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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世奇谭全文阅读

作者:意外的草     镇世奇谭txt下载     镇世奇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逼近(1)

    好黑啊,我已经死了吗?我要在这个永恒的虚无里待上一千年一万年吗?

    范希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又或者从来就是醒着的。

    范希源举起手,努力睁大自己的双眼,妄图看清自己的双手——漆黑一片,我的手还是五根指头吗?

    “有人吗?”他拼尽全力大声呼喊,非但没有人回应他,他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方雨帆,你在哪?”他仍不死心的大喊,可依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一种坠落无底深渊的绝望让他不能自己。没有光,他看不到一切,没有声音,他听不到一切——他成了一个幽魂。

    他使劲抽打自己的脸,也感觉不到疼痛;他用尽全力咬自己的手腕,却像是在咬别人的手一样,毫无知觉?

    就这样了?

    他站立在黑暗中很久很久——

    这个黑暗无声的世界,无所谓方向。他渐渐拿定主意,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走就一定能走到尽头。

    可何处才是尽头呢?

    他开始奔跑,他跑啊跑啊,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也不觉得疲惫,无论跑到哪里眼前都是永远的漆黑。

    是不是我跑错方向了?他心里开始焦躁,于是他转向右边,继续往前跑,跑啊跑啊——又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依然是被黑暗笼罩着。

    他又开始恐慌,又加了把劲拼命跑,试图让自己疲倦,可他没有感觉。

    他仿佛是只实验室里的白鼠,拼命奔跑以为可以找到出口,可在这个黑色的匣子里,他永远跑不到尽头。

    他跑着跑着,似乎是被自己的脚绊倒了,摔在地上,他没有知觉。他趴在地上,眼前的黑暗让他绝望,如果这是个梦,就让它快点醒吧。

    他就这么趴着,趴着……

    突然前面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咬着什么,声音虽然很小,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清晰。

    范希源想都没想,挣扎着往前爬过去。

    这个声音,突然又停了下来,隔了一下,又响了起来,接着整个黑暗都开始摇晃起来,而且越来越强烈,范希源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就在他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一丝很细很细的光线映入了他的眼睛,这道光像一根针一样插进了他的眼睛,又或者像一根救命的稻草掉落在他面前,这是真的吗?他慢慢的向光爬去。

    刚开始,那丝光遥不可及,也不知道爬了多久,范希源终于爬到了光源。他不敢相信的将手放在光源那里,是的,他看清楚了自己的指纹,他又晃晃了手,光在手指间忽明忽暗。他笑了,他摸了摸光源,这似乎是一道墙。

    他轻轻地敲了一下,轰的一声,这个黑暗摇晃的更加厉害了,他全身都在震动,那丝光也在摇晃。

    接着,他又敲了一下,又是一声轻响,黑暗继续摇晃。

    于是他开始重击光源,然后就是更大的响声更强烈的摇晃,慢慢的似乎有东西在掉落,那丝光源变得大了一些,他便伸出手指去抠那个光源。他满以为需要很大的力气,没想到在那光源的周围一使劲,哗的一声,像撕纸一般撕出一个很大的口子来,那些久违的光霎时涌了进来。

    他如同重生了般,体内的火焰重新燃烧了起来,立刻将口子撕了开来,钻了出去。

    范希源钻出来的瞬间,疲倦便涌了上来,觉得全身疼痛,可他毫不在乎。他张开双手,将自己的身体尽量伸展开来,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享受着被阳光沐浴的感觉,这才是我所生活的世界啊。

    他站在一片工地的废墟上,眼前车流汹涌,人们同往日一样行色匆匆,怀着各自的心思,与他擦身而过。这些平日里看着焦躁不安的情景,如今在他眼里却变得如此的可爱.

    “哇唔,哇唔——” 范希源放肆的大叫了起来。

    有几个路人吓得躲的他离他远远的,在他们的眼里,这个人是个神经病。

    范希源笑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回过头来,那个口子已经不见了。就在他在奇怪的当口,有人在拉他的裤子。

    “范叔叔,你回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低头一看,惊地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撞倒旁边的路人。

    这个声音不是王媛媛的又是谁的?

    “范叔叔回来了”,王媛媛大叫着,转过头来对身后的人说:“妈妈,妈妈,范叔叔回来了!”

    不远处,一个妇人面露微笑的颔首示意,这种示意是非常卑微和尊敬的。

    王媛媛的声音很快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时间仿佛又已经停止,所有的路人都停下来,都望向他。车道上的车也都停了下来,甚至都发生了交通意外,打开车窗探出头来看他,有的干脆下了车站在马路中央。

    范希源内心有了种非常奇特的感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范叔叔,你可回来了,我们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范希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咬着牙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她不再是照片中的那样,她的脸蛋圆嘟嘟的,面色红润可爱。

    “范先生,你可回来,没有你,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王妈妈走到他面前,跪倒在地。

    她这一跪可不打紧,路上所有人都齐刷刷跪了下来,喊范先生的乱成一片,哭声震天。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范希源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手足无措,十分钟前我还不知道身处何处,如今却受此礼遇,事情发展的太快,他脑子一片空白。

    范希源心理乱的很,见喊他们没有任何反应,于是蹲下身来问:“媛媛,你告诉叔叔,我这是在那里,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媛媛诧异的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她妈妈把话接了过去。

    “范先生,这里是冥世之地”,王妈妈哽咽着说:“在这里居住的人都是些没了魂魄,无法转世轮回的死人。”

    冥世!没有魂魄的死人!我到底还是死了!

    范希源一下子又从天堂掉落到地狱。想起了在地铁里发生的一幕,身子有些晃动,手心里冷汗之流,他还是不敢肯定,说道:“这里是冥世?可是你们并不像是没了魂魄的人啊?”

    “范先生,你看看我们的样子便知道了?”

    王妈妈缓缓地把头抬了起来,这张脸范希源是熟悉的,可他忍不住还是倒退了一步,环顾四周,倒抽一口冷气,跪在地上的人们面孔都是一致的,那些向上仰起扭曲的面孔像长在地上的邪恶向日葵,除了心中泛起的阵阵惊骇,从他们的两个眼孔中体会到一种比死更为绝望的情感,这让他想起在黑暗中挣扎的情景。

    “范先生,这样您总该相信了吧?”

    范希源默不作声,相信了又怎么样呢,我自己也成了一个没有魂魄的人,永世不得轮回转世。

    “范先生,我求求你,你让我解脱吧,我等了几百年,即使不能转世也请让我彻底消失吧,我已经受不了了!”一个干瘦的老头从跪在的人群当中,跌跌撞撞地爬了出来哭着扯着他的裤脚喊:“几百年前,在生的时候我受尽苦难,几百年后,死后还是要受病痛的折磨,我实在是等不下去了,请让我解脱吧,我求求你,求求你……”

    老头说着挣扎着爬起来,又跪在地上,猛地扯开自己的上衣。

逼近(2)

    这是怎么一个躯体啊,范希源觉得胃里翻云覆雨,酸液在嘴里泛滥。

    那老头的身体已经彻底溃烂了,里面的内脏**裸的暴露在外面,食道、胃、肝脏、肺叶清晰可见,上面还爬满了蛆虫污物,有些粘不住血肉的蛆虫掉落在地上,挣扎着白花花的**。

    老头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共鸣,生怕会拉下来了,争先恐后的往范希源这边涌,哀求声不绝于耳。

    范希源被挤在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当中,那老头的身体紧紧与他贴在一起,又惊又怕,大喊:“你们弄错了,我自己也是个没有魂魄的人,否则也不会在这里了,我又怎么可能做得到你们说的事情,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弄错了!”

    他说的话那里会有人听,叫喊着,希望这位范先生能让他们解脱,场面完全失控。

    “他绝对不是那个姓范的,你们错了!”

    突然一个声音从人群外围传来,一个健硕的年轻男子随之跳上了一辆车的车顶。

    “你们活着的时候就不清白,死了也不清白,一辈子待在冥世也是活该!”那男子挥舞着一把类似水果刀的尖刀,刀锋在空气里划着短促而起伏的弧线。他的喊叫把所有人都镇住了。他接着喊道:“如果这个人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人,你们此时此刻就已经转世轮回了,还用得着听你们说的那些废话吗?”

    人群一片寂静,虽然不愿意相信他说的话,但慑于他的怒气不敢作声。

    “可是在冥世转世轮回还是要看人来的。”突然从人群中传出一句嘀咕。

    “谁说的,谁说的?”年轻男子从车上跳了下来,走入人群,抓住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厉声问道:“是不是你说的?”

    “不,不,不是我说的……”秃顶男人吓的瑟瑟发抖。

    “还说不是你,我就听见是你说的!”年轻男子说着,手中的尖刀已经不由分说已经在那秃顶男人的肚子上连刺几刀,顿时血流如注,那秃顶男惨叫了几声就倒在地上,嘴里还在呻吟着:“不是我,不是我……”

    年轻男子仍不解恨,又在其头上狠跺了几脚,然后仰起头来,旁边的人都纷纷让出一条道来,直通范希源。

    年轻

    男子径直向范希源走来,手里的尖刀上还挂着鲜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说,你到底是谁?”年轻男子,手握尖刀指着范希源问道。

    虽然这里是个死人的世界,人永远都不会死,但对于这种骄横残暴的人来说,忍让就是退缩,范希源顿时觉得怒从心起,当下冷冷道:“我姓范,叫范希源,你有什么指教?”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哗然,年轻男子也有些吃惊,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你说你是范希源,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范希源说的是实话,他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压根什么都没有带出来。

    “没有,没有就是在说谎”,年轻男子声音顿时高了个八度。

    “即使没有证据也不能证明,我就不是范希源的事实啊!”范希源冷笑一声。

    “你还敢狡辩,在冥世闹事,你就是活得不耐烦了!”年轻男子说着,伸手便要抓范希源的衣领。

    “我都已经死了,怎么又会怕活的不耐烦呢!”范希源嘴里说着,心里虽然觉得好笑,可手上也没闲着,抬手挡开那男子,右脚往其双腿之间一插横在脚后跟处,身子顺势往年轻男子身上一靠,男子把持不住重心,跌掉在地。

    范希源忍不住笑了笑,心想大学时候选修的散打课现在到是派上了用场。

    “王八蛋,老子今天宰了你!”

    那年轻男子恼羞成怒起来,爬起来,手中的尖刀对着范希源乱划,短暂而又尖锐的声音在空中激荡。这毕竟是实战,从学校里学来的那些皮毛,根本是杯水车薪,对手还持有利器,几个回合下来,范希源渐渐的有些吃不消了,左躲右闪,一会衣服便被划破了几个口子。

    呲的一声,范希源手臂上一阵刺痛,被尖刀划出一道口子,血肉泛了出来。就在他恍惚的当口,说时迟那时快,胸口又被那年轻男子一脚踹中,跌倒在地,顿时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难以平复,晕头转向,再一抬头,一片阴影笼罩过来,那年轻男子凶神恶煞般双手持刀向他胸口扎来——

    范希源心里惊呼,眼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尖刀直插自己的心脏,这个血液输送的中枢,很快会被刺破一个口子,他将

    看到自己的血浆像喷泉一样溅出来。

    奇怪的事又发生了,尖刀突然停止在胸口一公分的地方。非但是停住了,而且是倒着飞了出来,然后就听到那年轻男子一声惊呼,越过人群飞出了视野。

    就在他惊魂未定的时候,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根绳子,是带刺的绳子。

    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让他来不及后怕,脖子又一紧,然后就看见四周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他被那绳子拉的飞了起来,他被拉离了人群。

    他忽然看见了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人,正对着他狞笑,他从心里发出一种类似于意志消沉的怒吼:“不!”

    “希源,希源……”方雨帆紧紧地摁着范希源的双肩,不让他乱动,可是他的两腿却不受控制的乱蹬,发出急促而凌乱的响声。

    方雨帆虽养成了处乱不惊的心态,可现在心里也是乱的很,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是毫无主张,何况面对的是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从警多年的他习惯了控制局面,一旦事情失去控制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这里是哪里?”

    范希源已经睁开了眼睛,眼里疲态尽显,胸口仍起伏不定,似乎经历了一场剧烈运动一般,汗流如注。

    “应该是火车里!”方雨帆咬着嘴唇说。

    “火车里?”范希源挣扎着站起来,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脚下有摇晃震动,放眼望去,这赫然是一个铁皮车厢,老式的绿色仿皮卡座,左右分两排,看上去年代已经久远,座椅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露出里面黄的发了黑的海绵;上面都落满了灰尘,有的地方甚至结有蜘蛛网。

    他身体有些摇晃,顺手扶在身旁的椅子靠背上。刚从恶梦中惊醒,此刻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身处电车之上,但心里却慢慢的平静下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血,转头看了看方雨帆,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一种无可奈何又无所作为的神情。

    范希源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却无从说起,他明白此刻的方雨帆一定比他更难受。

    “哥们,你醒了?”

    这里还有人?范希源闻言望去,从前排的座位上站起一个人来。

逼近(3)

    “是你!” 他吃惊的看了一眼,转过头发现方雨帆正望着他,眼睛里又多了一份迷惘。

    “是他救了我们……”方雨帆的语气淡淡的。

    范希源点了点头,依着靠背坐下。

    窗外,漆黑的空间,没有任何的光亮。若非在这个铁皮车厢里,你根本不会认为这是一辆正在急驶的列车,在这茫茫的漆黑之中他将要开向哪里,真的是地狱吗?他看了看窗户上的影子,这个救了他们的人是没有倒影的,心中随有万分疑问,此刻也与方雨帆一般像平静的湖面,激不起一丝波澜。

    “说吧,你救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范希源不再看他。

    那个人愣了一下,随之又笑着说:“我救你们只因为生前做了太多错事,也想给自己积点阴德,转世的时候也有个好去处。”

    范希源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满了灰尘,说:“你知道在地铁里的那个少年是谁吗?”

    那个人想了想说:“这就不太清楚了,我也是头一次见到他。”

    “你撒谎。”范希源吹了口气,手里的灰尘顿时变散了去,手指上的纹路变得更加清晰,他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那个人惊讶的张开了嘴,无辜的望了望他身后的方雨帆。

    “其实,在地铁里的时候,你便已经知道我不是鬼魂,你却对我一视同仁”,范希源仍是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那个人沉默的看着他。

    “其实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鬼混是没有实体的,而你本身也是没有实体的,眼里能看到的东西比人就更真切,你没有理由认为我这个血肉之躯也是个急着去投胎转世的鬼混吧?” 范希源疲倦的笑了笑,有些讥讽,见那个人并不搭话,就接着说:“虽然我并不清楚,你这么做的目的,但我知道一件事情,在那狗头人……那老头打开灭世之门的时候,所有的鬼魂都被吸了进去,而你却没有,相反你还救了我们两个人。”

    “范先生,你误会我了!”那个人顿时跪倒在了地上。

    范希源有些无动于衷,眼前的这个人正是与他在地铁站中搭讪的鬼魂,此时,这鬼魂已经开始不安了。

    “误会?”范希源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在强压住自己内心的争斗,“那个恶魔般的少年早已经估算到一切,灭世之门一旦打开,我们无论如何都难逃一劫,而恰巧这个时候你的出现把我们救走,我们又怎么能上到这辆开往地狱的列车上来,难道这也是误会?”

    “范先生,您不是怀疑我与那少年有勾结吧?是误会,是误会啊!”鬼魂顿时慌得六神无主,跪着爬到范希源的跟前,哭着嗓子喊:“范先生,真的是误会!”

    范希源突然觉得可笑,这个救过他们命的人,却相反跪在地上向他解释,这难道就是鬼像吗,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范先生,这是天大的误会啊”,鬼魂用一种几近哀求的声音说:“我与先生搭讪确实是有私心的,因为生前确实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想在转世的时候能够求得先生的眷顾不至于来世做不成人啊,范先生,您误会我了!”

    “你未免也太抬举我了,我一个凡夫俗子何德何能能够在转世的时候给你一个好的归属!”范希源冷冷的说:“你不用再编这种鬼话来骗我了,再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出现在地铁里,你又怎么能认出我来!”

    “范先生,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其实我死了已经快十年了,之所以在外面游荡了这么多年,迟迟没有来乘坐转世之车就是害怕来世不能为人,早一个多星期前,得知先生回来了,我便急急忙忙从外地赶了回来,就是想求先生能帮帮我。”鬼魂说到这,语气开始没之前那么激动,“先生有所不知,在鬼魂之间会有一种联系,也就是你们通常所说的鬼讯号,这种讯号是可以相互传递的,但并不是每个鬼魂都能收得到,只有前世有缘或是来世有缘的鬼魂之间才能相互传递,我便是收到了这个讯息才在此等候先生的!”

    “你是说你收到了鬼魂的讯号才来找我的?” 范希源有些狐疑,想起王媛媛能够找他,说不定这个鬼魂前世跟她有过什么缘分。心里拿不定主意,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方雨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枪已经拿在了手里,面色阴晴不定。

    “是的,早在五天之前我便一直守在地铁口,为的就是等候先生,这一点镇魂犬可以为我作证!”

    原来老黄狗叫镇魂犬,范希源心里暗想,还是忍不住问:“镇魂犬?”

    “是的,之前那狗头人就是镇魂犬,它主要是驻守转世列车安全,还有就是……”鬼魂似乎又些局促,甚至是害怕。

    “还有什么?”

    鬼魂抬起头,空洞的眼窝里流露出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的决心,大声说:“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就是镇压魔道,驻守人世道、生死转生道、魔道三道结界,换句话

    说,这个地铁站是三道的交叉点,既是鬼魂的转世起点,也是魔界的出入口!”

    三道的的交叉点!魔界的出入口!

    范希源顿时觉得内脏被掏空了一般,大脑一阵眩晕,这辆列车似乎晃动的很厉害。

    “先生之前问我,那少年是谁,我是真的不太清楚,只知道魔界有个王……”鬼魂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接着说:“今天地铁站发生的事情之后,这镇魂犬一死,看样子人道是要大祸临头了。”

    车厢里顿时一片沉寂,只听见机械摩擦运行的响声,车外黑暗依旧,究竟会开往哪里,哪里才是尽头,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问。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两个人和一个鬼魂在沉寂里不知道在等待什么,是死亡,是重生,是消亡,还是堕落,或许有一些事情对他们来说永远都不要去明白真相会好的多。可范希源不会,他心里一直有个谜,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别人的口里他似乎都成了一个关键性的人物,他似乎能够改变一切。

    范希源咬着嘴唇问道:“你为什么要一口一个范先生的叫我,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能够改变你的转世之途?”

    鬼魂挺起胸膛大声说:“范先生掌管维生轮回大权,是驻守三界的大神——夜叉王!”

    列车还在高速疾驶,车厢内气氛凝重,范希源和方雨帆相互对坐着,妄图从对方的眼睛里找到想要的答案。方雨帆话很少,双手托在桌子上,手里的枪还黏着风干了的血痕。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方雨帆的镜片有些反光。

    范希源沉默了半晌,用余光扫了一眼站在远处的鬼魂,鬼魂对他毕恭毕敬的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范希源又把目光放到方雨帆身上说:“换作是你,你会相信吗?”

    咔嚓一声,方雨帆把枪栓拉了起来又放下,两个字脱口而出:“我信!”

    范希源好奇的看着他,不确定他说的话是不是办案的程序口吻。

    “我没有选择,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是第一”,方雨帆的语气很肯定:“第二,我们现在坐在开往地狱的车上!”

    地狱,地狱在那里?这个平日里挂在嘴边上用来诅咒他人的词汇,如今却离他们很近,哪里真的有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充满了吃人的鬼怪,和罪孽深重的鬼魂吗?

    范希源沉默了,眼前的这个视证据为命的警察如今这么肯定,难道他也真的认为我就是那鬼魂口中的夜叉王吗?二十五年来,我都只是个喜欢小资生活的年轻人,有自己喜欢的工作,过着自己虽谈不上奢侈,却还满足的物质生活,现在却一因为鬼魂的一句话竟变成了传说中的神,那一切都变成泡影。

    “可是我还是不相信他”,范希源说道:“鬼跟人一样,有些话都只能听一半和信一半。”

    方雨帆看着他,这个年轻人似乎成熟了许多。

    “灭世之门打开的时候,它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躲过劫难,包括我们两个人。它出现的时间刚刚好,不但救了我们两个人,还把我们带上了这辆明知是开往地狱的列车,前一点还可以理解的话,那后一点却是说不通的。”

    “如果说在当时那种非常时刻,不得已才上了这辆车呢?”

    “你觉得他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既然能救的了我们,难道就不能逃到其他地方去吗,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上了车?”

    “你还是怀疑他与那少年有什么关系?”

    范希源沉默了一下,说:“我不敢肯定,但我感觉这个鬼魂一定还知道些什么。”

    “你是说那个少年为什么要抢那些要去转世的鬼魂?”

    “是的……”范希源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惊讶的看着他,问道:“你能看到地铁站里的那些鬼魂?”

    方雨帆面色凝重,沉吟了一下点点头,说:“进入地下铁之后,我便看到了那些鬼魂,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

    范希源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太多问题是他无法想得到的。他陷入了另外一个问题的沉思。如果说自己真像那鬼魂说的那样,是驻守三界的夜叉王,那个少年是魔界的王的话,本该是两个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为什么他屡次都不至于我死地,这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这是其一。其二,他的力量那么强大,为什么还要虏走小林子相威胁,这又是为什么?其三,更让人奇怪的是为什么在地铁当中,少年杀光了所有警察却唯独留下了方雨帆?

    范希源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方雨帆,但反光的镜片让他看不清方雨帆的在想些什么,这个消瘦的警察像把入鞘的刀锋,锋芒尽收。自从医院事件发生以后,他与这个警察之间便发生了一种奇怪的友谊,这种友谊是奇妙的,他不像与谭军之间那种无话不谈的朋友,也不是那种逢场作戏的酒肉朋友,一种相互信任的默契在两个人中间产生,在种种困难

    面前方雨帆都为他承担了很多风险,尤其是在医院事件中对他的保护,整件事情都很难让人相信,可这个警察却似乎十分信任他,这仅仅是办案的习惯问题吗?这个警察身上有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一面,这也像一股压力,让范希源有点不自在。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方雨帆问道。

    “不知道,到了地狱之后还能怎么办”,范希源疲倦的笑了笑:“只要不上刀山下油锅就行。”

    “也是,估计我也能见到一些熟人”,方雨帆也无声的笑了:“被我击毙和抓捕的歹徒说不定正在地狱等着我,等着拆我的皮卸我的骨呢。”

    “我这个堂堂的驻守三界的夜叉王居然也要在地狱受死了……”

    两个人的笑声顿时让车厢里多了一份轻松的气氛,范希源笑得最是开心,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谁知道地狱在那里,在那里是个什么样子,他们的命运正开往那个未知的地方,他想起了在电视台实习的时候,有个前辈对他说的一句话:当你无法改变的时候,就试着去享受。这句话放在此刻虽然有点牵强,却不失是一种洒脱的心态。

    他大笑着望向窗外,却发现有一个影子在玻璃上一闪,只一闪。

    他顿时收住了笑声,侧眼望去,车厢里并未有人,那鬼魂也依然站在原处毕恭毕敬的看着他。

    “希源,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可能是看花眼了”范希源哑言笑了笑。

    真的是我看花眼了吗?范希源心里想着,再次向车窗望去,这一次他看清楚了。只见一个全身**的男子慢慢的向他们走来。这个男子的脸像一个光滑的蛋壳,看不到五官,可他健硕的身体,肌肉分明,手里还拿着一把牛角尖刀,不规则的在空中划着,划着——居然划到了自己的大腿,鲜红的血液从口子处喷涌而出,可他手中的刀却依旧没有停止。

    范希源心头大骇,立时站起身来往自己的右侧望去,过道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了?”方雨帆对他的突然转变显然有点措手不及。

    范希源并不搭话,惊恐的再次向车窗望去,那男子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伸手便抓住了他的头发,顿时他觉得头皮一阵剧痛,头跟着往上仰,光滑的脖子暴露在空气中,凸起的喉结随着他口水的吞咽,微微起伏。

    “窗户!”范希源大叫一声,他看见那男子手中的刀已经高高扬起。

    方雨帆惊恐的在车窗上看到了那男子的影子,便去拉扯范希源的身体。

    嗞的一声,方雨帆觉得脸颊上一凉,尖锐的刺痛随之而来,一股暖流涌了出来。他顾不了那么多,毅然死命的去拉扯范希源的身体,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拉不动,像在拉一块千斤巨石一般。

    车窗上,那男子手中的刀再次扬起,刀尖上闪着渗人的寒光。

    “快把玻璃打碎,快点!”鬼魂在身后尖叫起来。

    方雨帆想都没想,抬手对着车窗便是两枪,哐铛几声,玻璃便碎了。随之,左手一使劲,范希源的重量感顿时消失,便被拉了过来,两人被惯性一带,都跌在地上。

    范希源惊魂未定,抬眼去望鬼魂,却发现那鬼魂竟漂浮在空中,四肢乱蹬,表情也是惊骇不已,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他向车窗望去,原来是四个一模一样的男子正扯住他的四肢,一个男子正举着尖刀向他走去。

    砰砰两声枪响,车窗玻璃应声而碎,鬼魂便掉落在地上。

    “快,快到没有玻璃的地方来!”鬼魂大叫着。

    正当两人挣扎着向鬼魂那爬去的时候,却发现车厢里霎时寒气逼人,让他们如入冰窟,而且车厢里的灯光越来越暗,窗外的黑暗像无数的爬虫飞快地涌了进来,顷刻间车厢里暗淡无光,如坠深渊。

    黑暗中,只听见两人起伏不定的喘息声,在急速运转的机械摩擦声里显得脆弱不堪。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两人不知所措的当口,整个车厢剧烈的抖动起来,从车窗上涌进来的风判断,车速似乎加快了许多。

    终于要到了吗?

    范希源在黑暗中咬着嘴唇,鼻孔里呼出的空气都是冰冷的。

    他挣扎着扶着靠椅站起身来,深不见底的黑暗让他感觉像个瞎子,他的身体随着车厢的晃动而不停地抖动,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他伫立着,任凭寒风划过自己的脸庞,那种刺痛也许是见证他还活着的凭据。

    又过了很久,从无尽的黑暗中,他感觉到前方有了一种光,这种光开始是一个点,然后慢慢变大,越来越大,变得十分耀眼,他感觉到眼前一阵眩晕,大脑细胞激烈的活动起来,很多过往像倒带一样向后退着,他看到了很多的自己还有别人,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笑容。

    接着,他被光吞噬了——

七、冥世(1)

    这是个紫色水晶筑成的房间,是用一些规则和不规则的水晶做成的床、梳妆台、椅子,包括那些梳子、镜子一切的生活用品,色调浓厚却一点也不显得压抑,相反水晶天然的光泽将整个房间衬托的更加通透雅致。

    天花板上的一点点光源轻易的点亮了整个空间,紫色的光晕在水晶的折射下幻化成一个虚幻的世界。在这个紫色妖艳的世界里它是冰冷的,但又是如此的撩人内心最深处的**,它又或者是人的大脑中枢系统,它每蠕动一次和疏导一次信息,都能将它转化成惊涛骇浪似的反应,让你迷失在自己所创造的奇迹里——无论是是愤怒,是哀愁,还是**,你都无法自拔。

    她静静的躺在**的紫色床榻上,却睡的如此的深。

    她的眉毛很淡,像一片羽毛轻轻的覆盖在眼帘上,长长的睫毛又像一轮弯月不动声色的挂在那里,她的鼻子像一道优雅的弧线划到她的嘴唇,在那里它仿佛找到了世界上最甜美的蜜zhi,在均匀而又温暖的呼吸里,每一次轻磕都像一滴泉水掉进了静谧的湖面,由一个小小的波澜向外扩变成无数的水晕。

    此刻,在他的心里却像敲钟一般,他的心跳是真的吗?他自己也说不好,可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是干涸的,这种感觉事如此的奇妙——时隔千年这种久违的情愫让他不能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白皙而且纤细就像女人的手,可它干燥稳定,任何一个死在它面前的人都不原意相信这是真的,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他的手有些抖,他想帮她轻轻地抚去额头上的碎发,可他不敢,生怕惊醒了这个美丽的睡眠。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口腔内的唾液腺像吃了酸梅一般,不断有唾液涌出来,他不停的吞咽,可不知怎么越吞越多,他苍白的脸上有了一种痛苦的神色,在紫色的光泽下有些诡异。

    慢慢的,那种悸动变成了一种彻底的愤恨,他似乎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他飞快地收回了自己颤抖的手,眼睛里不再有温柔,而是一种残酷和死亡。

    他坚决地转过身,却又犹豫着想回头,最后咬了咬牙,飞快地离开了。

    ——留下她安静的躺在那里,被紫

    色的光包裹着。

    他出得门来,与里面房间的奢华相比却是另外一个世界。面前是一条狭长的走廊,灰暗而潮湿,两侧插有燃烧的火把,尽头不时涌来阵阵阴风,把火焰吹得咧咧作响。这火焰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非常不稳定,他紧锁着眉头,苍白如玉的脸上杀气很重。

    “人已经到手了,难道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一个啧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脆而又尖锐。

    他没有回头,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不过了,脸上的杀气又更深了一层。

    “难道是那个丫头还不经人事,没有把我们的王伺候好?”那个声音又是一阵清脆响亮的笑声。

    然而,这个笑声在最高的处的时候,却嘎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他转过头来的脸,他双目中绽出来的寒意让她不得不闭嘴。

    “说,继续往下说。”

    他的脸在短暂的寒意过后,瞬间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他的目光变得温柔暧昧。

    那个声音似乎有些喘息。

    “珍沙,我与你厮守已有千年,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吗?” 他笑了。声音淡淡的像一根很细很细的情丝,轻轻的绑在你心上,然后又轻轻一拉,全身便已松软,相信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抵挡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微笑。

    珍沙是个女人,非但是个女人而且是个非常好看的女人。此刻,她已经软了,轻呢一声已经扑在他的怀里,像只宠物一样疯狂的舔着他的嘴唇,发出娇羞的喘息声。

    他微笑着应付着这只宠物,眼睛里却又闪烁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他顺手抱起宠物,转过身,大笑着向走廊尽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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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希源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女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吃惊,因为一个女人再怎么丑陋都无法比的过血腥的杀戮,他见得实在是太多了。

    这个女人有张瓜子脸,五官看上去都很精

    致,尤其是那双眼睛乌黑油亮,她本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可现在她的脸上有三分之二的面积被一团黑色斑覆盖着,像团没有化开的乌云。

    范希源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盯着她,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那么看着。

    女人对他突然的睁开眼睛吓了一跳,愣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低着头躲开了,长发从肩头滑落,流水一般。

    他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休息沙发上,三面墙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甚至在地上都堆放了不少的书籍。

    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个很有学问的人。范希源心里想着,想站起身来,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像一个久未运动过的人,刚下球场之后的感觉。

    “你,你别动,我哥说了,要你好,好好休息……”

    女人的声音细的像蚊子一样,说话还有点结巴。范希源抬起头看她,女人身子又往后退了退,似乎在躲避他的目光,头垂得更低了,流水般的头发把这个脸都挡的严严实实。

    范希源哦了一声,觉得身上有些凉意,才发现自己上身并未穿衣服,顿时觉得有点尴尬,马上把沙发上的被单将自己裹住,说:“对不起,请问这里是冥世吗?”

    女人抬了一下头,疑虑地摇摇头。

    范希源觉得有些奇怪,接着问道:“那请问,这里是那里啊?”

    “这里,这里是我的家……”

    范希源突然觉得好笑,说:“我怎么会到你家里来的呢?”

    “你是,你是我哥哥背回来的。”

    “哦,那我的朋友呢?”

    “你,你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女人又摇摇头,说:“衣,衣服都……都是……我……”。

    她声音小的地恐怕只有自己才知道在说些什么,头垂得更低了,她恨不得将全身都缩成一团。

    “你,你说我什么,我没听清楚?”范希源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女人低着头,支支吾吾。

    就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妹妹,我回来了,他醒了吗?”

    然后就听到外面丢包放东西的声音,动静很大很匆忙。

冥世(2)

    “他醒了吗?”

    声音未落,砰的门已经被大力推开,一个十分魁梧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一见到范希源已经端坐在沙发上,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大笑着:“你可醒来了,你可醒过来了!”

    范希源还没有搞清楚状况,那男子已经冲了上来一把紧紧地抱住他,那男子身上的肌肉就像钢铁一样锁住了他,范希源顿时有种窒息的感觉,觉得自己的身体就要散了,在那个男子爽朗的大笑声里忍不住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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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希源奇怪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体格魁梧的男子,一张娃娃脸,粗hei硬直的短发,浓眉大眼,一双乌黑的眼睛跟他妹妹一样,看起来很干净单纯。可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看起来如此豪气的男子此刻却像个小孩一样,笑嘻嘻的望着他傻笑。

    “我叫范希源。”范希源局促的点了点头。

    “我叫叶奇,你叫我奇子就好了”,叶奇大声说:“这是我妹妹叶双,叫他双子也行。”

    范希源看了看那个女人,礼貌的点了点头,发现她又开始把自己缩成一团,连忙接过话来,说:“嗯,听令妹说是你将我背回来的,当时……”

    “当时也真是凶险,我见你浑身是血的躺在马路中央一动也不动,跑过去发现你只是晕过去了,虽然身上沾满了血迹,却没有任何伤口,就把你背回家来了”,叶奇爽朗的笑了起来:“回来的时候以为你还没有醒,害我还担心了好一会。”

    “谢谢,非常谢谢你的帮助”,范希源心里又多了一个结,按道理来说他乘坐的是开往地狱的列车,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地狱,但从叶双的神情中似乎并不知道冥世这回事情,而此刻,叶奇居然告诉自己是在马路中央发现了他,身上的血迹却又不是自己的,莫非我并没有掉进冥世,还是在现实当中,那方雨帆又去了哪里呢?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请问,你只发现了我一个人吗?”

    “嗯,只有你一个人,难道还有其他人吗?”,叶奇摸了摸后脑勺,说:“当时我一出地铁站口,就看见你一个人躺在哪里。”

    “地铁站!”范希源心里咚的跳了一下,三个字从嘴里脱口而出。

    “是啊,地铁站?”叶奇好奇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哦,没事,我只是觉得奇怪。”范希源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蹊跷,而眼前的这对兄妹也没有知道这件事情的必要,即使说了他们也未必会相信。

    “说起来,地铁可是我的福地呢”,叶奇又大笑起来,从上衣的两口袋里翻了翻,掏出一堆皱皱巴巴的纸币放在桌上,很有成就感的说:“我今天卖了十多本诗集出去,赚了三十多块钱。”

    说着,叶奇开始一张一张的捋那些皱的实在不行的纸币,基本上都是些两毛五毛的零钱,一块两块的都比较少。范希源的注意力马上又被拉了回来,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哥,哥哥……”

    叶双低着头,从旁边偷偷地拉了几下叶奇的衣服,叶奇愣了一下,马上会意到自己有点失礼,又爽朗的笑了,大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实在很高兴,一是我在马路上把你拣回来了,另外我今天卖了十多本诗集出去,你说我能不高兴嘛!”

    范希源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是个诗人!”叶奇说自己是个诗人的时候胸膛挺得很高,表情变得极为的严肃和认真。

    就在范希源发愣的时候,妹妹却在一旁捂着嘴偷偷的笑出了声。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本来就是个诗人!”叶奇充满豪气的脸此刻却涨的像猪肝一样,生气地看了一眼妹妹,转过头来问范希源:“你喜欢诗吗?”

    “喜,喜欢……”范希源脑子一时转过不来,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高大健硕的男子与诗歌联系起来。

    叶奇砰的一下跳了起来,将椅子碰翻在地,手舞足蹈像个领到大红花的孩子一般,大喊大叫:“知音啊,知音啊,我就知道,今天在马路上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也是个热爱诗歌的人!”

    话还没说完,转身跑到门口,从一个旅行袋里头,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本书来,放在范希源的面前。这本书封面设计的并不考究,纸张也不太好有些发黄,上面只有一个稀奇古怪的黑色涂鸦,看上去像是随手乱画的线团,浓郁的黑线在发黄的纸张上显得很亮。范希源找了半天居然没有看到书名。

    正在范希源觉得奇怪的时候,叶奇得意洋洋的说:“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的这本诗集没有名字啊?”

    范希源觉得脑袋有些发晕,没有说话只点点头。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黑色的东西像什么?”叶奇指着封面上的涂鸦问。

    范希源看了半天都只是个随手画的线团,摇摇头。

    叶奇嘿嘿笑了两声,收起笑脸,神秘兮兮的说:“这是一个预言!”

    “预言?”

    “是的,是个预言”。叶奇认真地点点头,说:“这个世界本来是没有生死的,是一个人魔共存的混沌世界。”

    人魔共存的混沌世界!范希源心里跳了一下,他想起了地铁中发生事情。

    “人和魔本来就是共生一体,都是造物者的孩子。很久以前,就像是兄弟姐妹般亲密无间,相亲相爱的生活在一起,一起抵御寒冷饥饿,抵御疾病恐惧。可是突然有一天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魔成为了人所惧怕的敌人,而人成了魔的眼中刺,这个世界就变了。变得不再友善,不再有爱,人和魔每天都在发生战斗,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生命。于是造物者发怒了,在一场惨烈的战斗中,终于忍无可忍将人魔分为三个世界,从此便有了人世道、魔界和生死轮回道。人在不尊重生命的处罚下失去了永生的权利,而魔就永远被打入底层,不得逾越人类的世界,在这两界之间有一个缓冲的世界叫生死转生界,善始善终的人便可以来转为人,而不得善终的人就下了魔道,不得转世为人。由于人与魔的这场战争中处与弱势,造物者就从人类当中挑选了一个勇士,授予他无穷的力量,命他镇守三道,让三个世界不得重叠。”叶奇说着说着,眼里闪烁着无穷的光芒,仿佛经历了那个混沌的时代一般,“从此,那个出口便被在勇士的镇守下,人魔互不相犯。”

    范希源听得一字不漏,心里更是大奇,忍不住问道:“照你那么说,这个世界只有三个世界,那冥世又是那里来的呢?”

冥世(3)

    “噢,你也知道冥世?”叶奇看起来很高兴,接着说:“魔被镇压之后,可它们的**并没有消失,相反越来越邪恶,为了冲破结界的束缚,凭它们的力量是不够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利用无法转世的魂魄,利用他们的怨气冲破结界,于是魔又创造出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界于生死轮回道和魔道的夹缝之间,这就是冥世。”

    叶奇的话还没说完,叶双已经噗哧笑出了声:“你别太认真了,我哥哥经常这样呢?”

    范希源也跟着笑了笑,意识到自己被过分的吸引了,有些唐突,可心里却是沉甸甸的。眼前这个脑子似乎有点问题的男子知道的比他要多的多,又或者说这些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双子……”叶奇脸红了,假装生气地看着叶双。

    “我做饭去了,你们聊吧。”叶双笑着起身离开了,流云一般的头发飘然而去。

    “希源,你对转世轮回也很有兴趣吗?”见妹妹一走,叶奇又立刻兴奋起来。

    范希源想了想,说:“我也只是最近才听人家说的,对这种事情我不大了解。”

    “一定是别人看过我的诗歌才这么说的”,叶奇的脸笑得像朵花,连连点头说:“想不到我的诗歌已经开始影响到周围的人了。”

    范希源听到这话张了张嘴,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没明白这个男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叶奇一把握住范希源的双手,激动地嘴唇有些哆嗦,“你还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范希源动了动,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无奈叶双的手劲很大,又不好意思让对方难堪,随口就说:“我就听到这些,什么冥世、转世列车啊什么的,噢,还有一个灭世之

    门,就这些。”

    他话音刚落,觉得手上突然一紧,痛的龇牙咧嘴,抬头望去,叶双的笑脸已经变的铁青,双目圆睁的看着他。

    “你还听到了这些,是谁说的?”叶奇的嘴唇依然在哆嗦,不过却是克制愤怒的颤抖。

    “很多人都这么说啊?”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叶奇把他的双手一甩,砰的咂在桌子上,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嘴里不住地念叨:“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范希源手疼的龇牙咧嘴,对突然的转变有点不知所以,眼前这个健硕的青年诗人还真是喜怒无常啊?

    念叨了一会,叶奇转过头来望着他,眉羽之间又有了哀求的神色:“灭世之门,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范希源被叶奇看的浑身不自在,一时语塞。

    “请告诉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范希源从叶奇的眼睛里看到了焦灼与不安,心里暗暗后悔不应该与他讨论这个话题,他所知道灭世之门与眼前这个男子所知道的灭世之门到底有什么关联,以至于让他如此紧张不安,莫非……

    就在他捉摸不定的时候,有人敲门,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叶奇,叶先生在家吗?”

    “谁啊?他不在!”叶奇头也没回喊了声。

    门外的人哦了一声,说:“既然叶先生不在,请麻烦您转告一声,说我是绝卓出版社的编辑,我叫李云,想约个时间与他谈谈诗集的事情,谢谢!”

    “等等!”叶奇大叫一声,跳起来就向门口跑。

    范希源显然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情绪呈跳跃状的男子,心里盘算着一会叶奇再

    次回来,自己将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嘴里暗暗叫苦,眼睛顺着叶奇的方向望去,因为叶奇的魁梧的身材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到来的人是谁。

    “我就是叶奇,是不是诗集可以出版了?”

    叶奇的声音有些激动,看起来很希望自己的书能够出版,范希源舒展了一下眉头,伸手将桌上的诗集拿在手里,之前觉得封面上的黑色线团像鬼画符一样,现在却越发显得神秘,他的视线忍不住被拉扯住了,在脑海里涌现出一种似曾在那见过一般,却又无法解释那种感觉。

    “叶先生您好,我是绝卓出版社的编辑,我叫李云……”

    “我知道,不用介绍了,是不是我的诗集可以出版了?”

    “是这样的……”那个声音迟疑了一下,从门外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坐在里面的范希源,很快又收了回去,接着说:“叶先生,你家里好像不太方便,我们还是去外面谈吧。”

    “好!没问题!”叶奇想都没想,几乎是推着那个声音出的门。

    范希源头都没抬一下,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他明明听到他们的谈话,却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诗集的封面上脱离出来,那团黑色的线团像磁铁一样将他的目光牢牢地吸引,一种习惯性的眩晕再次涌了上来。他发现黑色线团居然开始动了起来,无数个线头开始像蚯蚓一样慢慢蠕动,他想眨眨眼睛,甚至是想用手揉一揉自己的眼睛,可惜他连动也无法动弹了。

    那些蠕动的线头开始挣扎起来,扭动和翻滚着他们或长或短的线体,它们交错缠绕在一起发出摩擦积压的声响,开始是沙沙的声音,然后慢慢的越来越大,他开始产生幻觉,脑海里浮现出似曾相识的黑暗……

八、灭世(1)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根烟的功夫,范希源发现自己端坐在悬崖峭壁上,在阴郁的夜幕下,脚下是万丈深渊,有浮云有惊鸟飞过,还有凄啼的风声。

    眼前的深渊到底有多深啊?他本能的想站起来往后退,却无法动弹。

    冥冥中他似乎听到在悬崖的最底处传来了鹿角的悠扬声,由远及近,由小变大,然后又有了脚步声,不是稀稀拉拉的一两声,而是轰鸣声;还有铠甲兵器的撞击声,听上去像是千军万马,步伐整齐训练有素。

    是军队吗?

    范希源顿时忘记了自己身处悬崖峭壁,瞪大了眼睛往下看着,可除了弥漫的雾气,什么都没有,只有声音。

    就在他竖着耳朵听的时候,行军的声音忽然停止了,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寂静。

    有风声,从悬崖的最底处涌上一股冷气流,让范希源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雾突然散开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范希源看清楚了悬崖下的一切,却被下面的场景惊骇的张大了嘴。

    悬崖下面是一个狭长的深谷,此刻却是两军狭路相逢的战场,左右两边黑压压的排列着两个阵营,他们的身上的盔甲兵器几乎是一样的,士兵所扛的旗帜都是一样,杏黄色的旗帜上绣着一个篆体的鲁字,唯一不同的是左边的阵营士兵的右臂上绑着一块黄色的纱巾。

    鲁国?还是姓鲁的将军?难道我回到了战国时代,那个为了征服与生存而不断发起战争的时代?范希源觉得喉咙有些干涸,他抑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脏,抿住呼吸。

    他们相互对峙着,也没有人站出来挑衅,在阴湿的峡谷里耐心的等待着战机,只要对手的阵营中发生哪怕一点点骚动和不安,都极有可能会被抓住,然后发起一次令对手迫不及防的进攻,给予痛击。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两军都没有急于发起进攻的意思,但是时间一长,范希源就发现右侧没有绑纱巾的部队在人数上虽然占有一定的优势,但显然在气势上缺少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甚至有一种被迫应敌的感觉。

    很快,这种僵持不会再维系多久。往往两军硬碰硬的对垒需要的也许不是指挥,也不是战术,需要的是一种气势,一种势如破竹,一鼓作气将对手打倒在地,然后吃下去

    的气势。

    右侧军队的一些士兵也许是站的有些累了,想换个姿势,就在他们晃动自己身体的同时,左侧的军队里一个年轻而又富有朝气的声音在深谷里激荡:进攻!

    他们的鹿角号已经扬起,密集的战鼓已经擂起,绑有纱巾的军队率先进攻了!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冲垮对方的防线,压垮对手的战意,将对手的头颅砍下,让自己活下来,取得最后的胜利。一时间深谷里喊杀声震天,士兵的怒吼、惨叫、兵戈碰撞声交集在一起,所有人都拥挤在一起,黑压压的乱成一团。

    这是一个什么场面啊,范希源从未见过如此的真实的场面,没有影视剧里所编写的技战术和配合,只有粗暴和血腥,所有人都在挥舞着手中的冷兵器,用尽一切方法和力量插进对手的身体里,让对手倒在自己的脚下。

    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范希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睁大着双睛,双手紧握,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这就是战争吗?

    那些从身体各个部位喷洒出来的血液,和那些刺破甲胄兵器与骨肉接触发出的声音,让他喘不过气来,可这一切都离他越来越近。当无数次还带着体温的血液喷洒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身处战场之内,士兵的厮杀就在眼前。

    血液模糊了他的视线,一切都变成了红色,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要躲开从眼前滑过的兵器,却依然无法动弹,胸膛像鼓风机一样起伏。

    战斗的节奏永远掌握在占有先机的一方,很快,绑有黄色丝巾的一方彻底压垮了对手,将对手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两个小时之后,对手终于缴械投降了。

    中间的战场很快被清理出一块没有尸体的空地。范希源呼呼的喘息着,用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换来的胜利,原来只需要短短的几个小时,他无法预测他们将要如何处置投降的对手。

    从战败的人群中,一个身披甲胄的中年人被带到了战场中央,无论对方士兵如何按压他的肩膀他都在抗拒下跪,骄傲的昂着高贵的头颅,虽然战败,发须十分凌乱,却颇有一番王者的风范。

    这时,一个年轻的将领在万人欢呼声中从队伍中走了出来,他脚步轻盈稳定,不带尘埃,甚至没有踩到地上的血迹。

    他的菱角分明,眉宇之间隐隐透露出一股正气,鼻子高挺,与战败的中年将领的骄傲不同,更多的是一种自信和必胜的信念。

    “庆父,此仗一败,你可知道你败在那里?”年轻将领的声音温和,却没有一丝骄纵的姿态。

    庆父闷哼一声,头扬的很更高了。

    “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年轻将领似乎早已预料到庆父会如此,朗声说道:“你是败在人心!”

    深谷里回荡着年轻将领的声音,他的声音不大,却传的很远很远。

    “你贵为人父,却有违天理人常,人神共愤,此仗你若不败,天地间恐怕就没有正义可言了!”

    “正义?季友,你假借辅佐天子的旗号篡夺我王位,有违天理人常的人是你!我贵为人父,我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上天赐予我的权力,没有人可以阻止我!这是命中注定的!”庆父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他身体的双手,像头咆哮的狮子。

    “可你为父不仁,人人得而诛之,那怕是你我是叔侄关系,我依然可以为天下百姓,大义灭亲!”

    “一派狂言,季友,虽然我年长于你,却要称你一声叔叔,这是上天安排的。可上天赐予我的一切,你以为你也能从我手中夺得去吗?”

    “你已入魔道,上天已经不再眷顾你了,你看看我身后的士兵们,有哪一位不是被你抛弃和压榨的子民,若非你的暴虐施政,他们会放弃自己的田园和妻子,拿起武器与你抗争吗?今日一战,你的溃败难道不足以说明这一切吗?”季友言语之间开始有些激动,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慨说:“你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恶魔,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父亲,也不再是以前那个王,你抛弃自己的妻子,抛弃自己的子民,抛弃伦理,上天还会再眷顾你吗,今天我要替天行道!”

    话音一落,所有的士兵都在反复呐喊:“替天行道!”

    激荡的呐喊声回荡在深谷里,直入云霄,久久没有散去。

    庆父终于放弃了反驳,但他依然没有低下骄傲的头,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睛里充满了怒火与仇恨。

    季友手一扬,所有的士兵都停止了呐喊,轻唤了一声:“公孙敖将军在那里?”

灭世(2)

    “末将在!”

    从士兵群中走出一个人来,同样是个非常年轻的将领。他的声音、样貌却让范希源有种熟悉的感觉。

    “公孙敖将军,替天行道吧?”

    “喏!”公孙敖双手一拱,转身走到庆父面前。

    “公孙敖,不孝子,我是你父亲!你当真要在季友和一干贱民面前杀我?”庆父又开始咆哮,他不仅面对的是自己的叔叔的起兵,如今亲手要将他赐死的居然还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怒吼着:“今日你要杀了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们所有背叛我的人,我死后我将成为你们所有人的梦魇,让尔等永世不得轮回!”

    公孙敖眉目间突然闪过一丝悲伤,但很快又恢复了神色,却不再说话。

    周围的士兵再次发出呐喊:“替天行道!替天行道!”渐渐湮没了庆父恶毒的诅咒与咆哮。

    只见公孙敖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对着庆父沉吟了一句:“愿灭世之门超度你的灵魂!”随着话音一落,手中的利剑已经将庆父的头颅砍下,诅咒也嘎然而止。

    庆父的头颅滚出去很远,双目圆睁,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身首异处居然没有流一滴血液。

    公孙敖有些吃惊,脸上涌现出一种难以言语的不安。

    此时,身后却是一片震天的欢呼声。

    公孙敖猛地回过身来,对季友说急道:“相国大人,你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事情恐怕有变!”

    季友怔了一下:”公孙将军,这是为何?”

    公孙敖咬着嘴唇道:“我本以为我父……庆父还未曾彻底入魔,不曾想还是来晚了一步……”。

    天空中突然炸起一声惊雷,整个深谷都开始在摇晃,无数的碎石从悬崖上掉落,刚才还在欢呼胜利的士兵们,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来不及做出反应,乱成了一团。

    “相国,这里要发生很大的变故,还是请尽快离开这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公孙敖似乎已经预测到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季友显然从公孙敖的脸上读到了某种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可他依然没有畏惧退缩的意思:“公孙将军,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替天行道,神灵是护佑着我们的,我不会离开这里!”

    “相国大人,你身上还肩负着国家的重担,为了鲁国的子民,你必须要离开,否则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公孙敖眉目间流露出浓厚的担忧,说道:“况且,这里将要发生的事情,不是军队就能阻止得了的,还是恳请相国大人尽快带领军队离开这里吧!”

    季友沉吟了许久,说道:“好,我答应你就是,我给你留下一半的人马供你调遣。”

    “这里我一个人

    就够了,无论留下多少人都难逃厄运”,公孙敖摇了摇头,说:“我只希望相国大人能够答应我两件事情!”

    “你说,我答应你!”

    “如果我没有回去,请王将此山设为禁地,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再就是恳请相国大人准许我世代子孙镇守此山,此劫因我族而起,也应有我族而终,为王也为天下苍生赎罪!”

    季友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良久说道:“好,我答应你,难得你深明大义,也从即日起,抹去你公孙之姓,我就替王赐予你孟姓,世代为国尽忠!”

    公孙敖双手作揖,转过身不再回头:“孟敖在此恭送相国大人,祝我鲁国国运昌盛!”

    季友也转过身,大喊一声:“鸣金,收兵!”

    所有的士兵在主帅的命令下开始重整旗鼓,列队迅速撤离了深谷!

    顷刻间,深谷里便剩下了公孙敖一人。

    范希源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他看到是战国时期季友造反的事情,只是在他有限的历史知识里对这一段基本上一无所知,但无论如何,季友这一出借公孙敖亲手弑父让他觉得此人甚是绝情。

    深谷里,大地摇晃着,激荡着雷声和狂风的呼啸,公孙敖像樽神一样矗立在父亲庆父的尸首旁,只见他利剑触地,双目紧闭,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突然——

    他的周围像着了火一样,升起一股浓烈的烟雾,刺鼻难闻,像烈火焚烧腐肉的味道,又有点像尘封千年的尸棺被打开的腐朽之气,公孙敖依然不为所动。

    “你也还是快走吧,再不走,也会死在这里。”

    公孙敖的声音不大,却让范希源听的清清楚楚,这里除了我就已经没有第二个人了,莫非他看得见我?

    就在范希源错愕的时候,那些烟雾已经变成了燃烧的火焰,开始是一点点,然后就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火,紫色的焰烽妖艳而诡异,映得整个深谷都变成了紫红色,像一个张开了嘴的恶魔,不时向外吐着骇人的火舌。

    “父亲大人,你不要一错再错了,再继续下去,你将永远回不了头了!”

    公孙敖的眼神充满了痛苦的表情,亲手弑父已经让他在心里划上了一道永远难以磨灭的伤痕。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一个声音从火焰的最中心传来,一团紫的发黑的火焰出现在了公孙敖的的身后。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如果不是它发出的声音,根本无从判断。

    范希源心里不禁捏了一把汗,公孙敖凡胎**还有胜算吗?

    “逆子,你为何伙同他人背叛你的父亲,为何还要亲手斩下我的头颅!”

    那团火焰竟慢慢的幻化成一个人形,正是之前被斩首的庆父

    ,只是周身都被紫色的火焰所包裹,漂浮在半空中,透着一股强烈的邪恶妖异之气,匍匐于地的肉身瞬间便已变为灰烬。

    “父亲,你已入魔道太深,抛弃天理伦常于不顾,人人得而诛之啊!”公孙敖眉目间的痛苦之色变得更为浓重,却没有转过身来,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父亲成魔的模样。

    “笑话,可你亲手弑父又岂非有违天理伦常?”

    公孙敖沉默了半许,转过身来说:“孩儿的肉身是父亲给的,我一定会还给父亲,给父亲一个交待,不过在这之前……”

    “就凭你!”庆父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声,打断了公孙敖的话,说:“就凭你的那点修为恐怕还不够,此刻的我有岂是你一个凡体肉身能够阻止得了的!”

    此时,公孙敖的眼神中已经被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所替代,全身已经绷紧。

    “父亲说的没错,如今想要将你打的魂飞魄散恐怕已经完全没有可能,但是要将你镇压还是有一定的把握,父亲莫要忘了,你虽已完全入魔,但是我身上流的血却是一脉相承,我的血就是禁锢你的最好枷锁,只要我锁住了你的魔障,我就有十分的把握将你镇压!”

    话音未落,公孙敖的剑已经划破了自己的左手,手一扬,鲜血像泉涌一般喷了出去。

    庆父显然还没有从刚刚化身为魔的骄狂中脱离出来,对公孙敖的行动没有任何防备,那些鲜血就像一个个细小的符咒,瞬间就他包围起来,他尝试着想要冲出血的法阵,那些血液就跟到哪里,根本无法脱离公孙敖十丈之内。

    “没用的,父亲,都说是亲人之情血浓与水,我对你的爱却从未变过,此刻我的血阵是最好的见证,如果我对你的爱是有恨意和私心的,我的血根本就无法束缚你!”公孙敖虽然努力保持着镇定,声音中却带着悲凉之意。

    “逆子,就凭你的那点血想要将我镇压,岂非太天真了!”

    庆父狂啸着,周身燃烧起紫色的火焰,妄图冲破血阵的束缚,时间一长,他强大的魔障开始让血阵的法力开始松动,些许血液已经被蒸发消失。

    公孙敖并不答话,口中念念有词,眼睛的瞳孔突然没了眼球,变成了银色的眼白,手起剑落,左手的手掌已经飞了出去,大吼一声:“血锁!”

    一股血流自断掌处喷了出去,不,准确地说是一根由血液踌成的血链自断掌处飞了出去,霎时将狂暴的庆父牢牢地锁住了。只见那血锁越收越紧,与庆父的火焰相交触,升腾起红黑色的浓烟,庆父凄厉的叫声也越来越高亢。

    “收!”

    公孙敖再次大吼,只见血锁以飞快的速度将庆父拉了过来。

    “逆子,你敢!”

灭世(3)

    庆父话音未落,公孙敖的利剑已经贯穿了他的咽喉。

    庆父周身的火焰已经消失,咽喉插着公孙敖的利剑,伫立当场。

    公孙敖似乎仍不敢怠慢,松剑退出两丈,口中念念有词,右手与断臂相交汇。

    难道是灭世之门?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范希源看得大气不敢出,公孙敖口中所念的声音与他当日听那老头所念的词几乎是一样的,难道他和狗头人一样,都是镇守三界的守护人?

    果不其然,公孙敖断臂一扬,划了一个圆,空气中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血门,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开始往里面吸纳一切,深谷里狂风大作,范希源也再次感受到一种熟悉的压迫感,那是一个比噩梦更可怕的世界。

    “父亲,愿灭世能让你能洗干净你的一切**,在那里悔过你今生所犯的错孽!”

    公孙敖说着伸手去拔插在庆父咽喉上的剑。

    “你以为区区一个灭世之门就能将我镇压的住,总有一天我还是会回来的!”

    庆父半眯的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目光,从喉管里发出极不稳定的音波。

    公孙敖不再说话,将剑拔了出来,随着庆父的尖啸声,他的身体瓦解了,变成了无数的微粒被吸进了灭世之门。

    与此同时,公孙敖也应声倒了下去,灭世之门也消失了。

    此刻的深谷,风停声止,再次归于死一般的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

    月光冷,刀锋般贴在范希源的脸上。他想走过去看看公孙敖,可惜他与那张椅子像长在了一起一样,根本无法动弹,他甚至无法发出声音。

    此时,一条黄色的狗却从他的身后钻了出来,悉悉索索的跑到了公孙敖的身边,并伸出舌头去tian他的脸。

    良久,公孙敖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此刻他的眼睛也不再是银白,在他惨白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解脱的表情,淡淡的,他终于微笑了一下,他摸了摸那黄狗的头,说:“你我也算有缘,你就替我做我要做的事情吧,这一路必定不会安稳,也必定荆棘坎坷,你会很辛苦,但总有一天,你会得到解脱的!”

    黄狗吐着舌头看着他,似乎能明白他的意思。

    公孙敖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睛里却饱含着泪水:“有一天,你来找我的时候,要记得告诉我,告诉我你做过的一切,把你所有的不痛快统统告诉我……”

    那黄狗突然全身痉挛,还没来得及叫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动弹。

    公孙敖右手也已垂落,不再有任何反应。

    一会,两道光便从他的尸体上冒了出来,范希源还没看清,一道光便已直扑面门而来,他忍不住大叫起来!

    -----------------------------(分割线就是我)

    “希源,希源!”

    范希源挣扎着抬起来头来,猛然发现叶奇那张四方四正的大脸正对着他,充满了关切的表情。

    “我才出去一会,你就睡着了,还大喊大叫的,你做噩梦啦?”

    范希源定了定神,发现自己手上还捏着那本诗集,说:“没有,没有,就是打了个盹。”

    “哦,没事就好,吃饭吧”,叶奇松了口气,坐到餐桌上,上面已经摆好了饭菜,叶双也在等着了。

    叶奇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我这本诗集要出版了,名字就叫灭世之门!”

九、叛乱

    阳光明媚,秋日的暖阳把人挠的软绵绵的,尤其是大清早的公园,呼吸着植物新吐出来的氧气,实在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而此刻的范希源嘴巴里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半抱着双手靠在栏杆上,垂着头,用眼睛的余光瞟着两米开外的叶奇。

    牛高马大的叶奇,手上正拿着他自己印刷的诗集在那里向路人兜售,声音高亢洪亮,硬是把那些正在晨练的老头老太的注意力给拉了过来,将他围了个半圆。

    “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叶奇,是个诗人!”叶奇从脚下的背包里又掏出几本诗集,往老头老太的手上硬塞,“这是我下个月13号就要出版的诗集,名字叫《灭世之门》,这是复印本,只要5块钱,要是觉得好,你们可以再去买印刷本。”

    老头老太们好奇的从他手中接过诗集,叽叽喳喳的一番不着边际的议论,然后就对叶奇问这问哪,大多都与诗集内容无关,他们对这个标致的小伙子本人的兴趣多过对诗集的兴趣,甚至有老太太想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范希源在后面听得鸡皮疙瘩噼哩啪啦往下掉,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要主动提出来,要跟叶奇大清早出来卖诗集。他抬起头,晃了晃有些发酸的脖子,看见人堆里的叶奇正不厌其烦的回答那些七嘴八舌的老头老太的提问,还不停的向他们解说这本诗集讲述的是一个正义战胜邪恶、轮回与宿命的故事。

    或许是叶奇那股非常富有激情的人生态度吧。范希源不禁笑了笑,昨天晚上饭桌上的一番长谈,让他对叶奇兄妹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他们都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成年后就一同离开了孤儿院。二十五岁那一年,叶奇大病一场险些丧命,痊愈之后便突然开始文学创作,写了大量的关于生死轮回题材的诗歌,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自己是游历了生死之门的人,从死亡的边缘得到了启示,以复活的天赋向世人布道宿命轮回之说。

    同样是二十五岁,而我却——

    范希源心头一紧,抬起头环顾四周,这个地方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这还是个人类社会,并非什么十八层地狱,陌生的是这些人看来和自己没有区别,却找不到人与人之间很微妙的感觉,这种感觉

    有点像将手伸进冰箱拿冰冻了很久的生肉块一样,让他浑身不自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知道这个地方叫鹿都,而方雨帆也下落不明。

    你将你仁慈的臂膀伸向我

    却又不问我 我是否愿意接受你

    你赐予我的爱

    而今

    你又让我置身与两座不可逾越的山峰之间

    在轮回的谷底仰望

    ……

    叶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高高的站在假山上,忘情的朗诵着自己的诗歌,脚下的老头老头们像一群虔诚的信徒一般仰望着他们的神。

    那些温暖的阳光从叶奇的眼睛里折射出一种仁慈的光芒,仿佛超脱了一切世俗的大爱,暖暖的可以融化一切仇恨私欲,在春风化雨的的光茫中洗涤污垢的灵魂,又或者说他变成了一个无私的父亲,众生就变成了他的孩子,他的声音就像在抚慰自己的孩子,告诫自己的孩子在这个是非的世界一步都不能走错。

    请原谅我

    此刻的我是怀着多么大的幸福

    向您祈求

    祈求一个轮回

    在这个充满罪孽的深渊

    赐予我走上新生的纽带

    而我

    我又是如此的坚定

    请您

    请带上我

    允许我沐浴您的光辉

    让我再次重生

    ……

    叶奇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暖,让范希源想到了小林子和方雨帆,如果他们还活着希望能够给他一点找到他们的提示,如果他们死了,是不是也会像那么些拥挤在地铁里的鬼魂一样踏上轮回的列车呢?

    范希源有那么一刻几乎就要认为他也是自己的神的时候,他的眼前闪过一个黑点,这个黑点很像他洗过的胶片污点一样,他认为自己有点恍惚,转过身正要从口袋里掏烟出来提提神,就看见了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向他疾步走来。

    是城管吗?

    不对,他们的制服非常整齐,身上缚有武装带,腰里还别有武器,城管是没有刑事执法权,怎么可能佩戴武器,莫非是警察?走

    在最前面那一个穿着便衣,看上去三十来岁,目光如炬,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范希源愣了一下,心想糟糕,正要往后退。

    “抓住他!”那便衣手一挥,两名黑衣制服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瞬间就将范希源制服在地。

    范希源本能的想为后面的叶奇作点什么,想叫喊几声,可惜他什么都喊不出来了,他的右脸被黑衣制服死死的摁在水泥石板上,喉结咕咕作响,喘着气,鼻孔里全是灰尘的味道,他能看到自己大口呼气吸气激起来的尘粒。

    然后他就听见后面一阵骚动,叶奇在那里大呼小叫。

    接着,就在他不知所措,挣扎着想要控诉的时候,右腰突然被一个圆状的硬物猛地一撞,一种被称之为痛的感觉迅速从他的神经末梢传导给他的中枢神经,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都在急速膨胀,血液在里面奔腾,一道彩虹闪过大脑,他收紧了他的身体,又放松,很快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范希源睁开双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白色,他的右腰还有点隐隐作痛,他想动一动身体,但是那股疼痛随之会剧烈起来,脑袋发晕,意识似乎一直在往上飘着,有种失重的感觉。

    就这么躺着吧,就当自己已经下了地狱。

    他感到很疲倦,不想再梳理到目前为止发生过的一切,死了就死了吧,什么事也就不重要了。

    看着上面的白色,他想起了以前画过的一幅画,一个巨大的蛋嵌在由各种颜色堆砌成的灰色背景里,在那个蛋里面,是人的五官,摆放的位置却不规则,东一个西一个;造型夸张,在颜色的使用上也非常大胆,有点抽象造型艺术的味道, 自己颇为得意。小林子取笑他连人像都画得不好,还学别人画什么抽象画,分明是野兽派的人画野兽一样的画。他咧着嘴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右腰似乎又开始疼了,他马上调整自己的情绪。

    那幅画至今也没有取名字的,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画画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有构思过,提着笔就画了,几乎是一气呵成,也许是3个小时,也可能是4个小时吧,因为小林子一直在旁边捣乱。

    想到这,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睛里有东西涌了出来。

叛乱(2)

    这个时候,小林子会在哪呢?

    在赶制电视剧后期的时候,他终于病倒了,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每天夜里小林子都会陪在他身边,趴在床沿上睡着,手里还死死拽着他的胳膊,生怕他跑了。药性的作用让他昏睡过去的时候,小林子都会用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他记得那种感觉,细腻的掌纹,温暖的手温,就象在干旱的土地里浇水一样,手指慢慢在他皮肤上移动,在每路过的纹路上都会仔细的湿润它们。

    他闭上了眼睛,想象着小林子的手在抚摸他的额头。

    确实有一只手在抚摸他的额头,他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得到。过程很快,但他还是感觉到那只手掌的纹路非常粗糙,还有厚厚的茧,冰冷,没有感情。

    “起来吧,你没事了。”

    这是一个很粗糙的声音,听起来也并不那么友善。

    范希源想就这么一直躺着,可问题还是要面对。

    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腰,痛疼正在减轻。他咬着牙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头还是有些发晕,不过已经没有想要呕吐的感觉了。

    这是一个干净的病房,和大多数医院的病房一样陈设简单,只是要更加干净整洁,是个白色的世界。两个穿黑色制服的人就站在床的旁边,在这个白色的世界里显得非常特别,其中一个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没事了,就跟我们走吧。”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凭什么抓我?”范希源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问了个非常傻的问题。他忽然觉悟到发生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发生这么一两件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自己在什么世界都不知道。

    “跟我们走吧,你会知道的。”那个人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去哪?”

    “不远,你会知道的。”

    确实不远。

    范希源跟着他们出了房间,外面又是另外一个世界,病房外面居然是一个行政办公区,一个宽敞的办公区就展示在眼前,来来往往的人都和这两个人一样,穿着黑色的制服,佩带武器,忙碌的穿梭于隔断之间。他出来的时候发现,每个经过身边的人都会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是害怕,是紧张,是愤怒,是沮丧还是什么,这让范希源想起了不久前在医院发生的一切。

    他们进了电梯,这栋楼一共有21层,楼层现在是3楼,要去的地方是在附一楼。短短的四层楼,范希源却感觉坐了很久很久,当滑动门打开的时候,他倒抽了口冷气。

    一条狭窄深远的过道与电梯口笔直相通,每隔十几米就有一盏昏黄的顶灯,没有装饰物,就是一个裸露的灯泡吊在哪里,像个被吊死的囚徒,等着风干。

    范希源是被推出去的,打了个趔趄。他被夹在两个黑色制服的中间,一前一后这么走着。

    走着走着,他开始感觉到不对劲。

    到底走了多久,他不知道。没有人说话,只有他们脚步在楼道里回荡的声音,这让他想起小时候,用手拍打水面,发出的啪啪的声响,水里的倒影也会荡漾起来,这

    让他感到莫名的兴奋和紧张。

    他越过黑色制服的肩向前望去,场景还是一样的,一样的过道一样的灯泡,似乎他们根本就没有向前走过,就在原地踏步,他再回头看,电梯口已经不见了。

    一样的过道一样的灯泡。

    他开始流汗。

    又走了很久,前面的黑衣制服突然停了下来,范希源差点撞在了他的背上。

    “到了。”

    范希源在自己的左侧终于看到了一扇门,一扇再普通不过的铁门,只不过锈迹斑驳,上面嵌着一块牌子:审讯室。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里会有一扇门。

    “进去吧。”

    范希源被推了进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呯的一声,他用他的身体撞开了门,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上。

    地板上铺着灰色粗糙的地砖,墙上的白漆已经退色了,起了皮,变成暗灰色。墙上到处都是暗黑的色块,可能是血迹,并且是干了之后有了一定的年头。一张木制的办公桌横在眼前,上面只有一盏明亮的台灯,灯颈被压得很低,半圆的灯罩把光源锁定在桌子上。在光源里有一双交织在一起的手,干净而稳定。手的主人在台灯的后面的黑暗里,范希源根本看不见他的脸。

    哐的一声,后面的门关上了。

    范希源的身体随之紧了一下。

    “坐下吧。”黑暗里的人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

    可桌子面前没有第二张椅子,范希源有些犹豫。

    “抱歉,我差点忘了。”黑暗中的人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走到对面。

    范希源这才看到在桌子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暗黑中的人一把提起椅子上的人随手就甩到了角落里,像在甩一滩烂泥一样,发出一声闷响。

    “坐下吧。”黑暗中的人把椅子放到了桌子前面大概1米的距离。

    这个声音冰冷而且坚硬,但范希源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还是按照吩咐坐了下来。

    “说吧,把你知道得都说出来。”

    黑暗中的人的语气不像是在讯问,更像是在求证某件事情的真实性,不容有半句假话。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有什么权力抓我?”范希源觉得自己有权利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的原因。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范希源先生?”

    “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那就请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范希源并不为对方知道他的名字而感到意外,或许是叶奇告诉他们的。

    “范先生,你到了警察局还要继续装傻下去吗?”黑暗中的人似乎在强压自己的情绪,语气更加坚硬。

    警察局。范希源愣了一下,莫非那些穿黑色制服的人是警察?算了,这个世界已经不正常了。

    “范先生,你是个聪明人,希望你能积极与我们警方合作,避免很多不必要产生地麻烦。”

    “你们是警察?”范希源再次问了一个让自己后悔的问题。

    “范先生……”黑暗中的人停顿了一下,像在思考什么问题,“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有一

    个完全不同的看法,你们的生活姿态我可以不管,但是你们的行为却严重威胁到了他人的正常生活,这是我们所不能容忍的?”

    “既然是这样,那请问我大清早在公园里晒太阳也影响到了他人的生活?”

    黑暗中的人突然将灯罩向外一抬,强烈的灯光让范希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噎在了喉咙里,条件反射的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范先生,我再次提醒你,你现在是在警察局,而不是在你的私人会所,希望你能够协助警方,尽快交代你的问题,避免不必要的骚乱!”

    “骚乱,我想这场骚乱正是由你们引起的吧?”范希源笑了,心里却有点发虚。

    “你聚众结党,鼓动民众闹事,冲击警局,这些难道不是骚乱吗?”

    范希源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是在武装叛乱,在与我们为敌。”黑暗中的人感觉到自己的说辞起了作用,用了一种冰冷的,阴恻恻的语气缓缓的说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是两张照片。

    范希源用手挡了挡灯光,好奇的探过头去。看得很清楚,这是两张场景非常混乱的照片,有点虚焦,看得出来是在一个非常慌乱的情况下拍摄的。共同点是都有一个相同的人正在指挥着什么,这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很邋遢,双眼肿胀,而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范希源愣住了。

    “你在警局的档案资料多的让人叹为观止。虽然你我未曾谋面,我想我对你的了解就像老朋友一样多,多余的话我不想多说,我只想知道你们的同伙在哪里,你们下一次的行动计划是什么?”

    照片上的这个人是我吗?范希源咬紧了牙关,他想了一万种可能,唯一的不可能就是这个人绝对不是我,还有他口中的叛乱也绝对不是我策划的,我很清楚自己干了些什么,可最要命是他没有任何办法证明自己不是照片上的人。

    “照片上的这个人不是我”范希源冷静的说:“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范先生”,黑暗中的人用一种很无奈的叹气打断了他要说下去的话,“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对你所犯下的罪行一无所知。”

    “是的,我一无所知!”

    黑暗中的人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走到范希源的背后,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俯在他的耳边说道:“范先生,我和你不同,我非常痛恨暴力,视暴力为一种非常恶劣、非常不明智的选择,你和你的同伙对他人所产生的恶劣影响造成了不可原谅的错误,直到现在,你还在耍无赖拒不交待,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

    “你根本就不明白王意味着什么,如果你将王赐予你的仁慈被你看做是软弱,用你认为的勇敢来挑战这种权威,那你就错了……”,黑暗中的人顿了顿,用几乎是从喉咙里直接发出来的声音说道:“我想我可以尝试一下用你的方式告诉你事实的真相。”

    王?

    仁慈?

    软弱?

    真相?

    这都是些什么啊?

叛乱(3)

    一种似曾相识的压迫感又涌了上来,范希源想转过头,但他发觉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他像是在一滩烂泥中感觉到生存危机拼命挣扎的鱼,那些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耳朵,呲呲的吐着红信,而这个黑暗中的人就是这条毒蛇,看着他,又不急于动手,先慢慢戏弄他,看着他痛苦,最后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吃掉他。

    “我叫范希源这一点没有错,但是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就是你照片中的人呢?”范希源咬紧了牙关。

    黑暗中的人笑了,那种笑声像是被闷在被子里发出来,很像范希源小时候玩躲猫猫的游戏经常藏在被窝里发出来的声音,被窝里黑黑的,与世隔绝,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伙伴们来找他了吗,还是没有来?

    他盯着木桌上的纹路,那种未知感让他感到恐惧。

    他感觉到那双手离开了他的肩膀,然后就听到了什么东西被拖动的声音,慢慢的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啪的一声,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被扔在木桌上。

    范希源本能的弹跳起来,但是很快,他又被手摁在了椅子上,只有一只手。

    另外一只手扶着那堆血肉模糊的东西。

    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赫然就是叶奇。

    叶奇已经皮开肉绽,几乎没有一寸皮肤是完整的,泛出的新肉完全看不出来是用什么刑具造成的,是用皮鞭、用刀、用马钉?范希源惊骇的发觉自己的胃在急速痉挛,两腮的唾液腺涌出无数的酸水,哇的一声从嘴里吐了出来。早前还活蹦乱跳的叶奇此时却像条死狗一样,没有知觉的摊在那里,脑袋被摁在桌子上,身体拖在地上。

    叶奇已经死了吗?

    不会,不会,他的喉结还在嚅动。

    “范先生,这个人你一定不会感到陌生吧?”

    范希源已经不能说话,他已经被惊恐所挟持,开口只会让他再次呕吐。他看着那只摁在叶奇头上的手,白皙的皮肤已经沾上了血,斑斑点点,他想到了墙壁上的血迹。

    “范先生不用害怕,叶先生与你不同,不到万不得已我是决不会用反暴力的方式用在你身上的,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您是我重要的贵宾。”黑暗中的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笑了出来。“但是,我会仔细检查你身边的人,每一个和你接触过的人,哪怕是说过一句话,一个眼神,我都认认真真地仔仔细细地盘查讯问,每一个人的下场都会和叶先生一样!”

    他轻轻拍了拍叶奇的脖子,发出啪啪的声响,就像是在炫耀自己得意的作品。

    “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范希源咬着牙开口了。

    “我是王的仆人”,黑暗中的人伏在他的耳边说:“就是你想颠覆的——王——的——仆——人!”

    范希源这次没有再感到惊讶,他已经猜到了,这个王一定就是在地铁中见到的那个年轻人——魔王,而自己是真的来到了这个属于王的世界。不管自己是否就是其它人眼里的救世主,还是这个人口中的“叛乱的领导者”,他心里开始有了一股怒火,这股怒火是自己无法容忍身边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无辜的牵连,不算同事张伟文的死,先是女朋友小林子的

    失踪,然后是方雨帆的下落不明,现在的叶奇也不知是死是活。

    “你是王的仆人,那也是恶魔的仆人!”

    “你这是亵渎!**裸的亵渎!”

    嘭的一声,范希源的头发被揪了起来,被狠狠的按在桌上。

    范希源心里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愤怒,血气上涌。

    “亵渎!去你妈d亵渎!恶魔的仆人居然还知道亵渎两个字?对手无寸铁的人无故施加暴力那叫什么?”

    黑暗中的人全身都在颤抖,深呼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范希源先生,您的冲动只会增加我对您的敬意,这一点对您来说,我敢保证对您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去你妈d敬意!我去你妈d好处,你来啊!”

    范希源的话音刚落,头顶上传来一声遥远的闷响,桌子上的台灯开始无序地跳动,发出咔咔的声音。

    也就是一秒钟的停顿,整个审讯室开始剧烈的晃动,四周的墙皮墙灰也唰唰的往下掉,头顶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

    黑暗中的人也有些惊讶,抬起头来,往角落退了几步。

    嗵的一声,一个东西砸穿了天花板,落在地板上,立时尘土飞扬。自上而下的光芒说明这个东西居然从地面砸到了地下室。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东西飞快地冲了过来,还没有等黑暗中的人反应过来,那个东西居然伸了一只手出来,拦腰将范希源夹住,转身便向天花板的大洞窜去。

    “是谁?”

    黑暗中的人马上跟了过来。

    范希源惊魂未定向下望去,站在光源下的人竟然是——

    方雨帆!

    十、圈套

    他就坐在她的身边,在这个紫色的世界里,光把他苍白的脸映衬的更加不可捉摸,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也没有人敢去触碰他思维的禁区,当你知道他想做什么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他需要的是别人去执行他的意志,这就够了,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志。不,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曾违背过他的意志。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股不易察觉的杀气,他握紧了双手。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除了他只有她,她安静的躺在床上。

    屋外有一阵风呼啸而去。

    他的脸上突然又起了变化,就像被鞭子猛抽了一鞭,某种痛苦左右了他,让他全身痉挛,脸已经完全曲扭,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滑落,在喉咙里发出被压抑的嘶吼。他颤抖着趴在她的身边,将她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脸上,一脸的虔诚,就像圣徒膜拜自己的圣灵一般,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的痛苦。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痛苦中睡去。

    月黑,不见星辰。

    远处还夹着闷雷,空气里有灰尘的味道。

    范希源被人拦腰夹住,窜出了警察厅,一路往南。在夜空下穿越了很多的高楼大厦,在n个巷子里转了n圈,甩掉了追击的警车之后;继续往南,越走越远

    ,直到没了高楼,没了霓虹灯,没了繁华,感觉走了很久很久,就被带到了一个像城中村的地方,在一排肮脏破乱的房子中,进了一个黑屋子。

    当他看到一丝亮光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其实坐了四五个人,其中有一个人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双手抱在胸前,看不清样貌。如果猜的不错应该就是救他逃离警局的人。

    “范先生,您终于回来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站了起来,架在鼻子上的黑框眼镜里闪烁着黄色的灯光。

    “这么长时间,您究竟去了哪里?”白发老头的声音里夹杂着哽咽。

    范希源似乎没有受到过之前惊吓的影响,只是捋了捋头上的乱发,找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反而笑出了声,笑的非常夸张。“是,我就是范先生。”

    白发老头与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范希源为什么会笑的如此夸张。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找我,为什么你们就那么肯定我一定就是你们要找范先生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您就是范先生,范先生就是您!”老头的目光里闪烁着一种毫不怀疑的神情。

    “荒谬,这简直太荒谬了,你也相信我能让你们所有人都转世,就我这样?”范希源激动地站了起来,椅子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沉默了,昏黄的灯炮发出嗞嗞的电流声,仿佛它也在等待一个答案。

    “是的,鹿都所有的人都在等您。”

    站在角落里的人终于说话了,是个女声,听上去有些耳熟。

    女声走了出来,她拂去头上的帽子,乌黑的长发散了开来。

    “是你!”范希源心里轻轻叫了一声,今天的“惊喜”真是太多了。

    她是叶双。

    “因为您就是夜叉王!”

    叶双的谈吐没有迟疑,也不再害羞,仿佛变了一个人。

    “这话我听过,我还是掌管生死轮回,镇守三界的大神!”

    “您是”,叶双又往前走了一步,脸上那块硕大的黑色胎记在昏暗的灯光下尤为明显,“去年在一次行动中,您悄无声息的失踪了,从那一天起我们一直在寻找您的下落,直到昨天您突然出现在地铁附近。”

    范希源默不作声,看着叶子的眼睛。

    “为了防止您是魔王设置的陷阱,也为了保护我们自身的安全,您被安置在了诗人的家中进行观察”,叶双停顿了一下说:“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很快就被魔王的警察署盯上了,您的身份很快就暴露了,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叶双见范希源满腹狐疑,补充说:“诗人就是叶奇,昨天晚上来找他的出版社就是警察署的探子。”

    “你肯定我就是你们要找的范先生?”

    “灭世之门!”叶双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诗人之所以知道灭世之门,是因为范先生您教授给他的!”

    “范先生——”

    叶双的身后四五个人突然都跪了下来,头埋在自己的手里,浑身抽搐不已。

十、圈套(1)

    他就坐在她的身边,在这个紫色的世界里,光把他苍白的脸映衬的更加不可捉摸,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也没有人敢去触碰他思维的禁区,当你知道他想做什么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他需要的是别人去执行他的意志,这就够了,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志。不,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曾违背过他的意志。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股不易察觉的杀气,他握紧了双手。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除了他只有她,她安静的躺在床上。

    屋外有一阵风呼啸而去。

    他的脸上突然又起了变化,就像被鞭子猛抽了一鞭,某种痛苦左右了他,让他全身痉挛,脸已经完全曲扭,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滑落,在喉咙里发出被压抑的嘶吼。他颤抖着趴在她的身边,将她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脸上,一脸的虔诚,就像圣徒膜拜自己的圣灵一般,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的痛苦。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痛苦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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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不见星辰。

    远处还夹着闷雷,空气里有灰尘的味道。

    范希源被人拦腰夹住,窜出了警察厅,一路往南。在夜空下穿越了很多的高楼大厦,在n个巷子里转了n圈,甩掉了追击的警车之后;继续往南,越走越远,直到没了高楼,没了霓虹灯,没了繁华,感觉走了很久很久,就被带到了一个像城中村的地方,在一排肮脏破乱的房子中,进了一个黑屋子。

    当他看到一丝亮光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其实坐了四五个人,其中有一个人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双手抱在胸前,看不清样貌。如果猜的不错应该就是救他逃离警局的人。

    “范先生,您终于回来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站了起来,架在鼻子上的黑框眼镜里闪烁着黄色的灯光。

    “这么长时间,您究竟去了哪里?”白发老头的声音里夹杂着哽咽。

    范希源似乎没有受到过之前惊吓的影响,只是捋了捋头上的乱发,找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反而笑出了声,笑的非常夸张。“是,我就是范先生。”

    白发老头与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范希源为什么会笑的如此夸张。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找我,为什么你们就那么肯定我一定就是你们要找范先生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您就是范先生,范先生就是您!”老头的目光里闪烁着一种毫不怀疑的神情。

    “荒谬,这简直太荒谬了,你也相信我能让你们所有人都转世,就我这样?”范希源激动地站了起来,椅子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沉默了,昏黄的灯炮发出嗞嗞的电流声,仿佛它也在等待一个答案。

    “是的,鹿都所有的人都在等您。”

    站在角落里的人终于说话了,是个女声,听上去有些耳熟。

    女声走了出来,她拂去头上的帽子,乌黑的长发散了开来。

    “是你!”范希源心里轻轻叫了一声,今天的“惊喜”真是太多了。

    她是叶双。

    “因为您就是夜叉王!”

    叶双的谈吐没有迟疑,也不再害羞,仿佛变了一个人。

    “这话我听过,我还是掌管生死轮回,镇守三界的

    大神!”

    “您是”,叶双又往前走了一步,脸上那块硕大的黑色胎记在昏暗的灯光下尤为明显,“去年在一次行动中,您悄无声息的失踪了,从那一天起我们一直在寻找您的下落,直到昨天您突然出现在地铁附近。”

    范希源默不作声,看着叶子的眼睛。

    “为了防止您是魔王设置的陷阱,也为了保护我们自身的安全,您被安置在了诗人的家中进行观察”,叶双停顿了一下说:“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很快就被魔王的警察署盯上了,您的身份很快就暴露了,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叶双见范希源满腹狐疑,补充说:“诗人就是叶奇,昨天晚上来找他的出版社就是警察署的探子。”

    “你肯定我就是你们要找的范先生?”

    “灭世之门!”叶双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诗人之所以知道灭世之门,是因为范先生您教授给他的!”

    “范先生——”

    叶双的身后四五个人突然都跪了下来,头埋在自己的手里,浑身抽搐不已。

    “范先生,整整一年啊,您到底去了哪里?”白发老头缓缓抬起头来,肿胀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两行老泪随着褶皱爬满了脸盘,“没有你,我们该怎么办啊,整个鹿都危在旦夕啊!”

    范希源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房间顿时又恢复了平静,只听得见无声的抽泣。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他只在恍惚中见过,这个人头上戴着一个斗笠,压的很低,看不到脸;他穿着灰布麻衣,手里提着一个黄色的长形包袱,身上有很重的尘土气息,但超凡脱俗。他喃喃说:“难道是他?”

    “你们说的这个范先生是不是头戴斗笠,身穿灰布麻衣,手里拿了一个黄色的包袱?”范希源心下拿定了主意。

    跪着的四五个人立马停止了抽泣,直起了身子,面面相吁。

    “那是失踪前的您”,叶子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的判断,“我们也很想知道,在一年前的行动中您到底看到了什么,这一年您到底去了哪里?”

    范希源陷入了沉思,他现在能够肯定就是,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个“自己”,这个“自己”就是范先生,这一点与他在警察署的“方雨帆”的对话中已经可以确认,可问题是这个“自己”去了哪里?他相信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了某种可以解释的答案,这个答案几乎可以明确的解释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么多的变故,而自己在这个故事当中很遗憾的成了一个巧合。

    他转过身,扶起倒下的椅子,将自己慢慢地放在上面,看着眼前这些狂热执着的人,嘴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苦涩。这个范先生究竟是去了哪里?

    “我是什么时候失踪的?”范希源抵着头,他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一年前失踪的”,白发老头说。

    “你们坐下吧,我不喜欢这种方式说话”,范希源看着他们挨个坐下之后,定了定说:“我的意思是你们能否说的详细一点。”

    白发老头点了点头心领神会,缓了缓情绪说:“事情要从一年前说起……”

    ---------------------------

    范希源还是坐在椅子上,寸步未动,脚下的烟头丢了一地,他已经抽不下了,可他仍在一根接着一根抽着,每吸一口都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他表面的平静掩盖了他所听到每一个字所带来的震撼,这种镇定是迄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造成的压力的经验。

    范先生就是夜叉王,镇守三界的大神,这

    一点他在地铁里便已经知道。冥世是灵魂得不到轮回转世的夹层,界于魔界与生死轮回界之间。如果说魔界是十恶不赦的魂灵接受惩罚的世界,至少魂灵是存在的,或者说还有机会向生死转生界转化,重新投胎;而在冥世,便是两界不搭,夹在中间,完全没有机会转化,甚至时间长久以后,魂灵也会慢慢崩溃,最后沉底消亡。魔王不知道什么原因,收集和聚集了大量无辜的魂灵,它们被强制滞留在此,整个冥世就变成了囤积魂灵的所在地,并称之为鹿都。就在此时,一个叫范先生的人也出现在了冥世,在他的身边也聚集了一些反抗的魂灵,与统治了冥世的魔王进行对抗。叶奇兄妹、白发老头就是其中之一。

    在数次与魔王部队的交锋中,范先生与他们的同伴都处于下风,始终无法接近魔王。在最为困难的情况下,也就是在一年前,范先生带着白发老头和叶子两人前往魔王的藏身之所魔城时,范先生将两人留在外围接应,只身进入城内就再也未有出现过。

    自从范先生失踪之后,在这一年内,冥世的魂灵越积越多,魔王的力量也越加强大,追随范先生的反抗力量也随之变得愈加的零散,基本处于隐藏状态,这就是为什么鹿都的警察会逮捕他们的原因。

    如此说来也就不难理解,叶奇被抓完全是因为他的缘故,换句话说叶奇兄妹铤而走险,其实也是想赌一把他是否是真正的范先生,才会带他出现在公共场合。在警局里那些那些人的眼神当中就能感觉到做为一个叛军首领,对他们所带来的精神刺激,更多的是一种惊恐的敬畏。

    范希源抽了口烟,说:“你们不觉得这个代价太大了吗?”

    “叶奇是值得的”,叶双咬了咬嘴唇接着说:“至少他证明了您就是我们要找的范先生,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更何况……在冥世是不会死的,他现在受的苦也就是对他灵魂的折磨,除非消灭他的灵魂,但是……”。

    “但是什么?”

    “在整个冥世只有范先生您有这个裁决的能力!”叶双几乎是一字一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魔王都不能?”范希源吃了一惊。

    “是的,他只有在冥世之外才有这个能力!”

    “为什么?”

    “因为只有您才能打开灭世之门!”

    “灭世之门?”

    “只有灭世之门才能彻底消灭掉灵魂!”

    范希源突然想起了他做过很多有关冥世、灭世的梦。

    是这样的话,叶奇应该就不会有事了,他不禁偷偷松了口气。

    “但也是从范先生失踪之后”,叶双顿了顿接着说:“很多人的身体(灵魂)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开始加速了崩溃,慢慢腐烂……”。

    **的血肉、裸露的内脏、爬满白色肉蛆的寄生虫……范希源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

    空气里弥漫着烟草浓烈的味道,还夹杂着泥土的味道,范希源开始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他抬起头,黄色的灯光变得有些绝望。

    一些的谜团似乎也得到了解答,这个世界上本就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事,一些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就像韩国泡菜剧里的一句话要分成十几次说才能说的完,让人无法忍受——在这个故事里,自己居然意外的成了荒诞的主角,小林子成了被掳走的公主,魔王正在城堡里狞笑,然后要通过一层一层的关卡,解开各种谜题……

    这多讽刺啊。

    范希源握紧了拳头。

圈套(2)

    很显然小林子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被魔王带走了,以此为要挟“范先生”就范,这个“范先生”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魔王在医院里就能置我于死地,为何他要放过我,要求我与他合作,为什么会让魔王如此的慎重,又或者说如此重视?

    不对!

    魔王带走小林子的时候,还说过“玉姑”也已经在他手中,“范先生”也奈何不了他,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感觉像是一个巨大的圈套!

    范希源心头一震,眼睛里闪过一道惊恐的神色。

    白发老头上前一步试图想说些什么,被旁边的叶双示意阻止了。

    范希源心慌的掏出一根烟来,打了几次火都没打着,叶双从他的手中拿过打火机帮他把烟点上,然后退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

    范希源感激的望了叶双一眼,深吸了一口烟,只有烟能才能让他镇定下来。

    疑点太多了。

    第一,魔王在冥世之外具有裁决的能力,可他并没有打算要了“范先生”的命,似乎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非常了解彼此。第二,在地铁站里,凭魔王的能力,至少有无数次机会也可以索取自己的命,可他依然没有,换句话说,他一直在展示自己的力量,想要让他乖乖就范。第三,也是最让人奇怪的是,“范先生”突然出现在了冥世,魔王的手下却四处在找寻他的下落,似乎非常紧张他的出现。

    如果这样是这样,哪答案就只有一个——

    他要引诱我来到冥世!

    范希源开始流汗,手一哆嗦,烟掉在了地上。

    不对!不对!不对!

    他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呢?

    如果我就是他的宿敌范先生,我的回归定然是与他为敌,他不会愚蠢到给自己找一个麻烦回来。

    再退一步,任何人可以误会我就是“范先生”,以魔王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我真实身份,举手之间便可以杀了我,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我怎么可能具备与他为敌的实力。

    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

    范希源猛地站起身来,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被人猛抽了一鞭子,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还有更让人吃惊的事情,自从来到鹿都之后,方雨帆却失踪了,为何又突然出现了警察局,更讽刺的是居然再次成了他的问讯官。不过很显然,方雨帆对于自己根本不了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黄色的灯泡闪了闪,似乎有些接触不良。

    “今天审问我的警察是谁?”范希源抬头看了看灯。

    “他叫三青,鹿都警察署重案科科长。”叶双没有语气,却让这个昏暗的小屋的气氛跌到了冰点。

    甚至更加寒冷,似乎有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让这一切都陷入了未知的恐怖,魔王到底在想什么,究竟酝酿着什么样的一个阴谋等着让所有人往里面钻呢?

    范希源再次感到绝望,黄色的灯泡又闪了闪……

    诺大的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所有的警察都已经出去了,只剩下他还坐在办公室的最南角。白色的台灯将四周的黑暗完全隔离开来,他的双手很白也很稳定,现在它们交叉在一起,这是他在思考问题的习惯。

    他一直都感到很自豪,因为魔王曾经对他说他们两个人的双手很像:很白也很稳定,天生就是裁决者,遇事冷静,处理事情干脆利落。

    但是今天……

    他忍不住使劲握紧了双手,肌肉的收缩让血液的流动产生了变化,血液的不平均让白皙的手指像长了斑一样,红一块白一块。他全身都在颤抖,牙齿都在打架。他不是畏惧魔王手段残忍的责罚,而是感到兴奋,如同饥渴已久的烈猫想要捕捉猥琐逃跑的老鼠的冲动。

    他笑了,他克制的笑出了声。

    外面的鹿都灯光依旧,繁华依旧。窗户玻璃上的他面目有些狰狞。

    他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今天的范先生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呢?他伸出中指扶了扶镜框,这种感觉太神奇了,在他的小腹里传导出一种神秘的舒适感,让他兴奋得浑身发抖。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把电话拿了起来,是自己的一个手下打来的。

    “好,我知道了。”对话非常简短,他把电话轻轻地放下,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头,很快,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我可以先回家了。

    他迟疑了一下,今天晚上的突击行动与我无关,难道是因为我今天在审讯的时候丢掉了范先生?

    很快,他开始为自己亵渎了王的决断而感到愧疚,他这么做是有他的道理的。

    他没有再迟疑,熄灭了台灯,起身离去。

    诺大的办公室彻底陷入黑暗。

    窗外响起了一阵闷雷,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瞬间的亮光照亮了他的办公桌,上面的贴牌印着:重案科科长三青。

    他的住地相距警察署并不算太远,开车经过市中心,就在一环与二环之间。

    他虽然身居要职,并深得魔王的器重,但生活却过的极其的简单,可以说是单调到了让常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同往常一样,他将车停在小区的大院里,走进单元,楼卫依旧向他脱帽一脸谄笑的鞠躬欢迎他回来,然后他目不斜视的按电梯走进去,只是在滑动门关上的一霎那,他发现楼卫的笑容与往常有点点不同。

    十三楼一会就到了,他开门的时候钥匙掉在了地上,他迟疑了一下,把钥匙拣了起来。刚把门打开,一股寒流就从门缝里渗了出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皱了皱眉头,推门走了进去。

    他没有开灯,反手将门轻轻带上,房间里一片漆黑。

    客厅窗外的不时划过的闪电,意味着鹿都将要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又一道闪电从窗外闪过,很亮,很短暂,将他的脸映的更加的惨白。

    可是还有一道光,更亮更持久向他的脖子划来,不,准

    确的说应该是六道光同时从几个地方向他划来,让他没有死角!

    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黑暗中,他忽然不见了,仿佛化身成了黑暗中的空气,那些亮光只有一秒钟的迟疑,然后就听到六声伴随着闷雷的枪响,那些光亮失去了坚挺的力量,跌在了地上。

    ——灯亮了。

    他依然站在进门的位置,唯一的变化就是右手多了一把低垂的枪。

    当然,地上还躺着六个穿着和他一样颜色制服的人——警察。

    十一、三青

    他一向对自己的技术非常自信,这一次也不例外,每一枪都命中脑门,此刻的他却没有一丝的满足感。

    枪口还在发烫,就像他现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一样,表面的镇静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惊、迷惑不解。

    这六个人有三个是重案科的人,其中一个正是打电话通知他回家的人。这些平日里对他言听计从的人,为何会埋伏在自己的家中,对自己突下杀手呢?他们是被叛乱者收买了的暗杀者,还是……?

    他不敢往下想,这是亵渎!

    一个银色的金属卡片夹从“死者”的腰间掉了出来,上面刻着一些纹案——镇魂咒。

    对这个金属卡片夹他再也熟悉不过了,里面有十二根银针。这种银针很细,与普通的绣花针大小差不多,只不过上面密密麻麻的附有咒文。在冥世的人是永远不会死的,普通的致命攻击只会暂时让他们处于“假死”状态。这种状态根据“受伤”情况,复苏时间也有不同。只有一种法子可以镇压他们的魂灵,就是用这些银针扎进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此外,它还有个作用就是,被银针扎的数量越多,魂灵所遭受的痛苦就越剧烈,这种手段经常被用于审讯,今天被抓的叶奇就被扎了十一根镇魂针,已经完全处于昏迷状态——他亲自动的手。

    有什么比折磨灵魂更痛苦的事情呢。

    这六名警察很快就会醒来。

    他打开卡片夹,然后开始挨个把银针扎进其中五个人的脑袋,他留下了其中一个,因为他有话要问。

    他一把扯住“尸体”的头发拖到沙发的跟前,他需要一个舒服的位置对犯人进行侦讯。太低估他了,六个人的强大阵容足够让对手宽心,预计后援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达到,这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做他想做的事情。

    他刚把三根银针分别插在“尸体”的胸口和腹部,“尸体”就醒了,像极了大夏天气喘吁吁的癞皮狗,呼啦啦的喘着气。

    他的嘴角不动声色的向上挑了一下,满意地将自己放在沙发里,然后看着这条平日里非常熟悉的狗在地上曲扭挣扎。

    “说吧?”

    那个警察并未回答,而是痛苦的在地上挣扎。

    “小丁,镇魂针的作用你应该很清楚”,他从卡片夹里又抽了一根银针出来,在灯光下显得异常的冰冷,“折磨灵魂的痛苦比折磨**的痛苦要强上百倍!”

十一、三青(1)

    他一向对自己的技术非常自信,这一次也不例外,每一枪都命中脑门,此刻的他却没有一丝的满足感。

    枪口还在发烫,就像他现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一样,表面的镇静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惊、迷惑不解。

    这六个人有三个是重案科的人,其中一个正是打电话通知他回家的人。这些平日里对他言听计从的人,为何会埋伏在自己的家中,对自己突下杀手呢?他们是被叛乱者收买了的暗杀者,还是……?

    他不敢往下想,这是亵渎!

    一个银色的金属卡片夹从“死者”的腰间掉了出来,上面刻着一些纹案——镇魂咒。

    对这个金属卡片夹他再也熟悉不过了,里面有十二根银针。这种银针很细,与普通的绣花针大小差不多,只不过上面密密麻麻的附有咒文。在冥世的人是永远不会死的,普通的致命攻击只会暂时让他们处于“假死”状态。这种状态根据“受伤”情况,复苏时间也有不同。只有一种法子可以镇压他们的魂灵,就是用这些银针扎进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此外,它还有个作用就是,被银针扎的数量越多,魂灵所遭受的痛苦就越剧烈,这种手段经常被用于审讯,今天被抓的叶奇就被扎了十一根镇魂针,已经完全处于昏迷状态——他亲自动的手。

    有什么比折磨灵魂更痛苦的事情呢。

    这六名警察很快就会醒来。

    他打开卡片夹,然后开始挨个把银针扎进其中五个人的脑袋,他留下了其中一个,因为他有话要问。

    他一把扯住“尸体”的头发拖到沙发的跟前,他需要一个舒服的位置对犯人进行侦讯。太低估他了,六个人的强大阵容足够让对手宽心,预计后援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达到,这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做他想做的事情。

    他刚把三根银针分别插在“尸体”的胸口和腹部,“尸体”就醒了,像极了大夏天气喘吁吁的癞皮狗,呼啦啦的喘着气。

    他的嘴角不动声色的向上挑了一下,满意地将自己放在沙发里,然后看着这条平日里非常熟悉的狗在地上曲扭挣扎。

    “说吧?”

    那个警察并未回答,而是痛苦的在地上挣扎。

    “小丁,镇魂针的作用你应该很清楚”,他从卡片夹里又抽了一根银针出来,在灯光下显得异常的冰冷,“折磨灵魂的痛苦比折磨**的痛苦要强上百倍!”

    他身体往前一探,很慢很认真地把针扎在了小丁的额头上,小丁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身体抽搐的更加厉害。

    “说吧,我不会再说第三遍”。

    他仔细观察着小丁的身体变化,没有放过一丝细节,小丁的喉结在一秒钟之内跳动了三次都数的非常清楚。

    “我……我……我说……”,小丁在地上抽搐不已,痛苦顿时加剧了不知多少倍。

    有效果了,他微笑着把扎在额头上的针拔了出来,舒服的窝在沙发里,“好了,我们重新开始,再多一句废话你知道后果。”

    小丁咬着牙,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是什么行动?”

    “范希源逃脱以后,收到线报,他就藏在第七区,接到的命令是格杀。”

    “格杀?对谁格杀?”三青坐起身来,在整个鹿都没有人可以真正被格杀,王都做不到,何况他手底下这些人。

    “范希源,是对范希源进行彻底的格杀。”

    “你撒谎,在鹿都没有人可以被格杀,不管是谁!”三青有意无意的摆弄手里的镇魂咒盒子。

    “我接到的命令就是对范希源进行彻底的格杀,至于其他同党则一律镇魂。”

    三青陷入了沉思,以小丁的级别自然只能接收和执行命令,这一点毫无疑问。只是这个范希源还真是有点与众不同,他的突然出现,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王如此紧张,居然会下达格杀的指令——除非,这个范希源是真正意义上可以被杀死的。但这绝无可能,镇魂很好理解,无非是对魂灵进行无意识的处理,让其完全丧失掉意识,不生不死,行尸走肉就是这个意思。但是格杀,在鹿都绝对不存在这种魂灵!即便范希源是可以被杀死的,那么王需要为此而紧张吗?

    这些问题太有意思了!

    他的手又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脸上又露出刀锋一般的表情,“你说你接到的命令是对范希源进行格杀,可你跑到我这里来是做什么?”

    小丁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是彻底的绝望。

    三青手中的镇魂针毫不迟疑的扎进了小丁的咽喉,然后迅速将其的脖子扭向一边,就听见小丁长大了嘴,哇的一声,一股污物从他的嘴里喷了出去,喷出去至少三四米远。小丁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不停的呕吐,不,是喷!喷没了未消化的食物,接着是白色粘稠的胃液,然后是血丝、血沫、血浆……但是很快,嘭嘭两声,小丁的双眼因为快速充血,已经崩裂,白色的眼液混着血液溅的到处是。

    ——这一切,前后不到半分钟。

    三青微微皱了皱鼻子,虽然习惯了各种刑讯,可对刺鼻的呕吐物还是不太适应。他从容的拔掉扎在咽喉的镇魂针,小丁瞬间就瘫软在地,两只眼眶只剩下空洞和血污。

    这……这是王……王……”。

    “放肆!”他大吼一声,将手中的针又扎进了小丁的额头,手上的银针全部扎进了小丁的身上。

    他又猛地站起身来,对着小丁连开数枪,嘶吼的枪声像狂怒的野兽,正如他现在的表情,完全丧失了冷静。

    “你这是对王的亵渎!”

    血泊中的小丁,已经渐渐失去了意识,但他的身体仍在不停地抽搐。

    “科……科长,我说的……是……是真的……”。

    “闭嘴!你给我闭嘴!”

    他飞起一脚,咔嚓一声,小丁的脖子已然断了。

    窗外,惊雷过后,暴雨骤降。

    “就要下暴雨了吧。”范希源用手拧了拧灯泡,可灯泡依然闪个不停。

    外面闷雷阵阵,屋子里没有人搭腔,他们无法理解刚才激动的范先生,情绪怎么变化的这么快。

    “难怪今天的空气这么沉闷”,范希源吹了吹烫的发红的手指,放弃了接触不良的灯泡。

    “三青一直都在冥世吗?”

    “是的。”白发老头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完全明白范希源的意思。

    “在鹿都,魔王身边有两个非常得力的助手。三青其中之一,主要负责魔王的搜索执行工作,基本上整个鹿都的治安管理工作都在他的权力范围之内”,叶双在旁边说:“另外一个叫珍沙,也是最为神秘的一个,从目前的所获取的情报不多,基本没有在任何公共场所出现过,只知道她负责一个研究所,具体做什么不得而知”。

    范希源点了点头没说话,心里若有所思。

    “在您失踪的这段时间里,逼我们最紧的就是三青”,叶双补充说:“手段最为残忍凶狠,诗人叶奇的结果您也看到了。”

    叶双在说些什么范希源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心里的结太多了。在“范先生”失踪的这一年,三青就一直在鹿都,就意味着三青只是样貌与方雨帆相似,而并非同一个人。但是让他困惑的是,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吗?在鹿都有个与我样貌一模一样的范先生,难道也有一个与方雨帆样貌一模一样的三青?还有失踪的小林子,在鹿都会不会还有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呢?

    范希源向叶双望去,说:“你们知道玉姑是什么吗?”

    叶双想了想摇了摇头,所有人都在摇头。

    他们也不知道玉姑是什么,也许这个答案只有魔王才会知道了。范希源心里叹了口气,说:“你刚才说,魔王还有个得力的助手叫什么?”

    “她叫珍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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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世奇谭介绍:
这是一个纠缠了千年的恩恩怨怨,隐秘而又伟大。被孟家世代镇守的魔冢突然被毁,有一些未知的力量被释放了出来。若干年后,这种力量开始爆发出强有力的破坏性,刚刚过完25岁生日的范希源开始遭遇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变故:好友的离奇死亡、女友莫名失踪、对他紧追不舍的警察、强悍到逆天的棒球帽少年以及在地铁站不断失踪......镇世奇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镇世奇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镇世奇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