑娘和她的爱情,她在意的是贵族与平民的童话故事,这对她来说近乎于梦幻。

    如果有一个深爱自己又不顾及身份悬殊的伴侣就是最大的幸福。

    她喜欢她,她羡慕她,也嫉妒她,也祝福她。

    她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然而,花盛极之时,距离枯萎凋谢也就不远了。

    曾红的婚期越来越近,她就像花一样,一天天在萎靡。九鸣关心她,希望她能在灰暗的世界里再次绽放耀眼的色彩。直到有一天,九鸣看到了曾红脖颈的颈椎处有两个触目惊心的针眼,她愤怒的质问想要知道真相,曾红眼睛里流露出的恐惧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那个下午,九鸣赶走了所有科员,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曾红就像只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无论九鸣怎么问,曾红都只字不语。当九鸣决定带着曾红去质问她的贵族未婚夫时,曾红推开了她,发疯似的跑了出去。

    第二天,曾红没有出现在情报科。

    她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救救我!”

    九鸣对曾红的贵族男未婚夫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她确切的住址,只知道她往返于贵族三区。于是,九鸣决定去找她。九鸣在贵族三区从白天找到了黑夜,她疯了一样的一遍一遍的找,她引以为豪的情报网就像凭空失效了一般,根本没有曾红的半点线索。她开着车没有目标的在第三区游荡,试图在下一个转角能遇上这个寄托着自己所有愿望的姑娘。

    那个夜晚比任何一晚都深沉,都要可怕。

    在一片寂静中,她被一个拖着沉重脚步的物体袭击了,她的车头就像块巧克力脆饼一样碎裂,她卡在座位上无法动弹。剧烈的脑震荡让她无法集中视力,然而歇斯底里的咆哮声让

    她瞬间清醒,那个物体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跟前,这是一个多么丑陋多么恶心的怪物啊,像一堆蠕动的内脏,它的头居然长在腹部,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干燥的就像晒干的甘蔗渣,怪物就这么看着她,什么也不做;她看着它,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竟认得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竟然在流泪。

    枪声响了,无数声枪响。

    子弹钻进了怪物的身体,喷射出恶心的粘液。怪物再次发出怒吼,向那些对它射击的人发疯的冲了过去。

    这是一个多么血腥,多么恶心的场面啊——怪物撕碎了他们的身体,喷洒他们的血液;他们用铁钩钩住它的身体,妄图捕获它,用利刃试图砍掉它的四肢防止它再次逃脱,一刀一刀又一刀……最后,怪物在最终倒下的那一刻,再次像她发出了咆哮,是绝望而又无助的咆哮!

    眼泪模糊了九鸣的双眼,她歇斯底里的嘶吼哭叫,想要拔出自己的被卡住的双腿,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带着夸张的防毒面具的人来到了她的跟前,把一支针管扎进了她的脖子……

    九鸣伤愈出院后,接到了一个电话,理由便是三青知道的那些说辞。

    再后来,九鸣对情报科进行了人员的大清理,从此情报科就只有她一个人。

    三青一口喝下杯中的清酒,用力从嘴里哈出一口酒气,突然觉得这酒后劲很足。

    “怎么样,我讲的这个故事好听吗?”九鸣涨红着脸,似笑非笑,眼眶闪烁。

    三青能说什么呢?

    他慢慢地倒上一杯酒,看着九鸣,一口饮下。

    九鸣看着他咯咯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九鸣笑的快直不起腰了:“你,你不是三青科长!”

    三青手中的杯子差点掉在地上,他若无其事的夹起一条多春鱼咬了一口,“我不是三青,那我又是谁?”

    “反正你不是三青科长就对了!”

    九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下一步踏空便扑在了三青的怀里,附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你准备好了吗?万劫不复的觉悟!”

    三青心头一震,一时无语。

    九鸣眯着眼,俏皮的用手指在他脸上刮了一下,挣扎着想要站直身体。

    三青扶着九鸣的双肩:“我只问一个问题。”

    九鸣摇摇头,将一个东西轻轻的塞在三青的怀里,踉跄地向门口走去。

    “要我送你吗?”三青站起身来。

    九鸣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先生,您放心,她不会有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厨师已经停

    止了歌唱。

    “她经常这样吗?”三青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

    “老顾客了,她一直这样。”厨师微笑着说,眼睛眯成两条缝。

    一个有心事的女人。

    三青不再说什么,九鸣塞给他的是一个纸团,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是用眉笔写着的三个字:救救我!

    “好像要下雨了吧?“厨师使劲吸了吸鼻子。

    三青向门口望去,透过门帘,外面就突然下起了大雨。

    “你的鼻子挺灵,这都能闻出来?“

    “眼睛看不见,就只能靠鼻子闻了。“厨师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很爽朗。

    “哦,你看不见?“三青有些不敢相信,从他进门,厨师都能准确的辨别他是男是女,还能将食物准确的放在他们的面前。

    厨师似乎猜出了他在想什么:“这并不奇怪,在你熟悉的地方,时间长了,有些事情不用眼睛看,也一定能感觉的到。“

    三青愣了一下,失笑了:“我请你喝一杯吧?“

    “谢谢,我不喝酒。“

    “你卖酒的不喝酒?“

    “不喝酒的就不能卖酒?“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三青从来没有这么笑过,他笑出了眼泪,这是第一次。

    三青认真的把纸叠好放进口袋。

    “老板,多少钱?“

    “不要钱!“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别人听我唱歌!“

    三青笑了笑。

    “再见!朋友!“

    “再见!朋友!“

    三青挺起胸膛,大步走了出去。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有些东西求而不得,当你不想的时候,突然就出现了。

    比如,朋友!

    大雨。倾盆大雨!

    大的像是无数的情绪被倾泻!

    三青不想躲,他走在雨里。他想让这瓢盆的大雨冲刷掉身上所有的血腥,然后睡一觉起来,是一个全新的自己。

    就在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想法。

    他警觉的前后望去,巷子里没有人!

    真的没有人吗?

    一道寒光扑面而来,目标是他的喉咙,又快又准又狠!

    酒已醒。

    三青的身体不退反进,向前滑了出去,同时,他的枪已经拔了出来。

    当他的枪怼在对方脑门上的时候,对方的匕首已经在等着他——还是他的喉咙。

    “是你?“三青忍不住叫了出来。

十六、变异(1)

    穿着黑色雨衣的叶双,手持长短刃,似笑非笑的看着三青。

    “三青科长,很有雅兴啊?“

    “这才第三天。“三青把枪收了起来。

    “范先生想要见你!“

    叶双收起利刃,转身向前走去。

    三青定了定神——范先生,涅槃重生后的男人,终于要见面了。

    他抬头看了天,无数的雨就像一根根棍子一样从而天降,他跟了上去。

    见面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小巷里的一个小二楼,距离居酒屋不过区区数十步。

    三青怀疑叶双是跟着他来的。

    这应该是被废弃的房子,楼道里灯都没有。墙上涂满了一些不知所谓的图案,地上还有一些来路不明的污物,气味实在不好受。

    宽大的雨衣将叶双裹得像一个黑色的木桶,看不出有任何的形体变化。三青跟在她后面,每走一步都觉得很踏实。

    上了二楼,只有一个门,叶双敲了三声,门内没有反应,她便推开门,把身体让了出来。

    三青走了进去,叶双跟在后面,轻轻的把门关上,站在门后就不再动。

    和三青猜测的一样,这就是一个废弃的房子。客厅里什么都没有,地上有丢弃的杂物,空气里有潮湿发霉的味道。里面的房间有亮光,三青回头看了看叶双,叶双像是没看见他一样,他笑了笑,转身向里面走去。

    三青一走进去就看见了范希源。

    范希源快步向他走了过来,微笑着抱紧了他,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到了多年的好友一样。

    “方……三青,好久不见!”

    三青原本想用最初见面的姿态来面对范希源,此刻却犹豫了。

    “哥们,衣服都湿透了,脱了吧,免得感冒。”

    哥们?

    三青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范希源见三青有些诧异,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笑:“行吧,过来吧,我们一块喝点。”说着,便拖着他往里面走。

    这是用两个破纸箱子搭成的桌子,上面点了两根蜡烛,居然还有两碟多春鱼和两盅清酒。

    没有地方可以坐。

    范希源倒了两杯酒,一杯给三青,一杯给自己。

    “来,哥们,为了重逢!”范希源自己先一饮而尽。

    “范先生,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三青并没有着急喝下杯中的酒,眼前的范希源与他初次见面的时候要少了些尖锐,多了些温和。

    “你还是叫我范希源吧,叫我范先生听着别扭。”范希源也不介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其实来见你之前,我就一直在想,要怎么叫你才比较好”,范希源的眼睛里闪着光,“不过说真的,还能再见到你,是真好!”

    有风钻了进来,把两个人的影子吹的有些晃动。

    “对于我是范先生这件事情,叶双应该和你说了一些,加上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也应该了解的比较多了。”

    三青没有否认,这三天他又重新仔细地翻阅了堆积在档案室有关范先生的资料,无非都是些有关反叛的内容,相比叶双告诉自己的那些和看到的那些简直不值一提。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范希源停顿了一下,“用你们的说法,我来自人世道!”

    三青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每个刚到冥世的魂灵都会说自己来自人世道。”

    “不”,范希源看着三青,几乎是用非常平淡的声音说出来的,“我是活着来到冥世的,是活生生的人。”

    三青看着范希源认真的表情,笑容僵在了脸上。

    烛光似乎抖得更厉害了。

    在冥世怎么可能会有活人?这绝无可能!

    “不久前,我和……我的一个朋友来到了这里,然后我就成了很多人认为的范先生,这一点在你的地牢里,我们也讨论过这个话题,只不过过程不太愉快。”

    “不久前是多久?”

    “就是不久。”范希源在这里确实无法准确的估算时间,说了也许会引导出错误的判断。

    三青紧紧的闭上嘴巴,范希源也许还有更大的秘密在等着他。

    “对于我是范先生的这件事情,我一直无法理解,难道在冥世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以至于大家错以为我就是,直到你们抓捕我那一天,我才明白过来……”范希源又喝下一杯,看着三青:“不过我也相信,我的那个朋友也和我一样,迟早他也会明白过来。”

    “你的朋友?”三青又一次听到朋友这两个字。

    范希源笑了笑:“是吧?这事没聊过,反正我已经认了这个朋友。”

    “你想听听范先生的秘密吗?”

    三青喝下了杯中的酒,努力克制着兴奋的情绪。

    范希源给三青续了一杯。

    “这个事我要好好捋一捋,说起来会有点复杂”范希源想了想:“这就像一个平行世界,在人世道的我叫范希源,职业是导演;在冥世的我别人叫我范先生,职业是……叛党头头。”

    说到这范希源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当他看见三青一脸冷峻的看着自己,觉得有点失态,咳嗽了一声,接着说:“你们之所以找不到范先生……是因为某种缘故,由于我的到来导致了冥世的我开始消亡奔溃,不得已将自己藏在了第七区,也就是上次你要抓捕我的那个地方。”

    “因为什么缘故?”

    “这个还不太清楚。“

    三青想了想:“冥世的你为什么会消亡奔溃?”

    ”在同一个空间里,两个我是不能共存的,“范希源沉吟了一下:”换句话说,对于人世道的我来说,我是生者;反之,在冥世的我就是死者。当生者和死者的两个我在一个世界里的时候,就像阴阳的两面,就必须合二为一,不能各自独立的存在……“

    “也就是说,现在的你身体里有两个人?“

    “对也不对”,范希源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见到了冥世的我,他并没有占据我的身体,在我的意识里又能感觉到他所拥有的学识、技能、情感……但是我又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还缺了些什么……也许是,我和自己相见的太晚,死者遗念受损了吧。“

    “那么……”三青咬了咬牙,“你就是传说中镇守三界的夜叉王了?”

    “我还在学习……”范希源有些犹豫,眉头紧锁。

    “学习?还要学习什么?”三青一口喝下杯中的酒,话里有讥

    笑的意味。

    “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夜叉王。”范希源看着摇曳的烛光,眉宇间似乎仍有很多疑惑。这个担子来的太重。太突然。太不知所以。对于随性惯了的范希源来说,这是天空中坠落的陨石。

    “镇压魔道、护卫生死轮回道、守住人世道不就该是夜叉王与生俱来的职责吗?”

    “因为夜叉王的不完整,身为死者的范先生在冥世只能作为引导着,希望唤醒更多的魂灵起来反抗魔王,但是打不开真正的灭世之门,这一切都只是徒劳。”

    “如今,夜叉王已经完整了,不是吗?“

    范希源沉默了片刻:“我在人世道见过魔王。“

    “你见过王?“三青表现的很震惊。

    “是的,我见过他!“范希源握紧了双手,魔王恐怖的力量让他忍不住颤抖,”以你的能力和魔王有可比性吗?“

    三青倒了一杯酒喝下。

    酒,越喝越冷!

    能在魔王手里逃脱的人几乎没有,范希源能活到现在一定经历了更加惊心动魄的事情。

    “夜叉王天生不能延续子嗣,靠的是继承关系,这让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范希源或许是在一个地方站久了,走到了窗前,看着外面的小巷。

    “以魔王的能力,在人世道要想弄死我岂非比碾死一只蚂蚁更容易,但他留下了我。因为夜叉王继承的方式比较特殊,如果我在人世道死了,下一个涅槃之子就会立刻诞生,魔王想要再找到我就必须还要再等25年!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出现在冥世的原因。“

    这就是夜叉王的秘密?

    “不对!“三青忽然想起了什么:”如果在人世道无法真正杀死你,那么你出现在冥世只会促成生者和死者两个范先生的合二为一,诞生出真正的夜叉王,这对王来说来不是更加凶险?“

    “这个问题可能你比我更适合回答?”

    “什么意思?”

    “我一来到冥世就被你们盯上了,为了抓捕我几乎不计代价,甚至你都可以被放弃,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三青当然想过,甚至复盘过无数次。结果是没有结果。

    “你们抓捕我,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印证了我的一个结论,在人世道魔王杀不了我,在冥世,魔王却是可以真的杀死我!”

    在冥世杀死夜叉王!

    这个设想很疯狂,冥世的存在是以不生不死无法转生为代价的,而镇守三界的夜叉王可以在冥世被杀死,因为在冥世根本就不存在生者可以让夜叉王继承下去!

    三青想到这里,寒气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全身冰凉。

    “魔王明知道我是生者的范先生,直接除掉我不是更简单,却偏要委派你来审我,岂不多此一举;如果不想杀我,那就印证了我的另外一个结论,他在给我时间去完成夜叉王的合体,或者说魔王还有一个更大更恐怖的阴谋!”

    更大更恐怖的阴谋?

    三青似乎有点站不住了。眼镜竟有些模糊,他摘下了眼镜,想要从兜里掏出镜帕,却怎么也摸不到。

    范希源转过身来,将手轻轻地搭在了三青的手腕上。

    他的手很温暖,也很稳定。

变异(2)

    “在这之前,我并没有什么特别远大的理想,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做着自己热爱的事业,有朋友,有爱着的人,也有爱着我的人……现在就像做梦一样,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

    三青抬起头来,在范希源的眼睛里读出了渴望被理解的神情。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外面的雨没有变小的意思,无数的雨柱用力冲刷着这个灰暗的世界,它们落在土地上、万物上,想让这里重新焕发生机,重新拥有希望。

    希望就在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手里。

    三青重新戴上了眼镜,又恢复了冷静。

    “可是我没有时间了。”

    范希源不懂。

    “鹿都马上就会有更大的事情发生,也许还没等到王亲自动手,这里就彻底完蛋了。”

    “什么意思?”

    “变异!”

    “变异?”

    “在冥世所有的魂灵没有生死的可能,虽偶有矛盾冲突,却也没有爆发大面积的骚乱,很大原因是建立在秩序之下,有共同的规则,彼此也都相安无事。”三青看了范希源一眼。

    范希源点了点头,除了肉身之外,冥世这一点和人世道并没有什么不同。

    “除此之外,还不足以控制局面。实际上,魔王还有一种能力,虽然不能让魂灵转生,却可以彻底毁灭!”

    毁灭?

    范希源想起来了,他在地铁里亲眼见到魔王让一个魂灵彻底消失。

    “你也许并不能明白,在冥世想要彻底解脱,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件多么迫切的事情。”

    “什么意思?”

    三青哑然失笑,又喝下一杯酒,任由酒精在喉咙里燃烧。

    “在冥世,魂灵虽然不生不死,却又是有时间、时机期限的,就像食物的保质期一样,会受到时间、空间、温度的影响;在冥世的魂灵也会逐渐的溃败,被蛆虫所腐蚀,渐渐的丧失掉意识,最终变成贱灵!可怕的是,什么时候身体开始溃败,完全没有征兆,没有规律,完全是随机性的,今天也许没有问题,第二天起来就会发现自己正在腐烂。”

    “你的意思是说,魔王在利用这种能力来控制冥世的灵魂?”

    如果没有来生的希望,与其变成溃败的贱灵,不如求死。范希源不寒而栗。

    “与变异比起来,这些根本都不算什么”,三青咬着牙,脸上浮现出更加冷峻的神情,“变异甚至恐怖一百倍、一千倍。”

    外面的风似乎更大了点,蜡烛被吹的似乎就要灭掉。范希源走过去,用身体挡住了窗户上的破洞。

    “听说过人吃人吗?“

    “人吃人?“范希源大惊。

    “今天在贵族区发生了一起凶案,原本以为只是一起普通的

    刑事案件,但是被杀的五个人,竟然是被吃掉的;我现在还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魂灵之间相互蚕食会不会发生变异……“三青犹豫了一下,有点拿不定主意,”有疑似的地方,这里面同样疑点有很多……”

    三青于是将今天在贵族区发生的孙大义全家被杀的案件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但是保留了与九鸣的谈话。

    范希源听完之后,浑身冰凉。

    于是,他把叶双也叫了进来,一起商议。

    “变异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实际上,有关变异的档案在警察署没有任何的记载记录。对魂灵发生变异也只是略有风闻,并不确切,今天的案件让我本能的联系在了一起“,三青想了想,”如果传闻是真的,吃魂灵的一方的身态体貌都会发生一些变化,这倒是其次,可怕的是他会变得非常的暴虐,吃的越多就越迷失;而被吃的魂灵最终会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与毁灭无异。“

    “叶双,你听说过变异吗?“范希源望向叶双。

    叶双想了想摇了摇头:“从未听我哥说起过。“

    “这件事情无论真假,过了今晚就会有结果!“三青几乎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

    叶双望了望窗外,轻声叫了声:“范先生。“

    夜已深,时候已经不早了。

    范希源点了点头,端了一杯酒:“今天来,主要是想见见你,没想到和你聊了这么多,也算是没有白来,哥们敬你!“

    三青端起酒杯,两人一同喝下。

    “我们先走!“叶双在旁边说了一声。

    “叶双,都说了别叫我范先生,叫我范希源。“范希源有些尴尬的看了看三青。

    三青看着叶双笑了:“清酒和多春鱼是你买的吧?“

    “你不喜欢吗?“

    “今天晚上才喜欢,只不过下次不要用刀了。“

    范希源识趣的躲到了一边。

    “我只是想提醒你,多长一只眼睛总是好的。“叶双的语气还是那么冰冷。

    “谢谢,我的枪也不慢。“

    “再见!“

    叶双带着范希源头也不回的走了。

    三青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离开,有点出神,这种感觉真好。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喝下,又捏了条多春鱼吃下,身上的寒意去了不少。

    真应该问一下,可以上哪找他们。三青有些懊恼。

    他推开窗,让外面的风吹了进来,桌上的蜡烛瞬间就熄灭了。

    他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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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希源看着倒退的街灯,雨还是那么大,打在车窗上,让他有些恍惚。

    如果不是在冥世,

    这里的夜景与自己生活的城市并没有什么区别。

    “范先生,您没有告诉他真相吗?“叶双开着车。

    范希源轻轻的叹了口气。去见三青之前原本是想告诉他是方雨帆的事实,当他看到三青的时候突然犹豫了。明明是同乘转世列车来的,当他还在黑暗中徘徊迷失的时候,方雨帆比他先到了冥世了,这个时间差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十年。这个话很难解释清楚。更难以解释的是,他怎么又变成了三青,成了魔王的得力心腹。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不仅仅是对自己,对三青也是。

    “再等等吧……这个时候说,对他对我都不是最好的时机。“范希源把头靠在车窗上,街灯把他映的忽明忽暗。

    “你哥叶奇现在还被关在警察署的地牢,你不着急吗?“范希源忽然想起来了。

    “我哥交给我的任务是保护您,其他的事不用我操心。“叶双似乎在专心开车。

    “你是心大还是缺心眼啊?”范希源笑了笑。

    “范先生,什么意思?”

    范希源意识到叶双可能不太明白自己的意思,笑着摆了摆手,“你哥叶奇还真是个奇人,他知道的事情很多,如果能早点出来,我或许能知道的更多。”

    冥世范先生的遗念终究还是因为太晚受损了,还有大量的信息不清楚。

    “我哥一生都在追随先生您,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您教给他的”,叶双顿了顿,接着说:“他在走之前跟我说过,一旦他被抓,不用特意去救他,时间到了,他自然就出来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范希源还能说什么呢?冥冥中,他能感觉到叶奇跟自己或许还有更加紧密的联系,不仅仅是追随这么简单。

    此刻小林子又会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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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先生,上次您提到的玉姑,我们又仔细的查了一下,没有任何的线索。”

    范希源嗯了一声,将双手抱于胸前,他现在更担忧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你对三青说的魂灵变异有什么想法吗?”

    叶双沉默了片刻:“如果是真的,就是个灾难!”

    这当然是个灾难,魂灵之间相互蚕食,其实就是人吃人。无论何种原因,终究都是个巨大的悲剧。

    冥世的悲剧。

    范希源觉得头疼,心沉到了谷底。

    “回去吧!”

    叶双点点头,“回去还继续吗?“

    “当然继续!“范希源想了想,会心一笑,”我要学的还有很多,还要麻烦叶双小姐多多赐教才行啊!“

    “好的!“

    叶双不易察觉的笑了。

    她踩了一脚油门,车向前疾驶而去。

变异(3)

    初晨。阳光正好。

    三青站在窗前,准备试一下自己手冲的咖啡。

    这是他的第一次。

    他原本想在咖啡里倒上一点威士忌,可一想到这还是早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又不是酒鬼——九鸣的咖啡让他记忆犹新。

    当他充满仪式感的想要嘬下第一口的时候,被急促的敲门声破坏掉了。

    从来没有人大清早敲过自己的门,他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听到了尚忠诚慌张的呼叫声。

    三青看了看手中的咖啡,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三青打开门,尚忠诚喘着粗气,一脸的惊慌失措。

    “科……科长,出事了!”

    尚忠诚吞了口口水,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三青手中的咖啡。三青犹豫了一下把咖啡递给了他。

    尚忠诚感激的接了过去,当他一口干下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

    三青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尚忠诚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科长,昨天晚上我蹲在孙大义家一宿,孙大义他们一大家子人没一个有返生迹象的。“

    “说清楚点。“

    “按常理,魂灵受到重创以后,会分三个阶段返生。在24小时候之内根据伤势的轻重会有不同程度的返生现象,通常都会从头部的自我修复开始,也就是第一阶段;当第一阶段完成后,就会以心脏为中心开始复苏,进入第二阶段的返生;第三阶段是以肾脏的复苏为中心,基本上这三阶段就……“

    三青转身从厨房把咖啡壶拿了出来,又给尚忠诚倒了一杯。

    满满的一杯。

    尚忠诚的脸色又变了,“科……科长,我已经不渴了!“

    “你渴了!“

    “我……我真不渴……“

    “不,你渴了,给我普及了这么多知识,你一定渴了!“

    尚忠诚咬着牙又一口干了下去,深呼了一口气:“昨天回到现场之后,根据您的要求,我把人员重新进行了分配,共分成了两组:一组负责现场,主要是别苑的封锁和返生的观察,一组负责外围的重新调查;具体情况是,根据以往的返生经验,24小时之内无论受创轻重都会进入第一阶段的复苏状态,奇怪的是,在孙大义一家人的身上并没有观测到任何复苏情况。“

    三青的手抖了一下:“你确定吗?”

    “确定,返生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看错!”

    三青糟糕的预感实现了:“另外一组是什么情况?“

    “昨天

    第五区和第七区没有收集到任何的出入信息,我总觉得不太踏实,就排了两个人分别去了这两个地方守着,看看有没有菊花商会的车牌ld-1907通行,但是……“

    尚忠诚发现三青的脸色非常难看,有点吃不准自己的这次自作主张是否会带来什么不良反应。

    “但是什么?“

    三青意识到了尚忠诚的心理变化,可还有什么比没有孙大义没有返生这个更遭的事情呢?

    “今天早上我安排了另外两个人去接班,到了指定地点以后,却发现之前派去的两个人都不见了,我这才觉得这个事有些蹊跷,就跑过来找您来了。“尚忠诚看上去有点慌:”会不会是监查科的人私自给扣下了,本来这件事……“

    “有意思!“三青冷笑一声,拍了拍尚忠诚的肩膀,“尚忠诚,这件事你办的很好!”

    三青说完就把咖啡壶塞在了尚忠诚的怀里,“作为奖励,都给你了!必须全部喝完,一滴都不能剩!”

    尚忠诚抱着咖啡壶,下巴都快要掉到了地上。

    “走!”

    三青把尚忠诚推出了门外。

    “科长,去现场?”

    “不!”三青的脸上又有了抓捕猎物的表情,“该去会会孙大义的公子孙登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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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的一场大雨,让太阳出来的理所当然,天气好得一塌糊涂。

    与外面的蓝天白云相比,警察署的地牢就是阴沟暗渠。

    三青对这里的每一间牢房每一个角落每一样刑具都非常熟悉,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从来都不会有任何的意外,当他推开了收押孙登科的牢门。

    他征住了。

    牢房的意思就是关押犯人和嫌疑人的地方,这个地方必定不会让里面的这些人过的很舒服。可眼前的牢房对于孙登科来说更像是换了一个休闲娱乐的场所。

    牢房里被布置的像一个豪华套房。地上铺着质地上好的羊毛地毯,顶上居然吊了一个巨大的水晶彩灯球,在射灯的反射下,整个牢房变得流光溢彩。宽大的大理石茶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水果和酒,而孙登科就半躺在柔软的长条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孙登科不胖,也不瘦,是壮。身着一套白色西装,系着红色的领带,依然遮不住健硕的体魄。浓眉大眼,双鬓留着粗hei的络腮胡,白白净净的,不仅有型,而且看得出来还是个很懂得保养,很会享受生活

    的人。

    三青淡淡的说了一句:“这里什么时候重新装修了,居然连我都不知道。”

    孙登科放下手中的酒杯,面带微笑的站了起来,并伸出了右手:“三青科长,您好。敝人菊花商会孙登科。”

    三青似乎没看见:“你认识我?”

    “三青科长说笑了,整个鹿都有谁敢不认识重案科科长的。”孙登科优雅的将手收了回去,丝毫没有尴尬之意。

    “看来,孙公子对我并不陌生?”

    “哪里,这都是为了更好的配合你们的工作,也是我们作为良好市民应该提前做好的功课。”

    三青笑了笑,是由衷佩服的笑。

    “本以为你会在这里会不习惯,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客气了,你们把我请到警察署来一定有你们的原因,毕竟也不是嫌疑人,对我还是很优待的,孙某人非常感激。”

    确实。虽然重案科有权力可以根据需要随时把人带回来,但是抓捕和带人回来协助调查还是有区别的,尤其是对贵族,在鹿都有影响力的贵族。这也就不奇怪,以菊花商会在鹿都的影响力,孙登科完全有能力在这里过的很舒服。

    孙登科是在向自己示威。

    三青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您尽管问,孙某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孙登科站起身来,给三青倒了一杯红酒,就像在自己家招待客人一样从容。

    “前天晚上,你在哪里?”

    “在沉雁会所。”

    “一整晚?”

    “一整晚,直到第二天你们派人来接我。”

    “一整晚?”

    “一整晚。”孙登科笑的时候,眼角的鱼尾纹很深,“偶尔我也会在哪里办公。”

    “夜不归宿?”

    “这并不奇怪,最长的时候我住过一个月。”

    “有人可以证明吗?”

    “有。沉雁会所的妙如小姐可以证明。”

    “就一个吗?”

    “一个还不够吗?”

    “还有吗?”

    “应该还有吧?”孙登科想了想,笑了:“中间过来找我的人也不少,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记不住。“

    “记不住是什么意思?”

    “嗯……这就好比在鹿都,我们都知道三青科长,但是三青科长却未必认识我们。”

    是这个道理。

    三青笑了,孙登科远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世故。

变异(4)

    “菊花商会在鹿都涉及的行业比较多,生意场上来往的企业、朋友也很多,坦白来讲自己公司的人我都未必认得全。”

    这是实话。

    “菊花商会在鹿都有竞争对手吗?”

    “要说竞争对手的话,只有我们自己,“孙登科笑的很坦然,”就好比跑马拉松,一个人跑得太快,而其他人又跑的太慢,时间长了身边没有了人,就剩下自己跟自己较劲了。“

    这也是实话。

    “跑马拉松的时候,有过仇家吗?“

    “仇家?“孙登科优雅的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想了想,很肯定的说:”没有!“

    “没有?“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孙登科笑了:”三青科长,你们把我带过来待了这么长时间,不会就为了重复问这个问题吧?“

    三青也笑了笑:“我发现孙公子说话喜欢打比方。“

    “是嘛?“孙登科耸了耸肩:”这一点我还真没有意识到。“

    “我也打个比方。“

    “您请!“

    “假如你的父亲孙大义孙先生突然暴毙在家里,你觉得会是谁干的呢?“三青看着孙登科的眼睛。

    孙登科愣了一下,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语气保持着相当的克制:“三青科长,您的比方有点过了吧?”

    三青哦了一声:“那我重新来过,假如前天晚上除了你之外,一家人都暴毙在家里,你觉得凶手会是谁呢?”

    “三青科长,请注意您提问的方式!”

    孙登科站了起来,愤怒的看着三青,全身已然绷紧。

    三青从桌上端起了酒杯,还

    没喝就闻到了红酒的果香味,果然是好酒。

    “孙公子是个聪明的商人,重案科不会无缘无故会把你请过来,聊了这么久,你不会还猜不到原因吧?”

    “你的意思是说,老头子前天晚上死了?”

    “孙公子反应很快!”

    孙登科像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沙发上,眉目间闪烁不定。

    “你应该感谢我,把你带到警察署其实是对你的保护。”

    “你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前天晚上到昨天,你来警察署之前见过的所有人的名单以及你们的谈话内容”,三青根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这很重要吗?”

    “对你来说很重要!”

    “你什么意思?”孙登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三青科长,你在怀疑我?”

    “我没说怀疑你!”

    “那你把我困在这里算什么?”

    “我说过,你要感激我这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我要回家!”孙登科变的激动。

    “ld-1907有印象吗?”

    “什么意思?”

    “菊花商会的一辆运输车!”

    “我怎么会知道……”

    三青没有给孙登科解释的机会,他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孙公子,我要问的话已经问完了。”

    孙登科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三青的问话就以这种方式结束了。

    “孙公子,我正式通知你,从这一刻开始你是我的嫌疑人。刚才的问题,请你好好想想,一个小时以后,我要知道我想知道的。”三青笑了笑:“孙公子既然知道我,就应该听说过重案科的手段。“

    “您,您刚才不是说没有怀疑我吗?”

    三青转身向门口走去,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对孙登科说:“孙公子就不想知道你父亲孙大义是怎么死的吗?“

    “还用问吗?老头子过不了几天自然就会活过来。“孙登科似乎在想别的事情。

    “你确定吗?“

    “您什么意思?“孙登科抬起头来。

    “没什么意思,“三青笑了笑:”就是你家老头子被人吃掉了。“

    孙登科惊的站了起来,桌上的红酒杯被带倒在地,红色的酒液倾倒在地毯上像蔓延的血液。

    三青微笑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出来以后,三青的微笑就不见了。他瞟了一眼守卫,对站在门口的尚忠诚说:“昨天晚上值班的人是谁?”

    “科长,有事您就交给我吧!”尚忠诚站的笔直。

    “好啊,”三青淡淡的说:“现在就去把昨天晚上值班的人的皮给我剥了。然后给我扔到孙登科的房间里去。”

    尚忠诚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到三青眼睛里的寒意,哆嗦了一下,就快步走了。

    三青在门口站了一会,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从孙登科的反应来看,这件事情或许与他没有直接的关联,但是他应该知道某些事情。贵族区这么多贵族,偏偏要挑孙大义,还有那辆车牌ld-1907的运输车,三青想到这里脸上忍不住又露出了猫抓老鼠的表情。

    他转过头来,发现身边的守卫正在浑身发抖。

    “今天你值班?”

    “是……是的,科长。”

    三青笑了笑,正要离去,却看见了一个人从远处走来。

变异(5)

    一身职业装的九鸣捏着文件夹,踩着轻快的步子向他走来,仿佛这条狭窄的过道就像她的秀台,给这阴暗的沟渠带来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今天是红色指甲油。

    三青笑了,他闻到了风景里美好的味道。

    “三青科长,我请你喝咖啡吧?”九鸣笑的还是那么的风情万种。

    “好主意,是加了威士忌的咖啡吗?”

    九鸣笑了笑,径直往前走去。

    三青跟着风景走了。

    只不过他们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去了地牢的更深处。

    三青当然知道九鸣要带自己去哪里,那个地方是九鸣的私密空间,就像是女人的闺房一样,没有主人的允许,无论谁也别想进去。三青是想进去的,他的好奇不仅仅是对未知的探索欲,因为哪里还关着一个人,被他自己抓进来的人。

    然后不出所料,三青在镇魂狱就看到了叶奇。

    变成了干尸了叶奇。

    镇魂柱上雕刻着一些令人难以阅读的符文,立地擎天,足有三四米高。八根粗壮的铁链牵引而下,穿透叶奇的身体,将其撑起来,悬挂在空中,像极了等待烧烤的某种肉类。叶奇当然不能算是“人”了,被镇了魂的人,无知无觉,躯体已经完全枯竭,如果不是还有一层皮还包裹着,用骷髅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三青和九鸣就坐在两张咖啡椅上,中间的小圆桌上还摆着两份甜点,他们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正对着叶奇。

    对着干尸喝咖啡也是件奇葩的事。

    三青先是闻了闻,抿了一口,“九鸣科长,今天的咖啡很特别。”

    “很特别吗?”

    “咖啡很香,闻着有一股浓厚的荞麦味,入口却很苦,苦的要命。”

    “咖啡如果不苦,你觉得应该叫什么?”

    三青眯着眼睛想了想:“叫酸美人怎么样?”

    九鸣笑了笑:“三青科长,你不喜欢吗?”

    “我以为会是加了威士忌的咖啡。”三青也笑了。

    “我一直以为三青科长是个简单无趣的人,这两天突然间发现,你不但对咖啡非常了解,酒量也是很好的,看来我对你还需要重新评估才行。”

    “那是因为你还不太了解我。”

    “三青科长,你说咖啡之所以会让很多人喜欢,是因为它自身的不稳定,水温、水质,甚至使用不同的器皿都会改变它的口感。”九鸣看着三青,眨了眨眼睛,里面流露出俏皮的眼神,“可你知不知道,还有一种更不稳定,也更容易让人上瘾的生物。“

    “是什么?”三青忍不住好奇的问。

    “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奇特也是最不稳定的生物。”

    “也是最危险的动物。”三青忽然想起了叶双。叶双也很漂亮,也很危险。

    “你看我危险吗?”九鸣眨了眨眼睛。

    三青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通常危险的动物都不爱说话,爱说话的动物都没什么伤害。”

    九鸣笑着对他跑了一个媚眼。

    三青若无其事的又了抿了一口,让味蕾在苦涩的咖啡里寻找其他的味道。

    “女人嬗变,可以是天使,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是恶魔。”

    “那你现在是天使,还是恶魔呢?”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九鸣的脸上一片潮红,声音似乎有些颤抖:“物质的变化是由一方的状态变化为转化条件的。“

    三青好奇的看着九鸣。此刻的她似乎又变的十分柔软,全身都散发着某种不可描述的暧昧,这种暧昧足够让所有男人心跳加速。

    “为什么要看我的表现?”

    “因为你的表现很重要。”

    “有多重要?”

    九鸣慢慢了站了起来,绕到了三青的身后

    ,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拿捏起来。三青远比看起来的消瘦,肩膀更宽,肌肉更有力量。

    “三青科长,我真心诚意的请你来喝咖啡,要是这么聊下去,对你和我来说都是在浪费时间,在某些时候我会特别急!”

    三青看着眼前的干尸,叶奇的头歪着对着自己,一双死鱼眼圆瞪,让他非常不自在。

    “你想聊什么?”

    “我想知道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只有你才能回答。”

    三青失声笑了出来,这是一个多么有趣的场景,此情此景就像录像重放他在审问孙登科那一幕。

    “别想着撒谎,都说人的身体是诚实的,这一点三青科长应该比我清楚。”九鸣的手就像没有骨头一样,游走在三青的肩膀和后颈。

    三青的要害就暴露在九鸣的跟前,只要九鸣愿意,切断他的大动脉不过举手之间的事情。

    难怪今天涂了红色的指甲油。

    他又喝了一口咖啡,他终于在里面中找到了一丝隐秘的味道,这种味道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是酸?是涩?是麻?还是土壤的腥甜?

    他当然还清楚九鸣是情报科科长的身份,捕获情报同样是她最擅长的工作,甚至比自己还要出色。他更清楚的是,就算今天九鸣不请他来镇魂狱,他也是要来的。

    三青把咖啡杯轻轻的放在桌上。

    “这算是审问吗?“

    “当然不算,这只是同事之间的闲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女人不能惹,尤其是漂亮而又聪明的女人。三青无奈的摇了摇头。

    “提问的时候,手不要停,最好再用力一点。”

    九鸣无声的笑了笑。

    “你为什么要打听曾红的案子?”

    “因为在警察署的所有档案里,曾红的案子是唯一一份记录了有王的卷宗,这样的案子很难不引起我的注意。”

    “就因为这个就要查,这可是对王的亵渎,三青科长是不是有点太过好奇了?“

    “你刚才不是说我都是打听了嘛,不是查,谈不上亵渎。“

    三青刚想要笑,却被肩膀上突然传来的酸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你记性这么好,也没忘了女人是不稳定的生物吧?“

    三青叹了口气,在一具尸体面前喝咖啡,还按摩,这件事本身就不稳定。

    “前天晚上贵族三区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相比较蹊跷,在警察署的档案里从来没有过类似的案例……“

    “这与曾红的案件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得曾红失踪后,你在贵族三区遇到的那个怪物吗?“

    九鸣的脸瞬间变的煞白,手指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其实在昨天晚上我们见面之前,我只是凭感觉想从以往的案子中找到相似的同类案件,求证一条线索……“

    “什么线索?“

    “贵族三区!与我的案子发生的地方同属一个区!“

    “看来以后和三青科长说话还是要多些克制,说的太多,也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了。”

    “不至于,纯属闲聊,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和三青科长这么聪明的人聊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我开始越来越喜欢你了。”九鸣的声音又开始变得潮湿。

    三青似乎很享受九鸣的按摩,头部随着她手的动作摆动。

    “在你的结案报告里,并没有写是贵族的几区,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份报告写的有些耐人寻味。”

    “什么意思?“

    三青笑了笑:“走路都习惯拿着文件夹的情报科科长,在结案报告里可以漏掉贵族的第几区,为什么却要记录王干预了这件事,虽然只有不经意的一句话,在我看来这不是纰漏,更像是你的一种纪念仪式。不能忘却的仪式。

    三青的后颈上一紧,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听说过魂灵相互蚕食的结果吗?”

    九鸣没有回答。

    “冥世并不是不生不死的极道乐土,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的人的身体都会随机溃败,失去意识变成贱灵。既然完全没有转生的希望,那么求死便成了最后的希望,坊间便有了魂灵相互蚕食的说法,被食之灵可以彻底消亡,而食灵者将会变异……“

    “这只是一个传闻而已。“

    “你说的对,这只是一个传闻而已。“三青觉得自己的脖子似乎有些粘稠,不知道是自己的冷汗,还是九鸣的冷汗。

    “前天晚上的贵族凶杀案,却似乎在印证这些传闻。“

    “什么意思?“

    “菊花商社社长孙大义被吃掉了!“

    九鸣的手僵住了,一时之间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时间已经超过了24小时,孙大义至今仍未有返生的迹象。“三青反手拍了拍九鸣的手,示意她不要停。

    九鸣反应了过来,双手又开始拿捏起来,只是已经不太稳定。

    “传闻未必是真,可也不是空穴来风,一旦魂灵之间蚕食的事件蔓延开来,先不论在冥世会造成什么样的恐慌,这里的魂灵都将无一幸免。“

    九鸣哦了一声,淡淡的说:“三青科长什么时候起,变的这么的博爱了。“

    三青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涵义。

    九鸣突然觉得在手指的触感中出现了颗粒的粗糙感——是三青的鸡皮疙瘩。

    “你是这么认为我的?“

    三青的脸上又浮现出猫捉老鼠的兴奋感,他看着叶奇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死亡的空洞。

    “博爱太高尚,我担当不起。”

    九鸣拍了拍三青的肩膀,她已经失去了继续拿捏下去的兴趣,揉了揉自己的双手,“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自己!”三青咬着牙说道。

    “为了你自己?”

    三青想了想,“九鸣科长,曾红的档案你为什么要那样写呢?”

    九鸣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痒,像是有无数之蚂蚁在爬行。

    三青见九鸣不说话,便站了起来扭了扭脖子,转过身来微笑的看着她。

    “九鸣科长的手艺不错,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领教。”

    九鸣紧紧的闭上嘴巴,像是嘴里藏着极为珍贵的宝物一样,生怕一开口就会被人发现。

    “九鸣科长,你想要的答案有了吗?”

    三青认真的看着她。

    九鸣也认真的看着他。

    信任一个人是有条件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九鸣很清楚这个道理,这个道理在她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刻骨铭心。

    在冥世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把孙大义凶杀案的所有调查资料给我。”

    “可以!”

    “你审孙登科的时候,我需要监听。”

    “可以!”

    “我必须知道你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

    “可以!”

    “你可以走了!”

    “好的!”

    然后,三青就走了。走的时候把一张纸留给了九鸣。

    这是一张很皱的纸,似乎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抚平了褶皱,折的整整齐齐。

    九鸣当然知道这张纸里面写的是什么,她的眼眶已经湿润。写这张纸的人曾经是她所有美好的寄托。而这无比宝贵的美好在她面前毁灭时,她却无能为力。

    她懊恼自己,为什么自己宝贵的东西要交给别人去找?

    她忽然很感激三青,是他在提醒自己,宝贵的东西要靠自己去找回来。

十七、策略(1)

    当三青再次走进孙登科的牢房时,孙登科已经喝的满脸通红。

    在另外一侧的角落里,一团模糊的血肉正在不停的抽搐,如果不是手脚被捆着,嘴巴堵着,此刻,这里应该充斥着杀猪般的惨叫,而不是哼哼唧唧。

    尚忠诚把那团血肉拖了出去,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三青科长。”孙登科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来。

    三青笑着坐了下来:“想好了吗?”

    孙登科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来,毕恭毕敬的双手递给了三青。

    “我仔细想了一遍,把前天晚上见过的一些人的名单都列在上面了。”

    孙登科扫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一些名字,有一些还特别注明了是什么身份。

    “都在了嘛?”

    “我能想起来的都写在上面了,但是有一些我确实不认识……”

    三青把尚忠诚叫了进来,吩咐了几句,尚忠诚点点头拿着纸便匆匆离去。

    “菊花商会在鹿都的各个区商业往来都很频繁吧?”

    “是的,因为商会涉及的领域比较广,在商业活动上也比较活跃。”

    “这么说来,你们和分区的各个通行关卡关系应该也都不错吧?”

    孙登科愣了一下,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似乎在揣测三青问这个问题的动机。

    “因为商业的往来,商会基本上都和很多机构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我问的是通行关卡。”

    “这……”孙登科面露难色,偷瞄了三青一眼,“三青科长,您大概不是特别了解我们商会的运作机制。一般像对接通行关卡这种执行层面的事情,我们管理层通常都不会过问,都是由下面部门的负责人联络完成。”

    “你的意思是不清楚?”

    “我是真不清楚!”

    孙登科看上去远没有比他自己表现的那么焦急,三青笑了笑:“既然这样,今天就到这,你走吧!”

    孙登科顿时目瞪口呆,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就这样可以走了。

    “真……真的嘛?我可以走了?”

    “是的,你可以走了!”

    孙登科不敢相信地站直了身体。

    “怎么,还想继续留在这里喝酒?”

    孙登科慌忙绕过茶几,双手握紧了三青的手。

    “三青科长,感谢,非常感谢!”

    他说完就往门口快步走去,三青却叫住了他:“孙公子,别忘了我说的话,你要感激我对你的保护!”

    孙登科回过头来,认真的点了点头再三感谢,便转身离去。

    三青看着孙登科离去的背影,笑了笑,重新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晃了晃,果香味扑面而来。

    “想不到鼎鼎大名的重案科科长的审讯技术,也不过如此。”房间里响起了轻蔑的冷笑。

    当然是九鸣的声音。三青看了看墙角顶上亮着的小红点,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九鸣

    科长,美酒当前,你要不要一起来共饮一杯。”

    “酒虽然是美酒,恐怕却不那么好喝。”

    “美酒就是美酒,哪有不好喝的道理。”

    房间里又传来了一声闷哼。

    “孙登科远比我们想象中聪明,他知道的甚至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你不但审讯技术很一般,还很喜欢说废话。”

    三青笑了,闭上眼睛又闻了闻杯中的酒,一脸的享受。

    “我之所以给他一个小时,不是让他思考如何回答我给他提出的问题,而是要让他想清楚问题的严重性。同为商会的领导层,父亲所作的事情,做儿子会的一点都不知道,你信吗?如果是普通的凶杀,擅可以理解,可自己的父亲被吃掉了,他的反应未免有点过于平淡。”

    “也许他们父子关系并不好呢?”

    “对,有这种可能!”三青想了想:”但我更愿意相信另外两种可能,第一,孙大义的死可能他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他看来这也许是对他们父子是个警告;第二,孙登科知道孙大义会死,所以他有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但是他还是感到惊讶,因为有一点他完全没有想到!”

    “想到什么?”

    “他父亲是被吃掉的!”

    “所以,你就要把他放出去,关起来也许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放出去反而更容易找到线索。给他的空间越大越好,时间越多越好,而且做的越多越好!”

    三青举起酒杯又敬了一下:“九鸣科长,合作愉快!”

    声音沉默了一下:“刚才拖出去的是什么?”

    “没什么,一条狗而已。”三青淡淡的说。

    “为什么要丢在孙登科的监牢里?”

    “孙登科是个非常自负而且骄傲的人,对付这样的人总要用些小手段。”

    “这和狗有什么关系?”

    “我想让他认为我是个浅薄,喜欢使用暴力的人。”

    九鸣的声音又沉默了片刻:“我很庆幸我不是你的敌人!”

    三青愣了一下,他忽然明白九鸣在想什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答。他望着手中的红酒,虽然果香弥漫,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他为九鸣的这句话为自己感到莫名的恐惧。

    “我很可怕吗?”

    “我只希望我永远都不要成为你的敌人!”

    红点消失了。

    三青缓缓地坐了下来,这里面即便流光溢彩,布置的非比寻常的豪华,可终究还是地牢。他转过头,牢门敞开着,外面的灯昏暗阴晦,毫无生气。

    他轻轻地放下酒杯,脱掉了鞋和袜子,赤着脚在地毯上摩挲,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去体会“活着”的感觉……

    -----------------------------------------------------

    范希源被狠狠的踹倒在地,还没等他挣扎着再站起身来,他的脖子就已经

    被一把短刃架住了,只要他稍微动一下,大动脉就会被切断。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呼呼的喘着粗气。

    他松了一口气,全身放松跌在地上。

    蓝天,白云。

    刺眼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中照射在他的脸上,这让他心情舒畅。浑身的疼痛和一身的热汗,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还继续吗?”

    利刃收了起来,一片阴影移了过来挡住他的阳光。

    “歇会,我需要消化一下刚才的内容。”范希源干脆闭上眼睛。

    叶双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转过身独自走到一棵树下坐下。

    这是个美好的天气。

    听着微风吹过山林,小鸟的嬉戏声,两人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这是第六区的某座深山,深到足够没有人会想的起这里,与世隔绝。范希源和叶双就暂住在这里,按叶双的说法这里曾是范先生经常独处的地方,似乎也早有准备,在他们训练的不远处有一个足以容纳十个人的山洞,有水有储备,够他们吃上至少小半年。

    范希源贪婪的伸了个懒腰,他坐起身来,望向叶双,叶双正靠着树看着自己。

    “叶奇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很伟大的诗人,和您一样!”

    “我又不是诗人。”范希源笑了笑。

    “不,他继承了您的思想,把生命看的无比的重要。”

    范希源笑了笑,阳光的直射让他觉得有些刺眼,他挪了挪位置:“其实我的意思是想说,他毕竟是你的哥哥,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就从来不担心他吗?”

    叶双抿着嘴巴看着范希源,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担心也是徒劳的,比起我哥的安危来,您一定更重要。”

    “这是你自己的判断,还是你哥的判断?”

    “我哥的判断就是我的判断!”

    “你就从来不怀疑叶奇的判断,万一呢……我是说万一当初叶奇对我的判断是错误的呢?”

    “不会!我相信我哥的判断!”叶双回答的非常坚决,顿了顿:“我哥不会出错的!如果没有我哥,也不会有今天的我。”

    范希源哦了一声,觉得有些口渴。爬起来从旁边拿了水壶走了回来,喝了一口,又给叶双扔了过去。

    叶双接住了水壶,却没喝的意思,手指轻轻的搓着壶盖的边缘。

    一只鸟落了下来,似乎对他们俩已经非常熟悉,也不惧怕他们,在他们俩之间的草丛中来回寻找食物。

    “其实,我并不是叶奇的亲妹妹。”叶双淡淡的说。

    范希源有一些意外,却表现的很平常,他认为这样会显得更加礼貌。他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叶双的故事也许会很长。

    他想走进叶奇叶双兄妹的世界。

    一阵风微风吹来,吹开了叶双额前的长发,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温暖的光芒。

    叶双能想的起来的记忆是在寒冬的某个夜晚。

策略(2)

    那天寒夜,长街上万籁俱静。没有行人,没有车辆驶过,只有风雪,很大的风雪。

    她叫什么,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多大,也许是十岁,也许是十一岁,谁会在乎呢?她**着双足,身上仅披裹着一块破烂的麻布。她茫无目的的走在厚厚的积雪上,每一步都没过了脚踝,刺骨的冰雪将她的双脚冻得通红,脸也已经完全麻木了。

    她抬头看向那些人家,灯火通明。透过窗户,里面的人似乎很热闹,也很温馨,偶尔会有欢乐的声音飘出来,然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慢慢的走着走着,走过一个又一个的路灯。她是谁?该去哪里?要做什么?她一无所知。此刻,她最需要的是一碗热汤和一盆碳火。

    可是这么寒冷的天气,谁又会出现呢?

    除了倒霉的人或者和她一样没有着落的人。

    叶奇出现了。

    穿着单衣的叶奇,身上背着个破包,大喊着“一二一”从她身边跑过,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雪脚印。

    她看见了又似乎没有看见。

    叶奇又跑了回来,停在了她的跟前。

    这个眉粗眼大的高大男子,鼻青脸肿,嘴角还有血污。身上也就穿了一件灰色的衬衣,就像被别人打过劫一样,却又不像,因为他脸上的笑容像是刚偷了几只鸡的狐狸,还有些腼腆。

    叶奇果然从破背包里掏出了一只烤鸡,撕下一条又肥又香的大鸡腿递给了她。

    她犹豫了一下,她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味道,她几乎是用吞的方式吃下了整只鸡腿,骨头也被嚼的粉碎。叶奇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吃的这么快,这么夸张,又撕下另外一只鸡腿给了她……很快,整只烤鸡就变成了一堆鸡骨头。

    叶奇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得出她还没有吃饱,他望了一眼她嘴角挂着的油渍,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要知道为了这只烤鸡,他不光挨了一顿毒打,还丢掉了自己唯一的厚外套。他咬着牙从破包里又掏出一颗大馒头递给了她。

    就在她专心的啃馒头的时候,叶奇摸了摸她的头,起身走了。

    她望着他魁梧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她抱着馒头缓缓的跟在叶奇后面走着。

    叶奇走了一会,回过头来发现她跟着,挠了挠头,便脱下了自己的衬衣走了回来裹在她身上。

    可是她还是跟着叶奇。叶奇快,她也快,叶奇慢,她也慢。

    不知道走了多久,叶奇终于停了下来,走了回来,抓起了她的一只脚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用手使劲的搓,粗糙有力,慢慢的终于有了一丝暖意,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那你就跟着我吧。

    这是叶奇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说话的时候,左眼上的淤青让他笑的时候有些滑稽。

    叶奇把她抱了起来,紧紧的裹在怀里,大声喊着“一二一”向前跑去。她把头窝在叶奇**的胸膛上,感觉到有一种自己还活着的

    力量将自己包围,她抱着馒头安心的睡着了。

    从那天起,她就成了叶奇的家人。她没有名字,伟大的诗人给了她一个名字叫“叶双”,因为叶奇的“奇”字是单数,于是她的名字就取了”双”字。

    叶奇虽然居住在贵族三区,守着个偌大的宅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

    他爱诗歌,为寻找世人心中的光明而歌颂,为世间的真理而写诗。叶双不懂,却愿意啃着馒头看着他站在家里、公园里、马路上、广场上听他吟唱,帮他收卖诗集的钱。她也会经常跟着他被城管们从这边撵到那边,被路人的狗吓的到处乱跑,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的狼狈不堪,甚至会为一顿饱饭而发愁……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他每一次的动情的朗诵都像是在给人一种力量,叶双能感觉到那种力量让她温暖,她无数次想要表达,想要叫喊,却无法开口,因为她不会说话,甚至一个面部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叶双只会两眼茫然的看着他,叶奇也只会冲着她傻笑。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不是一天到晚有说不完的话就是亲密无间,一句话不说也不代表彼此不心照。

    直到有一天。

    他们像往常一样吃完晚饭,叶奇正准备给叶双朗诵新写的诗作时,没有任何的征兆,叶双就像中了邪一样,突然眼睛一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看见叶奇的时候,居然叫了一声“哥哥”。叶奇瞬间喜极而泣,这个1米8的壮汉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叶双嚎啕大哭起来。也是从那天起,叶双的脸上有了一块像胎记般的大黑斑。也是从那天起,她会用表情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那一天是她昏迷后的第四十九天。

    叶奇告诉她,她昏迷以后,叶奇每天都在她的床前为她吟唱诗歌,为她祈祷,期望她快点醒过来。从那个时候起,她便开始跟着叶奇学习,跟叶奇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朋友学习一些奇奇怪怪的本事,她虽然不清楚叶奇所说的希望,所说的光明到底指的是什么,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在她的心里叶奇已经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了叶奇,她可以付出一切。叶奇想的就会是她想的,叶奇想要做的就是她想要去做的,她要做的就是守护好哥哥,守护好他的理想,做一把他手中有用的利刃。

    这个故事并不曲折,也不复杂。叶双说的很淡,就和她的表情一样平静如水。范希源内心却并不平静,在这个平淡的故事背后一定还有更多的艰辛和不容易。

    因为生活并不会这么简单。

    叶双也许是说的太久,站起身来,拧开壶盖喝了很大一口水,将水壶扔到一边,看了看天:“范先生,时间还早我们再练练吧?”

    当然可以。范希源也站了起来,望着叶双一脸轻松的表情,他非常能理解叶双的心情,能找到一个愿意听自己故事的人不多,能听进去的人就更不会多了。

    他是一个真诚的聆听者。

    “老规矩?”

    “老规矩!”

    范希源的话刚说完,叶双就已经到了跟前,右手的掌刀已经向他的脖子切了过来。范希源的左手也飞快的抬了起来,想要挡开她的右掌。可就在快要防住的一瞬间,叶双的右手一转,原来是个虚招,快速的击向他的胸口。说时迟那时快,范希源的脚下一跺,身体向后倒滑了出去。但是很快,叶双的身形快速跟了上去,左腿向他的面门飞了过去,范希源感觉到一股犀利的风袭了过来,右手已经抬了起来护住了自己的头部。却没料到,叶双的这一飞腿仍旧是虚招,右脚已经跟了上来,速度非常快,向他的下颚甩了过来。这是一记志在必得的一击,范希源被击中下巴势必四脚朝天。可是,范希源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动作,他的脚就像是长在了地上,身体向后猛地仰了下去,左手居然还从下方握住了叶双的右腿,然后接力,脚下一蹬,人居然腾空跃起,直扑叶双。

    范希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叶双也笑了:“老规矩!”

    范希源一愣,手上一松,气力已卸。只觉得眼前一晃,叶双在原地起脚,他的胸口像被重锤猛击了一般,然后就飞了出去。

    几乎是倒地的一瞬间,范希源又站了起来,虽然胸口的重击让他呼吸有些絮乱,但他很快调整了这种生理上的不畅,全身也已绷紧。

    “范先生,您进步很快。”

    叶双说着话,动作却没有闲着,又冲了上去。

    范希源也不敢怠慢,与叶双继续纠缠在一起。

    两人的老规矩很简单,无论叶双怎么进攻,范希源只能守,绝对不可以还手。对他来说,先学会挨打和防守是学习的第一步。这么做是因为在他身体里虽然继承了范先生的学识、技能、情感,但是他的大脑和肌肉还没有办法完全做到精神力和行动力的统一,也就是说要真正的融合,就必须要通过训练才可以逐步统一。

    范希源在努力学习。这段时间吃了不少叶双的苦头,平日里对他很尊敬也很客气,但动起手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那还是要多亏了叶双老师的悉心教导啊。”

    范希源说的话不是客套话,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适应性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在每一次的防守中,他瞬间就能想出至少三种以上的反击策略,并及时做出反应的选择。尤其是隐藏在大脑里的学识,都让他忍不住想要引发某种语言,这种语言让他既兴奋又害怕,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种语言一旦冲口而出,将会产生巨大的破坏力。

    也许这就是夜叉王的能力吧。

    两个人又缠斗了一会,范希源躲开叶双的一击后,突然跳出了战圈。

    “范先生,您是怎么看出来我打算用短刀偷袭了吗?”

    叶双很是惊讶,手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短刀。

    范希源挠了挠头:“我……我还真没看出来。”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便哈哈大笑起来。

策略(3)

    范希源之所以退开,是有话想要说。

    “我们去救叶奇吧?”范希源突然说道。

    叶双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范希源训练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件事情。

    “我能理解你保护我是你哥交待给你的责任,但是我同样能够理解你对你哥的感情,”范希源见叶双不说话:“可如果我们就这么什么都不做,要靠牺牲一个人来保全我,我想这和夜叉王的初衷也是相悖的吧?”

    “我不能冒这个险,”叶双咬着牙说,“您很重要!”

    “这句话你说过,我不怀疑,”范希源认真的看着她,“可对你来说,我和你哥谁更重要呢?”

    叶双浑身一颤,像是被电击了一般。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也曾无数次挣扎过,此刻从范希源嘴里说出来却让她震惊!

    “保全一个人却要牺牲掉另外一个人,又有什么意义呢?”范希源突然想起了《拯救大兵瑞恩》,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牺牲掉八个人的性命去换取一个人的生存,无论被包装的再伟大他都觉得这是不公平的,人在生命面前都是平等的。

    “还有六天时间,三青一定会有办法……”

    “我也相信三青一定会想到办法,但是我不喜欢把主动权交在别人手里,这一点,我们的想法应该都一样,”范希源打断她的话,“更何况,三青现在也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是的。

    如果真的出现了如三青所说的变异,那么对于整个冥世的魂灵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即便是完成了夜叉王的彻底融合,也为时晚矣。

    “更何况叶奇被抓也是因我而起,既然你们都坚信我是你们所期盼的夜叉王,如果连这种事情我都要逃避,那你们找到我之后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不是现在,而是以后,至少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只有夜叉王生者和死者的完美融合,就是最好的时机!”

    “以我现在的状况,就算是六天后就能完美融合了吗?”

    叶双闭上了嘴,她突然间发现范希源远比她了解的更加固执,不,或者说更加有担当。

    “再说了,理论也需要实践,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叶双没听明白,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没什么,”范希源笑了笑,“总之你哥哪里是一定要救,而且越快越好。”

    “为什么越快越好?”

    范希源神秘的笑了:“因为我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听他朗诵诗歌了。”

    叶双看着范希源,渐渐恢复了平静,想了想:“那您打算怎么做?”

    “你之前是怎么救我的?”

    叶双脸色变了,有些踟躇。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范希源有些奇怪。

    “没有,只是会比较麻烦。”叶双补充说:“我说的麻烦的意思是指会非常麻烦。”

    当然会很麻烦,因为

    叶双使用了一种叫做坠星咒的破坏符,才得以直通地牢的深处。而想要获得这种符就必须要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

    那个地方很麻烦。那个人更麻烦。

    叶双把短刀收了起来:“范先生,您确定了一定要这么做吗?”

    范希源用认真的表情告诉了叶双他的决定。

    “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魇市!”

    “魇市?”

    魇市是一个地下王国,就像是鹿都的背面,它掩藏在地面世界之下,掩藏的不仅仅是人,还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准确的说,魇市是一个专门做交易的地方,在哪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被交易的,没有标准,只要有足够的本钱,几乎可以交易到你想要的一切。

    魇市最可怕的地方是在于他的不可预见性,买卖双方的身份极其复杂和多样性。也许白天就是你身边相熟的普通人,到了晚上就变成了一个你不曾知晓的魇货郎。也正因为如此,在这里被交易的“货物”极为为丰富,尤其是秘密。

    “在魇市交易到的情报,我不仅知道了你被关押在警察署的位置,还精确到了房间的大小,里面的陈设,甚至你可能会坐的位置和角度。”

    范希源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

    “但是在魇市的交易方式不仅仅是钱这一种……”叶双看了一眼范希源。

    范希源望着叶双,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传闻曾经有一个魇货郎在买卖的过程中,意外发现了跟他做交易的买家是自己的仇人,于是更改了交易的方式……”叶双欲言又止。

    “更改了什么方式?”

    “杀对方十次!”叶双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范希源倒抽了一口冷气,杀对方十次这得有多大的仇啊?

    “后来呢?成交了吗?”

    “成交了,买家实在是太需要那份情报了,于是他答应了交易的方式,”叶双接着说,“都知道在冥世人是不会真正死掉的,无非返生十次罢了,但是买家忽略了一件事情。”

    “忽略了什么事情?”

    “怎么杀,用什么杀,杀一次要杀多久!”

    范希源心里咯噔了一下,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

    “于是魇货郎整整杀了那个买家九年零十个月,用剔骨刀,一次杀一年,据说原本想杀满十年的,最后一年的第十个月却意外失手了!”

    叶双觉得自己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痒,用力的握了握拳头。

    “在魇市虽然可以交易到想要的东西,但是同样存在不同程度的风险,我之所以不愿意您介入,是因为您的身份非常特殊。如果您的身份一旦在魇市暴露,那么造成的后果是不敢想象的。”

    范希源看着叶双,从树荫里漏出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看上去神秘而又可爱。

    “你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因为……”叶双淡淡的说,“因为碰巧我

    也有对方想要的情报。”

    范希源嗯了一声,看得出来叶双有所隐瞒,但他不想过问的太多。

    “在魇市除了可以交易情报之外,还能交易到很多稀有的东西,比如上次为了救你时用到的坠星咒符,如果没有这个术法要顺利偷袭将您救出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坠星咒符?”范希源这时才想起在地牢里,叶双突破地牢救出自己的情形。

    “坠星咒符是一种爆破符……”叶双低头想了想,“咒符是一种古老的术法,就像是画在纸上的某种图案文字,可以根据施术者的需求而产生不同的效果。”

    范希源沉吟了一下,他忽然明白自己脑子里隐藏的某些语言,大概就是叶双所说的符咒吧。

    “术法基本上可分为两种,低级的术法,也就是通过画写的方式记录在纸上,再通过特定的咒语来发动效果;而高级的术法通常不需要借用载体,完全可以通过语言或者肢体结印就可以发动。”叶双深意的望着范希源,“当然,除了和术法本身的级别有关之外,更重要的是和施法者相关。”

    范希源大致听明白了:“你也不会吗?你当时买的时候就没按照样式,临摹几张?”

    “我不会。术法太过古老久远,几乎已经失传了,即便是没有失传,也不是人人可以修习的,毕竟术法存留于世与神力并无区别,要是都可以制作,岂不乱了套了。”叶双笑了笑:“再说依葫芦画瓢是没有用的,咒符的制作据说对纸张、笔、砚的材料都有要求……”

    “那你上次用的坠星咒符是……”

    “从咒符本身的成色来看,应该是以前咒符师的遗物。”叶双回忆了一下,“虽然坠星咒在术法中算不上什么高等的咒符,却也是用一张少一张了。”

    范希源想了想:“你刚才说的是几乎,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所指?”

    “在冥世能够使用术法的恐怕除了您和和魔王之外,也不会有几个人了。”叶双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范希源听闻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他见过魔王的手段。他经不住握紧了拳头,以目前自己的状况无论从任何方面,面对魔王都没有任何的胜算。

    叶双似乎看出了范希源的顾虑,微笑说:“范先生,循序渐进就好。而且,从这几天的训练情况来看,无论是从您的身手还是融合度来看,提升都相当惊人,照这么下去用不了两三天,我就不得不用武器来训练您了。”

    范希源会心的笑了笑,笑的不踏实。叶双说的并不是什么宽慰的话,只是这些在面对魔王的时候远远不够。

    叶双见范希源不再说话,便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时候不早了,提出去要去准备中饭,便提前离开了。

    范希源望着叶双离去的背影,有些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当他知道魇市可以交易到情报的时候,他的内心变得又有些激动起来,对他来说,有一个人已经失踪的太久了。

    ——小林子。

策略(4)

    兴许这次去魇市也能打听到小林子的消息,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她是被魔王带走的,范希源咬紧了牙,一筹莫展。

    他在一棵大树下坐下,觉得浑身有些疲累,眼前影影绰绰的光斑有些迷幻。之前飞走的鸟又飞了回来,还带了另外一只鸟,在他面前蹦蹦跳跳,撒着欢的觅食。

    范希源看久了便看呆了。他忽然想起第一次与小林子见面时候的情形。

    那天应该是他收完工,在机房里看当天的拍摄素材,因为效果不太好,导演组的所有成员全部召集在机房里开会,他憋了一肚子邪火,正想着要从哪个岗位开骂。这个时候一个女人出现了,带着两个人热情洋溢的提着几袋子饮料水果零食走了进来,开口就是大家辛苦了,然后就开始给大家发东西。开会压抑的气氛一下就被冲淡了,他看着自己组员们居然开始眉开眼笑的分享送来的咖啡时,他更加愤怒了,将跟前的咖啡扔了出去,并大声质问对方是谁。那一刻整个机房都静止了,所有人都望着自己。就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女人居然微笑着把导演组的人全部请了出去,并且关上了门。他完全没有料到,当机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这个看上去有些婴儿肥的可爱女人,充分诠释了什么是凶神恶煞,什么是雷霆震怒,什么是河东狮吼。后来,听候在走廊里的同事传言,当时整栋楼都能听得见他们两个人近乎咆哮的交谈,都以为会打起来,却发现门被反锁了。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女人面带微笑的跟大家打招呼,并且热情的要邀请导演组吃宵夜,慰问大家为节目做出的努力,就像什么

    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就是他们的初次见面,他居然不知道她是谁,是那个部门的,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再后来,女人连着三天晚上都会带着一堆咖啡和零食找上门来和他进行歇斯底里的交谈,大家也形成了默契,自觉地关上门让他们好好交流。直到第五天,他知道了女人的名字叫林妙玲。

    也是那一天,她就变成了他的女朋友,就成了他的小林子。

    小林子就像个琢磨摸不透的迷,有时候像只温顺的猫,也会流泪;有时候又彪悍的像只母老虎……可能这就是恋爱中的女人吧,天气晴时喝水都会像蜜,乌云密布时就会雷电交加。

    范希源想着想着不自觉的流露出了笑意,似乎所有的烦恼都消失殆尽。

    他猛的一跃而起,冲着阳光用力伸了一个巨大的懒腰,被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充斥了全身,忍不住大吼了一声:“叶双,中午吃什么?”

    他的声音在茂密的树林里久久回荡。

    -------------------------------

    叶双当然听见了。

    听见的时候正好将两尾穿好的鱼,放在火堆上烧烤。她转过头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脸上露出了微笑。

    这个被预言为夜叉王的男子如同炙热的种子一样,落在她心里正一点一点的生根发芽,散发着让她感到安心的能量。就像待在哥哥叶奇身边一样,总能被意想不到的温暖所感动。

    可此刻,她无条件的听从了哥哥的托付守着范希

    源,置自己的哥哥于险境而不顾。

    但是很快,她又恢复到理性的状态。目前的处境绝不允许她长时间陷入感性的情绪之中。

    她捏上一点盐均匀的洒在鱼上,白色盐沫末顷刻间就被湿润的鱼身给吸收了。

    营救叶奇就目前的状况来说,风险实在太大了。

    这是理性分析得出的结论。

    在她面前没有更多的选择。暂时放弃哥哥叶奇,守着范希源直至彻底完成夜叉王的融合;接受范希源的建议,采取主动的措施去营救叶奇,这就会有暴露夜叉王身份的巨大风险,不仅辜负了叶奇的托付,自己也无法承担这个后果。

    而且,她还面临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范希源的成长速度太快了,正如她自己所说,过不了几天她将无法再训练范希源,给予他更多的支持;而自己对术法又完全不通,这对夜叉王的融合会是个巨大的障碍。如果掌握不了术法,又怎么能对抗实力强大的魔王?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破旧的册子,封面上是一团画的乱七八糟的黑线。这是叶奇《灭世之门》的诗集,里面总共十四首长诗,她几乎都能倒背如流,可里面根本就没有有关术法的任何提示。

    她不死心的又翻了翻,然后放弃了,揣回了怀里。

    她眉头紧锁。其实今天范希源不提要去营救叶奇的事情,自己也是要去一趟魇市的。魇市既然能够交易到到咒符,就应该有一些相关的术法的情报。

    只是这个魇市……

    想到这里,她喉咙有些发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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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世奇谭介绍:
这是一个纠缠了千年的恩恩怨怨,隐秘而又伟大。被孟家世代镇守的魔冢突然被毁,有一些未知的力量被释放了出来。若干年后,这种力量开始爆发出强有力的破坏性,刚刚过完25岁生日的范希源开始遭遇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变故:好友的离奇死亡、女友莫名失踪、对他紧追不舍的警察、强悍到逆天的棒球帽少年以及在地铁站不断失踪......镇世奇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镇世奇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镇世奇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