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蛮荒记TXT下载蛮荒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蛮荒记全文阅读

作者:树下野狐     蛮荒记txt下载     蛮荒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青青子衿(1)

    晚霞如火,雪山巍巍。夕阳余晖照在赤松子的身上,乌衫鼓舞,乱须飞扬,满脸玩世不恭的微笑,双目中却是怒火熊熊。

    指尖弹处,那淡绿的光弧如柳叶飞舞,呼呼破风,突然变成一道六尺来长的盈盈弯刀,水光摇曳,气势如虹,朝着李衎当头怒斩而下!

    “水玉柳刀!”“赤雨师!”炎帝将士欢呼四起,自凤尾城一战后,他们都已将这狂放不羁的大荒浪子视作了自己人,惟有赤霞仙子眉尖微蹙,闪过一丝凄伤苦怒之色。

    李衎哈哈大笑道:“小兔崽子,你终于还是来了!”避也不避,骑着那风彘兽急冲而上,苍梧木棺回旋怒舞,径直朝那水玉柳刀撞去。

    蚩尤心下一沉,火族群雄的欢腾声亦陡然变作哗然惊呼,被这一刀劈中,烈烟石的尸身势必与木棺同炸为万千碎片!

    只听赤松子狂笑如雷,光波潋滟,水玉柳刀突然折转飞舞,擦着棺沿冲天飞起,划过一道凌厉如电的弧线,急劈李衎背心。李衎耳廓微动,翻身急旋,抱住木棺又是一记“玉石俱焚”,朝刀光扫去。

    刀光缤纷,人影闪动,霎时间两人已激斗了数十个回合,赤松子投鼠忌器,无一招相交。反到是李衎仗着风彘兽的速度,灵巧百变,又以棺椁为武器横冲直撞,反守为攻,逼得他接连朝后退去。

    蚩尤大怒,喝道:“他***紫菜鱼皮,老贼,你战也不敢战,拿棺木当挡箭牌,算什么英雄好汉?”骑鸟急冲,左掌真气轰然爆射,宛如万千春藤凌空飞舞,将苍梧木棺紧紧缠缚,奋力后夺。

    李衎哈哈笑道:“你们以多欺少。又算得什么英雄好汉?”紫火光锤狂飙怒扫。将其碧气光带强行荡开,身子朝后一晃,登时被水玉柳刀气芒扫中,衣裳“哧”的迸裂,鲜血飞溅。

    火族将士怒吼呐喊。冲涌上前,都欲将那棺椁夺回。

    赤松子森然道:“乔小子,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全都给我让开!”双手分推,气浪鼓卷,震得数十人踉跄跌退,厉声笑道:“李衎老贼,你躲在南荒洞穴之中,作了一百多年的缩头乌龟,今日又如寄居蟹似的,藏在女人的棺木之后,羞也不羞?”翻身冲下,凌空握住水玉柳刀。再度迎头怒斩。

    被那炙烈气所拍,风彘兽身上火焰轰然炸涌,李衎呼吸一窒,心下大凛,奋力横棺扫去。笑道:“小兔崽子,你当日眼睁睁看着人家掺遭屠戮,自己却藏在沼泽中装死,羞也不羞……”

    话语未落,赤松子纵声怒啸,水玉柳刀陡一回旋,刀面横拍在棺木上,“嘭”的一声闷响,霞光爆舞,李衎双臂顿时呼卷起滚滚火焰。胸口如撞,鲜血狂喷,连人带兽跌飞出十余丈外,苍梧木棺亦险些脱手而飞出。

    众人齐声欢呼,叫道:“天外流火!”这一刀化真气于无形,借木生火,隔物使力,于金族的“裂土星矢”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威力极大,但稍有不慎,便有引火烧身之虞,极之凶险,便连祝融、刑天也不敢轻易使出。

    李衎有惊又怒,稳住身形,哈哈笑道:“怎么,小兔崽子,被我说中痛处,恼羞成怒了么?你没胆子救你娘,却有胆子和亲妹子luan伦,啧啧,赤飙怒那老贼恶贯满盈,活该生下你这个孽种!”听风辩声,挥舞苍梧木棺,继续朝赤松子全力反击,气浪怒舞,石炸雪崩,每招每式,全是旨在同归于尽的亡命打法。

    赤松子一击得手,怒火反似大为消敛,任他如何讥嘲辱骂,只是周旋闪避,冷笑不语,水玉柳刀绕体呼呼飞舞,也不与木棺相交。远远望去,狂风鼓卷,雪浪澎湃,两道人影越转越急,偶有气浪冲涌,登时撞得四周坚岩冰石竟相飞炸,众人不敢近身,遥遥观战。

    落日西沉,绛紫暗红的晚霞沉甸甸地压在雪峰上空,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人游斗已近六百合,旋光霓芒反倒越来越威,在暮色中间团乱舞,眩人眼目,四周的冰峰石柱早已被荡平,现出一个方圆近百丈的大坑。

    听李衎断断续续的狂笑嘲骂,众人都已渐渐得知来龙去脉。原来当年水火两族敌对,赤帝飙怒在小侯山下结识水族女子柳水玉,情难自禁,不顾族规,与她生下一子,是为赤松子。李衎闻悉后,密告长老会,并奉承大长老之命,悄然赶赴小侯山,将柳水玉举族杀死灭口,却偏偏算漏一人,让年仅五岁的赤松子藏入沼泽,躲过一死。

    赤帝闻讯大怒,罗织罪名,将知情的几位长老皆处死,并将李衎刺瞎双眼,斩断双足,囚禁在南荒密狱中,永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赤松子只道屠族密令出字其父,恨火如焚,矢志报仇,于是便有了之后昆仑争雨师、火烧帝女桑……种种恩怨情仇

    李衎受囚南荒,无意间被少年刑天撞见,为了劈断锁链,重得自由,李衎将太古神器仓刑干戚授予刑天,并传他神功绝学。

    但那枷锁乃赤递亲自炼制的神物,刑天潜修十年,始终未能劈开,后来得知其师乃本族重囚,犹疑再三,终于含泪叩拜,不敢忤逆帝命。谁想过了百年,烈碧光晟为了应对炎帝大军,竟将此獠放出。

    火族群雄对赤飙怒素极爱戴,事过境迁,对赤递父子的这段孽缘往事也早已看得淡了,当下高举火把,呼声如潮,无不在怒斥李衎;其余四族之中,也有大半在为赤松子呐喊助威。

    蚩尤想起当日火桑之中,南阳仙子娓娓而述的情景,更觉悲怒难过,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心道:“他奶奶地紫菜鱼皮,若不是这厮贪图大长老之位,从中挑拨作恶,又怎会有后来的人伦惨祸?他被囚白年,不思反省,竟还敢夺八郡主之棺,向赤松子要挟报仇,忒也可恶……”

    眼前忽又闪过其时烈烟石被南阳附身后,两颊晕红,眼波汪汪地凝视着自己,唇角眉梢尽是绵绵情意……心中登时咯噔一响,疼如刀绞,泪水竟险些夺眶涌出,咬牙暗想:“蚩尤啊蚩尤,你欠地如此之多,今日若不能护其棺椁,还有何颜面见南荒百姓?”悲怒冲顶,忍不住昂首狂吼。

    吼声方起,赤松子陡然纵声长啸,绕着李衎急速飞转,两人声浪激撞,滚滚如雷,震得众人呼吸窒堵,难受已极。山壑中轰隆连声,大片积雪随之崩裂涌泻,在夜色中宛如天河倒倾,万兽狂奔。

    李衎双目俱盲,主要倚仗听觉辨析对手方位,被那狂啸声与四周轰鸣所震,耳廓转动,脑中嗡嗡回荡,只觉四面八方全是赤松子,也不知他当从哪面袭来,心下大凛,当下双膝一夹风彘兽,连人带兽冲天飞起。

    赤松子等的便是此刻,怒啸声中,水玉柳刀白芒如电,自下而上反撩斜斩,向风彘兽肚腹猛劈而去;几在同时,周身光芒爆放,瞬间哈做一条巨大赤虬,呼腾卷舞,朝着风彘兽当头扑扫。

    上下夹攻,那怪兽惊嘶飞旋,转向朝左前方急冲。绕是它速逾闪电,这一停转,仍不免慢了半拍,登时被水玉柳刀气芒飞旋扫中,“嗤”地一声,鲜血激溅,牛尾冲天断离,封彘兽悲声狂吼,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跄踉飞转,霎时间又被赤松子龙尾迎面拍个正着。

    “轰!”兽头断裂,血肉横飞,李衎身子剧晃,惊怒交迸,他双足已断,风彘兽既死,势必再难闪避脱身!喝到:“小兔崽子,这么想要棺材,爷爷便送了给你!”蓦地将棺椁凌空急甩而出;双臂光芒怒卷,紫火光锤陡然化作巨型火斧,一左一右,纵横挥扫。

    众人惊呼声中,赤松子龙身飞舞,将苍梧木棺紧紧缠住,咆哮着腾身冲起,水玉柳刀光波潋滟,破风激舞,瞬间旋化出三十余圈诡异莫测的弧线,“叮叮”连声,与光斧轰然叠撞,绚光炸舞,宛如万千流霞,直贯夜空。

    眼见八郡主棺椁被赤松子抢回,火族群雄无不大喜,正字欢呼,忽听赤虬发出一声痛楚已极的凄厉咆哮,龙身陡一收缩,将那棺椁高高抛起。

    蚩尤心下一凛,李衎哈哈狂笑道:“‘死者为大’,你弃人棺椁,辱人尸体,她便是化作了厉鬼,又岂能放过你!”话音未落,棺椁轰然炸裂,一大团深碧浅绿的飞虫“嗡”地冲舞而出,云烟雾绕似的将赤虬团团罩住。

    赤虬盘旋蜷缩,吃痛狂吼,蓦地横甩飞腾,将碧虫蓬染震碎如青粉,四周火炬照耀下,遍体鳞甲彤红,乌血渗出,闪烁着点点幽碧的光芒,瞧来极是诡异。

    晏紫苏失声道:“九幽冥火虫!”

    群雄大骇,这种毒蛊相传是南荒冥鬼族用埋与地底百丈处的腐尸圈养而成,一旦破茧而出,立时喷射剧毒无比的幼卵雾液,沾附在人畜的身上,顷刻间便能钻入血脉、骨髓、将寄体吸食成一具僵尸。

    棺内除了蛊虫,空荡无物,李衎想必早已算定赤松子会不顾一切地抢夺棺椁,所以设下如此圈套,眼见得手,更不给他片刻喘息之机,狂笑声中,紫火光斧雷霆电舞,烈焰滚滚,接连不断地朝他猛攻而去。

第一章 青青子衿(2)

    蚩尤大怒,喝道:“无耻!”凌空冲起,八极光芒吞吐,真气春江碧浪似的涌入右手苗刀,陡然喷涌出二十余丈长的炽烈青光,轰然横卷,猛撞在李衎那双光斧上。

    “嘭”地一声,紫火光斧应声变形,李衎身躯剧震,朝后踉跄飞跌,脸色大变,这一刀气浪之狂猛,竟更胜先前数倍!不敢有丝毫懈怠,耳廓转动,双斧飞舞,奋力抵挡苗刀进攻。

    十余丈外,赤松子飞腾狂吼,瞬间恢复人形,重重跌落在地,时而飞旋翻滚,时而蜷缩一团,身上碧光点点,乌血不断地从身下渗出。饶是他神功盖世,被这万千冥火虫附体,亦无半点对策。

    火族群雄纷纷疾奔而出,方欲相救,当前四人却惨叫迭声,接连仆身倒地,剧烈痉挛,顷刻间便僵直浮肿,双目圆睁,再无半点呼吸。

    晏紫苏喝道:“大家站离三丈之外,万万不可靠近。”绕着赤松子飞掠,每隔四尺插下一根北海沉梦香,以三味真火燃着。紫烟袅袅,异香扑鼻。

    “咻”地一声,一只冥火虫从赤松子臂上弹而出,焦缩跳动,既而二只、三只、四只……成百上千的蛊虫自他体内抛弹而出,被晏紫苏火针一一钉穿在地。过不片刻,遍地焦黑虫尸,荧光闪耀。赤松子虽然仍蜷作一团,簌簌颤抖,痛楚之状却已大为减缓。

    李衎目不视物,听见众人重转欢呼,隐隐猜着大概,又是惊愕又是愤怒,他受囚百年,备受煎熬。对赤帝父子恨之入骨。今日独闯天帝山,早已不抱生还之望,只能盼百般折磨赤松子,而后亲手毙杀。了此宿怨。想不到最够关头,竟被这妖女搅得功亏一篑,心中之悲愤自是难以描述。

    当下纵声狂笑,猛的一阵急攻,将蚩尤迫退,翻身飞旋。径直朝赤松子冲去,双斧纵横呼啸,十余名火族将士想要回身阻挡,立时被劈得血肉横飞。刹那间便已杀开血路,冲至晏紫苏上方。光斧双双破风急舞,朝她当头怒斩而下!

    晏紫苏心头一寒,忽听赤松子纵声大喝:“老贼受死!”奋起余力,蓦地从地上冲弹而起,水玉柳刀光芒爆舞,势如巨龙破空,狂飙倒卷,“轰”当空赤光炸舞,那双紫红光斧如水波剧荡,李衎“啊”地一声惨叫。登时如断线风筝似的飞跌出十余丈外。鲜血如长虹狂喷,右臂已被齐肩斩断!

    赤松子哈哈大笑道:“娘,娘。孩儿替你报仇啦!”火炬映照下,长发迎风乱舞,脸上交掺着狂喜、悲伤、仇恨、暴怒……各种神色,扭曲而又狰狞,蓦地踏风冲起,双手紧握水玉柳刀,再度朝着李衎急斩而下。

    当是时,西边“呜呜”破风激响,一个青方盾急旋怒舞,不偏不倚地档在呼吸一窒,强聚的真气登时涣散,身不由己地朝后跌退数丈。

    山顶哗声四起,一道人影闪电似的冲掠而来,凌空抓住方盾,淡然揖礼道:“赤雨师,他双目已盲,手足残断,早已生不如死,纵有血海深仇,又何必一定要娶他性命?”红衣飘飘,秀色绝伦,赫然正是刑天。

    赤松子大怒,笑道:“小子,他杀我娘亲,灭我族人,此仇此恨,又岂是双眼双足所能抵消!你若想救他,就先自残手足,再来和我理论……”

    话音未落,“吃”地一声,鲜血飞溅,刑天已将其左手食指齐掌剁下,淡淡道:“他纵然十恶不赦,也是刑某授业之师,恩同再造,只要赤雨师肯留他一命,区区手足,又算得什么?”

    众人哄然,赤松子亦是一怔,想不到他竟真的甘心舍己以救,心中涌起敬赏以意,蓦地收起水玉柳刀,哈哈笑道:“这老贼有你如此忠义的徒弟,算是他地造化好,只要他交出八郡主的尸体,用囚南荒,我就暂且留他一条狗命。”

    他被万千冥火虫噬咬,经脉、骨骼已受得创,依仗着强烈的仇恨与信念,才得以毕集起强沛真气,此刻杀气一消,再也支撑不住,又腿一软,顿时坐倒在地。

    火簇群雄如释得负,纷纷喝令李衎说出烈烟石下落。

    李衎脸如金纸,眼白翻动,喘息说大笑道:“小兔崽子,老子是生是死,岂能由你?你要我生,我偏要死;你要那小丫头的尸体,我偏叫你永远也无法找着!”猛地抬起左掌,光焰吞吐,重重地击在自己天灵盖上。

    “嘭”地一声响,火焰窜舞,七窍流血,舱上兀自凝固着那愤恨怨怒的狞笑,软绵绵地委顿在地,再也不动弹了。

    众人失声齐呼,蚩尤又惊又怒,冲掠其侧,输气运脉,却已迟了半步。他既已死,自然再也无法知道烈烟石尸身的下落了!流沙仙子格格笑道:“气虽断,魂未消。说还是不说,也未见得由你。”银光爆闪,子母蜂针暴雨似的贯入李衎头颅,稍一凝顿,又立时倒射而出,缤纷落入她的掌心。

    她扬起那蓬银针,秋波流转,笑吟吟地扫望火烈群雄:“你们既然这么想要找着郡主,不知哪位甘作牺牲,作一回这流魄孤魄的寄体呢?”

    众人脸色齐变,这才知道她竟是要以“搜神种魄**”,将李衎残留的神识种入活人体内,从而感应其魄,找着八郡主。但此法至为妖邪诡异,稍有不慎,寄体便会被所种魂魄侵据,轻则发狂错乱,重则神魂尽灭。更何况能否从李衎残魄中寻得烈烟石消息,尚属疑问。

    还不等烈炎应诺,蚩尤、刑天已踏步上前,齐声道:“让我来!”

    晏紫苏花容微变,传声嗔道:“呆子!你脊骨内的伏羲牙新封不久,还嫌那些邪魂厉魄不够多么?”

    蚩尤听若罔闻,朝着烈火抱拳朗声道:“二哥,我这条性命是八郡方所救,当日不能扩她周全,已是百死莫赎,愧恨难当。今日若再不能绵尽心力,他日九泉相见,又有何脸颜?”

    他声如洪雷,慷慨沉郁,听得众人心中戚戚,烈炎眼圈微红,轻轻点了点头,正欲答应,忽然一个声音远远地叫道:“蚩尤小子,别听那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搜神种魄**“,只要你乖乖地把伏羲牙送给我们,别说找回尸体,就算你叫她起死回生,又有何难?”

    话音未落,又听一个声音道:“此言差矣,伏羲牙原来就是我们地,怎么叫‘送给我们’?应该叫‘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前一个声音怒道:“他***,那你上个月‘借’了我的‘仙芝果’,怎地现在还不‘还’?”

    后一个声音喊道:“你记性怎地如此不好?五谷轮回,天道循环,我不是隔日就在你果盆里拉了泡屎了么?你若嫌不够,我再额外‘送’你一泡便是,不用你‘还’了还不成么?”

    群雄哄然,叫道:“灵山十巫!”转头望去,更是耸然动容,纷纷失声道:“断浪刀!”“龙牙侯!”

    但见夜色苍茫,雪山连绵,一道人影沿着冰岭争速掠来,青衣鼓舞,白发飘飞,右肩上扛着一个水日棺,赫然正是科汗淮。奔得近了,隐隐可见那水晶棺上坐了五对身长约莫三寸的孪生精灵,其中两个长得獐头鼠目的,正摇头晃脑、口沫横飞地争吵不休。

    众人大奇,议论纷纷,不知久未出现大荒地龙牙侯,为何竟会与这十个古灵精怪的巫搅在了一起?

    西王母呼吸窒款堵,身子陡然僵硬,痴痴地凝望着那梦萦魂牵的身影,泪水险些涌上了眼眶。原以为昆仑一别,已成永诀,当此刻,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如镀霜雪,那张清俊落寞的脸颜,恍如隔世,她突然感到一阵难以遏止的喜悦和悲伤,和一种莫可名状的懊悔与凄惘。

    有一刹那,热血沸涌,多么想、多么想甩脱自己,甩脱一切,甩脱这满山喧沸的人群,朝他飞奔呵!

    多么想紧紧地抱住他,任凭冰雪掩埋了双脚,任凭泪水冲刷脸颊。多么想依偎在他怀里,听他吹奉着笛曲,数着飘落的雪花。

    多么想像从前一样,各他并肩躺在茫茫冰川上,仰望着漫天星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连梦中都是十指紧扣,永不离分……

    但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片刻间,她便已屏除杂念,调整呼吸,容色又恢复了冰雪一般的平静,瞥见他肩上所扛地水日棺,心中陡然朝下一沉,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重返大茺了!

    普天之下,除了灵山十巫,又有谁能消解北海不蛛地剧毒?科汗准重诺守信,一言九鼎,当日为了保护自己,立誓远游东海,再不踏入大荒半步,想不到念日这了解救龙神,竟不惜自食其言!一时间,心疼如绞,酸苦妒怒如枉潮大浪卷席吞溺,指尖竟忍不住又微微颤抖起来。

第一章 青青子衿(3)

    当是时,科汗淮来势如飞,业已冲至峰顶。巫姑、巫真叫道:“俊小子,俊小子,你在哪里?”秋波四扫,没找着拓拔野,似是大为失望,顿足娇嗔,连连埋怨巫抵、巫盼胡语成谶,害得她们见不着心上人。

    巫谢、巫礼叹道:“噫乎兮!众目睽睽,光天化日,汝等不知礼仪妇道,岂不让天下英雄笑话乎?”被巫咸、巫彭瞪眼呵斥,只得摇头叹息世风日下,痛心疾首。

    群雄哑然失笑,蚩尤、六侯爷等人纷纷围奔上前。科汗淮将水晶棺小心翼翼地放置在雪地上,朝众人抱拳行礼,淡淡道:“五帝盛会,科某冒昧造访,望请恕罪。”目光与西王母相遇,陡然一顿,深深地凝视了她片刻,又转到了丈余外的纤纤脸上。

    纤纤双颊晕红泛起,低声道:“爹!”目光竟似不敢与他交接,神色颇有些古怪。

    科汗淮悲喜交加,微微一笑,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对着她身边的姬远玄揖了一礼,道:“太子黄帝,能否借炼神鼎一用?”

    *******************广成子去势如电,与青帝一前一后地飞掠了片刻,突然朝西南山壑折转。

    云雾分合。两侧雪峰高矗,星穹如带,狂风在峡谷中呜呜怒啸,不断有雪浪冰石隆隆崩落。前方数百丈外,一道巨大地冰川横斜而下,被月华所镀。光芒万点,宛如银龙天娇,鳞甲闪烁。

    “沉龙谷!”青帝心中一凛,此处是天帝山至为奇特之地。相传女娲登天帝之位后,曾于此降伏“破天狂龙”。妖龙受困挣扎,怒吼不绝,雪崩山裂,女娲又以吞纳万物的“饕餮神鼎”封镇之。沉埋谷底,自此山谷内外如阴阳两隔,再也听不见彼此传来的任何响动。

    广成子将自己引到这里,不知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他与这厮几番交手,都中其奸谋陷阱,第一次被他骗至西荒,遭汁光纪等人联手囚困鬼国;第二次又被他诱到震雷峡,移山填壑,九死一生。眼下情形,心底登时生出警戒之意。

    广成子似是猜出他心中所想,哈哈笑道:“我已在这沉龙谷中伏下十万神兵,陛下不怕再沦为鬼奴,便随我来罢!”双足飞点,霎时间便冲出千丈。直入峡谷。

    灵威仰素来桀骜狂妄,无所畏惧,被这厮几番陷害,更视若生平奇耻大辱,哪能再容他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脱?即使明知前面是龙潭虎穴,也要昂然一闯!当下全速飞掠,穷追其后,左手碧光爆卷。右手绚芒鼓舞,碧火金光刀、极光气刀双双出鞘,不断地朝他呼啸怒斩。

    广成子高冲低伏,迤逦飞掠,翻天印呜呜飞旋,霓光四射,将两大气刀的巨大冲击波一一震荡开去,所到之处,绚光气流如龙卷风似的呼啸而过,冰川炸裂,雪瀑喷涌,仿佛无数银龙在他四周咆哮飞腾。

    表帝尾追着他越过冰河,朝峡谷深处飞掠。狂风呼啸,冰石扑面,四周雪峰环立,冰川连绵,千姿百态的冰柱、冰蘑菇、冰钟乳、冰陡崖……倒掠而过,在朦胧夜色掩映中,仿佛万千怪兽,触目惊心。

    前方银光潋滟,冰湖荡漾,倒映着一片数十丈高地冰塔林,宛如利剑破空,晶莹剔透,又似犬牙交错,迷宫纵横。

    在那参差高矗的冰塔林后,是一片高达两百余丈的冰瀑,从摩云雪峰之间直泄而下,仿佛银河凝结,气势恢弘。

    圆月当空,照耀在那密密麻麻、尖利凹凸的冰棱雪晶上,折射出眩目游离的彩光,说不出的雄奇瑰丽。

    广成子白衣鼓舞,翻身在冰塔林上立定,扬眉笑道:“这里风景绝佳,陛下能葬身于此,与天地同化,幸何如哉!”翻天印呼呼飞旋,在那冰湖上空飞甩出道道绚丽光弧,“轰”的一声闷响,冰湖大浪纷摇,霓光吞吐,当空光波荡漾,幻化成一个美貌绝伦的紫衣女子。

    灵威仰胸口如被重锤所撞,热泪倏然涌入眼眶,呼吸窒堵。狂风猎猎,衣带飘飞,她温柔地凝视着他,嫣然而笑。蝴蝶纷至,花香袭人,午后地阳光从碧翠的竹林间筛漏而下,镀在她的身上,金光闪耀。

    他的视线瞬间模糊了,悲喜填膺,怔怔地凝立当空,突然忘却了周遭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年春天,玉屏山顶,仿佛又听见她山泉般清甜悦耳的笑声……

    当是时,头顶忽地一沉,万钧巨力呼啸着猛撞而下!青帝陡然大凛,突然从幻梦中惊醒,她死了!她已经死在了这恶贼手中!一念及此,心中剧痛如绞,怒不可抑,蓦地昂首狂啸,周身碧光蓬然怒舞,右臂气刀霎时间如青霓破空,环环激生出绚丽万端的极光气芒。

    “轰!”只听一声巨响,天摇地动,万千道幻丽彩光破空冲涌,积雪、石崖、冰塔……应声滚滚飞炸。

    巨大地轰鸣声仿佛万千雷霆同时回震,饶是广成子神功盖世,亦被震得气血翻腾,呼吸窒堵,朝后踉跄飞退。

    灵感仰长啸不绝,极光气刀纵横怒斩,与翻天印接连激撞,轰雷剧震,七彩光波如云霞喷涌,层层激荡,照得峡谷冰壁幻光流离。但那绚光流霞一旦冲过峡谷峰顶,立时如水波晃荡,消逝不见,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无形光罩笼在“沉龙谷”上方。将所有地光芒、震响……尽皆封镇其中。

    广成子冲天飞起,哈哈长笑道:“当日震雷峡中,陛下借着拓拔小子之助,侥幸逃出生天;今日你孤家寡人,想要活命可就没这般容易了!”

    突然抓起两团黑黝黝的布棉塞住双耳,十指翻舞。翻天印彩光离心甩舞,越转越快,霎时间便爆涨了数十倍,气光层层翻腾,仿佛遮天云霞,沉甸甸地压在峡谷上方。

    遥遥望去,极光气刀如闪电怒舞,雷鸣滚滚。两人一上一下,相隔百丈,中间横亘着团团喷炸翻涌的眩光霓浪,一圈一圈地朝四周呼啸荡漾,摧枯拉朽。参差高矗的冰塔林不断震炸飞射,雪浪蒙蒙。就连远处那巨大的冰瀑也隆隆剧震,眼看着即将冰崩。

    冰湖大浪滔天,道道水柱螺旋飞舞,在绚光照耀下,聚散离合,幻成一幕幕极之逼真的景象,在青帝四周穿梭飞转。

    时而阳光灿烂,空桑仙子顾盼嫣然;时而月色如烟。伊人在水一方……那玉屏山顶地初逢,剑湖春雨的邂逅,十里夏荷的月色,秋日午后的山头……每一次令他屏息迷醉的相遇,每一次和她咫尺相对的笑语,都如狂潮怒涌,呼啸卷溺。

    几在同时,忽听“呜呜”激响。巴乌骤起,周围鼓乐大作,夹杂着骨箫、象牙埙、冰铁编钟,兕角……种种器乐之声,排山倒海,恢弘并奏。宛如竹林松涛,月荷摇浪,又似春雨沥沥,秋风萧萧……

    灵感仰置身其间,目眩神迷,随明知这一切不过是摄心分神的幻景妖术,但奈何往事幕幕,历历眼前,就如这水帘、大浪一般,挥之不去,劈之不散。百感交叠,胸膺郁堵,意念难免稍稍纷乱。

    “嘭嘭!”方一分神,翻天印怒旋连撞,登时将极光气刀打得绚光乱舞,灵感仰喉中一甜,险些喷出血来,强聚意念,啸声激越,左手碧光金光刀光焰暴吐,两大气兵纵横开合,硬生生将广成子重新迫退。

    凝神四扫,心中大凛,但见冰湖上波涛汹涌,徐徐浮起数以万计苍白浮肿的僵鬼,个个木无表情,眼光呆滞,或吹箫,或奏鼓,或吹号,动作虽然僵硬怪异,但吹奏曲乐却极丝丝入扣,浑然合一。

    “天魔仙音阵!”这种阵法相传由水族玄耀轸所创,最初用于两军对垒,惑人心智。

    战历212年,玄耀轸率领水族五万精骑,与土、木十八万联军会战苏门山下。水族大军布此乐阵,鼓号齐鸣,丝竹并奏,加上众巫祝地法术相辅,声威惊天彻地。土、木联军除了少数意气双修的高手,其余将士无不神摇意动,幻象联翩。被埋伏两侧、塞住双耳的水族精锐趁势冲杀,登时大溃败逃,死伤遍野。玄耀轸挟胜追击,所相披靡,连夺十二城,自此奠定水族霸业。

    此后两年,玄耀轸又连续以此乐阵蛊惑木族大军,接连取得大捷。直到战历215年,木神以“沉香叶”等百种奇草塞住将士双耳,又以三千张雷龙兽皮制成天雷鼓,方才克制此阵,挽回颓势。

    想不到这些妖魔竟会在此时此地,用这种妖阵来算计自己!“沉龙谷”乃大荒至奇之地,雪峰环绕,声音回荡不出,妖乐之威力自然远非别处可比。但最为可恨的,是布此乐阵的并非寻常乐师,而是数万僵鬼。否则他只需以啸吼震其肝胆,乱其节奏,便自可驱散所有的蜃景幻听。

    然而这些僵鬼混噩无觉,即便天崩地裂,也绝不会有半点动摇,要想破此乐阵,谈何容易!

    眼下唯一能克制此阵地方法,就是闭目塞听,摒绝幻象。但若真如此,不啻于自盲双眼、自聋其耳,又焉能挡得住广成子狂风暴雨般的偷袭?思绪飞转,一时竟无半点应对之策,惟有凝神聚念,意守丹田,一边将空桑仙子的音容笑貌竭力从脑海中驱散而出,一边挥舞气刀,与广成子周旋激战。

第二章 镜花水月(1)

    轰鸣连奏,光焰冲天,被二人气浪所震,四周的狂涛骇浪越发汹涌,那些幻象、妖乐声势更甚,灵感仰念力虽冠绝天下,亦倍受其扰,心猿意马,渐渐被翻天印压制下风。

    又听一个温柔亲切的声音远远地笑道:“黄河九曲,终不免东流入海,青帝陛下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只要陛下授以‘种神**’,追随主公左右,他日所治之疆,又何止区区木族?”

    循声望去,冰瀑顶颠不知何时立了一个身着黑紫丝袍的绝色女子,赤足如雪,长带飘飘,双手虚空合抱,一面晶莹碧绿的半月形石镜随其柔荑摇动而悠悠旋转,绚光四射,赫然正是消匿已久的水圣女乌丝兰玛。

    “月母神镜!”青帝心中一震,陡然明白这万千幻象从何而来了!

    月母神镜与流霞镜并称“女帝双绝”。

    相传伏羲化羽之后,女娲思念不已,将遗存其神识的月陨石炼制成此镜,又将二人精元化入石镜的两条人头蛇中。两仪相生,自成栩栩如生的阴阳幻境,女帝睹此神镜,追想昔日时光,而后世照此神镜之人,也往往陷入往日情思而不能自已,故而此镜又有别号曰“情镜”。

    今夜明月正圆,恰是“情镜”威力最大之时。加之陈龙谷形如密封之鼎,冰湖浩淼,上下辉映,翻天印与极光气刀的激撞气浪又使得光波荡漾更剧烈……这一切无不倍增其效。广成子与水圣女将自己诱至此地,必是苦心积虑,筹谋已久。所幸当日熊山地底,他奋起神威,早已将月母神镜劈裂两半,否则此刻遭逢,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想明此节,灵感仰心中惊怒反倒荡然全消,昂头狂笑道:“落花逐流水,腐草生绿萤。寡人即便是孤魂野鬼,也自当笑傲三界,岂能和你等魑魅魍魉为伍!”

    蓦地拔地冲起,喝道:“这石镜既已被我劈裂,还留着作甚!”

    碧火金光刀如春水狂卷,轰然将翻天印朝上撞飞。身如疾箭,和极光气刀连为一体,朝冰瀑电射而去。

    只要将情镜击碎,万象尽灭,纵有天魔仙音阵、十万鬼兵、翻天印……亦不足为惧!

    绚光遥指处,冰塔四炸。惊涛狂涌,乌斯兰玛黑炮鼓舞,翩然而立,脸上笑吟吟的却无半点畏惧之意,素手如兰怒放,月母神镜光芒爆射。霎时间鼓号骤响,乐声大作,回荡在山谷之内。如轰雷滚滚,又似笑声不绝。

    灵感仰纵声长啸,念力如织,眼前缤纷幻象尽皆如水波碎荡,“轰!”极光气刀陡然冲出数十丈远,绚光滚滚,如霓龙翻腾,冰瀑登时应声崩炸。冲天喷涌七百丈余高的冰石巨浪,势如雪狒咆哮,龙蛇奔走。

    乌斯兰玛嫣然笑道:“多谢陛下助我一臂之力!”高高旋身冲起,樱唇翕动,月母神镜蓦然翻转,朝下方照去。

    几在同时,翻天印如彗星怒舞,斜地里猛撞在冰瀑上方,轰隆狂震,霞光层染,隐隐可见那崩泄不止的冰瀑中亮起两道刺目光芒,宛如巨蛇鳞甲,蜿蜒相缠。

    青帝心下一沉,顿觉不妙,只听一声狂雷也似的怒吼,山摇地动,震耳欲聋,那层叠喷涌的冰涛雪浪之中,突然冲起两道羊角飓风,掀卷着四周的飞石碎冰,扶摇直上,遥遥望去,仿佛蟠龙巨柱,参天摩云。

    “唔——嗷!”那两道龙角风发出凄厉凶暴的狂吼,嘭嘭连声,环绕飞旋的万千冰石陡然炸射四冲,绚光波荡,渐渐现出原形。竟是两条见所未见的巨蟒,一黑一白,合围数十丈,两两交缠,赤红得眼珠如烈火喷薄,立身昂首,咝咝吐信,涎水如暴雨滴落,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阴阳双蛇!”饶是灵感仰狂妄无畏,背上亦不禁升起一丝凉意。这两条黑白巨蟒赫然竟是蛇族太古三大神兽之二,被蛇族视作伏羲、女娲神灵所附的雌雄神蛇!

    蛇历1772年,土、火两族盟军大破十八万蛇军,攻陷蛇都,将数千名蛇族贵胄斩杀殆尽,阴阳双蛇亦被五族帝神高手合力封印,绵延了近两千年的蛇族王朝至此轰然坍塌。

    残余的蛇族八部流落各地,被五族追杀,几已死绝,剩下的不是躲藏到穷山恶水之地,便是被人族同化,繁衍分支,成了五族蛮邦。数千年来,支撑着他们生存下来的信念,彼岸是蛇族巫祝用鲜血写就的讥语:只要阴阳双蛇、玄天神蟒一齐出现,便是伏羲、女娲转世重生、蛇族复兴之时。盖因此故,当年无晵蛇姥重建蛇国之时,便以玄天神蟒为旗,引得四海蛇裔纷纷响应。

    想不到当年五族帝神封印阴阳双蛇的所在,便是这天地山沉龙谷!太极260年,女娲将反抗蛇族之治的“破天狂龙”封镇于此,一千七百多年后,代表蛇族之治的太极双蟒却又被五族同封此处,运道循环,天意冥冥,岂不让人感叹。

    广成子仰头凝望着那翻转咆哮的双蛇,神色古怪,似悲似喜,徐徐凌空伏倒,朝它们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一字字道:“爹,娘,孩儿不孝,直到今天,才得以了却你们夙愿,与神蛇同化。这老贼害得你们生离死别,如今又夺占文弟肉身,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青帝恍然醒悟,怒气更增,嘿然道:“原来宁疯子和那妖女的元神就在这翻天印内!你煞费苦心,诱我到此,便是想合彼此之力,解开双蛇封印,将你父母元神融入双蛇之体了?”

    广成子蓦地转过头来,双眸中闪过凶厉恨怒之色,森然微笑道:“不错!拜你所赐,娘亲当日几乎魄散魂飞,我爹倾尽权利也救之不得,只好以‘冻土埋种**’,将他们的魂魄一齐封凝在‘五色陶’中。这一百多年来,我们兄弟二人苦修磨练,四处寻找‘双蛇封印’之所在,为的便是今日。我将爹娘魂魄寄封在翻天印内,为的便是让他们亲自将你轧成肉泥,以消心头之恨!”

    说到最后一句上时,上方那阴阳双蛇,哦地弓身低头,张口狂吼,獠牙森森,怒目灼灼,仿佛在纵声附和一般。

    乌丝兰玛柔声道:“广成真人乃至小孝之子,最大心愿不过是想让双亲元神移种,再世重生。解铃还需系铃人,陛下若肯成人之美,授以‘种神**’,所有恩怨情仇自当一笑而泯……”

    灵感仰哈哈狂笑道:“一笑而泯?那么空桑仙子的性命又由谁来相抵?她既已死,就算天下苍生化为炭穈,又干寡人鸟事!”红衣鼓舞,两的气刀轰然怒扫,朝着广成子凌空疾斩。

    “哐啷!”翻天印嗡嗡狂震,掀起数十丈高,气浪迭暴,彩晕激荡,广成子翻身飞冲,四周雪崩滚滚,瀑喷涌。

    阴阳双蛇大怒,蓦地逆旋分离,一左一右,咆哮着急扑而下,周围迅即卷起两道羊角飓风,和那呜呜激旋地翻天印交相扫撞,荡漾开无数璀璨霓艳的光浪,雪沫纷扬,壮丽而又奇诡。

    腥风猛烈,猎猎扑面,三大气浪如天河倒倾,山岳压顶,青帝眼前一黑,腥甜狂涌,竟被硬升生得朝湖底推去,耳畔轰雷狂暴,冰瀑、冰山、冰蘑菇、冰塔林……竞相坍塌,晶棱四炸,整个沉龙谷竟似被瞬间碾碎!

    **************姬远玄忙向科汗淮回了一礼,从坏中取出一个青铜小鼎,必恭必敬地递上前去。

    众人正猜想科汗淮要此鼎何为,巫咸、巫彭大喇喇地跃上鼎沿,腆着肚子,齐声道:“蚩尤小子,有了这炼神鼎,再加上伏羲牙和梦魂草,不消片刻,老子便能让李衍游魂说出烈丫头的下落。你快快献上伏羲牙,磕头求我!”

    另外八巫七嘴八舌,转而大声符合,都在自吹自擂艺术天下第一,无人能及,又说流沙仙子医术差劲,心肠歹毒,他若是听信这妖女胡言,那就呜呼哀哉,噫乎兮不亦痛矣。听得蚩尤啼笑皆非。

    晏紫苏知道这些精灵自负虚荣,最受不得激,当日昆仑山上,便是以激将法诱使十巫死乞白咧地奉上伏羲牙,治愈蚩尤,眼下见他们自告奋勇送上门来,心中大喜,脸上却是极是不屑,“呸”了一声,笑道:“胡说八道!洛仙子是神帝门生,医蛊之术冠绝天下,小小一个‘搜魂种魄法’还使不来么?依我看,你们只是想骗夺伏羲牙,才故意这般威逼恫吓。”

    流沙仙子笑吟吟地道:“晏国主果然是兰心慧智,电眼如炬,这十个老妖精吹牛、耍赖的本事无人能及,但医术嘛,倒着数或许天下第一。”

    二女一唱一和,故计重施,果然又激得十巫哇哇大叫。活族群雄暗暗觉得的好笑,知道他们脾性,当下添柴加火,上前围住洛姬雅,或歌功颂德,赞她医术无双,或苦苦哀求,请她施以妙手,查出烈烟石下落。

    巫咸、巫彭气得吹胡子瞪眼,暴跳如雷,也不再要求蚩尤送还伏羲牙,趁流沙仙子不备,径直从她手中夺过子母蜂针,插入炼神鼎中,又点燃梦魂才,四掌抵住鼎沿,合力念诀施法。

    “哧哧”激响,子母蜂针急速震动,绚光闪耀。周围登时安静下来,万千目光齐齐聚集在青铜鼎上,一睹究竟。

第二章 镜花水月(2、3)

    六侯爷、班照等人无暇顾他,扶棺而望,见龙神脸颊晕红,眼睫长闭,犹自沉睡不醒,心中忐忑难过,纷纷向科汗淮低声询问究底。

    科汗淮摇了摇头,取出一块黑木令牌,转身朝水龙琳行礼道:“陛下,当年科某降伏北海妖兽、退却强敌,蒙黑帝厚爱,赏次‘玄神令’,未曾有所求。今日特恳请陛下,赐我本真丹一枚,以就龙神……”

    水族群雄轰然大哗,玄神令乃黑帝所赐的至高权物,持此令者,可以要求族规所限内的任何赏次,换了别人,早就所要荣华富贵,封官进爵,科汗淮数十年来宠辱不惊,淡泊名利,直到此时猜以神令换取一颗本真丹。

    水龙琳瞟了天吴一眼,默然不语

    天吴哈哈大笑道:“龙牙侯至情至性,好生让人敬佩。可惜‘玄神令’乃我水族圣物,阁下既已叛离本族,非我族人,又焉能再以此令索要赏次?”

    顿了顿,面具后面精光闪烁,撇向水晶棺,嘿然道:“龙族乃我死敌夙仇,龙牙侯若能迷途知返,亲手将这敖妖女挫骨扬灰,莫说区区一枚本真丹,就算将我水神之位让与阁下,又有何妨?”

    龙族群雄大怒,纷纷破口大骂。

    巫姑、巫真“呸”、“呸”连声,叉腰道:“八头怪物,敢对我婆婆大人不敬,简直是不想活啦”“哼,等我夫君回来,瞧他怎么收拾你!”

    灵山十巫狂妄贪吝,每救人一命,定要索取奇珍重酬。唯独对拓拔野极有好感,巫姑、巫真更是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是以当科汗淮背负龙神上山求医,十巫二话不说,便施展全部神通,竭力救治。

    但那北海病蛛是天下至毒之物,寻常人沾着一点毒液,立时殒命。龙神自与那烛龙激战东海,重伤一直未能彻底痊愈,身上又无龙珠庇护,被冰蛛剧毒喷入双目,昏迷不醒,危在旦夕。

    龙族、汤谷巫医束手无策,科汗淮无奈之下,不顾所立誓约,亲手背负龙神赶赴灵山。但此时已经过了五日,毒入心骨,饶是十巫妙手神通,也无力回春。巫咸、巫彭冥思苦想,终于采百草而成奇药,然而必须仙以本真丹固起魂魄,再以练神鼎练其神识,才能发挥药效。彻底消除体内的蛛毒。

    科汗淮虽然早料到天吴必会拒绝,听闻此言,仍不免有些失望,收起玄神令,淡淡道:“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科某一介布衣,无欲无求,但望泛舟东海,聊寄余生,水伯何必如此苦苦相逼?天帝会盟,其旨原本便是‘五族同源,四海一家’,若能以一枚本真丹化解两族宿愿,何乐而不为?”

    天吴昂首大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想不到堂堂龙牙候,风流绝代,曾被誉为‘大荒五十年后第一人’者,如今竟也被妖女蛊惑,英雄气短,以至于此!可悲可笑,可惜可叹!”

    西王母脸上徒然一阵烧烫,虽知他说的是龙神,却仍觉得说不出的刺耳,放佛在挖苦自己一般,又羞又怒。与科汗淮相识二十年,素知他温雅淡泊,铁骨铮铮,当年独闯南荒,险死还生也罢;被逐水族,沦落天涯也罢,都未曾又片刻犹疑,更不曾低头求人,如今为了救这龙族妖女,竟忍得委曲求全,饱受嘲辱!想到这些,心中更是剧痛如割,泪水险些涌上眼眶。

    巫谢、巫礼摇头齐声道:“奇哉怪也,科兄自喜妖女,你情我愿,干汝屁事乎?阁下又悲又喜,又哭又笑,何哉?”两人说话向来咬文嚼字,拘泥礼节,此次忍不住说出个“屁”字,可见对天吴已是义愤填膺。

    巫盼、巫抵抑扬顿挫地道:“这就叫做五行错乱,阴阳失调,一干屁事,屎尿齐流。”

    众人正喝骂声讨,闻言无不哄然大笑。水族群雄大怒,纷纷反唇相讥,被他们这般一搅何,山顶喧沸嘈杂,吵做一团,殊无半点五帝会盟庄严肃穆之氛,

    天吴听若罔闻,双目灼灼地斜睨着科汗淮,微笑道:“龙牙候不愿归返本族,要想取得本真丹,就只剩下一个法子了。当日蜃楼城中,你我未分胜负,深以为恨。今日你若能胜得了我,胜得了天下英雄,登临神帝之位,本真丹自当双手奉上……”

    蚩尤怒火如焚,蓦地一掌重击在石上,喝道:“天吴老贼,你我生死之约未践,项上人头记取,又凭什么向科大侠邀战?想要送死,我来便是!”苗刀青芒爆吐,大步向前,便欲和他一决死战。

    科汗淮伸臂将它拦住,传音道:“乔闲侄,天吴练得八级之身,可以强吞别人真气,修为深不可测,当今之世,能克制她的唯有‘三天子心法’。眼下深浅未知,与其贸然出战,倒不如让我先探其虚实。”

    不等蚩尤答应,转身淡淡道:“科某何德何能,敢于天下英雄争锋?但既然水伯有邀,那便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又朝众人拱手道:“科汗淮身寄东海,蒙龙族父老厚爱,待如亲朋,感铭于心,眼下龙神重伤,太子杳无音信,如若龙族不弃,原为代表,与各组朋友切磋一二。”

    众人哗然,六侯爷等人大喜,纷纷欢呼呐喊,士气大振。

    这两年中,科汗淮与龙族将士出生入死,并肩血战,又数次冒死相救龙神,早已被他们视若领袖,眼下龙神生死难料,拓拔野行踪成谜,断浪刀既肯出头,即便此番会盟夺不得神帝之位,至少也不堕了颜面

    西王母心中濡染一沉。当年昆仑山上,科汗淮为摘取风啸石,曾与石夷激战千余会和,为其所败,险死还生。二十年来,金神浸淫武学,突飞猛进,几近太神,尚且不是天吴八级之身的对手,他挺身应战,又能又几成胜算?

    狂风鼓舞,火光摇曳,科汗淮徐徐走出,青衣猎猎,斜举右臂,碧光回旋吞吐,四周喧沸的人群登时安静下来。

    她瞬也不瞬地凝视这清俊落寞的脸容,心中嘭嘭狂跳,呼吸不得,竟像是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地昆仑山顶,紧张、恐惧之中。又隐隐夹杂着一丝说不出地欢悦。

    星移斗转,沧海桑田,一切仿佛全都变了,却又为什么仿佛一如从前?

    *************

    “哗!”惊涛四涌,冰凉彻骨,周遭波浪急速飞转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翻天印当空寸寸压下,双蛇咆哮飞绕。鼓乐喧阗,青帝周身肌肤亦如波涛似的急剧起伏,憋闷欲爆,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这黑白双蟒乃上古至为暴戾之神兽。被五族帝神封镇数千年,又融合了女和氏、宁封子地魂识。旨在复仇,凶狂难当,再加上翻天印、月母镜、天魔仙音阵……其威力之强猛,可谓当时无匹,灵感仰纵然天下无敌,要想以一己之力与其抗衡,亦不免力不从心。

    当下一不做二不休,奋起神力,纵声长啸,玄窍内碧光怒爆,闪电似的破体而出,朝冰湖边缘那跌宕浮沉的万千僵鬼冲去。元神方甫离体,压力失衡,肉身登时迸裂飞炸,翻天印与双蛇收势不住,呼啸着次第撞入冰湖,冲起万丈绚光、滔天枉浪。

    青帝元神如碧霞缭绕,有惊无险地擦着气浪、惊涛穿插而过,闪电似地没入一个僵鬼丹田。那僵鬼陡然一震,蓦地睁开双目,精芒四射,踏浪冲天跃起,喝道:“寡人在此!狗贼,纳命来!”极光气刀破臂怒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广成子连环急斩。

    “当!当!当!”广成子下意识地翻身飞转,挟卷神印奋力抵挡,却仍被其凌厉刀浪撞得踉跄飞跌,惊出一身冷汗。

    阴阳双蛇夭矫飞腾,破浪冲出,双双怒吼着交剪扑至。极光气刀与蛇尾轰然相撞,鳞甲飞扬,气浪爆涌,青帝长啸声中,元神又脱体冲出,迤逦飞舞,没入碧浪之中。

    还不等广成子等人回过神来,冰湖南畔地一个僵鬼突然破空飞腾,气刀爆舞,从后方骤然发动雷霆猛攻。待到阴阳双蛇与乌丝兰玛转向交攻时,青帝元神又从其玄窍冲脱而出,神不知鬼不觉地附入下一个僵鬼体内。

    如此循环反复,神出鬼没,反倒杀得广成子狼狈万状,惊怒无计。那阴阳双蛇咆哮飞转,空有劈天裂地之力,却无从使出。

    乌丝兰玛手持石镜,凌空而立,光芒纵横四射,也不及照出灵感仰元神踪影,心下骇然,始知千算万算,仍小觑了青帝修为。神农既死,当今天下,只怕当真再无人是这老匹夫的对手了!今日占尽上风,若再不能将其剪除,帝鸿大业,终不免镜花水月。

    想到神农,心中一动,高声笑道:“想不到堂堂青帝号称宇内无敌,竟也这等胆小狡赖。若换了是神帝,又何需如此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只消三合五招,便让我们俯首称臣啦。难怪陛下与神帝争锋数百年,总是铩羽而归;也难怪空桑仙子对神帝青睐有加,却对陛下苦情无动于衷……”

    话音未落,冰湖果然惊涛喷薄,一道人影冲天而起,厉声喝道:“妖魔鼠辈,也敢蜚短流长!寡人就算不及神农,诛杀你们却也是绰绰有余!”

    极光刀芒轰然破舞,绚丽逼日,乌丝兰玛遍体寒毛乍起,双手剧震,月母神镜几欲脱手飞出,心下大骇,急忙翩然后飞,冰蚕耀光绫如乌云流舞,全力卷挡,高声叫道:“天罗地网!”

    巴乌声起,鼓乐大作,众尸兵低吼,“嗤嗤”连声。万千道银丝白芒从他们口中喷吐而出。凌空纵横,穿梭交错,霎时间便将青帝重重缠缚其中,霞光陡敛。遥遥望去,仿佛一个径长六丈的巨大蚕茧,当空飞旋。偶有极光吞吐闪耀。蛛丝迸炸飞扬,但旋即织补如初。

    原来这些僵鬼舌下各藏了数只“西海尸蛛”,所吐毒丝遇到冰冷水浪,迅疾凝结。形成强韧无比地密网。对于灵感仰这等太神级的高手,小小尸蛛自然无甚威胁,但二十余万只尸蛛一齐发力,所布之天罗地网却也威力惊人,即便她元神脱体,亦无法即刻破网冲离。

    乌丝兰玛大喜。叫道:“沉网入湖!”巴乌声凄厉高越,万千僵鬼呜鸣怪吼,咬住蛛丝,齐齐往湖底一点一点地沉去。阴阳双蛇上下盘旋翻飞,气浪滚滚,将丝茧紧紧绞住,似是防止青帝破茧而出。

    广成子大笑道:“灵老贼,我道你还有什么伎俩。原来也不过如此!”急念法诀,手掌一翻,叱道:“移山填壑!”四周轰然震响,雪崩连连。几座冰峰断裂摇动,徐徐腾空而起。朝翻天印飞来。

    忽听“嘭”地一声巨响,那巨茧绚光鼓舞,陡然朝外涨大了数倍,阴阳双蛇庞躯剧震,咆哮连连,待要合力缠紧,巨茧突然又朝里一收,“啪啪”连声,万千僵鬼口中那绷得笔直地蛛丝争相断裂飞扬,尸兵纷纷踉跄后跌。

    双蟒怒吼交缠,奋力绞紧,“吃!”破风锐响,绚光怒舞,巨茧上方突然炸裂开来,火焰熊熊,只听一阵冷笑如春雷回荡,青帝狂飙似地冲天飞起,气刀轰然怒扫,将迎头冲来的冰峰劈得炸裂两半。

    众人大骇,且不说这尸蛛茧网强韧逾钢,也不说那被劈裂的冰峰高达百丈,单凭他这一记“花开花谢”便能将数万僵鬼齐齐震开,其真气之强猛,只能以匪夷所思来形容了!再不敢有半点托大之意。

    巴乌笛声陡转高厉,钟鼓齐鸣,天魔仙音又汹汹响彻起来,和那情镜绚光交相作用,交织成憧憧幻景。

    青帝纵声怒啸,屏出杂念,两大气刀大开大合,象极光,象雷霆,将飞来冰峰尽皆劈裂震飞,闪电似地朝乌丝兰玛冲去。

    阴阳双蛇巨身飞舞,穿梭交缠,不断地咆哮猛攻,将他阻挡在外;加之广成子的翻天印如影随形,呼啸怒旋,很快又将他困在当空,杀得团团乱舞,难解难分。但毕竟寡众悬殊,灵感仰受水圣女所激,又不愿再元神脱体,攻其不备,时间一长,不免又渐渐被压制下风,险像环生。

    乌丝兰玛叹道:“陛下何以如此固执?我们苦心孤诣,不过是想修得‘种神**’,和陛下联手,称霸九州。既是如此,休怪我不念旧情啦。”手掌在石镜上轻轻一拍,六名尸兵抓着一个白衣女子从冰湖中**地冲了出来。

    “陛下,救我!”那白衣女子失声大叫,花容惨白,身上不断有鲜血洇出,赫然正式姑射仙子!

    青帝大怒,喝道:“放开她!”双手合握,极光气刀陡然暴增数倍,狂飙席卷,轰然猛劈在翻天印上,广成子身形一晃,“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翻身急退。阴阳双蛇被其刀芒扫中,气浪连震,霓光四放,怪吼着分卷飞扬。

    灵感仰吼中也亦是一阵腥甜,强咽鲜血,又是接连七刀,将双蛇强行迫退,承隙急冲而出,朝姑射仙子踏风电掠,刀芒如霓虹破舞。

    这几下一气呵成,快逾闪电,那六名僵鬼还不及反应,“砰砰”连声,已被极光气刀震炸如齑粉。青帝一把抓住姑射仙子手腕,顿也不顿,立时冲天飞起,气刀反旋怒舞,将呼啸撞来的翻天印击荡开来。

    念力扫探,见姑射仙子并无重伤,方自松了口气,握着她皓腕的五指突然一嘛,象被万千虫蚁齐齐咬噬,疼得钻心彻骨,霎时间竟连半点真气也使不出来!

    当是时,霓光乱舞,翻天印再度怒旋冲到,“小心!”他下意识地拖过姑射仙子,翻身挡在她身前,“轰!”眼前昏黑。背心如姴,元神险些被打得离窍飞散。

    忽听“姑射仙子”格格笑道:“多谢陛下救命之恩!吃一堑,张一智,陛下地记心可实在不怎么好。”绚光晃动,她手中突然多了一个萌芦形状地玉石园壶,晶莹透彻。倒悬急转。

    青帝呼吸一窒,发须倒舞,只觉得一股强大得难以想象的气旋滚滚飞转,陡然将他拔地抽起,朝壶中猛吸而去。他心中陡然大凛,这情景和从前何等相似!是了,炼妖壶!汁光纪的炼妖壶!

    心中又是一沉,知道又中了这些妖魔奸计。悲愤狂怒,纵声大吼,奋起神力,一掌朝那“姑射仙子”猛拍而去。此刻周身酥痹,元神又被“炼妖壶”吸住,这一掌之力,竟连平时地一成也难及。

    饶是如此,真气依旧惊人强沛,“姑射仙子”猝不及防,肩头登时被拍个正着,闷哼一声,鲜血狂喷,断线风筝似的破空飞出。周身光波荡漾,现出真容,细辨飞扬。霞带飘飞,赫然竟是南蛮妖女淳于昱。

    炼妖壶当空疾转,激撞起一圈圈绚丽无匹地七彩光环,青帝半身已在壶内,耳畔只听妖灵狂笑怒吼,如怒潮海浪团团卷溺,发狂地咬噬吞卷着他的魂魄,剧痛狂乱。待要奋力挣脱,背后气浪如狂飙,“轰”地一声剧震,又被翻天印当心撞中,百骸碎断,神识如散,疼得几欲昏厥。

    广成子目光灼灼,纵声狂笑道:“灵老贼,多谢你将文弟肉身震碎,否则现在我还未必下得了手呢!你那种神**,到了这炼妖壶中,不知道还派不派上用场?”五指一张,翻天印呼呼怒转,再度朝他后背猛撞而去。

    “哗!”大浪滔天,冰湖中又突然冲起一道人影,哈哈笑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付你这样的妖魔小鬼,又何需要青帝陛下种神**?”当空亮起一道炫目无比的弧形电光,斜地里猛劈在翻天印的下沿,光狼怒堡,神印登时剧震逆旋,冲天而起。

    广成子气血翻腾,凌空后跃,那人则是借势翻身飞旋,一把抓住炼妖壶,笑道:“如此神器,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多谢各位盛情!”将青帝反震而出,轻巧地送至湖边,顺手将神壶纳入怀中,飘然踏波,守护其右。

    霓光幻影,天湖交映,明暗不定地照耀在那人身上,衣袂猎猎,神采飞扬,手中斜握着一柄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弧形神兵,锋芒所向,湖水波涛如裂。

    *******************

    “拓拔野!”乌丝兰玛等人又惊又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广成子更是骇然填膺,几欲爆炸。三个月前,他明明已被自己封镇在十余里外地冰川谷底,又怎会安然无恙地突然现身于此?一百多年苦心修炼,数载谋划,好不容易大仇将报,却被这小子横插一杠,搅了大局!心中之被悲怒气恨,无可名状。

    又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笑道:“多谢你们里攻外合,帮我们打开这湖底秘道,否则再在那地洞里憋屈几日,只怕真要活活饿死啦。”波涛分涌,一只形如白狐、背生双角地怪兽嘶吼破空,其上坐着两个女子,一个白衣如雪,俏丽绝伦,一个饿黑衣鼓舞,银发飘摇,正是纤纤与缚南仙。

    青帝盘坐冰地,气神少定,瞥见纤纤,心中一沉,奇道:“西陵公主?”倘若纤纤一直与拓拔野在一起,那么先前五帝会盟缩减的“纤纤”又是谁?

    纤纤对灵感仰虽无半点好感,但身为金族公主,礼教所拘,仍朝他行了一礼,淡淡道:“青帝陛下。”

    缚南仙与她视线相交,亦陡然一震,目中闪过惊疑、迷茫、骇异、窘迫……种种神色,张口结舌,半晌才哑然道:“是你!”

    拓拔野见两人神情,大觉奇怪,道:“娘,你和青帝陛下早已认识了么?”

    缚南仙潮红满脸,木人似的动也不动,突然泪珠盈眶,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他就是你爹!”

第三章 日月七星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怔住。

    拓拔野生平所经历的奇闻异事不知有多少,即便当日在山腹中听缚南仙自称他娘亲,也未如此刻这般震骇,目瞪口呆地望着青帝,脑中空茫一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三个月以来,他与缚南仙朝夕相处,一齐裂石破土,挖掘逃生之道,每逢追问自己的身世,她总是脸色微变,冷冰冰地说其父乃当世英雄,却也是她的死仇夙恨。至于他究底是谁,自己又为何从天帝山流落大荒,为幼时的“父母”所收养,她就守口如瓶,始终不肯透露半点风声了。

    拓拔野左思右想,只道这“死仇夙恨”必是神农,正悲喜交掺,感怀于自己与他之间的奇妙缘分,想不到情势陡转,此人竟成了一直以来被他与蚩尤骂为“老匹夫”的灵感仰!

    咫尺之外,青帝亦呆若泥塑,半晌才道:“他?难道……难道那时……你……我”又是惊愕又是迷茫,眉头忽地一皱,摇头嘿然道:“不对,他父母全亡,无族无别,又怎会是寡人之子!”

    缚南仙脸上一阵晕红,蓦地将拓拔野后背衣服撕开,指着他肩胛上那块形如七星的淡紫痕印,冷冷道:“叶分七星,花开并蒂,九州四海,出了你,谁还有这七星日月锁?”

    灵感仰陡然大震,一把抓住拓拔野的肩头,指间颤抖,轻轻地抚摩着那紫痕,喃喃道:“我儿子?他……他真是我儿子?真是我儿子?”孑然一生,独来独往,行将暮年,却凭空多了一个儿子,真如做了一场大梦一般,反反复复地念了数十遍。悲喜交集,突然一跃而起,昂头纵声大笑道:“儿子!我有一个儿子!我有一个儿子!”

    纤纤讶然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洞中这些时日,缚南仙待她甚厚,动辄呼之“好媳妇儿”、“乖女儿”,狎昵宠爱,远胜端庄威严的西王母。纤纤素来爱恨两极,日渐亲热,心底里虽对她自称之身份仍存疑虑。却希望她当真是拓拔野生母,故而也张口闭口呼其为娘;但碍于脸面。对拓拔野依旧白眼相对,不理不睬。此刻盐碱青帝亦改口承认。心下大奇,忍不住细问其详。

    广成子等人更是骇怒交迸,他们当世最忌惮的,便是青帝与拓拔野,偏偏这二人摇身一变,居然成了骨肉至亲!若不趁着灵感仰身受重伤,及早将他们一并除去,后果不堪设想。当下不等缚南仙回答。纵声呼啸,争相weigong而来。

    惟有乌丝兰玛怔怔遥望着拓拔野的肩头紫痕,蹙眉沉吟,突然“啊”地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闪烁,既而眉头又徐徐舒展开来,嘴角泛起一死诡秘的笑意,举起月母神镜,默念法诀。

    惊涛掀涌。魔乐并奏,情镜的绚光纵横照耀,映射出种种幻景。

    纤纤触目所及,尽是当年鼓浪屿上、自己与拓拔野同床共枕、耳鬓厮磨的情景,耳畔脑海,更是不断回荡着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好妹妹,好妹妹……”脸烧如火,意夺神摇,一颗心登时仆仆狂跳起来,颤声道:“拓拔大哥!拓拔大哥!”跃下乘黄,梦游似地朝那幻象踏浪奔去。

    “呜——嗷!”阴阳双蛇并身交缠,低头咆哮,猛地朝她当头扑到,两张血盆大口仿佛夜穹迸裂,涎落如雨。

    拓拔野大惊,失声道:“妹子小心!”拔身而起,急旋定海珠,周围狂涛逆卷,环绕着天元逆刃破空呼啸,宛如一道巨龙腾空飞卷,轰然猛撞在阴阳双蛇上,水浪喷炸,当空荡开无数轮刺目的涟漪,将他朝外翻身推飞,“嘭嘭”连声,雪峰摇动,冰崩不止。

    幻象顿时如水波荡漾,纤纤神智一醒,又羞又怒,啐道:“无耻鼠辈,装神弄鬼……”话音未落,鬼兵凄嚎如哭,纷纷从冰湖中浮起,鼓乐激奏,朝她团团围来。

    缚南仙清叱声中,光芒迭闪,九片淡金色的月牙弯刀破空激旋,陡然合成一柄巨大的龙角弯刀,与翻天印接连劈撞。当当连声,光浪滚滚,龙角长刀突然炸散开来,又还原为九片弯刀。

    缚南仙身子一晃,虎口酥麻欲裂,惊讶震怒,想不到过了三百年,天下竟除了这许多深不可测地年强高手,好胜心起,喝道:“好小子,再和你祖奶奶斗过!”九片弯刀呜呜怒转,七柄合成北斗星阵,硬生生抵住翻天引,另外两柄则孤悬在外,神出鬼没地朝广成子呼啸劈舞。

    广成子心中之震撼远胜于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个疯女人,修为竟逾神级!若她果真是拓拔野的母亲,今夜可真是局势急转,不知鹿死谁手了!不敢有丝毫大意,凌空飞闪,御使神印反攻。

    青帝眯着眼睛,凝视着空中那凌厉变幻的九道刀光,又想起百余年前的情形,心底更是五味交杂,哈哈大笑道:“叶分七星,花开并蒂。你有日月七星刀,我有七星日月锁,冥冥天意,天意冥冥!”蓦地抄空飞掠,转身朝乌丝兰玛冲去。

    巴乌声起,众尸兵乌嚎冲天,刀光纵横,箭雨飞射,前赴后继围堵青帝,被极光气刀与碧火金光刀飞旋扫荡,眩光流舞,血肉横飞,顷刻间便有数百僵鬼坠入冰湖。乌丝兰玛笑吟吟的竟是全无惧意,秋波流转,凝视着缚南仙,柔声道:“这位前辈想必就是九翼天龙缚姐姐了?二十年没见,青丝尽白,难怪一时竟认不出来呢。想不到拓拔太子竟是当年‘天儿’,如此说来,我和他也算是老相识啦,难怪当日初一见,便觉那般亲切。”

    缚南仙听见她的生硬,脸色骤变,蓦地转头望去,妙目怒火欲喷,颤声道:“小贱人,原来是你!当日你盗走天儿,害得我母子骨肉分离二十载,今日岂能饶你!”再也顾不得广成子,九刀金光四窜,将翻天印侧向荡开,衣袖鼓舞,从乘黄悲伤急飞而起,翩然折转冲去。

    乌丝兰玛笑道:“缚姐姐这话好没道理,天上的雨水地下的河,难不成你先瞧见,‘天儿’便成了你的孩子了?我也将他视如己出,左掐右捏,疼也疼不够呢。当日带走他后,原想带回北海,奈何我是圣女之身,岂能抚养婴孩?所以只好丢到断魂谷里,便宜那些雪鹫啦。没想到他这般命大,非但没死,还摇身一变成为了龙族太子,真是可喜可贺……”

    缚南仙双魇如火,截口怒道:“小贱人住口,纳明来……”话音刚落,眼前眩光晃动,月母神镜当头照来,徒然化成缤纷幻象,仿佛瞧见白胖可爱的婴儿被乌丝兰玛百般凌辱,被雪鹫争相扑灼,就脸那汹汹魔音听在耳中,也成了他地啼哭叫喊……往事历历,如潮涌入,混淆一起,真幻难分,心中不由剧痛如搅,泪水躲眶。

    意念方一涣散,背后气浪狂卷,翻天印又已呼啸撞到,她凛然警醒,倏地翻身飞旋,九刀合一,奋力将神印荡开。但仓促之间,姿势已老,真气难以为继,被翻天印接连猛攻,“哐哐”连声,虎口鲜血长流。

    高手相争,往往是千合难分高下,稍有不慎,胜负却瞬间立判。以缚南仙之修为,广成子原难讨得好去,但是被水圣女这般攻心分神,陷入天魔仙音阵,先机尽失,想要扭转局势,已是难如登天。

    隆隆剧震,两座冰峰横空冲来,压在翻天印上方,蓦地朝缚南仙当头压下。天旋地转,幻象纷呈,乌丝兰玛那温柔恶毒的声音和婴儿的无助啼哭汹汹交织,连着那山岳,神印,滔天巨浪,仿佛绚丽纷乱的狂流漩涡,将她瞬间卷溺,无法思考,不能呼吸,周身一沉,腥甜乱涌,登时踉跄朝下冲落。

    拓拔野大凛,待要抢身相救,人影一闪,啸声如雷,说时迟那时快,青帝已斜向冲到,极光气刀如霓霞乱舞,斗牛光焰,笔直激撞在翻天印上……

    “轰”炽光怒爆,震耳欲聋,数十圈彩晕光波漪然扩散,那两座冰峰应声冲天飞炸,冰雨蒙蒙。

    神印徒然逆转,气浪后撞,广成子鲜血狂喷,连番了十余个筋斗,一头载入冰湖之中。

    青帝昂然立空,哈哈狂笑,拓拔野又惊又喜,想不到以他重伤之身躯,竟仍然将广成子一刀重创!

    然而念头未已,灵感仰身子微微一晃,突然朝后疾坠,泥丸宫上碧光陡鼓,破体而出,直如春水迤俪,绿烟缭绕。

    拓拔野心中一沉,喜悦荡然无存。常人肉身陨灭,魂魄即告离体,或返回仙界,或纳入混沌,或灰飞湮灭。青帝虽有种神**,可恣意附体于旁人玄窍,但其魂魄亦非恒久不消。

    今夜他毁灭“紫玄文命”寄体后,所附身的僵尸不过资质平凡之躯,单凭其一己之力,与广成子、水圣女、阴阳双蟒、数万鬼军……连番苦战,又先后遭淳于昱蛊毒暗算、翻天印几次重击,实已几近油尽灯枯,若无“种神诀”勉力护住元魄,早已形神俱灭。

    此刻奋起余勇,与翻天印悍然对撞,更是两败俱伤的亡命打法,虽大败广成子,自己魂魄亦被震离寄体,倘若不能尽快调养生息,附身他人,则必死无疑!

    **************

    “当!”“当!”“当!”“当!”

    夜穹之下,雪山之巅,光浪炸舞,一朵朵怒放如烟花彩菊,科汗淮青衣鼓舞,接连低伏高窜,朝后飞退,右肩又倏地喷起一道血箭。

    龙族群雄惊呼不绝,西王母的心更悬吊在嗓子眼,呼吸窒堵,脸色雪白。连续三百余合。他竟似被水伯杀得毫无半点还手之力,肩上、腿上业已受了七八处伤,险象环生。

    蚩尤手握苗刀,青筋暴起,悲怒填膺,他知道科汗淮这般一味回旋挡避,为的便是让自己看清水伯地刀势变化,以及其进攻时所呈露的些微破绽。然而比剑斗法。最忌示弱佯败,一旦被对方抢占先机,假戏成真。想要再反攻制胜,那就难得很了。

    天吴哈哈大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龙牙侯又何必苦苦强撑?”古兕瑰光斩纵横开合,绚光流舞,不给他片刻喘息之机。气刀激撞。断浪刀碧光吞吐,气浪摇曳,真气已明显不继。照此推算,百合之内,科汗淮若不设法反击脱困。必被水伯重创。

    不知何时,月光暗淡,雪峰顶上已彤云密布。虽是仲夏,在这雪山顶颠,狂风刮来。仍是一阵阵森寒刺骨。人群中,唯有晏紫苏妙目不盯着交战双方。而冷冷凝视着站在姬远玄旁侧的纤纤,心中狐疑更甚。那小妮子与其父从小相依为命,至爱至亲,眼见父亲势危,以她的性子,早已该大声喝止才是,又怎会袖手旁观,只作出满脸担忧之状?

    纤纤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眼角睫毛颤动,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忽听刑天冷冷道:“既是五族会盟,比剑争帝,龙牙侯又为何不倾尽全力?难不成和水妖沆瀣一气,故意输给水伯,助他登顶么?”

    群雄哗然,龙族虽与火族交好,但闻听此言,亦不由大怒,纷纷竞相驳斥,叫道:“他***紫菜鱼皮,你知道个虾米!”“龙牙侯忠义仁厚,不愿忘本,所以才故意让天吴老妖三百招,只要一发威,立刻杀得老贼落花流水!”

    刑天罔顾火族众将眼色,冷冷道:“生死胜败,尽皆天命。大丈夫但求轰轰烈烈,无愧于心,岂能苟且委曲,落人笑柄?龙牙侯若不想与水伯比斗,那便退下去,让刑某代战!”

    科汗淮微微一笑,知道刑天生性骄傲勇烈,即便是战场激斗,也光明正大,从不使诈。当年败给自己后,视他为平生最大劲敌,此刻见他摆明了以身为饵,作蚩尤之鉴,是以怒从心起,故意出言相激。

    当下真气爆涌,将古兕瑰光斩激荡开来,蓦地冲天高掠,意如日月,气似潮汐,“嗤嗤”连声,右臂大袖鼓舞迸裂,碧光刺目,如凌厉青电,直破苍穹。

    “轰隆隆!”云层中亮起一道蓝紫色的闪电,红雷大作。

    众人心中一震,金族群雄更是敬佩不已。原以为当今天下,惟有白帝、石夷等寥寥几人能以金属真气感应天地,霹雳雷鸣,熟料科汗淮的气刀竟亦有如此惊人威力。

    突听一人惊呼道:“那是什么?”众人转头望去,但见数理外地雪山天池中,一道白龙似地巨大水柱螺旋飞转,滚滚冲天,沿着那云层中闪电的轨迹,朝着这里急速摇曳卷来。

    “龙吸水!”蚩尤蓦地想起拓拔野地《五行谱》中曾记载一种上古水族神功,能以真气逆转而成羊角风,破云摩电,将附近江河湖海之水倒吸上天,形成强猛无匹的“龙水刀”,因其景象仿佛巨龙在空中吸水,故而又有此名。

    想不到科汗淮数十年与世无争,寄身湖海,竟悄然练成了这等绝学!又惊又喜,适才的担忧愤懑之意等即消散大半。

    水族群雄脸色齐变,其余各族从未见过这等奇景,更是无不骇然,翘首仰望。

    天吴双眸精光闪烁,惊愕骇异之色稍纵即逝,哈哈大笑道:“好一个龙牙侯,好一个断浪刀!天吴还真是小看你啦!”双手合握,虚空劈舞,古兕瑰光斩陡然冲爆起二十余丈长的炫目霞光,朝着科汗淮连环怒扫。

    当是时,雷声隆隆,群山震荡。上空彤云滚滚翻腾,突然朝下分涌,“哗!”一道巨瀑狂喷而下,如银河倒倾,又似白龙夭矫,被那破空飞旋的断浪气旋卷入,顷刻间便化作一道直径近七丈、高达百丈地擎天水柱,螺旋怒舞,接连猛撞在古兕瑰光斩上。

    水浪狂喷。离合聚散,那巨大水刀纵被天吴劈“断”,却又倏然复合,呼啸着拖曳飞转,接连反攻。霎时间,山顶水珠蒙蒙,被狂风席卷,时而如暴雨倾注。时而又如雪花飘舞。

    群雄纷纷后退,屏息凝神,骇然观望。

    电闪雷鸣。远处天池水柱透过云层,汹汹不绝地冲涌而下,环绕着断浪气旋斩形成越来越强猛的“龙水刀”,每一次卷舞横扫,都仿佛狂龙咆哮。其势刚猛凶暴,却又变化万千,崖边的几座冰峰被其撞中,登时摧枯拉朽,轰炸崩塌。

    大地颤动。震耳欲聋,相隔数百丈,却仍能感到那惊天动地地雷霆威力,看不清科汗淮与天吴的身影,但观测那水刀卷舞地走向。以及古兕瑰光斩微弱的绚光,也能猜到战况业已骤然变化。

    蚩尤大喜。龙族众将欢呼如沸,士气高昂。

    西王母紧蹙的眉头亦渐渐舒展开来,海水般清澈透蓝的眼波,闪烁着不易察觉地喜悦与温柔。

    身畔。白帝微微叹了口气,悠然道:“难怪神帝将龙牙侯与青帝、赤帝并列为天下三大武学天才。倘若他象金神一般心无旁骛,浸淫武学,当今天下,又有谁是他的敌手?”

    陆吾、英招等人无不凛然,想起天吴独闯单狐城,孤身连斗金神等四大顶尖高手,凶威盖世,如今却被科汗淮周旋戏弄,更是心有戚戚,暗想:“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于而立之年自创‘潮汐流’,随意改变经脉,意气双修?又有谁能在短短是余年感应天地之道,以气动雷,驾御‘龙水刀’?所幸龙牙侯象陛下一般淡泊无求,如若稍有野心,以其领袖群伦地无双智计,那可真要比烛龙、烈碧光晟难对付得多了。”

    作者:翔§空2007-10-2921:41回复此发言

    --------------------------------------------------------------------------------

    4回复:蛮荒记第五卷九鼎第三章日月七星

    雷声不断,水龙狂舞,转眼间,两人又已激斗了百余合。

    天吴越斗越是惊怒,虽然早知科汗淮遇强则强,修为深不可测,却想不到以自己八极之躯,汲取了烛龙等人众多真元,仍难以压制其势。当年蜃楼城一战,功败垂成,让他逆转颓势,杀得自己招架不得,从容突围而去,难道今日当着天下群雄之面,又要重演此幕么?

    方一分神,气浪澎湃,水龙迎头怒舞,“轰!”古兕瑰光斩震飞开来,水浪如狂飙劈入,护体气罩登时迸裂。“吃”地一声轻响,面门一疼,寒风扑鼻,黑木面具竟瞬间劈裂,迎风炸散开来。

    众人齐声惊呼。月光疏淡,惨白地照着他地脸庞,额头上一道淡淡的血痕,沿着鼻梁,直抵人中。脸颊血肉模糊,紫红金碧,到处都是化脓恶疮,前额、颧骨、双耳,分别长着七个小头,眼珠转动,尽带狞笑,瞧来说不出地丑恶凶怖。

    科汗淮微微一怔,似是也没料到这一刀劈入,竟能将他的面具震裂,摇了摇头,淡淡到:“当年玉面郎君,称羡北海,又何苦为了虚名权柄,如此作践自己?”

    天吴恼羞悲怒,杀机大作,枉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科汗淮,你道天下人都象你,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抛家弃族,连命也不要了么?”募地翻身飞转,周身绚光怒爆。

    众人呼吸一窒,仿佛被狂潮推送,身不由己地踉跄后退。陆吾脱口喝道:“龙牙侯小心,他要变作八极虎身了!”

    话音未落,天吴凌空咆哮赫然已化作一只八头巨虎的庞然怪物。遍体白纹,惟有背脊上有一片青黄绒毛,八个人形头颅疤痕遍布,不住地转动狞笑,碧眼幽然如鬼火,凶光闪耀。

    蚩尤大凛,他虽从拓拔野、陆吾等人口中听说了天吴八头兽身的模样,亲眼目睹,仍觉得说不出的厌惧震撼。五族众女更是惊呼尖叫,纷纷朝后奔退。

    天吴昂首睥睨,喉中不断发出隆隆怪吼,似哭似笑,凶怖狂暴,忽然狂飙似地猛扑而下,八条五彩斑斓的虎尾卷引飓风,挥舞横扫,霎时间冲过滚滚水龙,四只硕大尖利的虎爪朝着科汗淮当头拍下。

    *************

    魔乐汹汹,众鬼兵呼号围冲,那阴阳双蛇亦抛开拓拔野,咆哮飞腾,双双朝青帝元神扑去。

    拓拔野翻身骑上乘黄,势如急电,喝道:“滚你***紫菜鱼皮!”腹内定海神珠逆旋急转,无行相生相克,环绕着天元逆刃,掀卷起一道五彩眩目的滚滚光浪,轰然劈入双蟒之间。

    他地“极光电火刀”与青帝地极光气刀都源于北海。异曲同工,却又融合了“五行谱”、“回光诀”、“潮汐流”、三大神功,加上五德之身,天元逆刃,定海神珠……威力可谓惊天动地。真气之强猛虽略逊青帝。但凌厉变化,犹有过之。

    这一刀劈出,气浪迸炸,鳞甲纷飞。阴阳双蛇怪吼抛弹。竟被齐齐震退开来。拓拔野右臂亦酥麻阵阵,纵声长啸,刀光狂卷,数使名尸兵方接近,立时被扫得炸裂飞扬。粉身碎骨。

    乘黄怪嘶,直冲而下。

    阴阳双蛇暴怒狂吼,穿舞交缠,巨尾挟卷狂飙,左右猛击。拓拔野抱紧纤纤。刀浪怒转,划国道道绚丽光弧。施展“天元诀”,将蛇尾连续震开;乘隙凌空抛出炼妖壶,涡旋逆转,登时将缚南仙与青帝元神闪电似的收入其中。

    “哐当!”蛇尾横扫在炼妖壶上,彩光晃荡,神壶冲天飞起。

    拓拔野骑着乘黄破空尾追,天元逆刃裹卷极光电火刀,光弧飞转,凌厉刚烈,有如雷霆咆哮,大河卷泻。

    气浪交织,方圆数十丈内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绚丽光球,螺旋飞舞,受其所激,冰湖狂涛怒涌,喧腾如沸,众尸兵不断地被迸炸掀飞,怪叫凄厉,饶是那阴阳双蛇凶悍绝伦,一时也莫能奈何,惟有咆哮腾舞,游离在外。

    乌丝兰玛嫣然笑到:“好一个旷古绝今的‘天元极光刀’!难怪当日穷山之下,阳极真神竟会被你碎尸万段。只可惜拓拔太子纵有通天之能,也无回天之力,杀得了仇人,却救不回至爱。”

    说到最后一句,左手忽如兰花徐放,掌心赫然有一绺如火的秀发,柔声道:“龙女生于北海,死于北海,也算是魂归故里,永得安息了。”

    拓拔野脑中“嗡”地一响,如雷贯顶,呼吸瞬间窒堵。几在同时,绚光刺目,情镜又朝他当头照到,魔乐喧阗,幻象乱舞,周遭四处,都是雨师妾似悲似喜地温柔眼波;耳畔心间,尽是她沙哑柔媚的声声呼唤……

    “呜———嗷!”当是时,双蟒咆哮甩尾,从两侧轰隆夹击,极光气浪登时迸裂,拓拔野眼前昏黑,和纤纤、乘黄一齐朝后翻飞,肝肠寸绞,疼得连什么也感觉不到了,脑中却反反复复地回荡着一个声音:“她死了!雨师姐姐她……死了!”

    忽听炼妖壶内传来青帝的一声大喝:“小子,意守丹田,摈绝幻象,不要受这妖女蛊惑!”神智陡然一震,幡然醒悟:“是了!雨师姐姐中了‘弹指红颜老’,若真毒发身亡,头发又岂会如此火红?”

    一念及此,眼前万象登消,只听怪吼凄厉,那黑白两条巨蛇团团盘旋,已将他二人与炼妖壶缠困其中,穿梭收紧,光波气浪四面澎湃狂涌,呼吸一窒,周身如被无形气绳所缚,勒得五脏六腑都挤到一处,几欲爆裂。

    纤纤更是被压得俏脸涨红,舌尖微吐,眼见便要不醒人事,拓拔野大凛,凝神聚气,急旋定海珠,蓦地一声大喝,五行真气绕体逆旋喷涌,硬生生将双蟒气浪朝外震退几分,借此空隙,夹骑乘黄破冲而起,直没炼妖壶中。

    方一冲入壶口,立即朝后抛出两仪钟,急念法诀,叱道:“大!”神钟碧光鼓舞,瞬间变大十倍,逆向飞转,堪堪将炼妖壶口紧紧封住。

    “当!当!”连声,双蟒巨尾猛撞在钟壁上,嗡嗡狂震。压力骤消,纤纤“啊”地一声,脸红如霞,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魂稍定。

    拓拔野却不敢有片刻怠慢,一边火目凝神,隔物眺望壶外情景,一边聚气双掌,利用定海珠神力,御使着炼妖壶飞旋转动,在双蛇与惊涛骇浪之间回转闪避。两大神器结合一起,隔绝阴阳,固若金汤。即便偶被撞中,除了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之外,倒也无甚大碍。

    低头望去,壶中悬浮着数以千计的气泡,赤红、橙黄、翠绿、银白、乌黑……五色缤纷,彩光流离。每个气泡中都抱膝蜷缩了一个胚胎似的怪物,想来是尚未炼化的五族地妖灵。气泡飞旋飘摇,错落相撞,交相辉映。闪耀出千万道绚丽诡异的光芒。

    缚南仙盘腿悬浮于神壶中央,正自闭目调息。青帝元神如一团幽幽碧火,跳跃不定,时而聚合成人头形状,时而又震散如青烟。缭绕飞扬,偶一撞中妖灵。立即将起震荡飞散。

    拓拔野心中一酸,知道灵感仰魂魄此番受损极重。一旦离开这炼妖壶,只怕立时遍要灰飞湮灭。虽仍难接受他是自己生父,但想到木族有史以来威名最着的两大青帝,纵横天下,四海畏服,最终却都如孤魂野鬼,难得善终,不由一阵锥心彻骨地悲凉难过。

    青帝却似毫无恐惧、骇恼之意。嘿然道:“祸福相倚,天命难测。相隔五载,寡人居然又回到了这炼妖壶中。谁能想到当年困我之器,今日竟成了护我之物?就连和我几番交手的对头小子,也成了寡人之子!”说到最后一句,放声大笑,碧魄如烛火飘摇。

    他一生孤高无桀骜,我行我素,对于所谓“命运”、“天意”素来嗤之以鼻,凡世人说不可为者。偏要逆天而为之。空桑化羽之后,生无可恋,更加愤世嫉俗。这一夜之间,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性命垂危,却平得一子,心中百感交叠,狂妄乖戾地性子不知不觉间也大为转变。

    缚南仙“呸”了一声,。睁开眼睛,咬牙切齿道:“贼老天有什么好?害得我母子失散二十年,一出来偏又遇到这小贱人!天儿,打开壶口,我要出去将她千刀万剐!”她被翻天印撞断奇经八脉,伤势极重,怒气上冲,脸色登时涨得通红,胸脯剧烈起伏。

    纤纤道:“娘,你是如何认得那老贱人的?她又是怎么抢走拓拔……太子的?”她对水圣女素无好感,得知她曾将父亲封印为窫窳,更是厌恨入骨,听闻缚南仙动辄斥之为“贱人”,大感同仇敌忾。

    缚南仙秀眉一扬,想要说什么,瞥见旁侧地青帝魂魄,忽然又是一阵羞怒悲楚,摇了摇头,冷冷道:“说来话长。等出了这里,杀了那贱人消恨,在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拓拔野见她神色有异,想起乌丝兰玛适才话语,心中疑窦暗起,略一踌躇,忍不住问到:“娘,水圣女刚才那句‘难不成你先瞧见,他便成了你的孩子了’究竟什么意思?难道……”

    缚南仙大怒,厉声道:“臭小子,她胡说八道,挑拨离间,你便当真了?你娘地话倒没见你这般仔细!”从怀中抓出半枝铜锁,掷到拓拔野手中,道:“这是你爹的‘七星日月锁’,天下就此一枚,你自己比对比对,瞧瞧我有没有骗你!”

    拓拔野凝神端看,那铜锁绿绣斑斑,形如并蒂奇花,左面地花朵圆如红日,右面的花蕾弯如银月,七片铜叶则排列如北斗,颇为古朴精美,只是下方地锁扣已被利器削断,不复可用。

    灵感仰淡淡道:“她说得不错,这是太古东方青帝所传之物,又叫‘花信锁’。那年春天,冰雪初融,我到天帝山找神农比剑。没寻到他,便在冰川上自斟自饮,大醉了一场。醒来时正值半夜,雪山上下大雾弥漫,五步之外,什么也瞧不真切,隐约听见不远处的冰山传来阵阵动响,我只道四神农藏在那里,不肯与我斗剑,焦躁恼怒,循声径自闯入那冰洞之中……”

    纤纤想起当日和拓拔野躲避翻天印,藏身冰洞的情景,脱口道:“是了,那定四娘被囚困之地。”

    灵感仰道:“不错。只是天帝山素来是神帝禁苑,除了我之外,也只有那流沙妖女敢肆意出入,又有谁能想到神农竟会将九天翼龙封囚在雪山冰洞之中?洞内阴冷黑暗,走了几步,依稀瞧见前方数丈外,放了两个青铜酒壶,洞内传来一阵笑声,说:‘你总算来啦!这次我不和你比剑,只和你比胆。这里有两壶花酿,其中一壶我下了剧毒,由你先挑,谁喝了之后不死,谁便赢了,如何?’

    当时我宿醉初醒,头疼欲裂,一心要与他斗个高下,那声音明明清脆悦耳,宛如女音,却稀里糊涂地毫无察觉,二话不说,凌空抓起一个酒壶,仰头直灌。刚喝了几口,便觉喉咙**如烧,五脏六腑也象被火焰烧着一般,头顶更如焦雷并奏,昏昏沉沉……”

    纤纤微微一笑,心道:“是了,娘定是在两壶酒中都下了剧毒。她等的是神农,你找的也是神农,却偏偏自行撞上门来,说来说去,都是那神农作怪。”

第四章 鹿死谁手(1)

    灵感仰道:“我又惊又怒,神智反倒醒了几分,只道是那流沙妖女为了帮神农,故意设下陷阱害我,于是一边聚气逼毒,一边抛开酒壶,说:‘我已经喝了,你怎地还不喝?’话音未落,眼前一花,果然多了一个女子,拍手笑道:‘傻瓜,这两壶酒乃‘归墟蓝田花’所酿,蜜酒入腑肚,血气如岩浆,任你真气再强,这次也得乖乖认输啦。”

    “归墟蓝田花?”拓拨野微微一愕,想起《百草注》中记裁了东海之外有无底大壑,是四海汪洋最终注入之处,名曰“归墟”。

    壑中有座岛屿叫做“甘山”,其土蓝如海,故而又名“蓝田’’,岛上有一种温润如玉的奇花,相传每年春天来临之际,花粉随风飘荡,所到之处,草木葱茏,百兽交媾,是天下第一催情之物。

    当年皮母地丘,他曾饱受“海誓山盟’’之苦,深知春毒淫药与普通毒药截然不同,越是运气强逼,血脉贲张,发作得越是猛烈,除了交合,几乎无药可解。

    三百年来,缚南仙日思夜想打败神农,一雪前耻,在酒中下此催情春毒,多半是料定武功也罢,毒药也好,全都奈何不得神农,惟有此物,即便神农也克制不得。灵感仰虽然神动盖世,误服此毒,也只有徒呼奈何了。

    果听青帝道:“我越是运气逼毒,春毒运行越快。周身火热,口干舌燥,却想不出究竟中了什么奇毒,盛怒之下,暮然出手将她制住,抓起那另一壶花酒。朝她喉中尽数灌入。心想,她既同中此毒,终得祭以解药……’’

    缚南仙俏脸晕红,叫道:“别再说了!”

    纤纤忍俊不禁,脸上也是一阵如火烧烫,已猜到后来发生之事。眼波忍不住朝拓拔野瞟去,心想:“原来他的身世竟是如此由来。”

    青帝又道:“抓住她的胳膊,情火如焚。迷迷糊糊中也不知作了什么,等到醒来之时,才知大错业已铸成。她瞧见我的脸容,大吃一惊,跳起身,厉声喝问我究竟是谁,我见她并非流沙妖女。亦大感惊讶……”

    缚南仙又羞又怒,不住地喝道:“你还说!你还说!”

    青帝殊不理会,续道:“她听说我是当世青帝。更是怒火勃发,突然便施以辣手,激战中,我腰间的七星日月锁被她的龙翼九刀劈断,掉落在地。若挨了平时,我多半早巳雷霆震怒,但那时心中有愧。只想速速逃离。从此离开天帝山,再也不曾回去。想不到……想不到上天竞如此戏弄寡人,让她就此诞下一子,又让你我三人失散至今……”

    话音未落。“轰”地一声剧震,神壶乱转,气泡纷飞,纤纤失声惊叫。险些从乘黄背上摔了下来。

    拓拨野亦双臂剧震,朝后踉跄飞跌数步,心下大凛,凝神朝壶外探看,但见双蟒飞腾,巨尾雷霆猛击,黑白光浪螺旋怒舞,越转越快,仿佛太极光轮,其势之猛,竞丝毫不亚于翻天神印。刹那之间便连撞了壶身不下十次,震得众人金星四舞,骨骸欲散。

    广成子也已跌出湖面,脸色惨白,盘膝坐在冰峰上,十指捏诀,口中念念有辞,御使着石印当空飞旋。

    绚光如虹彩斜射,和乌丝兰玛的月母镜光纵横交织,笼罩着炼妖壶,又与双蟒的阴阳日双气交相融合、激撞,时而姹繁嫣红,时而深碧浅绿,变挨出五光十色地奇丽气浪。

    炼妖壶内隆隆剧震,四周妖灵接连不断地炸裂开来,激荡起流丽万端的急流气浪,仿佛巨大的漩涡,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猛,四人沉浮卷溺,飞甩趺宕,被万千巨力不断地拉绞、挤压,翻江倒海,难受已极。

    纤纤身下陡空,被枉流卷起,朝着壶壁当头撞去,还不等惊叫出声,手腕忽地一紧,已被拓拔野拽入怀中,紧紧抱住。她耳根一阵烧烫,想要奋力挣扎,熟悉好闻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浑身登时酥软如绵,泪水竞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所幸拓拔野凝神扫望壶外,未曾察觉,她飞快地擦去泪水,又听青帝“哼”了一声,冷笑道:“这些妖魔小丑,竞想到用阴阳五行之气来炼化我们。宁疯子的‘五色烟华’炼烧陶器也罢了,用来对付寡人,嘿嘿。”

    话音未落,那团魂识碧光突然横空怒舞,闪电似的没入纤纤玄窍,她失声低呼,又惊又怒,颤声叫道:“你……你想干吗?快出来!”丹田陡涨,真气爆涌,登时将拓拔野震退开来。

    缚南仙大怒,喝道:“老混蛋,滚出来!要抢寄体,自己到外面找去!”飞身冲掠,手掌陡然按住纤纤气海,方欲将青帝迫出,却耳鼻拓拨野陡然扣住手腕,叫道:“娘,陛下此计大妙!要想破除他们的阴阳五行阵,就必以牙还牙,针锋相对!”

    缚南仙一凛,已明其意。

    纤纤腹内传来青帝哈哈大笑声:“知父莫如子。西陵公主,且让寡人替你打通奇径八脉!’’经脉突然灼烧如裂,“啊’’地一声,疼得香汗淋漓尽出,双足却径匀凌空抄踏,不听使唤地冲入两仪钟,急速盘旋。

    拓拔野高声道:“妹子放心,青帝陛下绝不会伤你分毫!”亦旋身冲入钟内,取出十二时盘,绚先四射,投映在钟壁上。被壶外的阴阳五气浪所激,铜钟内壁早巳绿光充盈,太古蛇篆、男女裸图尽皆灼灼闪耀。

    纤纤虽然自小刁蛮任性、胆大包天,却终究是十未经**的单纯少女,见那男女裸像水波似的浮映虚空,宛如在盘腿交媾,登时羞得双额如醉,想起刚才青帝所说的荒唐往事,更是浑身滚烫,闭眼怒道:“什么淫邪妖物,快拿开!”

    奈何身不由己,双腿自行盘起。飞旋着坐在拓拔野腿上,一颗心更是嘭嘭狂跳,直欲从嗓子眼里蹦将出来,一时间也不知是惊是怒是羞是恼是毒是怕。

    从睫毛间偷偷望去,他那俊俏如玉地脸容只在咫尺之外,肌肤相贴,鼻息互闻……这景象多么象……多么象在梦中呵,如果她睁开双眼,会不会又孤孤单单地醒于满床的月光中呢?

    从那日在天帝苑与他重逢的那时起。每一日、每一刻,便恍恍惚惚,飘渺不定,而此刻,两两盘旋。绚光四耀,她更仿佛眩晕似的沉溺入一个虚幻而不真实的梦里。如果这只是一个梦。她又多么希望永不醒来呵。

    但当她瞥见他颈前悬挂地泪珠坠子,心中陡一收缩。又象被尖刀猛烈刺痛,不知为何,郁积了许久的委屈、恼恨、伤心、苦楚这一刹那突然全都如山洪决堤、火山迸爆,泪水汹汹涌出,颤声哭道:“放开我!放开我!臭乌赋,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为什么……为什么……”犁花带雨,哽咽难言。

    拓拔野心中大痛,紧紧将她抱住。手掌贴者她颤抖地后背,想要劝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青帝对姑射仙子素极偏私怜爱,此时虽已相信拓拔野必是己子,见此情状,仍忍不住大为着恼,嘿煞冷笑,传音道:“小子,你倒是处处留情,风流成性。姑射因为你。已自行辞去圣女之位,云游四海,杳无踪影。哼哼,若今目是她在此,又何必借这丫头之身,两仪双修!”

    拓拔野一震,眼前闪过她的盈盈泪眼、淡淡笑靥,仿佛又听见她说:“吞下这颗鲛珠,你便会想起所有之事。而那些前生地旧事,你就忘了吧。你我之间,纵然真有三声之约,也注定是缘深份浅,如日月相隔……”心中又是一阵如绞剧痛。

    当日雷震峡中,情景仿佛,也是误入陷阱,也是青帝附体,他与她也是这般盘旋齐眉,两两相对……是以当青帝附入纤纤体内时,他便立时猜透其意。

    两仪钟与其他神器最大之不同,在与它必须由一男一女,合力驱动阴阳五行之气,才能转换八极,瞬间移位。眼下此地虽非大荒八极,无法瞬间脱逃,但青帝、缚南仙双双重伤,要想破除敌阵,惟有借助神钟之力,故技重施。

    青帝淡淡道:“西陵公主,眼下天帝山上,五幸比剑会盟,有妖女正化作你的模祥,蛊感人心,暗图不轨,你若想尽快脱身,拆穿奸谋,就老老实实地放松经脉,循环阴阳两气……”

    两人闻言大凛,待要相问,一股巨力突地从纤纤双手传来,将他们陡然震分开来。纤纤只觉丹田内真气如枉潮鼓涌,十二径脉、奇径八脉亦如春河冰裂、岩浆澎湃,席卷起强沛的滚滚气浪,透过双掌,汹汹不绝地冲入拓拔野体内。

    拓拔野早有所备,意如日月,气如潮汐,双掌向上,与她双手紧紧相帖,越转越快,阴阳两气在体内、体外循环绕舞,犹如春蚕织茧,随之越来越密,渐渐只看得见一团绚光,滚滚流转。

    包裹其中,肢体相缠,神魂相交,纤纤芳心狂跳,双颊醺然如醉,一阵阵从未有过的剧烈震颤从任督二脉直贯头顶,那感觉说不出的舒畅欢悦。(

    钟内五彩流离,霞光大盛,眼前一花,仿佛与他同悬浩瀚宇宙,四月星辰流舞,天风呼啸……

    她呼吸窒堵,泪水倏然滑落,凝挂在幻梦般微笑地嘴角。在这浩瀚无边、瑰丽莫测的世界里,只有星汉,只有风,只有他与她,只有那无始无终、无穷无尽、却又仿佛停止了的时间……

    恍惚中,只听虚无飘渺处传来青帝地声音,嗡嗡说道:“小子,出此神壶,也不知寡人元魂安在?这些妖鬼苦心积虑,设下重重陷阱,就是要我说出‘种神**’,嘿嘿,老子岂能让他们如意?你听好了,

    ‘种神**’第一要诀,便是‘物我合一,神游天外,随风花信,遍处可栽……”

第四章 鹿死谁手(2)

    狂风怒舞,气浪如炸,霎时间,天吴虎爪巳拍至头顶。

    科汗淮下意识地避身下冲,断浪刀朝上反撩,水龙卷舞,蜿蜒飞转,眼见便要与那虎爪相撞,天吴虎爪突然一壮,纵声怪吼,当空绚光怒转,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涡避,气浪强猛,持水龙瞬间倒卷吸入。

    “轰!“冰地迸梨,须发倒舞,科汗准收势不住,顿时连同那“龙水刀“旋身拔起,一齐往气旋中心冲去。

    “八栋**!“群雄大骇,陆吾等人更是惊呼失声,天吴终于使出了这天下第一妖法。

    单狐城中,他便曾出此怪招,险些持石夷真元尽数吞夺。此刻两人相距更近,科汗淮又巳倾尽全力,想要壮势全身而退,断无可能!

    “嘭嘭”连声,水流喷涌,沿着那气旋四周剧烈冲天甩射,科淮右臂齐肩没入,半身悬空,绚光滚滚,只觉呼吸窒堵,周身真气随着那水龙狂流,滔滔泻入天吴丹田,惊骇之意一闪而过,蓦地凝神聚念,意如日月高悬。

    天昊哈哈狂笑,霓光怒爆,那涡旋气流越来越猛,四周冰石翻滚,接连不断的拔地破空,螺旋冲来,百丈外的十几个龙族将士被那狂风所卷,亦踉跄前跌,若不是被后方群雄及时拽住,亦随之腾空卷入其中。

    嗤尤惊怒交迸,等要冲上前去解困,却被晏紫苏紧紧拉住,低声道:“呆子,五帝比剑,生死自负。若有旁人干涉,不但被救的一方完自由诗,解救的人也从此被逐出五族,永不能返回大荒,你放心,真到紧要关头,西陵公主和西王母自会设法相救。

    他转头望去,西王母脸色惨白,双拳紧攥,象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此时此刻,竟连这素来镇定睿智的大荒第一圣女也似束手无策。而纤纤站在数丈外,满脸忧骇,咬唇不语,更是六神无主。

    蚩尤蓦一咬牙。挣脱晏此苏,喝道:“科大侠对我恩重如山,见死不救?我本就是五族弃民,大不了带苗民再回荒外便是!”

    正欲冲身上前,忽听:‘轰“地一声,科汗淮竟陡然挥出左掌,气刀结结实实的怒撞在天吴虎身左肋。

    天吴吃痛狂吼,涡旋陡消,四只虎爪雷霆猛拍而下,重重地扫在他肩头,登时将他打得飞旋怒转,鲜血狂喷,一头撞飞到数十丈外。

    气刀既消。水龙狂舞,倏然冲天消敛。远处云层滚滚,水柱应声坍塌,直落天池。奇变陡生。众人哗然惊呼,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飞库手打科汗淮双何以能在无休止气汹汹外泻,周身动弹不得的情形下,突然聚气左掌,反攻脱身?

    惟有白帝、应龙、祝融隐隐猜现大概,科汗淮自创潮汐流,能随意变换经脉路线,方才生关头,必是集聚意念,骤然改变经络,将真气送入左手,趁着天吴不备,攻袭其兽身空门。

    可惜真气冲泻不止,刹那间所能外调终究不多,否则这一掌劈出,谁胜谁负,可真难预料了。

    天吴狂怒暴吼,蓦地腾空飞跃,八尾飞甩,八爪齐扬,朝着侧卧在地的科汗淮猛扑而去。

    蚩尤怒道:“滚你***紫菜鱼皮!'”破空冲起,苗刀狂飙电舞,凌空怒斩,“嘭”!斜地里撞中他地虎爪,登时将他硬生生朝北推移了数丈,其虎尾气堪堪擦着科汗淮扫过,劈砸在冰地上,登时掀炸起一个丈余宽的深坑。

    几在同时,白帝高声道:“胜负已分,水伯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影飞闪,与烈炎,六侯爷等人齐齐掠出,抄身抱起笠汗淮,飞回阵中,龙族群雄惊动少定。纷纷破口大骂。

    眼见科汗淮伤势虽重,却并无性命这虞,西王母如释重负,狂风吹来,背上一阵飕飕凉意,这才发觉周身已被冷汗浸透,直如虚脱了一般。这一场生死激战。竟比她亲身所历还要紧张恐惧。

    龙雅侯正直侠义,在水族中亦颇有人望,适才见他竟能以“断流气旋斩”遥遥御使“龙水刀”,更使得水族群雄心折敬服,是以天吴虽然将其击败,不族阵中也只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欢呼与掌声。

    白帝道:“这一战是水伯胜了,五帝比剑,惟有最强者才能登临神帝之位,龙族已败,还有哪一族的帝尊愿向水伯挑战?”

    话音未落,蚩尤斜握苗刀,昂然傲立,冷冷道:“苗帝乔蚩尤,与天昊老贼势不两立,今夜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众人哗然,精神大振。

    这两人一个苦修数十年,终得八极之身,一个因缘际会,窥悟三天子心法,彼此之偏偏又是夙仇死恨,这一场大战,可为针尖对麦芒,亦是群雄此次至为关注的比剑对决。

    天吴哈哈大笑,绚光闪耀,倏然还复人形,环顾众人,一字字道:“今日天下英雄毕集,正好为我二人作个明证。飞库网站乔蚩尤若打败我,蜃楼城连同本真丹,完壁奉上,天吴项上这八颗头颅更随时候取;他若是被我打败,就得交出三天子心法,永世为奴。,”

    群雄哄然,晏紫苏心中更是嗵嗵狂跳,紧张得几欲窒息。适才目睹天吴的狂暴凶威,后悔之意更是越来越甚,但她知道,此时无论自己如何劝说,蚩尤也绝不会再罢手了。生死胜败,只能交与上天定夺。

    蓦地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要平利心情,心中却是一阵如割的恐惧酸楚,泪水莫名涌上眼眶。

    她从不相信神魔,只相信自己,但此时,墨立苍穹之下,人群之中,竟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害怕与敬畏,低头合掌,凝神在心中默默地诵祷了几遍:“上苍,只要你能保证他平安,让我们白头到老,就算是永生永世得不到本真丹,就算我死后魂魄烟消云散,我也心甘情愿”

    忽听“轰”地一声,她周身一颤,众人惊呼迭起,。呐喊如潮,对战已经开始,屏住呼吸,徐徐睁开双眼,却看见喧沸的人海中,纤纤正怔怔地凝视着自己,眼波中说不清是悲怆、痛楚,还是凄伤。

    晏紫苏心中倏然抽紧,觉得那眼神好生熟悉!

    还不等细想,又听“轰轰”连声,众人齐声惊呼,她急忙转头望去,但见半空中人影交错,碧光纵横,与绚光刀浪接连相撞,势如奔雷,激窜起眩目无比的霞光气流,合着四周地呐喊吃喝声,当真如流星撞地,山岳崩倾。

    她心中突然剧跳,顿时将纤纤抛在了脑后,一边屏息观望,一边不住地默默褥告,将五族四海的神国灵尽数请遍。

    五族群雄中不少都曾见过蚩尤打斗,其中更有不少与他直接动过手,素如他真气狂猛霸烈,生生不息,刀势大开大合,相化无已,乃是至为纯正的“长生神木刀诀”,但今日再见,眼前一亮,俱是说不出的震撼讶异。

    他每一刀劈出,分明还是神木刀法,但往往又似是而非,仿佛暗藏了各族武学的数十种变化,时而刚正凌厉如金族,时而狂霸凶猛如火族,时而又圆转变幻如水族……其境界之深远莫测,比之前,竟似已叛若两人。

    却不知蚩尤修行《五行谱》亦是五年之久,虽不象拓拔野身具五德,尽悟五行之妙,但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也融合了其他各族不少绝学,只是转圜之间尚不能恣意随心,总像是隔了一层。

    自修得“三天之心法”后,触类旁通,加之按时辰修奇经八脉,随日月炼阴阳两炁,不知不觉中又尽悟八穴真气,一旦掌握了随心变换五行真气的奥妙,其威力之强猛,自远非当日可比。

    局外人再如何惊讶,都及不上天吴激斗不过数十合,他心中震骇已远远超过适才与科汗淮的对决。这小子所学博杂倒也罢了,最为古怪的,是他体内真气地循行变化。

    天吴虽以修得八极之身,可以强行吸纳他人真元,但此法最为艰难的,并不在如何吞纳真气,而在于如何“消化”与调用。吞吸的五属真气蕴藏在气海与奇经八肪中,所能真“吸收”化为已用的,不过十之一二,其他地不消数日,便会慢慢逸失殆尽。

    换了旁人,不是五德之身,若想同时调转两种以上的真气,势必相克相冲,自伤经脉,他苦修多年,亦仅能同时并举两属真气,飞库整理而蚩尤却能在五行之间穿梭回转,随心如意,更奇妙地是,其阴维脉此刻竟似乎正随着真气走向,在不断的细微变化,自行调整!

    倘若能夺得三天子心法,洞悉此中奥秘,纵然神农重生,伏羲再世,自己又有何惧!

    一念及此,天吴更是心焚如火,聚气全力猛攻,恨不能立时勒住蚩尤的脖子,逼着他一字一句地吐将出来。

第四章 鹿死谁手(3)

    绚光爆卷,气流迸飞,蚩尤连接了数十刀,虎口微微酥麻,嘴用冷天,忖道:“当日金神与这厮相斗时,攻的便是他左肋,适才科大侠攻的又是他的左肋,可见他空门漏洞,便在此处。”想起那日一动,已然有了主意。

    当下纵声大喝,苗刀怒舞,猛劈在古兕瑰光斩上,身子一晃,假意把握不住刀柄,翻身踉跄,露出空门要穴。

    天吴大喜,身如鬼魅,左手闪电似的化爪拍入,气旋飞转,‘“砰”地猛击在他“期门穴”上,岂料手臂剧震,非但没能将呛真气吸入,自己体内真反倒倏然破掌而出,汹汹冲泻,惊怒交迸。

    原来蚩尤早有所备。翻身之际已经将千身真气转往阴维脉,沉潜期门,气话怒转,八极豁然贯通,边成一个狂猛无比的涡旋。

    此刻正值千夜,是阴维脉真气最盛之时,天吴掌心气旋虽也极之强猛,但比起当下八极这门的。“期门穴,”仍不免稍逊半分,是以这一掌拍入,不啻于自投罗网,待要挣脱已然不及。

    蚩尤一击得手,更不迟疑,喝道:“受死吧!”左手掌万翻转,朝他历肋猛劈而下。

    天吴大吼一声,奋力侧身回转,蚩尤手掌恰好拍在他“日月穴”上,掌心一沉,只觉突然冲入一个急速飞转气流的气旋之中,真气滔滔外,心中大凛,又是懊怒又是滑稽:自己竟犯了同他一样的错误!

    仓促间不及多想,挥刀疾扫,直劈其面门,”当“地一声,又与天吴的古兕瑰光斩相交,顷刻间光流滚滚,两面相连。真气在彼此体内汹汹回转,僵持不下,谁也不能动弹分毫。

    明月高悬,雪山寂寂,几只龙鹫沿着山岭冰川起伏飞翔,将近沉龙谷时,突然纷纷尖啼着冲天高飞,盘旋不敢下。

    遥遥俯瞰,谷内霞光流舞,吞吐明暗,仿佛被一个无形地气罩封压其间,更显光怪陆离。虽听不见任何声响,却明晰可见一团团光波回旋震荡,所及之处,雪山、冰瀑,姿态万千的冰塔,冰棱、冰蘑菇……无不粉碎崩塌。或破空乱舞,或汹汹冲泻入冰湖之中。

    震源自峡谷中央,一黑一白两条巨蟒绕舞飞腾,凶狂咆哮,不断地喷吐出熊熊烈焰;上方是一个逆向疾转地五色巨石,一个白衣人盘坐其上,衣发倒舞,弹指捏诀;下方冰湖惊涛如沸,万千惨白僵鬼周身银丝缭绕,纵横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将那团眩目光球重重缠住,奋力朝下拖曳。

    那光球越转越快,“轰”,双蟒所喷射的赤火碧焰激撞其上,窜起数百道五彩斑斓地蛇状光流,山谷上空的无形气罩陡然一鼓,荡漾开几圈浅浅的彩晕弧线,朝着湛蓝的夜空扩散开来。

    那盘旋着的几只龙鹫避之不及,登时尖声惨啼,笔直疾坠而下,刹那间又象被波浪接连推抛,破空跌宕飞舞,血肉迸,碎羽缤纷。

    乌丝兰玛心中一凛,抬头望着那悠扬飞旋的鸟羽,妙目微眯,学好益重。此地的光芒、响动虽然无法传出,但波震却无法完全隔断,以五族帝神的修为,久而久之,必能察觉,若不能速战速决,一旦有人赶到,不仅前功尽弃,更有全盘皆输之虞。

    原以来青帝、缚龙神双双重伤,只余下拓拔野一人,合阴阳双蛇、翻天印、月母镜之威力,必可形成极之强猛的太极五行气旋,将炼妖壶内地四人熔烧炼化,变成阴阳二炁。

    不想那小子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依仗着两仪钟与五德之身,逆旋五行太极,气流相撞,势成对峙,任凭双蟒如何狂怒喷火,奋力绞杀,炼妖壶亦坚如磐石,纹丝不裂。

    势已至此,惟有倾尽全力,一决生死!乌丝兰玛思绪银团,蓦一咬牙,凌空翩然而下,柔声道:‘当日是昆仑蟠桃会上,拓拔太子只身独斗幽天鬼帝。五大冥王,绝世风姿,让人好生景仰,今宵良辰美景,故人相会,何忍再让我等一睹太子风采!”说着,轻轻拍了拍手掌。

    淳于昱坐在浮水上,仰头吹奏巴乌,声音突转尖利,鼓声随之骤变,急促如狂风暴雨,而编钟声,号角声、丝琴声亦纷纷高转昂扬,极尽阻塞凄厉,听来让人毛孔悚然。

    五个身着红、绿、白、黑、黄各色衣裳,头戴青铁面具的鬼王纵声呼啸,从冰湖中站天跃起。

    接着,万鬼齐哭,无数尸兵纷纷破流冲起,随着那五大鬼王,推掌于前人后背,次第相连,排成五行长蛇阵,朝着炼妖壶壁的五个小球冲去。

    “嘭嘭”连声,五大鬼王双掌齐齐抵在那个小球上,身子一震,那玉石葫芦瞬间鼓起一团巨大的白色炽光,冲击波似的朝外滚滚迸爆,五色光焰轰然鼓舞,万千尸兵周身剧颤,眼白翻动,最末地数百人登时炸散抛飞,呜呜凄嚎。遥遥望去,就像五条颜色各异的长龙在空中猛烈摇摆,去霞翻腾。

    阴阳双蟒咆哮飞转,陡然逆旋收紧,仿佛两道铁箍,将五行鬼军牢牢缠缚,气流滚滚,透过那五行长龙阵汹涌不绝地冲入炼妖壶中,广成子更不迟疑,蓦地念诀低喝,翻天印陡然涨大数倍,怒转疾沉。

    轰隆连震,被四面上与上方的重重巨力向激撞,炼妖壶飞族速度顿时大减,火流刺目飞甩,离心拖曳。气流怒爆,霞芒冲天乱舞,那剧震之声直如万千雷霆交相迭撞,震得乌丝兰玛心中怦怦狂跳,妙目瞬也不瞬紧紧盯着神壶,竟是从未有过地紧张。

    二十余年的艰辛筹谋,哎心沥血,忍辱负重,紧要关头,约不容得有半点闪失,哪怕波震远及天帝峰,只要能在五族群雄赶来之前,将这眼中钉、肉中刺拔去,便算是大功告成!

    当是时,忽听“轰轰”狂震,那炼妖壶竟突然反向疾旋,阴阳双蛇、五行龙阵猝不及防,收势不住,登时顺着神壶怒转冲入,霎时间绚光倒涌,漫天气流陡然收缩,就连那翻天印也知道磁石附铁,随着神壶急速飞旋。

    乌丝兰玛又惊又喜,只道在乙方重重压之下,拓拔野终于不支崩溃,念头未已,呼吸一窒,脚下陡空,一股强猛无匹的涡旋气流突然将她兜头拽起,朝着炼妖壶口急吸而去。几

    几在同时,只听惨呼迭起,五大鬼王迎头猛撞在壶壁上,周身剧颤,光芒闪耀,满脸惊骇恐惧,气流自双掌源源不断地涌入那五个小球中。

    后方万千尸兵亦嘶声惨叫,接连贴身相撞,筛糠似的籁籁乱抖,那情景瞧来说不出的滑稽诡异。

    她心下大凛,下意识地翻身聚气,抄手抓住旁侧的一个僵鬼,正想借力冲起,突觉掌心一紧,丹田内真气如怒海狂涌,轰然冲泻而出。

    “摄神御鬼**!”霎时间惊得寒毛尽乍,奋力挣扎,手掌却生了根似的紧紧吸附在那尸兵肩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体内真气透过僵鬼,朝炼妖壶中滔滔奔泄!

    眼角扫处,太极双蟒悲吼飞腾,巨身交缠,被神壶绞得团团飞转。

    广成子亦不能幸免,伏身紧贴于翻天印上,脸色惨白,一道道气光穿过双掌,冲泻不绝。

    炼妖壶虽可炼化魂魄,威力无穷,但其效力紧限于壶内。此时壶口被两仪钟所封,内外阴阳隔绝,又怎么会发生如此咄咄怪事,竟将众人真元隔着壶壁,汹汹吞吸?饶是水圣机狡黠慧,亦猜不出半点端的。

    正自迟疑骇怒,又听文成子蓦地一声大喝,“嘭!”翻天印凌空飞转,气流倒涌,重重地撞在他地胸口,顿时血箭狂喷,连人带印,冲天翻旋飞抛。生死关头,他竟宁可以“回山返石**”自断经脉,反震脱逃。

    上空压力骤消,涡旋失衡,“轰!”阴阳双蛇趁势甩尾逆旋,双双破空飞起。

    炼妖壶绚光陡然朝外一鼓,气流滚滚炸舞,乌丝兰玛眼前一黑,登时被高高甩起。五大鬼五,万千尸兵亦纷纷惨呼飞弹,或翻身猛撞在崩塌附落的冰石上,血肉迸飞;或手舞足蹈,一头栽入冰湖之中,惊涛喷涌。

第五章 幕后元凶(1)(2)(3)

    炼妖壶越转越快,“叮”地一声,霞光怒爆,两仪钟突然飞旋冲天。两道人影盘腿对旋,速度渐渐转慢,从钟内徐沉落而下,被壶口绚光蚋照,姹紫嫣红,飘飘若仙,正是拓拔野和纤纤。

    拓拔野睁开双眼,精神熠熠,笑道:“多谢水圣女、各位鬼王送我炼妖壶,又传我真气,如是此慷慨,可真叫在下授受不起。”乌丝兰玛躺在浮冰上,周身经脉如烧,又惊又怒,想不出为何杀那之间情势陡变,更想不出这小子何以竟能“摄神御鬼**。”

    却不知拓拔野文教所使的并非玄北臻所创立的妖法,而蜞偷师模仿的正宗“三天子心法。”

    三天子心法以盘古“太极混沌诀”’为体,衍生出伏羲,女娲二帝的“阴阳两仪真诀”又由此变化为所谓的“八极**”,再以此为纲,旁生出五族各派……庞博精深,可谓的“八级**”,再以此为纲,

    旁生出五族各派……庞博精深,可为大荒武学之源。

    而拓拔野创语的“新天元诀”则以“五行谱”为本,熔“潮汐流”、“天元诀”“回光诀”、“宇宙极光流”各大神功为一炉,殊途同归,隐隐也已掌握了“太极两仪”的妙处。

    那日黄沙岭上,与蚩尤彻诳倾谈,相互映证,更是醒醐灌顶对于五行真气如何化为两仪气轮,又如何在八极之间循环流转,都有了更直接而深刻的体验,飞库手打只是他终未筑就“八极之基”,无法象蚩尤那般透过八极,直接攫取他人真气。

    方才置身于两仪钟中,听着青旁传授”种神**”,看着钟壁人体八极图的碧光映照在自己身上,不断转移,拓拔野灵机一动。突然想起当日蚩尤与八郡主在三太子之都的山腹中,贯通八极,阴阳双修的情景。

    蚩尤、烈烟石当日所处的山腹,依照八极方位凿了八个坎洞,光线随日月转移,默示真气在经脉内修行的顺序,与此神钟何其相似!

    三天子之都是伏羲,女娲修行所在,而两仪钟也是他们取五色石所铸地修行神器,内分阴阳两炁,身在此钟之中,岂不相当在三天之都内两仪双修?

    他虽无八极之基,却可依照二帝,以神钟为寄体,借其八极,与纤纤阴阳转化,形成太极气轮,汲取天地间地五行灵气!而这想必就是伏羲、女娲在此钟内双修的原因。亦是此钟最大的奥秘。

    想明此节,拓拔野惊喜莫名,更不迟疑,立即依照蚩尤所授,与纤纤阴阳相连,回旋真气,在两人八处要穴与奇经八脉之间不断循环转化,再将身体飞库网站“八极”与钟壁所示的“八极”位置一一对应,果然气流涡旋,形成了极为强猛气轮。

    今夜彼时,乌丝兰玛孤注一掷,让万千鬼兵与阴阳双蟒,广成子布成五行长蛇阵,施法于炼妖壶五行球。

    雄浑无比的阴阳五行真气方一涌入。立即被两仪钟急剧飞旋的涡轮吸入,与蚩尤当日吸延维发、九黎群雄真气的情形如出一辙。

    拓拔野的真气原本便强沛至极,再加上附体于纤纤体内地青帝。所形成的太极气轮声势之猛,更在当日蚩尤与烈烟石之上。

    五大鬼王首光其冲,真气尽数被吸,就连脏腑经脉,亦被后方涌来的滚滚真气重创粉碎,当场毙命。

    若非广成子当机立断,拼死破坏了气旋平衡,使得阴阳双蛇得隙冲脱,鬼国妖军势必被源源吸尽真气,饶是如此,仍有近半尺兵虚脱昏迷,除了双蟒,几乎所有人都被震伤经脉,难以动弹。

    缚南仙骑着乘黄,从炼妖壶中冲天跃出,格格大笑道:“小贱人,就凭你们这些妖魔丑类也必与我乖儿子叫阵?他一招不出,便已你们杀得大败亏输!”

    那双蟒极是凶悍,虽已鲜血淋漓,遍体鳞伤,仍突然从冰湖上怒舞冲起,咆哮着朝拓拔野雷霆夹攻。

    拓拔野笑着:“蛇帝在此,孽畜焉敢放肆!”踏足抄风,在黑蟒背上轻轻一点,翻身飞旋,天元逆刃如弧电怒舞,一记“星飞天外”,刺其七寸,动作轻盈飘忽,速度却迅如急电,“哧”地一声,黑蟒吃痛狂吼,周身陡然收缩,蜷作一团,凶焰尽敛。

    阴阳双蛇乃蛇族太古兰兽,融附了宁封了、月母的魂识之后,更是凶狂难当,若在片刻之前,拓拔野绝无可能这般轻而易举地将其制服,但此刻黑蟒重伤,他又新吸了众多真气,此消彼长,胜负立判。

    白蟒怒吼飞腾,陡然转向,狂飙似的朝纤纤扑去,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当头咬下。

    灵感仰哈哈大笑:“青帝在此,孽焉敢放肆!”纤纤眼前一花,右掌已不由自主地挥臂而出,绚光怒爆,极光气刀轰然斩在白蟒巨颚上,那妖蛇悲吼飞甩,鲜血激射,重重地砸入冰湖之中。

    拓拔野心情大佳,笑道:”我既是伏羲转世,大荒蛇帝,又岂能亏待本族神蟒?都进来罢。“左手一翻,炼妖壶呼呼怒转,绚光倒涌登时将阴阳双蛇凌空吸起,收纳其中。

    眼见顷刻间大势已去,乌线兰玛脸色惨白,骇怒绝望,凝神四扫,冰湖中僵鬼沉浮,却不见广成子与淳于昱的身影,这两人不知何时竟已逃之夭夭。

    缚南仙翻身俯冲而下,绕着她背手踱步,眯着眼,格格笑道:”小贱人,我有八百三十六种杀人的法子,每一种都有滋有味,好玩得紧,你想要挑哪一种?”

    乌丝兰玛被她盯得寒毛直乍,腠上晕红泛起,又渐渐恢复镇定,瞥见拓拔野,心中突然闪过一个至为恶毒凶险的计划,嫣然一笑,飞库整理高声道:“拓拔太子,我罪孽深重,死不足异,但是你可知今夜我率领鬼国大军到这天帝山上,为的是什么?五帝会盟又将会发生什么事?你若是现在便将我杀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拓拔野心一震,想起昆仑山蟠桃会时的惨烈情景,鬼国妖孽与五族为敌,凶残阴狠,杀人如麻,今日既也大举侵入天帝山,必已设下了惊天杀局。

    当下飘然跃下,挡在缚南仙身前,淡淡道:“仙子是水族圣女,就算不为他族着想,也当考虑本族地将士百姓。你若肯改过自新,供出鬼国所以阴谋,我娘自会网开一面,放你重生。”

    缚南仙冷笑一声,正待说话,却听青帝在纤纤丹田内大笑道:“小子,你可知这妖女在鬼国之中地身份?即使是当日计光纪见了她。也要听她三分,鬼国的所有奸谋,大多便是她想出来地,你道她真不会为了活命,说出所有的一切么?嘿嘿,倒不如让寡人附其体内,吞其神识,到时不管什么阴谋诡计,全都明明白白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笑声突然转低沉沙哑,竟似什么声息也没了。

    拓拔野骤然一惊,失声道:“陛下?”转头望去,只见纤纤讶然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丹田,碧光跳跃,如萤火幽然,忽而他作一团模糊不清地脸容,忽而又随风摇散,吞吐明灭。

    过了半响,才听见青帝虚弱的声音,游丝似的笑道:“人生百年,犹如昙花一梦,我的梦作了这么久,也该醒啦,只可惜……只可惜末了功亏一篑,还是让广成子那厮从指缝里溜走了……”

    青帝一生孤高傲绝,无论是知已,还是夙敌,都寥寥无几。自从神农、赤飙怒、空桑等人死后,形影相吊,万念俱灰,心中早已经没有了恋生之意,唯一记挂的,便是杀了死广成子,为空桑报仇雪恨。

    此时弗敌终退,又得一子,虽知大限将至,竟无半点遗憾恐惧,反倒说不出的得意喜悦,顿了顿,嘿然笑道:“水圣女,你们费尽心机,想要寡人地‘种神**’,却不知人生在世,故人皆去,纵能种神寄体,长生不死,也不过是僵尸一具。寡人一介孤魂、零丁半世,是就活得不耐烦了,今日这般死法,很好,很好!”

    乌丝兰玛秋波光芳闪烁,微笑不语。

    拓拔野知他元神重创,难免一死,但真当临别,心底却是说不出的难受。张开口,想要喊他一声“嗲”,不知为何却觉得就不出的别扭,喉咙中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辣的一阵酸楚。

    一阵狂风吹来,冰湖涟漪荡漾,纤纤衣袂飘舞,青帝地元神也象要随之破体而出,碧光明灭,声音突转高亮,哈哈大笑道:“霸业王图,一掊黄土,寡人纵横天下两百多年,一无所得,想不到死到临头,却平添了一个儿子,嘿嘿,老天总算待我不薄……神农呀神家,灵感仰一生斗你不过,但至少这一点,你再也赢不了我……”笑声断断续续,越来越小,终于细不可闻,惟有那回声兀自在山谷中袅袅不绝。

    缚南仙脸色苍白,又渐转酡红,复转雪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古怪已极。

    拓拔野怔松木立帝侧,眼见着那团绿光渐渐消散,过了许久,才意识到他已经死了,泪水夺眶,恍惚如梦。

    他突然记起了六年前第一次上玉屏山拜见青帝的情景;记起了东海之滨的初次交锋;记起了北海平丘;记起了鲲鱼腹中……记起了自己从前总和蚩尤一起怒骂这个孤高桀骜的“老匹夫”,但不知为何,每次与他相对,却总觉得莫名的敬慕和亲切……

    明月在天,雪山环绕,他的影子映照在冰湖里,说不出的凄冷寂寥,半个时辰前,他有一个“父亲”,而此刻,又重新失去了。

    天帝峰上,彤云翻腾,低低地压在群雄头顶,被绚光照耀,变幻出黑紫金碧的奇丽光彩,时而冲起一道破空气浪,震得霞去涌裂,青空乍现。

    众人屏息凝神,悄然无声,除了灵山十巫兀自叽叽喳喳的围着炼神鼎争辩不休外,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了蚩尤与天吴身上。

    两人左手各抵住对方要穴,右手神兵相黏,凌空急速盘旋,已僵持了约莫小半时辰,四周的冰石、雪沫滚滚飞舞,绕着二人形成了一个巨大地螺旋白柱,越来越厚,渐渐地连人影也看不见了。

    白旁、刑天、应龙等各族超一流高手神色肃穆,惊讶无比,相距甚远,却可以明晰地感觉到两人的真气,浩浩荡荡地穿过八处要穴,在彼此地奇经八脉间急速回旋奔流,仿佛同化一体,分不清究竟是谁吸了谁地真气。

    这等景象见所未见,以他们见识之广,修为之深,也猜不出僵局何时可破到底谁能取胜。

    忽听“仆仆”两声轻响。众人低声齐呼,蚩尤衣裳迸炸飞扬,后背肌肤如波浪起伏,青色血管纵横交错,仿佛随时都将爆裂。

    晏紫苏俏脸瞬时煞白,指尖颤抖,悄悄探入乾坤袋,打定主意,中要稍有不妥,立即发出蛊毒,暗算天吴。

    但转念又想,两人盘旋如此之快,即便她能不偏不倚地打中水伯。蛊毒入体,难保不会随着真气周转穿入蚩尤体内,思绪飞转,心跳如撞,一时竟找不出完全之计。

    蚩尤、天吴身陷局中,甘苦自知,八极气轮飞族,越转越快,将二人深埋在丹田中的,天纳而尚未吸化的真气全都卷了出来,仿佛春江破洋怒洪决堤,一遍遍的汹汹激撞着经脉,烧灼剧痛,几欲迸裂,再这般僵持下去,最后必将两败俱伤,奇经八脉尽数震断。

    而此时两人八脉相通,气旋周转,已民是骑虎难下。

    谁若先抽身罢手,不仅会被狂猛气浪当即撞碎骨骼,腑脏,更会被对方吸干真气,形同废人,以明知后果四险,亦只有咬紧牙关,苦苦强撑,等着对方先行崩溃。

    真气滔滔,绚光流舞,体内气旋交相感应,卷引着四周冰雪石浪怒旋狂转,越来越急,遥遥俯瞰,竟仿佛一个巨大的、飞速盘旋的太极图案。

    隆隆之声随之越来越响,渐渐地,竟连上空的彤红云层也仿佛被那气轮牵引,一圈圈的荡漾起来,宛如漩涡,霓彩流离,瑰丽而又诡异。

    白帝眉头微皱,大感不妙,高声道:“两位如此拼真报,胜负难分,不如一齐退散开来,重新斗过,如何?”

    连续问了几遍,两人杳无应答,转速更快,忽听“轰”一声巨响,整片夜空象是陡然坍塌下来了,滚滚密云奔泻不绝,直冲两人周侧,猛地炸涌起数十丈高,层层推喷,又骤然朝里飞旋收缩。

    飓风呼啸,冰飞石块,五族群雄呼吸不畅,脚下趔趄,似乎被一道道无形巨力朝两人旋拽去。

    数十人靠得最近,登时腾空飞起,手舞足蹈地栽入那滚滚云层,嘶声惨叫,被那涡旋气浪急卷而入,瞬间踪影全无。

    众人心下大骇,纷纷凝神聚气,往后狂奔,但仍不断有人改良品种着翻身飞起,一头冲入螺旋气浪,人影纵横,惨叫人绝,山顶一片大乱。

    白帝,西王母等人心下大凛,知道蚩尤、天吴所形成地八极气旋已经超出他们掌控,就像一羊角飓风,势必将周围一切全部卷入,碾成粉碎。唯一的办法,是聚合群雄之力,一齐将二人震分开来,但以这涡旋气浪之势,即便他们联手破入,又焉知不会被吸尽真气?

    晏紫苏低声道:“鱿鱼!鱿鱼!”又惊又怕,泪水悠然滑落,蓦地不顾一切地抄身飞起,朝那滚滚气浪急掠而去,嘶声叫道:“乔蚩尤,别打了!快出来!”龙族群雄想要阻挡,已然来不及了。

    当是时,忽听一声清亮长啸,一道青影从天而降,银光爆闪,仿佛太极鱼线,蜿蜒天桥,不偏不倚地劈入那滚滚飞旋的太极气轮中央。

    “彭!”气浪炸舞。光轮陡分。万道霞光冲天而起,照得茫茫雪山尽皆红染,蚩尤、天吴登时仰头飞跌,鲜血齐喷,双双撞飞出数十丈外。云浪翻腾,雾气渐渐消散。

    众人又惊又奇,纷纷回头凝望。

    雪沫缤纷,一个英秀挺拔地青衣少年衣袂翻飞,飘然落地。轻轻将蚩尤扶起,笑道:“他***紫菜鱼皮,你没事儿和天吴阴阳双修作什么?难怪晏国主这般生气。”

    蚩尤大震,失声道:“乌贼!”锆填膺,几乎不也相信自己的眼睛,哈哈大笑,一跃而起,想要与他抱个满怀,经脉却是一阵烧灼剧痛,“哎哟”一声,重又跌坐在地。

    龙族、蛇族群雄惊喜交集,欢呼如沸,潮水似的朝拓拔野狂奔而去。烈火、姬远玄、赤松子等与他交好的各族豪雄亦大喜过望,纷纷上前与他招呼。

    巫姑、巫真笑靥如花,叫道:“俊小子来啦!快让姐姐抱抱!”撇下龙神与炼神鼎,争先恐后的乘蝶飞去。

    八巫跃起身来,脸上虽喜色浮动,却偏偏还做出痛心疾首之状,“呸”了一声,连连摇头:“噫乎兮,大姑娘家不知廉耻科?人心不古,不亦悲哉!唾之弃也!”

    惟有流沙仙子动也不动,遥遥凝望着人潮中那灿若阳光地拓拔野心中温暖喜悦,嘴角浮起一丝淡淡地微笑,拍了拍那歧的头,自言自语低声道:“人家好着很呢,你也可以放心啦。

    那歧兽木愣愣地瞪了她一眼,扑扇翅膀,六足一曲,重新懒洋洋地匍匐在地,仿佛陷入了忧郁的沉思之中。

    喧沸声中,又听有人失声惊叫道:“西陵公主!又……又来了一个西陵公主!”白帝,西王母等人一凛,仰头望去,只见一个俏丽绝伦的白衣少女和一个银发女子并骑乘黄,从北边空中急冲而来。

    西王母脸色骤变,蓦地回头扫望,见原先那“纤纤”混入人潮,正朝西南急奔,喝道:“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姿势曼妙地抄空飞起,疾追其后,但那“纤纤”御风极快,刹那间便已冲出数百之摇,一时难以追及。

    群雄愕然,人流大乱,姬远玄,应龙,武罗仙子等人从斜侧包抄急追,喝道:“大胆妖孽,竟敢冒充公主,还不伏法自首!”光芒刺目钧天、豹神刺、金光交错刀破空纵横怒舞。

    拓拔野叫道:“留下活口,别伤她性命……”

    话音未浇,“吃”地一声,血光飞溅,那“纤纤”后心被金光交错刀呼啸斩中,登时急坠而下,重重地砸落在雪地上,双手颤抖,想要强撑着爬起身来,却怎么也动弹不了,鲜血在身下急速地洇散开来。

    众人四面追来,拓拔野当先冲到,把手脉息,已微弱不可察,不容多想,忙将真气源源输入,沉声道:“晏国主,是你么?”

    连唤了几声,那“纤纤”睫毛一动,徐徐睁开双眼,眼见是他,嘴角勾起了一丝悲凉欢喜地微笑。

    晏紫苏推开人群,急奔而入,低头望着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泪珠突然一颗颗地掉了下来。

    晏卿离惨白地脸容上泛起明艳的笑容,忽然之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伸出手,轻轻地抚摩着她的脸运动场,蚊吟似地道:“傻孩子,我们都被……都被骗啦。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没有本真丹……”痴痴地看着她,泪珠突然从眼角滑落,手亦随之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再也不动弹了。

    晏紫苏脑中一片空白,一时听不清地究竟在说些什么,只觉得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从里到外,突然被劈扯成了万千碎块。刹那之间,对她所有的爱和恨,都化作了如此剧烈而又窒息的疼痛,嘴唇颤动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哭出来:“娘,娘!”

    蚩尤心一黯然,走到她的身边,将她紧紧抱住。苗、蛇、龙各族群雄纷纷上前,用布帛将晏卿离盖住,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

    五族群雄环立在侧,窃窃私语,都在猜测晏卿离究竟是何方势力,为何要假扮纤纤,西王母、辛九姑等人则将纤纤团团围住。悲喜交集,低声询问。

    姬远玄大是尴尬。上前朝白帝,西王母拜倒,沉声道:“小婿该死,竟未能保得公主周全,让妖女鱼目混珠,蒙骗了如此之久!若非三弟救出公主,及时赶到,还不知会生出何等事端……”

    白帝摇了摇头,将了扶起,道:“晏青丘变化之术惟妙惟肖,天下无双,连寡人与金圣女,辛九姑都被一并瞒过,又岂能怪责黄帝陛下”?况且,若非当日陛下亲往西海解救,西陵公主又岂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众人环立,与拓拔野的距离又似乎被拉远了许多,纤纤心中酸楚,脸上又已还复了那淡定冷艳的公主神色,微微一笑,道:“陛下那日人西海救出的的确是我,只不过到了这天旁山上,才被掉了包。”当一将这三个月来发生之事,择要一一说出。

    听说好媚中带煞地争银发美人,竟是数百年前肆虐四海的九翼天龙,众人无不开哄然变色,迟疑骇异,不由自主地纷纷退避开来。

    龙族群雄却是惊喜难言,自敖语真重伤昏迷,拓拔失踪,放射人一直群龙无首,想不到如今一来便是两位龙神,而这一位更是当年先后大战过两天神旁地传奇尊!当下纷纷拜倒在地,心悦诚服,山呼万岁,惹得缚南仙龙颜大悦,格格娇笑不已。

    再听说拓拔野是缚南之子,而其生父是青帝灵感仰,众人更如炸开锅一般,惊哗喧沸,目瞪口呆,就连蚩尤,六候爷等人亦布面面相觑。

    张大了嘴,合不拔来。反倒是木族君雄惊愕之余,大喜这望,纷纷拍手叫好。

    试想当今天下,风头最健地五德少年突然变成了本族帝尊之子,无论如何,总是一件叫人扬眉吐气的大喜事。

    然而乐极生悲,再往下听去,得知青帝孤身力战广成子,水圣女、阴阳双蛇,外加五大鬼王,万千鬼王,终于神竭力尽,登仙化羽,木族群雄的欢呼声登时顿住,半晌才爆发出一片哭声。

    其余各族亦一片死寂,骇然不敢相信。

    青帝修成无脉之身,极光气刀后,已被公推成为当世天下第一,加上其自创的种神**,只要他愿意,几乎可以数百年,上千年,一直消遥自在地活下去,想不到一代天神似的人物,终于还是死在了鬼国群魔的陷阱与围攻之。

    文熙俊脸色急性白,朝拓拔野揖了一礼,道:“多谢龙神杀灭群魔,为陛下报仇。不知那乌丝兰玛现在何处?可否交由本族处置?”

    折丹、刀枫、韩雁等人怒火填膺,纷纷叫道:“请龙神将那贱人交与本族,千万万剐!”木族群雄如梦初醒,纷纷怒吼不已。拓拔野朝众人抱拳还礼,朗声道:“各位心情,我自然明了。蟠桃会后,换帝虽已伏诛,但群魔蠢动,贼心不死,两年来,闯北海平丘,闹百花大会,乃至今夜人偷袭天帝山,也不知还要作出什么祸害天下的事来。水圣女乃鬼国元凶,与其将她杀了泄愤,倒不如好好盘问,将这些僵鬼妖孽,一网打尽。”

    他声音沉静平定,自有一番感人之力,木族群雄骚乱少止,均想:他既是青帝之子,自会设法为父亲报仇,等将鬼国群魔尽数斩灭之后,再将这妖女寸磔不迟。当下纷纷点头,叫道:“愿唯龙神马首是瞻!”

    拓拔野取出炼妖壶,默念法诀,轻轻一抖,绚光四射,乌丝兰玛与那阴阳双蛇顿时交缠着摔落在地。

    瞧见双蟒,蛇族群雄又是一阵惊呼,想不到这传说中太古神兽竟真的为帝尊所降,对拓拔野伏羲转世的身份更是笃信不已。

    巫姑、巫真站在拓拔野遍及上,“咦”了一声,喜笑颜开,拍手道:“阴阳蛇胆!俊小子,你娘有救啦!”飘然跃下,各持一枝尖利细长地铜管,径直刺入双蟒胆中。双蟒吃痛狂吼,奋力挣扎,却被旁边的人紧紧压住。

    拓拔野尚不知龙神昏迷之事,听主侯爷附耳解释,心中大凛,顾不得其他,转身便朝八巫奔去。巫姑、巫真顿足道:“俊小子。等等我!”

    蚩尤等人提卢乌丝兰玛、紧随其后。缚南仙却大为呷醋,“哼”了一声,嗔道:“臭小子,你娘在这里呢!”但想起当世龙神虽然见也未曾见过,好歹也是自己族孙,当下颇不情愿地随众人前往。

    灵山八巫正围着炼神鼎念念有辞,眼见众人奔来,有意卖弄,互相使了个眼色,装腔作势的伸手一指,齐声喝道:“魂梦归鼎,起针!”

    “咻咻”激响,子母蜂针从鼎中倒飞而起,绚光摇曳,隐隐可见一团红光缭绕鼎沿,渐渐聚合成李衎的脸容模样,被鼎火炼烧,急剧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哄然。赤松子心下大快。哈哈笑道“十位神巫干得妙极。山顶天寒地冻,多烤他片刻,再行问讯不迟。”手掌凌空一拍,火焰猛窜,青舌乱舞。

    李衎魂魄嘶声惨叫,狂怒无已,不断地恶毒咒骂赤松子。

    烈炎沉声道:“李城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舍妹与你无仇无急,只要阁下说出她的遗体藏所,寡人定保你魂魄周全。”

    李衎元魄在炼神鼎内缩乱舞,厉声惨笑道:“辣你奶奶地。你们姓烈的又是什么好东西了?老子就算魂飞魄散,也绝不向你们这些王八蛋……”话音未落,被赤松子烈火催逼,又是一阵凄烈惨叫,魂魄摇曳欲散。

    拓拔野大步上前,道:“赤前辈,让我来。”手掌凌空探抓,登时将李衎魂魄神鼎中提了出来,凝神默念“种神诀”,蓦一翻手,赤光尽敛,将魂魄折入头顶泥丸宫中。

    众人又是一阵大哗,只道他以“搜神种魄**”,自为寄体感应李衎残魄,惟有白帝等寥寥十数人瞧出其中不同,心下凛然。

    “搜神种魄**”是将被种之魂与原魂交相并融,所以寄体有被反噬夺魄之虞;而拓拔野眼下所为,却是将李衎元魄分离开来,禁锢在自己泥丸宫中,乃是不折不扣的“种神**”。青帝既肯将这独门绝学传与夙仇龙神,自是其父无疑了。

    灵山八巫见他一来便抢了自己的风头,大感妒恼,脸上却作不屑之色,七嘴八舌,自吹自擂,都说拓拔野这种神之法雕虫小技,下而等之,比起他们的“听神诀”也不知差了多少万里。

    惟有巫姑,巫真笑如春花,心醉神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似是对心上人而大展神威颇为得意,乘着蝴蝶,翩翩落到了昏迷地龙神身边,齐声道:“婆婆大人,阴阳蛇胆清凉明目,克制百毒乃太古奇药;再加上我们采集三百六十五种奇草独创地仙药,不清半日,你必可安然无恙啦。”各特铜管,撑开龙神眼皮,将蛇胆汗徐徐滴入其眼中。

    龙族群雄大喜,倘若敖语真苏醒,他们便有三位龙神,本族声势之盛,纵不算绝后,也当是空前了。

    眼见科汗淮向在其侧,脸色苍白,浑身血迹斑斑,纤纤花容陡变失声道:“爹!”尽将公主仪态抛之脑后,争夺到他身边,紧紧抱住,泪如雨下。科汗淮迷糊中听见她的声音,眼皮颤动,一时间虽仍无法张开,嘴角去露出一丝微笑。

    西王母远远地站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剧疼如刀绞。

    忽听“哧”地一声,拓拔野疾退数步,一道红光从缭绕头顶飞起,悠悠渺渺地朝夜空飘去,他定了定神,沉声道:“我知道八郡主身在何处了!”火族群雄大喜,齐声欢呼。

    惟独赤松子觉得如此便宜李衎,恨恨不已。

    拓拔野伏下身,朝龙与简汗淮拜了几拜,让班照、柳浪等人留下照看,自己则领群雄,骑鸟乘兽,朝西侧地“鹫集峰”飞去。

    “鹫集峰”在天帝峰西面三十里处,不甚高伟,却尖崖林立,终年雪崩不止,极之险恶,每年死在山下地野兽不计其数,引来无数雪鹫盘旋掠食,故而得名。

    其时夜空彤云渐散,明月高悬,众人骑鸟西飞,狂风猎猎,过了几座山峰,但见数十座尖利如犬的奇峰兀立云海,冰雪覆盖,群鹫飞翔。

    拓拔野朝中央那最高山峰遥遥一指,道:“八郡主便藏在那半山岩洞之中。”领着众人加速急飞,穿透云海,绕过群峰,只见险崖峭壁之上,青松横斜,雪岩掩映,果然有一个幽深漆黑的山洞。

    拓拔野、烈炎、赤松子等人急冲而下,燃气为光,率先朝里走去。各族群雄则骑鸟盘旋在外。

    洞道外窄内宽,走不几步,便已进入一个极大的洞窟之中。前方石壁歪歪斜斜地躺着一人,气息奄奄,手足都已被混金锁缚住,烈炎凝神一看,失声道:“火正仙!”那人脸色惨白,独有一臂,赫然竟是当日被鬼国妖兵掳走、久无音信的吴回。

    祝融心神大震,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见其弟,踏步上前,挥舞紫火神兵,火星“叮当”四溅,那锁链也不知由什么混金所铸,一时竟不能斩断。

    拓拔野毕集真气,天元逆丸银光电舞,“当”,地一声,登时将昆金锁劈为两半,吴回陡然一震,象是方甫惊醒,瞧见拓拔野,突然嘶声怖叫,满脸恐惧之色,伏做在地,“咚咚咚”地连叩了十几个响头,不住地叫道:“帝鸿饶命!帝鸿饶命!”

    众人错愕骇异,也不知吴回究竟被鬼国妖如何折磨,竟会从那寡人言少语、骄横凶悍的火正仙变成这等模样?

    拓拔野沉声道:帝鸿?你见过帝鸿了?“黄沙岭一战,对那怪物惊天凶威记忆犹新,若非丁香仙子以死相救,自己实在吉凶难卜。那厮是鬼国幕后元凶,倘若今夜也到了天帝山上,必然又有一场恶战。

    忽听洞角一个尖利地声音格格大笑道:“好孩子,果然不愧是我的好孩子!现在作得这般正气凛然,如此无辜,可骗过天下人耳目!若不是我亲眼瞧见,我又怎么会相信你竟是那凶残狠辣、连自己手足至亲也舍得碎尸段的养家糊口鸿!”

    群雄大凛,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在那洞角幽暗处,竟还嵌了一个混金办智能,里面坐着一个披头散发地女子,衣掌褴褛,皮肤苍白得接近透明,凌乱的白发遮盖住了半个脸运动场,右眼灼灼,泪痕,闪耀着悲愤、伤心,绝望,痛苦,骇怒……种种神色。

    姬远远玄失声道:“波母!”众人这才认出这疯疯癫癫的丐波赤然竟是公孙婴候之母汗玄青!

    武罗仙子蹙眉道:“汗公主血口喷人,意欲何为?帝鸿乃鬼国凶孽,又怎么可能是拓拔太子?”

    拓拔野心中突突狂跳,不祥之感如浓雾弥漫,隐隐猜到自己已落入了个极大地阴谋陷阱之中。

    还不及细想,又听计玄青摇撼囚笼,血泪潸潸涌落,厉声大笑道:谁说他叫拓拔野了!他的名字叫公孙青阳!他连自己兄长都敢杀,连自己新娘都不放过,天底下还有什么事作不出来?可笑我二十多年来牵肠挂肚、日思夜想的孩子,竟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禽兽!”

第六章 公孙青阳(1)(2)(3)

    “帝鸿!”

    “公孙青阳!”

    众人大哗,流沙仙子在洞口远远地听见,脑中“嗡”的一响,心中嘭嘭狂跳起来,公孙青阳二十我年前分明便已死了,怎会死而复生?拓拔野、帝鸿、公孙青阳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这妖女又为何一口咬定同是一人?当下封印了那歧,拨开人群,朝着挤去。

    缚南仙双颊晕红,厉声道:“什么青羊青牛的,他是我的孩子缚天赐,疯婆子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将你剁得稀烂,扔到海里喂王八!”

    龙族群雄更是群情激情,怒叱不已,就连木族众人颇感不平。

    汗玄青格格大笑,灼灼地盯着拓拔野,秀眉一扬,道:“怎么?你为了修炼魔兽之身,称霸天下,杀死兄长,囚禁母亲还嫌不够,现在又篡改身世,认贼作父了么?是不是连灵仰的真元也被你吞到了肚中,修炼你的五德之身?”说到“杀死兄身”四字,泪珠更是籁籁掉落。

    拓拔野虽料定她必是联合帝鸿,故意栽脏自己,但瞧她伤心悲怒,殊无半点畏惧之意,又不似作伪;更何况以这妖女的性子,就算要为公孙婴侯报仇,也必要自己动手方才解恨,又怎会甘心假手他人?

    心中疑窦丛丛,脸上却不动声色,沉住气,道:“请问波母又是何时何地见过帝鸿?因何说他就是我,我就是公孙青阳?”

    波母摇头大笑道:“既然敢做,又为何不敢当?”

    瞥见蚩尤脚下、软绵绵地委顿着的乌丝兰玛,脸色一沉,戟指冷冷道:“很好,这贱人也在这里。今日当着天下的面,对质说个清楚。二十年前若不是她潜入皮母地丘,从那流沙小贱人的手中救走你,我们母子又岂会忍气吞声,听她摆布……”

    话音未落,流沙仙子格格笑道:“谁说她从我手中救公孙青阳了?那小崽子早被我扔入峡谷冰川。被雪鹫吃得一干二净了!”头一低,从烈炎,刑天之间挤了进来,笑道:“再说。即便是侥幸活着,现在他也当有二十多岁了,又岂会是拓拔太子这等年纪?年纪一大。越发老糊涂啦。”

    “小贱人!”眼见是她,波母攥紧混金囚栅,眼中怒火欲喷,颤声道,“就是你!就是你害得我母子分离二十多年。害得他被乌丝兰玛操纵教唆,变得这般冷血无情!小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尖叫着狂震囚笼。手足锁链绷得笔直,叮当脆响。

    群雄哄然,流沙仙子却笑吟吟地怡然自得。

    姬远玄踏前一步,朗声道:“计玄青,你这般地理位置,胡言乱语,便想中伤我三弟,离间各族么?你说三弟既是公孙青阳,又是帝鸿,敢问又有什么凭证?”声发洪雷,登时将众人喧哗声压了下去。

    波母胸脯急剧起伏,恨恨地瞪着流沙仙子,传真照片才平复下来,咬牙道:“青阳七个月时,被地丘中的各种剧毒所染,我用数百种药草炼熬成汤,将他日夜浸泡,又用碧蒺针沾着解药,扎到他的脚趾,跟日猿翼山中,与他初次相见,便是因为瞧见他脚趾上地针痕,才相信……才相信朝民慕想的孩子竟然是他!”

    “既是如此,那就好办了。”姬远玄微微一笑,转头道,“三弟,你脱了鞋子,让大家瞧上一眼,也好叫她无话可说。”

    众人眼光齐齐望一为,神色各异,似有似许怀疑,拓拔野心中坦荡,当下除了鞋袜,抬起脚掌,脚趾光滑圆润,并无异状。

    计玄青冷冷道,“就在脚趾趾缝之间。”拓拔野张开脚趾,心中陡地一沉,每个脚趾侧面,果然有若干五颜六色的小细圆点!

    四周惊呼四起,缚南仙脸色微变,喝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天儿小时得了一场重病,我用火针扎他脚趾,却寒去毒,自然就留下这些针眼了。”

    汁玄青也不理她,斜睨着洛姬雅,冷笑道:“小贱人,青阳小时,你时常为他洗澡擦身,脚趾上的这些针痕人也总当见过吧?”

    流沙仙子周身僵凝,俏脸惨白,怔怔地凝视着拓拔野,又是惊愕又是迷茫,脸色又渐渐变得一片酡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众人瞧其神色,知道波母此言非虚,无不哄然,水族群雄更是嘘声大作。

    白帝、西王母等各族帝神尽皆耸然动容,就连蚩尤、六侯爷亦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拓拔野又惊又奇,对周围喧哗吵闹听若罔闻。从小到大,知道自己脚趾竟还藏如此玄机!

    思绪急转,想不出何时何地曾被尖针扎到此处,就算是波母勾结帝鸿陷害自己,他们又如何知道?越想越是迷惘骇异,周身冷汗涔涔。

    姬远玄高声道:“天下巧合之事倾何其之多,波母若想单凭这脚上针痕,断定三弟是公孙青阳,帝鸿之身,又岂能让天下人信服?”?

    汁玄青森然道:“姬小子,你不是有炼神鼎么?只要将乌丝兰玛魂魄收入鼎中,炼烧质询,什么前因后果,不就全都明白知晓了么?”

    乌丝兰玛嘴角色法卢一丝察觉的恶毒微笑,眼见众人望来,面色骤然大变,抬头望向拓拔野,眼中间是乞怜恐惧之色,似是在无声哀求一般。

    见他兀自皱眉苦思,浑然不觉,乌丝兰玛蓦一咬牙,奋力爬起身,朝白帝俯首颤声道:“白帝陛下,我……我被妖魔所挟,身不由已,所以才做了许多……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望陛下慈悲。护我周全,我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帝望了西王一眼。沉吟不语。

    天吴微笑道:“白帝陛下,这妖女奸险歹毒,连族人都敢欺瞒反叛,岂可听她蛊惑?依我之见,还是借用黄帝炼神鼎,一问便知。”水族群雄幸灾乐。纷纷大声附和。

    武罗仙子翩然而出,淡淡道:“炼神鼎耗时耗力,以十巫之能。尚要许久方能炼出李衎元神。今夜一旁会盟,时间紧迫,安能如此大费周折?”素手一张,捧出一颗紫黑色地珠子,道:“只要让她吞下这颗‘天婴珠’,她纵然想要说谎,也难如愿。”

    拓拔野心中一凛,回过神来。

    根据《大荒经》记载。土族金星山上有种罕见奇树,遍布龙鳞,名为“龙骨树”。树汁剧毒无比。十年一开花,百年方一结果,果实如婴孩,内结圆珠,故厕民作“天婴珠”。

    吞下此珠,不仅能美肤消疮,更有一大奇异功效,,即三个时辰之内,无法说一违心之语,否则必舌头肿胀,生生窒息而死。

    众人虽曾听闻此珠,今日却是第一次瞧见,大感好奇。

    众人虽曾听闻此珠,今日却是第一次瞧见,大感好奇。

    武罗仙了指尖轻弹,“天婴珠”登时没入水圣女口中,乌丝兰玛周身一颤,双手下意识地摸着脖子,过不片刻,肌肤越发白里泛红,娇艳欲滴,被四周火炬所照,更显娇媚动人。

    四周喧哗渐止,只听武罗仙子声音如玉石相撞,清脆悦耳:“乌圣女,你更快的国妖孽勾结已久,对那帝鸿身份底细,想必也已一清二楚了?火正仙与波母都是被你们囚禁在此处的么?波母适才所说,究竟是真是假?拓拔太子真地便是公孙青阳、帝鸿之身?”

    她每问一句,乌丝兰便点一下头,问到最后一句时,水圣女地脸色苍白得接近透明,抚着脖子的指尖微微发抖,竟似不敢回答,被也追问了数遍,方才迟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话音未落,突然面色涨红,妙目圆睁,狂乱地抓着自己地脖子,窒息难语。

    众人哄然。

    武罗仙子捏住她地脸颊,迫张开嘴来,右手金针在她肿胀的舌头上接边疾刺,黑血横溢,腥臭扑鼻;又拿出一个绿琉璃瓶,往她喉中滴了数滴碧绿的汁液,乌丝兰玛脸色渐渐舒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魂稍定。

    武罗仙子淡淡道:“乌圣女,这瓶中的友骨树汁仅有六滴,只能救你一次性命。你若再不如实回答,便是灵山十巫也救你不得了。”

    巫咸、巫彭暴跳如雷,叫道:“小丫头胡说八道!天下哪有老了治不了的病!”巫罗、巫即、巫抵、巫盼正张口结舌,怔怔地看着武罗仙子,心迷福音醉,闻听大哥、二哥发怒,忙也七嘴八舌的违心附和。

    乌丝兰玛泪水潸潸而下,转身朝拓拔野拜倒,颤声道:“事已至此,无可隐瞒,还望主公瞧在二十年养育薄恩地份上,饶过乌丝兰玛。”

    众人登时又是一阵大哗,她既直呼拓拔野为“主公”,自是默认是即“帝鸿”无疑了。

    蚩尤大怒,喝道:“好一个颠倒黑白、血口喷人的无耻妖女!你当这般诡狡耍诈,便真能骗过天下人眼睛么!”大步上前,便欲将她提起。

    拓拔野早已料到她必出此语,心中反倒大转平定,拉住蚩尤、微微一笑道:“鱿鱼,清者自清,何需争毒害辩解?且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乌丝兰玛闭眼长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汁公主说得不错,拓拔太子的确便是公孙青阳。四十年前,烛真神假造盘古九碑,陷害陛下,大权独揽,排斥异已。我虽有心杀贼,却若于孤掌难鸣,惟有虚与委蛇暗自联络忠臣义士,等候时机……

    “然而那时年纪尚小,烛真刘羽翼遍布北海,忠义之士不是被满门问斩,便是被囚禁囹圄,水族之内再无人敢忤逆其意。十余年间我四处碰壁,一无所成。思来想去,普天之下惟有一人或能板动烛友,那便是波母汁玄青。”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遇见公孙长泰之前,汁玄青原是水族未来之圣女。亦是大荒最有权势地公主,聪慧好强,人脉极广,深为烛龙所忌惮,倘若其时她尚在北海,又或者当日也兄妹未曾反目。烛龙又岂能这般轻易扫清黑帝势力,挟天子以令诸候?当今大荒或许也不会再有这么多的战乱动荡。

    乌丝兰玛道:“于是我几次乔装匿名,潜入皮母地丘,拜诣波母。但她那时对黑帝钝赌气,任我如何劝激,始终不为所动。无奈之下。我便想劫夺她地幼子公孙青阳,以为胁迫……”

    波母冷笑不语。

    流沙仙子微微一震,想起当年在地丘之中。确曾有人几次三番来抢夺公子青阳,其中有一次恰好与她遭逢,那时她虽已察觉到公孙母子也虚伪残毒,却舍不得那朝夕相处的可爱婴儿,故而仍施尽浑身解数,全力相护。想不到那人竟然就是水圣女。

    乌丝兰玛道:“地丘之中毒草遍地。凶兽横行。公孙婴候地‘地火阳极刀’又极是厉害,我前后劫夺了九次。无一成功,反而中了几次剧毒,险死还生,待到第十次再入地丘之时,正值十五月圆之夜,云开雪圆当空。我方在阳极宫外隐身埋伏,便见波母和公孙婴侯急匆匆地从墓冲出,满脸泪痕,从未有过的慌张恐惧……”

    “我心中一沉,难道有人抢先一步,盗走了婴孩?果听公孙婴侯说道:”娘,此去婴梁山两千余里,那小贱人中了铭心刻骨花毒,必跑不远,我们沿途用花蜂他细追查,定能找着,两人匆匆出了地丘,朝西飞掠。

    “我原想尾随其后,转念又想,公孙母子的蛊毒之术天下罕有其匹,修为更臻神级之境,能逃出他们追捕地,天下寥寥无几。倘若换了是我,盗走婴孩后,绝不会这般贸然出逃,多半要先潜藏在地丘之内,等到他们去得远了,再朝相反方向逃之夭夭。”

    “于是我继续伏藏在墓门之外,过了半个多时辰,果然冲出一道人影,腋一挟抱着一个婴儿,朝西急掠,月光明晃晃地照在她的身上,细辨飞扬,脸如红果,正是几个月前交过手的流沙仙子……”

    众人又是一阵喧腾。

    乌丝兰玛此时地脸色已重转红润,双手仍下意识地抚着脖颈,继道:“我知她极擅蛊毒,心狠手辣,只怕她受掠之后,一不做二不休将公孙青阳杀死,于是披上隐身抄,远远地跟随在后,她中了剧毒之后,修为在为减弱,骑上龙鹫,东摇西晃地急速飞逃,第六天傍晚,来到了这天帝山。

    “见她胆大包天,竟敢擅闯神帝禁苑,我又是惊讶又是骇恼,却又不想平白失去公孙青阳,只好继续远远尾随。她在天帝峰上发疯似的和顺着神帝的名字,群山回荡,我不敢靠近,在栖霞峰一直等到太阳西沉,明月升起,不见神帝现身,这才小心翼翼地飞到神帝宫外……

    ”流沙仙子抱着那婴儿,躺在帝宫石阶上,右手掏起一捧捧冰雪,不断地敷盖在自己遍体溃烂地红斑上,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滴落。我几次想要出其不意的上前夺走婴儿,她却不时地抓起婴儿,浑身颤抖,似是想要将他丢下山崖,上夜将尽,我担心神帝归业,正想冒险抢夺,她忽然叫道:“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娘和你哥吧。”闭上眼,用力地将那婴儿扔了出去……”

    群雄大哗,诸女更忍不住失声惊呼,流沙仙子微笑不语,大眼中却闪过苦痛悲楚之色。

    拓拔野当日在波母的丘石棺之内,曾听洛姬雅极之详尽地说过此事,此刻与水圣女的叙述遥相印证,无不吻合,又想起初入波母丘地时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心中寒意更甚,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世或许真的不象缚南仙所说的那么简单。

    乌丝玛道:“我吃了一惊,想要凌空截夺,那婴儿已被几只苍鹫鹰爪一松,婴儿顿时急坠而下,落入茫茫冰川。

    “那时正值黎明之前,天色极暗,峡谷雾气茫茫。六丈之外,什么也瞧不见,只听见鹰鹫尖啼,隆隆巨响。左侧山峰上突然雪崩滚滚,银白色的雪流象海潮似的澎湃度量,转眼之间便卷过冰川,将峡谷下方掩埋了一大片。

    “我惊愕懊恼,不甘心就这么巧亏一篑,于是反复计算婴儿坠落地路线。在峡谷中仔仔细地挖掘积雪,四处寻找,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我就这么藏在那冰河谷中,白天歇息。彻底挖掘,过了整整一个月,仍是一无所获。

    “我心中极不甘。但又不敢在天帝山上待得太久,只好返因北海,等到第二年春天,冰消雪融,神帝云游,又悄悄来到了冰河谷。如此日复一日,春去秋来,又过了足足三年,我始终没找到那婴儿,也没有发掘到任何的孩童尸骨……”

    众人凝神聆听,寂然无声。缚南仙脸色越来越加难看,蓦地柳眉一蹙,冷笑道:“一岁大的婴儿从高空摔落峡谷,纵然不粉身碎骨,也早被雪崩掩埋而死,过了三年还有什么生还地可能?”乌丝兰玛淡淡道:“不错,公孙青阳当时恰好刚过周岁。但我也罢,汁公主也罢,根本没说过他失踪时的年纪,缚龙神又从何知道他不过一岁?”

    顿了顿,凝视着她,一字字地道:“因为最先将他从雪地中掘出救活的人,就是你!”

    拓拔野大凛,缚南仙双颊飞红,怒道:“小贱人胡说八道!我猜的不行么?”

    乌丝兰玛微微一笑,也不理会,续道:“那年仲夏之夜,我在峡谷底部忽然听到似有苦无的婴儿啼哭声,又惊又喜,循声追去,在半山崖壁上发现了一个狭窄的洞穴,只见一个黑衣美人抱着一个男婴,坐靠在冰壁上,笑吟吟的柔声道:“好天儿,乖天儿,别哭啦,听妈妈给你唱歌,好不好?”

    “我见那婴儿脖子上挂着地一个黄金饕餮锁,心里顿时大震,认出他就是我苦苦找了三年多的公孙青阳!当睛再也顾不得许多,跃到洞口,喝道:“妖女,这是我的孩子,快将他还给我!”伸手便去劈夺。“岂料那黑衣女子动奇快,真气更强我数倍,眼前一花,冰蚕光耀绫已被她夺在手中,接着周身痹麻,经脉尽皆被封,我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不知名地绝顶高手,又惊又怒,喝道:“你是谁?为何夺我孩子?”

    “那女子格格笑道:“臭丫头胡说八道,这是老天送给我的孩子,将来长大了,便是东海龙神,君临天下……”

    “住口!缚南仙再也按捺不住,厉声尖喝,金光爆舞,九柄月帽子弯刀直劈向她头顶。

    应龙早有所备,她身形方动,金光交错刀立时飞旋怒转,”当当!”光浪四炸,两人身子齐齐一晃,各自朝后退了数步,武罗仙子、泰逢,涉驮等人纷纷抢身围在水圣女身边。

    群雄哗然,眼见缚南仙意欲杀人灭口,对乌线兰玛的这番话不由又信了几分;现何况她水圣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吞入了“天婴珠”,倘若方才有半句虚言,早已毒发舌用,生生窒息而死。

    姬远玄沉声道:“此事不仅关系拓拔太子个人毁誉,更关系到鬼国元凶、大荒局势,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圣女未说清来龙去脉之前,谁若在敢动她分毫,就休怪寡人不客气了!”

    缚南介怒笑道:“臭小子,我偏要杀她,你能奈我何!”嘴上虽不服软,但毕竟经脉重伤在先,被应龙这般正面对撼,气血翻涌,疼得几乎连手指都弯不起来,更别说继续与他相斗了。

    乌丝兰玛道:“我被那黑衣女子囚在冰洞之中,动弹不得,惟有不住地拿话套她。过了几日,才渐渐摸清她地底细,知道她原来竟有几百年前被神帝封困在这里的九翼天龙。两年前,好阴差阳错,怀上了青帝灵感仰的孩子,不想出生不过半年多,便无端夭折了……”

    拓拔野陡然大震,缚南仙喝道:“天儿莫听她胡言挑拨!你肩上的七星日月印假得了么?除了灵感仰,谁又有那七星日月锁?”周身青光吞吐,眼眸中杀机大作,似是在强聚真气,伺机而动。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可再隐瞒的了,缚龙神又何必苦苦掩饰?只要有那七星日月锁,想要将那印记烙在谁地身上,还不是举手之劳?”乌丝玛摇了摇头,淡淡道:“如果拓拔太子真是你的亲生孩子,那么你葬在冰洞中的婴儿骸骨又是谁?你又为何在那石碑上刻写‘爱儿缚青羽之墓’?”

    缚南仙身子一颤,又惊又怒,道:“你说什么?”

    乌丝兰玛道:“我被你囚在冰洞中数月,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脱身逃走。留心观察了百余日,发现你每月十五都会消失不见,直到翌日凌晨。才会红肿着眼睛,从内洞地秘道中出来。

    ”于是到了那年中秋,我趁你不在,施展‘崩雪春洪诀’,拼着经脉俱断的危险。将周身穴道尽数冲开,又用‘凝冰诀’封镇公孙青阳为冰人工,藏在洞口外的冰川之下。然后在冰壁上刻了一行大字‘承蒙厚待,已归北海,请勿远送’写完这十二字,我已是精疲力竭,于是披好隐身纱,藏在洞角,屏息等待。”

    拓拔野心下凛然,她这调虎离山之计与流沙仙子何其相似!否则以她方甫冲断经脉的赢弱之躯,抱着婴儿在雪山间奔逃一夜,就算不被缚南仙追回,也必被漫天盘旋的雪鹫争相扑猎啄食。

    乌丝兰玛道:“那一夜漫长得象是过了几百年,将近,你从秘道中出来,见我和青阳双双失踪,惊骇悲怒,发狂似的冲出山洞,朝北追赶,听着你地啸声越来越远,我这才起身钻入秘道之中,小心翼翼地擦去身后的所有蛛丝马迹。

    “秘道蜿蜒悠长,走了数里,才到达一个石洞之中,瞧见那坑底的石棺,还有那墓碑地刻文,我登时明白你为什么对公孙青阳这般痴迷宠溺了。你的孩子死了,死在两年前的月圆之夜。所以每个月地十五,你都会得以缚青羽的墓室,陪他过上一宿。

    “而那夜公孙青阳从鹰爪摔落于积雪中,又被崩落的大雪掩埋,不知为何竟冰僵而不死。三年后的仲夏,积雪融崩,被你侥幸瞧见,掘出,大难不死。你把他看作老天送给你的孩子,欣喜若狂,给他起名叫作‘天赐’又依照缚青羽肩头地印记,用七星日月锁在他的肩膀上烙下了同样的痕印……只可惜,你再疼他爱他,他终究不是你地孩子。”

    缚南仙双颊潮红,浑身发抖,突然一跃而起,厉叫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九刀并一,金芒耀目,宛如慧星怒舞。

    “轰”地一声剧震,光浪炸舞,应龙抵挡不住,翻身倒退,金光交错刀飞旋直没洞顶。

    武罗仙子、泰逢,涉驮等人还不及聚气反挡,便被那狂霸无比的气浪迎胸推撞,闷哼一声,接连踉跄飞跌。

    四周众人亦惊呼迭声,潮水似的朝外摔跌,乱作一团。

    乌丝兰玛头顶一凉,寒毛尽乍,又听姬远玄喝道:“住手!”黄光怒爆,狂飙横卷,“当当”剧震,夹杂着缚南仙的尖声大叫,眼花缭乱,震耳欲聋。

    过不片刻,“嘭!”地一声,人影疾分,姬远玄跌退数步,怀抱均天剑,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缚南仙恨恨地瞪着乌丝兰玛,脸色惨白,动也不动,忽然‘哇’地吐出一大口血,颓然坐倒,九刀‘丁零当啷’地坠落在地。

    拓拔野如梦初醒,叫道:“娘!”大步上前,运气绵绵输入。龙族群雄亦纷纷奔上前去,将两人团团护住。

    缚南仙被翻天印撞断经脉,至少需静养十日半月方能恢复真元,此刻连番逞强斗狠,用两伤法术强聚真气,一刀劈退应龙、武罗等土族四大顶尖高手,其势已如强弩之末,再被姬远玄接连数十剑猛攻,登时打散真气,重创难支。

    迷迷糊糊中听见拓拔野喊自己,悲喜酸苦,泪水涟涟涌出,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喘息着轻声笑道:“好天儿,乖天儿,你是娘的好孩子。

    可别叫那贱人妖言迷惑了……”

    汁玄青格格大笑道:“是你的,终究归你;不是你地,可见度算尽也强求不得,你不过替我照顾了半年青阳。那贱人却花了二十年的光阴将他养大,然而到头来,你也罢,我也罢,她也罢,还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群雄哗然围观。指滴议论,恼怒者有之,起哄者有之,叹惋者有之,鄙厌者有之,但十之**都已认定拓拔野便是公孙青阳。

    众女更是暗暗将他与公孙婴侯交相比较。恍然心想:“难怪两人长得这般神似!只是一个更象其父,如阳光般俊朗亲各,另一个则更象其母,带着阴邪暴戾之气,这可真叫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了。”

    武罗仙子淡淡道:“乌圣女。你说将公孙青阳藏在了洞外冰川之下,自己则躲到了秘洞之中,敢问后来又是如何从缚龙神的眼皮底下逃出。盗走公孙青阳?”乌丝兰玛道:“那墓室是山洞中最为安全之地,缚龙神再过半月方会进来,我经脉俱断,无法逃远,惟有藏在其中养息,缚龙神极为想念这天亡地孩子,洞中堆满了各种祭祀的奇珍异果,我怕她发觉,只挑拣一些不起眼的果腹。

    “过了十日,真元恢复了大半,几次打算恍然逃出,缚龙神却一失魂落魄地坐守洞口,我无隙可趁,只得又退回墓室,想到再过五天,她便要进来,难免一场大战,心中极是忐忑,左思右想,灵机一动,墓室之中有一个地方,她决计不会碰触,那就是石棺。

    “于是我移开石棺,想在棺底凿出一个长坑,等到十五时藏身其中,不想石棺方甫移开,底下便露出一个漆黑的地洞来,我又奇又喜,跌入洞中,将那石棺重新遮住入口。地洞弯弯曲曲,宛如盘肠,又像是一个极大的迷宫,走了足足三天两夜,精疲力竭,正自绝望恐惧,却突然发现了一个极为隐秘狭窄的出口。

    ”从洞口钻出,外沿是一面巨大弧形绝壁,光滑黝黑,站天环矗,仿佛一个巨大的倒置鼎器,将我身后的高山严严实实地盖住,连成一片。我幡然醒悟,这座神帝囚禁缚龙这时地雪山,必定便是当年女娲用来封镇‘破天狂龙’的‘饕餮神鼎’,而我所走的那条迤俪蜿蜒地秘洞,想必便是那巨龙的肠道了。

    “既是巨鼎,必有鼎耳,鼎耳与鼎沿之间,自然会有一些参差空隙,想明此节,我便贴着鼎壁与山体之间的缝隙,朝下穿掠,又费了一日一夜,才找到山底的岩洞,挖掘逃出。而后又悄悄地潜回半山的洞口,挖出公孙青阳地冰封之躯,连夜逃出天帝山。

    “我将公孙青阳社寄托在土族百姓家中,只身前往皮母地丘。原想有此人质,何愁公孙母子不俯首贴耳,鼎力相助,不想到了那儿,万里平原,无一地缝,偌大的皮母地丘竟像是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打听后才知道,神帝为惩戒公孙母子,竟用自己壤将他们木桩囚地底,又施展‘移天换地**’,不知将皮母地丘的位置横移到了何处!

    “我费尽心力,徒劳无功,心中自然不甘,又想,公孙母子虽永囚地底,公孙青阳却仍是汁家血脉,只要奉他为主公,徐图大计,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掀翻烛龙。于是带着公孙青阳返回北海,一边暗自忠勇义士,一边打探黑帝消息,二址年辛苦经营,才有了今日局面……”

    拓拔野与缚南仙、纤纤此前也是从好那巨龙肠道中逃出,故而知她所言非虚,不同地只是,当日山腹内所有的秘道都已被缚南仙的机关震塌,所以他们整整花费了三个多月,才挖出生路,从沉龙谷冰湖下冲逃而出。听她娓娓道说前因后见世面,心如乱麻,五味交杂。

    短短一夜之间,峰回路转,奇变迭生,他先是摇身成了青帝与缚南仙之子,既而’父子’永诀,亲生父母又忽然变作了汁玄青与公孙长泰……加上重伤昏迷的敖语真,此时此地,他竟赫然有三个母亲!

    心底深处,虽已明白自己是公孙青阳的可能性远大于其他,但仍断难接受公孙婴侯竟是自己的手足兄弟。

    隐隐之中,又觉得乌丝兰玛这番话亦真亦假,似乎还藏着许多极为关键的秘密与矛盾,只是千对万绪一时间难以理清。

    洞内火炬通明,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除了蚩尤、烈炎等人之餐,许多原先与自己交好的五族豪雄与他视线方一交接,立即转过头去,表情颇不自然,显是已起疑忌之心;那些并不熟稔或原本就有芥蒂之人,则更是斜睨冷笑,敌意昭然。

    目光扫处,流沙仙子一双妙目正瞬也地凝神着他,双靥晕红,嘴角泛着一丝浅浅的微笑,温柔凄婉,悲喜交迭。

    拓拔野咫陡然一震,倘若自己真是公孙青阳,二十多年前,自己尚在襁褓之时,便曾与她咫尺相对,朝夕共处了许多时日。难怪当日相识不久,便莫名地那般亲切狎昵,宛若老龙。奇妙缘分,今日始明其因。想到这里,寒意森然的心中涌起一丝丝暖意。

第七章 天下为敌(1)(2)(3)

    人群中,纤纤咬着唇,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拓拔野,喉中被一阵阵如割似裂的酸疼堵住了,爱怜、恼恨,温柔,若楚……狂潮似的翻涌不息,锥心彻骨。

    蟠桃会后,也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报复他的方法,极尽凶险恶毒之能事。每每想着想着,独自一个人咬牙切齿地笑着,过不片刻,又泪流满面地哭起来,分清究竟是快意还是痛楚。

    但当仿夜,真的目睹他陷入从未有过的困境,她才突然明白,无论多么炽烈的恨,都无法掩埋远更炽烈的爱。他对她来说,是哥哥,是父亲,是孩子,是情人,是永远也无法割舍的生命的全部。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忍心实践自己那孩子气恶毒誓言,让他生不如死呢?哪怕那注定要给自己带来这一生也无法化解的爱恨纽结的痛苦。忽然,她又想起了很久以前九说的话,泪珠倏然滑落,**辣的烧灼着脸颊,嘴角却泛起一丝凄凉的微笑。

    喜欢一个人,将来一定会伤心难过,生不如死,可为什么明知道如此,她还要甘之若饴,飞蛾扑火?

    胡思乱想间,忽听烈炎朗声道:“各位少安毋躁。烈甘并非质疑‘天婴珠’之神力,只是此事事关乎重大,岂能仅凭水圣女一面之词,但妄下论断?更何况即便拓拔太子真是公孙青阳,又如何判定他便是帝鸿?换国妖孽素来祸害天下,离间各族,倘若他是帝鸿。从前又为何一地财帮我各族排忧解难?蟠桃会上又为何只身若战,力换狂澜!今夜何秘出手相助青帝,擒伏水圣女?何必以寻找八郡主为由,将大家引到此处,自暴身份?”

    声如洪雷,嗡嗡震荡,洞同顿时安静下来,被他这般连环反问,各族群雄想起拓拔野这些年来的种侠义之举,脸色稍缓,猜疑之心不由水头了几分。

    天吴负手踱步而出,微笑道:“烈贤侄忠肝义胆,自然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然而世间大奸大恶之徒,往往都是那些貌似忠厚仁义之辈,时机未到,未必会现出真面目,烛龙、名芒,还有阁下六叔,莫不如此。”

    八头齐转,环视众人,高声道“依我看,拓拔太子自现身大荒以来,便有太多巧合,可疑之处,试想他无族无别,身世如谜,竟然生就千年难逢得五德之身,各位不觉得奇怪么?当年他自称是这神帝临终时所托地使者,无凭无据,又有谁亲眼目睹?神帝究竟是如何死的,神木令与《五行谱》究竟是如何落入他手中的,敢问又有谁真正知晓?”

    众人心中俱是一凛。天吴这番话虽分明是在挑拨,却也不无道理。

    古往今来,生具五德之身的人不过寥寥几个,而当世方出了一个神农,接着竟又出了一个拓拔野,地确罕见这至。以神农通天彻地之能,竟百草毒发,石化南际山,也让不少人暗自生疑。

    姬远玄沉声道:‘水伯言下之意,便是说三弟修炼帝鸿之身,强纳五德,又在南际山上害死神帝,吸其真气,夺其秘籍了?不知又有什么证据?”

    天吴哈哈一笑,道:“波母大义灭亲的举证,水圣彻骨陈述的言辞,黄帝陛下既然全都不肯采信,我只好以常理来推证了。大荒五族原本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为何拓拔太子偏要假借神帝令,袒护蜃楼城的乱臣贼子?蜃楼城偿破,又为何逃到东海,鼓动汤谷罪囚赞成反生事?又为何怂恿荒外龙族,悍然向我水族不宣而战?敢问他一次次惟恐天下不乱,安的究竟是什么居心?难道这些竟会是神帝临终所托的遵命?”

    蚩尤大怒,厉声道:“天吴老贼!明明是你这些水妖狼子野心,四处挑拨兴乱,还敢颠倒是非,忒也无耻!少废话,你我之战还没打完,来来来,再和蚩尤爷爷头斗上几百回合!”

    反握苗刀,大踏步上前,却被姬远玄一把拉住,沉声道:“四弟,狗嘴吐不出象牙,沙地开不出好花,老贼离间之语,大家又怎会听辨不出?当务之急,是在天下英雄面前还三弟以清澄,你与他的生死之战,稍后不再斗不迟。”

    天吴笑道:“水越沥越清,理越辨越明,苗帝陛下这般着急堵我的嘴,又是为什么?黄帝陛下宅心仁厚,对你这样的杀父仇人竟能兄道弟,我们这些俗人庸辈,可就没这份修养了。

    水族群雄纷纷起哄,叫道:“不错,!蚩尤小子自称被鬼国凶灵附体,身不由已才杀了老黄帝,我看定是装疯卖傻,和拓拔帝鸿串通一气!”

    “什么,‘三天子心法’,‘八极之基’,不就是吸魂夺魄的鬼国妖法么?这小子多半是怕八郡主拆穿他地假面目,所以才将她杀了,编造了什么苍梧之渊,大金鹏鸟的可笑谎言!”

    不提烈烟石也罢,一听到这名字,蚩尤胸膺中憋涨的悲怒火焰更是陡然冲爆,再也忍耐不住,蓦地纵声狂吼,碧漪光浪轰然鼓舞,众人耳中嗡的一响,气血乱涌,潮水似的踉跄跌退,那**名水族豪雄更是径直飞撞在石壁上,鲜血狂喷,筋骨俱断。

    声浪直如轰雷天崩,滚滚回荡,震得四壁土石迸炸,火炬摇曳欲灭,洞内外九黎群豪热血如沸,一齐捶胸怒吼,其势更是惊天动地。

    白帝、应龙、天吴等帝神高手虽稳住身形,心中却大为震骇,单以这一吼的声势而论,蚩尤业已胜过了雷神!眼下鸣鸟已死,雷神化羽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东海牛能与他的竟相。用拍了。

    一吼既毕,回声隐隐不绝,遍地石砾。群雄徐徐直起身来,面色如土,对这桀骜少年第一次一出凛然骇惧之意。

    蚩尤悲怒少消,一字字地森然道:“你们这些水妖狗贼。再敢说八郡主一点是非,我定叫你们碎尸万段,魂飞魄散!”火光明灭,照耀在他那刀疤斜布地脸上,阴晴不定,说不出地狰狞凶暴,水族众人被他寒电似地目光扫中,无不冷汗涔涔,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鸦雀无声。

    天吴哈哈大笑道:“苗帝陛下好威风,好杀气,可惜你的话不是息壤。堵不和天下人的嘴,回看这些年,火族圣杯被毁、南北内乱;木族苗刀、无锋被你等所锯,连遭劫难;土族黄帝遇刺,皮母地丘重现在大荒;金族寒荒洪水泛滥,鬼兵云集蟠桃会;水族北海平丘,鲲鱼险些解印复活……这些事,哪一件与你、与拓拔太子无关?”

    群雄心头又是一凛,仔细想来,各族动乱果然都似与鬼国有关。而拓拔野、蚩尤又无不卷入其中,逢凶化吉,得益颇多。换作从前,极少人会想到此间关联,但此刻。众人听了波母,乌丝兰玛言之凿凿地论述,已是疑心大起,两相印证,更是疑忌,议论纷纷。

    乌丝兰玛惨然一笑。道:“水伯智慧超群,难怪烛真神败在你的手中,从前我实在是大太小瞧你啦,早知如此,当日只消与你联手,共谋大计,又何需生出这么多地事端来?”

    转过头,凝视着拓拔野,泪水盈盈,摇头道:“主公,从前我抚养你长大,不过是想打败烛龙,还复水族太平。但你年纪越大,野心也越变越大。自从见你救出黑帝,却阴奉阴违,连自己的亲生舅舅也要算计,我就知道养虎为患,后悔莫及了。如今你连自己的兄长也杀了,母亲也囚禁了,又怎会对我手下留情?”

    “现下你如愿以偿,杀了青帝,骗得了‘种神心诀’,下一步就该是杀我灭口了,所以才在沉龙谷中故意将我擒住,是不是?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广成子与淳于国主被青帝打伤,一时逃得太过匆忙,竟忘照你吩咐,将波母和火正仙一齐带走,而留在了此处,让你我无所遁形,或许……或许这便是冥冥天意,报应不爽……”

    从怀中取出一个黄金饕餮锁,睫毛轻颤,泪水悠然滴落在其上,低声道:“这是你出生时所佩带的金锁,今日我还给你。你我之间,从此就算是两清了。要杀要剐都由得你了。”

    说着“叮”地一声脆响,将金锁抛到拓拔野脚下,火光映照在黄金锁上,明晃晃的闪耀着“公孙青阳”四字,四周又是一阵骚动。

    乌丝兰玛环视众人,提高声音道:“水伯说得不错,主公的五德之躯地确源自帝鸿之身,当年神帝坐化南际山,也是中了我鬼国计谋,被主公与广成子等人合力所杀。”

    一言既出,如巨石撞浪,众人无不哄然。

    乌丝兰玛又道:“我们苦心经营二十年,虽然御使僵鬼为兵,但终究游离于五族之外,无根无基,所以主公才想出杀死神帝,搅乱大荒的奇计。这些年来他一边遗人潜藏各地,煽网点为火,闹得天下大乱,一边四处游历,拯救各族于水火之中,威望自然迅速攀升……”

    她神色悲戚,哀婉动人,话语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蛊惑力,将大荒中所有地动乱、劫难全都说成是拓拔野策划的奸谋,就连木族句芒、土族姬修澜、火族烈碧光晟也成了他的共犯,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听来不由人不信。

    群雄越听越是迟疑骇怒,哗声阵阵,忽听有人阴阳怪气地叫道:“依我看,不止灵青帝,羽青帝的魂魄多半也让帝鸿吞化入肚子,否则当日苗刀、无锋又怎会双双落入这两个小子手中?”

    四周又有人纷纷应和,叫道:“不错!火族的琉璃圣火怀不被晏妖女所盗,定然也那是蚩尤小子指使,嘿嘿,栽赃雷神,引发两族内讧,真他***一箭双雕。”

    “这两个小子忒也狡猾,勾结西海老祖解开翻天印,水淹寒荒。分裂金族便也罢了,还玩什么苦肉计,装好人,拣便宜。现在连西海老祖也被蚩尤小子杀了灭口。来了个死无对证!”

    “当日蟠桃会上,各族英雄全都中了鬼国蛊毒,为何偏偏拓拔小子安然无羔?黑帝,五大鬼王联手,连烛老妖也不是敌手,却偏偏让这小子独自一个就给杀败了?他以为这么使诈,便能让各族推他当新任神帝么?”

    “难怪他被息壤封堵在皮母地丘之下,竟还能和公孙婴侯双双逃脱而出,而后又与波母、乌丝兰玛一齐出现北海,解印鲲鱼。可笑那些蛇裔蛮夷,还真当他是伏羲转世,天神惟的拜供呢!”

    “不错!否则木族百花大会,鬼军偷袭,为何又偏偏让那蚩尤小子成了英雄!广成子在雷震峡设伏,翻天移山,为何又被拓拔小子死里逃生?还不是想骗取青帝信任,授以‘种神心诀’么?今夜沉龙谷之战,不过是当日重现罢了!”

    “最为可笑地拓拔小子为了混淆视听,洗脱嫌疑,愤然还和蚩尤串通一气,编出什么和帝鸿大战地鬼话来,稀泥奶奶地,流沙妖女本就和他是一丘之貉,为他圆谎倒不希奇,可怜射仙子被他迷了心窍,间然为这等妖魔粉饰。也难怪她心中不安,事后便立即辞去圣女之位,消失得没踪没影……”

    拓拔野听得又是可笑又是愤怒,看着四周那喧沸惊怒的人群,更是一阵阵的悲凉难过。

    六年来。他立志打败水妖,还复大荒和平,和蚩尤二人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捱了多少成为,帮助各族接连挫败水族奸谋,不想到头来,被这妖女轻描淡写的一阵撩拨,便前功尽弃,反而成了各族眼中地巨奸枭雄。

    以这些帝、神、女、仙的智慧见识,又岂会如此容易被蒙蔽?归要结底,终究是族别不同,利益相殊,而今夜恰逢五帝大会,人人志在必得,纵是从前亲密无间地盟友,也难免生出警惕之心,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乌丝兰玛对群雄的这番话心理再也了解不过,所以才借机反噬陷害,让他蒙受这不白之冤。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看着那一双双疑惧而又忌恨的目光,他突然想起当年雷泽湖底,雷神为众人构陷、冤枉的情景来,心中越来越冷,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从前是何等地单纯幼稚。

    他生性善良,往往以已度人,将这人世想得太过美好,却忘了纵是阳光普照,也难免会有投射不到的阴影,世间又岂会有完全公平无私之处?何况!“东海风波恶,不如人心险”,人人都有偏私忌妒之心,只要此心不死,普天之下双怎可能处处尽是蜃楼城!

    “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以神农之德能,穷尽一生,尚且不能让四海葆安宁,何况自己!

    与其这般勾心斗角,徒耗光阴,倒不如和自己心爱之人泛舟东海,牧马南山,过消遥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

    拓拔野原本便是散漫少淡泊的虱子,与世无争,今夜历经变故,饱尝炎凉,更觉从未有过的心灰意懒,那些豪情壮志。理想雄图忽然都变得象海市蜃楼般虚无缥缈起来。

    当下也不辩驳,嘴角微笑,冷眼旁观,倒象是和自己殊无关系一般,心中却在想着南荒已定,战事初平,新任神帝登位之后,他立即远赴北海,寻找龙女,再也不管大荒之事。

    见他如此情状,众人疑心更起,只道他阴谋挫败,无意隐瞒,喧哗之声更加鼎沸。

    当是时,忽听纤纤清脆悦耳的声音冷冷的说道:“照这么说来,孤家也是鬼国妖孽了!从最初的蜃楼城之战,到东海汤谷,再到琉璃圣火杯失窍,赤炎火山爆发,乃至寒荒国叛乱,我全都卷入啦。这几个月来孤家更和拓拔太子,缚龙神朝夕相处,一个时辰前,还和她们一道协助青帝,大战水圣女。广成子等一干鬼国妖魔……不知对我这同谋妖党,各位又想如何处置?”

    群雄愕然,喧哗稍止。虽知西陵公主从前与拓拔野,蚩尤青梅竹马。关系极好。但蟠桃会巴拿马选秀之后,已和龙神太子恩断情绝,形同陌路;想不到这关键时刻,竟又挺身袒护。

    她既开金口,金族上下自不分再向拓拔野质疑,纵有猜忌,也只好咽回肚去,其他各族一时也找不出辩驳之话,纵有尖酸之语,碍于白帝、西王母情面,变不敢认放肆胡言。

    拓拔野心中一震,亦想不到纤纤竟会挺身而出,当众袒护自己,又是欢喜又是感动,方知这几个月来,她冷冰冰的对自己虽不理不睬,心底里却已原谅了自己。

    姬远玄高声道:“西陵公主所言极是,是非曲直,岂容个人臆断?转身一字字道:“水圣女,汁公主,我原不想伤你二人性命,但你们在天下英雄面前,口口声声说我三弟是鬼国帝鸿,事已至此,为了大白真相,我惟有拿你们元神炼照,探个水落石出了!”

    急念法诀,炼神鼎青光闪耀,冲出一道眩光涡轮。将乌丝兰玛当头罩住。水圣女抱头凄厉惨呼,周身剧颤,突然软绵绵地委顿倒地,一缕黑光从头顶泥丸宫破冲而出,被那神鼎瞬间吸入。

    姬远玄右手一翻。炼神鼎呼呼怒转,又朝波母罩去。

    拓拔野心中陡然大震,如果她真是自己母亲,难道自己竟要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魂魄惨遭炼化么?脱口道:“且慢!”下意识地翻冲挡在鼎前,光浪破掌吞吐,登时将神鼎凌空抵住。

    波母微微一怔,想不到他竟会出手相救。

    众人哄然大哗,纷纷叫道:“这小子果然是波母之子!”拓拔小子做贼心虚,生怕炼神鼎照出帝鸿真相。大家一齐出手,将他拿下!”但忌其神威,谁也不敢贸然出击。

    姬远玄眉头一皱,低声道为:“三弟,还不出手!”手掌交错,黄光气浪飞旋怒舞,将铜鼎硬生生朝下压去。

    拓拔野呼吸陡窒,青衣蓬然鼓舞,心中一凛,好强地真气!不等聚气反弹,应龙、武罗仙子又双双冲到,轻叱声中,四手一齐抵住鼎沿,光焰轰然大炽,如霓霞爆射,照得众人绚彩流离。

    拓拔野只觉得肩头一党内,势如昆仑压顶,气血翻涌,不由自主地往后连退了两步,丹田内地五行真气受激冲涌,双臂陡然一抬,“嘭!”五气如莲花怒放,神鼎怒旋翻转,竟又反向反向推移了两尺有余。

    众人惊呼迭起。

    姬远玄三人微微一震,眼中都闪过惊愕骇异之色,想不到他竟然以一已之力对抗土族三大顶尖高手!乌丝兰玛的魂魄被四人真气这般对峙、烧炼,急剧摇曳如风烛,变幻万千,惨叫不绝。

    西王母淡淡道:“拓拔太子,既然问无愧以,双何必袒护波母,难道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么?”

    适才见她神色凝肃冰冷,一言未发,众人都猜不出她立场为何,听此言语,才知她竟也对拓拔野起了疑心,更是喧哗四起。

    拓拔野此时已将一切置之度外,摇了摇头,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是不是帝鸿,诸位扪心自问,立知答案,但自小双亲俱亡,确实不知自己是否公孙青阳,只要有一分地可能,便绝不能让母亲受半点折磨。”

    众人汹汹怒斥,几已认定他必是帝鸿无疑,烈炎等与他交好的豪雄虽仍有些将信将疑,却对他此举也暗暗有些不以为然。波母杀人放蛊为孽颇重,即便不是为了质问真相,这般烧炼其神,也不为过。汁玄青怔怔地望着他,眼圈突红,泪水悠然滑落,格格大笑道:“人生苦苦黄连,世事渺如青烟。不管你是不是帝鸿,不管你这句话是真是假,听了这些,我死也心甘啦!”

    突然扬起手掌,重重地拍在自己天灵盖上,光流炸舞,红白飞溅。拓拔野大惊,奋力震开炼神鼎,急冲相救,却已不及。

    她身子一晃,软绵绵的倚在混金铁栅上,眼睛半闭,嘴角含笑,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喜悦的安详。

    人影晃动,声如鼎沸,拓拔野握着她的脉息全无的手腕。说不清是惊愕、震骇、懊悔、还是难过。

    刚烈偏执如她,既甘心为自己而死,其意不言而喻,但她真地便是自己地母亲么?抑或被水圣女等人所骗。才将自己认作了公孙青阳?

    而那帝满究竟是谁?她又为何一口咬定帝鸿便是自己?鬼军将她与吴回囚禁此处,是早已计划周祥,请君入瓮呢,还是误打误撞,另有奸谋?

    越来越多的疑问潮水似的涌入脑海,而她的魂魄已散,已无法回答,自然也无法瑞与乌丝兰玛地元神交相印证了。他地身世,是否也将因此成为一个永远封存的秘密呢?

    混乱中,又听见姬远玄朗声道:“二弟,祝神上,火正仙既被鬼军所擒,想必也当见过帝鸿,现在波母忆死,惟有取火正仙的元炼化对映了。”

    祝融脸色微变,吴回虽然狠辣无情,罪孽深重,却终究是自己胞弟,不忍目睹他如此剧烈,迟疑片刻,方徐徐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姬远玄道:“得罪了!”将青铜鼎往吴回头上一罩,碧光怒放,吴回眼白翻动,登时瘫倒在地,魂魄已被收入其中。

    武罗仙子道:‘赤霞姐姐。借你流霞镜一用’

    赤霞仙子已明其意,当下高举神镜,默念法诀,姹紫嫣红的光滚滚飞舞,斜照入炼神鼎中。与姬远玄,应龙三人的真气交相作用,浮涌起两团幻丽多端的七彩晕。生活是乌丝兰玛与吴加在的魂魄映景。

    姬远玄蓦地将神鼎朝上一托,喝道:“帝鸿真身是谁,快快道来!”绚光爆舞,那两团光晕陡然如水波晃荡,急剧摇曳,过不片刻,渐渐出现两个相同的景象,当空映对。

    众人齐声低呼,只见那两团纪景之中,折雾翻腾,一个巨大的无头怪物徐徐放置,浑圆,如球地身躯忽而血红,忽而明黄,四只肉翼缓缓平张,六只彤红的触足时而收缩,时而盘蜷,带动肚腹有节奏地鼓动。当是那听闻已久的帝鸿兽身。

    四周洞壁环绕,站着数百名大汉,身着白、黑、赤、黄、青五色衣裳,昂然傲立,动也不动。

    一个彩衣霞带的女子翩然立在帝鸿身边,满头黑发盘结,在耳边梳了数十根细辫,腰间别着一管巴乌,细眼弯弯,似嗔似笑,正是南荒妖女淳于昱。乌丝兰玛则和一个眉清目秀的紫衣男子站在右侧,笑吟吟的看着浑身鲜血、躺卧行地地地烈碧光晟。

    帝鸿六只彤红色的角角突然飞卷而起,将烈碧光晟紧紧缠住,巨躯一鼓,红光大涨,塞入肚腹开裂的大缝之中,烈碧光晟伸臂挣扎惨叫,脸上满是恐惧哀求的神色。

    过不片刻,帝鸿巨躯又是一鼓,六条工色地触手猛地抛扬,将他高高地抛了出来,肚膛已经被破开,腹内排外如皮囊,周身苍白十瘪,籁籁鼓动,瞪着眼,张着口,业已气绝,却仿佛仍在惊怖狂呼一般。

    洞中众人唱听不见他地呼喊,但瞧此惨状,无不大骇。烈炎等火族群雄更是惊怒交集,烈碧光晟虽是火族叛酋,但终究曾担任大长老数十年,功勋旧著,被这外族妖魔如此生吞活吃,吸尽真元,实在本族这寄耻大辱。

    炼神鼎绚光流舞,幻景荡漾,只见那帝鸿震动大笑,圆球似的庞大身躯陡然鼓胀,又蓦地收缩,渐渐化为人形,旋转飘荡在地。遍体光芒闪耀,衣袂猎猎。转过身,英姿挺拔,俊秀绝伦,赫然正是拓拔野!

    众人登时如炸锅鼎沸,纷纷朝拓拔野望来,拓拔野惊讶这意一闪即过,旋即恍然,这些妖魔既有晏卿离相助,想要化作任何人的不是易如反常,又是悲怒又是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

    群雄惊怒愤恨,叫道:“拓拔小子,你笑什么?现在你还有什么事狡赖!”“铁证如山,还不快快跪下受死!”刀光晃动,神兵眩目,他团力围在中央。

    “陛下,王母!”纤纤心下大急,朝白帝,西王母盈盈行礼,大声道:“假亦真来真亦假,晏青丘既然能作我的模样,连九姑也辨别不出。又为何不能将帝鸿化作拓拔太子,掩人耳目?鬼国最喜欢挑拨离间,坐收渔利,倘若单凭吴回所见所闻。就断定拓拔太子是帝鸿,岂不正中了妖孽地下怀!”

    天吴笑道:“西陵公主眷念旧情,到了这般境地,还对拓拔小子如此偏袒,我们真真无话可说了,所幸白帝、王母德高望重,素以公正闻达天下,自不会因私废公,包庇妖孽。”

    水族众人轰然附应。

    白帝虽对拓拔野颇具好感,不相信他会是帝鸿,然而眼下证据确凿。如无十分把握,实难为其开脱;但若置身事外,各族势必刀兵相向,血流成河,更非其所愿。一时大感为难,沉吟不决。

    西王母也不应答,淡淡道:“昆仑东海,相隔数万里,彼此岂知端底?炎帝、黄帝与他情同手足。对他自当颇为了解,不知有何高见?”

    烈炎斩钉截铁道:“三弟若是帝鸿,烈某愿以颈上头颅相谢!”

    姬远玄略一迟疑,沉声道:“陛下,王母,列位帝神女侯,拓拔太子是我结义兄弟,我何尝不希望他只是被人构陷?但无论水圣女也罢,波母也罢以,火正仙也罢。都众口一词,浑然契合,前后又有‘天婴珠’‘炼神鼎’交相印证,实难辩驳,若说是他人乔化,又岂能叫天下人信服?”

    四周哗然,拓拔野才知他竟也怀疑自己的身份,惊讶之余,更觉得失望难过,水族群雄2则哄然附应。

    纤纤道:“黄帝陛下,烈碧光晟被鸿掳走之时,拓拔太子正为了救我,与广成子在天帝峰上大战,又岂能分身两地,吞吸烈碧光晟的赤火真元!”

    姬远玄道:‘公主明鉴,这正是我疑虑之处。当日你我逃脱弇兹追杀,藏身天帝峰时,正是火族大军决战大峡谷之际,天帝山与大峡谷相距甚远,又是大荒禁苑,帝鸿为何偏偏舍近求远,将烈犄光晟掳掠到鹫集峰?更巧的是,我言下山搬取救兵,三弟就突然从天而降,与公主相逢,接着广成子又立时杀到。”

    纤纤脸色雪白,蹙眉道:’陛下之意,便是认定拓拔太子即帝鸿,早料到孤家藏身天帝峰,是以吞吸了烈碧光晟的真元后,又立即赶来,假意救我的性命了!“

    姬远玄叹道:“我未亲眼所见,岂敢妄断?只是听公主所述,觉得此事巧合之处太多,于情于理不合。那日尸鹫盘旋峰顶,我便我担心行踪曝露,才冒险下山求援,三弟来得不早不晚,偏偏在我走之后,广成子到达之前,时机如此之巧,实在有些奇怪……”

    若换了从前,拓拔野早已舌绽莲花,辩战群雄,查出美学家鸿真相,但今夜历经变故,眼看着连自己地结义兄弟得都变得如此陌生,更是心灰意冷,越听越是难爱,忽然又想起那夜昆仑山上,雨师妾对他说的话来。

    “小傻蛋,你的心地也太善良,终有一日要吃大亏呢!这个姬远玄可不同于蚩尤,你将他当作兄弟至交,他却未必,前几轮比试,他之前所以韬光养晦,一来是为了不吸引众人注意,让这傻小子成为众矢之的;二来是迷惑你,倘若与你交手,便可以像适才对姬修澜那样,突施辣手,打你个措手不及。”心底陡然大震,寒意遍体。

    当是时,只听流沙仙子格格一笑,道:“黄帝陛下这话可有些奇怪啦,拓拔太子若真是帝鸿,既已发现二位行踪,为何要放你离开,搬取救兵?又为何与西际公主藏身在冰洞之内,却让晏青丘冒着被拆穿的危险,乔化为她,随你返回昆仑?换了是我,要么将你们一齐杀了,一了百了、要么将你杀了,让晏青丘将某人乔化作你,掌控土族朝政,岂不更佳?”

    众人一凛,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武罗仙子摇头道为:“鬼国妖孽勾结弇兹,掳夺西陵公主,一则是为了激化水伯与金族的矛盾、二则是为了挟为人质,控制白帝,何必要将公主杀了、此外,晏青丘变化术虽通神彻鬼,但要想与我们土族臣民朝夕相处,不露半点破绽,又焉有可能?”

    流沙仙子笑道:“哎哟,仙子莫非是帝鸿肚里的蛔虫么?对他的心思揣摩的这般透彻,一则二则,好生叫人佩服。不过仙子的后半句话可就不对啦,晏青丘化作西陵公主,连白帝,西王母也没辨出真假来。你是说白帝、西王母的眼力大大不如你们么?”

    龙族、蛇族群雄哄然大笑。土族将士大怒,脸色俱变。

    武罗仙子双颊一阵晕红,妙目中闪过愠恼之色,淡淡道为:“洛仙子非要强词夺理,我也无话可说。”

    有人阴阳怪乴地叫道:“小妖女,你在皮母地丘中待了那么多年,连蛊毒之术都是从公孙母子那里学地,自然帮拓拔小子说话了!我看你父沆碆一气,多半都是鬼国妖孽……”

    话音未落,突然嘶声惨叫,满地打滚,显是已经中了洛姬雅剧毒。

    众人大哗,纷纷如潮水般围涌而上,叫道:“他***乌龟王八,小妖女动真格了,弟兄们和她拼了!”杀光帝鸿妖党,把拓拔小子的头颅割了舀酒喝!”

    龙族、苗族,蛇族群雄大怒,纷纷反唇相讥,拔刀相向,有些甚至开始动手推搡,叮当互砍起来,眼见混战一触即发。

第八章 大荒神帝(1)(2)(3)

    喧哗声中,只听赤松子哈哈笑道:“赤某人是拓拔小子从洞庭湖底放出来的,如果他是帝鸿,那老子也只好作回僵鬼,沆瀣一气了,哪位若是不服,只管来找我比划比划便是。”双手飞舞,将当先冲来的七八个水族将士小鸡似的抛出洞口,惨呼着直落山崖。

    后方众人大凛,骚动不止。

    龙族群雄纵声欢呼,又听巫姑,巫真齐声叹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俊小子是我们的夫君呢?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只好跟着一齐往里跳啦。”骑蝶翩翩,落在拓拔野肩头。

    灵山八巫对她们重色轻兄的行径痛心已极,大呼小叫,但旋即表示,既然已是妹夫,也只好勉为其难,略表支持了。

    顷刻间,又有数百名各族英豪踏步而来,转而站到蚩尤、六候爷等人的阵营中,其中赫然便有烈火、祝融、刑天、石夷,蓐收等绝顶高手,他们或曾为拓拔野所救,或曾与他并肩作战,结下生死之谊,此时虽不发一言,却以行动坚定地表明立场。

    拓拔野心中大暖,热泪险些涌上眼眶。只要自己的亲朋至友交对自己不离不弃,就算当真被天下人误解,又有何妨?一念及此今夜所有的困惑、挫折全都变得无关紧要了,被众人怀疑的憋屈苦闷也仿佛消散了大半。

    忽然之间,又想起羽卓丞所说的话来:“济世的方法休止千万种,可是你选择的却是最为困难的道路,若果真想要重建自由邦,飞库手打将来你所遇到的之今日,不知要强上多少百倍。倘若不是坚心忍性,百折不挠,你还是快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在这岛上结网打鱼。过一辈子罢了。”

    脸上更是一阵滚烫如烧,又是悲喜交加的羞惭,自己既已下定决心安邦济世,又岂能因这一点小小挫折便沮丧退缩?正因世间不完美,所以更需坚守本心,百折不挠,竭尽所能地去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否则不仅愧对神农,愧对羽青旁,更加愧对为了他成就大业而自甘离去的雨师妾。

    龙女那张温柔娇媚地笑靥,热血如沸,精神陡然大振,蓦地高声道“各位听我说!”

    声如雷霆,震得众人心头一凛,洞内登时安静下来。

    洞窟内火光纷摇,映照着每个人的脸,神色各异。

    拓拔野目光徐徐移扫而过,心潮汹涌,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自小父母双亡,流浪大荒,那时的梦想不过是顿顿有肥鸡可吃,飞库网站天天有安稳觉可睡。直到那年在南际山顶遇见神帝。他临终之际,犹念念不忘蜃楼城百姓,我才突然感到自己何其卑微渺小。

    “所以在那古流屿上,我才会向羽青帝地元神立誓,定要打败烛老妖,重建蜃楼城,还复大荒和平。我要让天下的百姓顿顿有肥鸡可吃,天天有安稳觉可睡;我要让四海之内,处处都是蜃楼城……”

    有人冷笑截口道:“大荒五族分立,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是神帝也无权让四海归一。你道你是谁?竟想让大荒全部变作那乱臣贼子聚集之地!”洞内一阵哄然,纷纷附各。

    拓拔野微微一笑,朗声道:“我或许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我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要做什么。盘古以后,九州分裂,十二四战乱不休,伏羲女娲一统四涨,改元太极,将十二国杂错融合,重新划分为金木水火土五族,天下太平。

    “可惜时日未长,好不容易有了两百年的好光景,两帝先后化羽蛇族八长老之治不得人心,四海暗流涌动,烽烟迭起,大荒又陷分裂之中。此后一千年,少有和平安乐的日子,老百姓犹如生活在极渊、火山之中。

    “大荒元年,五族合心,会盟比剑,共推神帝为大荒首领,这才断断续续又有了几百年太平安稳地日子,然而自神农氏登仙化羽,各族内讧不断,灾祸,战火交迭并起,到处都是手足相残的惨烈景象……”

    言者无意,闻者有心,听到“手足相残”四字,姬远玄脸色登时微微一高精尖,拓拔野浑然不觉,又道:“天下合,则百姓宁;天下裂,飞库整理则百姓苦,火族南北全歼,内战达两年之多,原本富饶繁荣的南荒,竟变得荒芜人烟,白骨遍地,多少百姓痛失至亲,骨肉分离!难道列位还想让这等惨祸延绵各族,大荒永无安宁之日么?”

    火族群豪心有戚戚,想起这两年光景,有名更是有如块垒郁结。

    有人厉声道:“拓拔小子少废话!我们今日五帝会盟,原本就是想要推选神帝,要你这帝鸿妖魔惺惺作态什么?只要将你杀了,大荒自然就恢复太平。”说话之人长发如银,魁伟凶恶,正是水族石者城主孟极。

    此人乃水族新近崛起的仙级高手,作战极是剽勇无畏,在族内极其人望。一言既出,周围顿时又是一片如沸的呼喊呼附应。

    龙族群雄大怒,纷纷骂道:“杀你奶奶个紫菜鱼皮!”正要操刀冲上,却不见人影一晃,“嘭嘭”连声,水族群雄浪潮般分涌开来,惊呼不绝。

    定晴再看时,飞库整理拓拔野身形一,已掠回原地,将孟极随手抛在脚下,扬眉道:“海阔知龙力,日久见人心,我是不是帝鸿,将来自有公论,飞库手打岂容宵小毁谤!飞库网站拓拔野既已到此,自当责无旁货,夺神帝之位,开万世之太平,双焉然因为奸人挑拨,便息事宁人,临阵退缩?”

    众人瞻前目睹他从天而降,以一道太极鱼似的弧形刀光将僵持不下的蚩尤、天关瞬间劈开,已倍感震憾;此时再看他迅如急电,不等天吴反应阻挡,便如入无人之境,将孟极一招制服,更是无不变色。

    纤纤嘴角忍不诠泛起一丝微笑,松了口气。他口若悬河。神采夺人,比起先前那迷惘困顿的模样,已是叛若两人,显然已解开心魔恢复本我。无需再担心了。

    眼角转处,瞥见兀自闭目盘坐的缚南仙,心中一酸,她既已不是拓拔的生母,这三个月中所以生之事自然都当不得真了。虽然早知什么洞房花烛,什么父母这命,都不过是镜花水月梦一场,但临到梦醒,仍不免刺疼如针扎。

    拓拔野高声道为:“各位既知今日是五帝会盟,为何口口声声说想要天下太平,却又不问青红皂白,一再挑衅?一旦龙、苗、蛇三族真与大荒开战,生灵涂炭,便是列位所愿么?便真是天下百姓所愿么?”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嘈声渐止。

    且不说东海连番恶战之后,龙族舰队渐占上风,大荒罕有可匹敌之水师;单论蛇、苗两族。一个是太古王族之后,千余年来流亡历难,好不容易有了翻身之机,必定拼死相搏;一个是吞沙砺石地亡命凶囚,凶悍剽勇,以一敌百,对蚩尤更是死心塌地,要想打败他们,绝非易事。

    更何况五族之中,赤松子等游侠高手和他私交甚笃;烈炎亦不肯割舍情谊,与之对立死战;金族西陵公主又和他们藕断丝连,变数极大;木族眼下更是群雄无首,方向未明……人心不齐,何以言战?

    白帝徐徐道:“拓拔太子说得不错,大荒元年,五帝初次会盟比剑,便是想以此推选天下之主,减免无谓的战争伤亡,今夜正是五帝会盟之时飞库网站,更不该贸然分裂,轻言战事。且不说拓拔太子是否帝鸿尚无定论,即便他真是,只要他愿意光明正大地参选斗剑,争逐神帝之位,又有何不可?”

    众人哄然,议论纷纷。

    天吴哈哈大笑道:“五帝会盟,强者至尊;天择王者,不拘一格。要想让天下人心服口服,武学修为,自然是当天下第一。”转身对水龙琳揖礼道:“白帝此言入情入理,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呛自恃八极之身无人可敌,野心勃勃,一心想夺神帝之位,唯一提成地,正是各族以德行威望为由,齐相抵制。倘若连有帝鸿之嫌的拓拔野都能公然参选,他又有何烦忧?

    水龙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无论是谁,只要他能斗剑登顶,我自当奉了为神旁。”

    姬远玄稍一沉吟,道:“神帝是大荒天子,原当由德高望重者任之,依我看来,当今最为合适地人选当是白帝陛下。但既然白帝、黑帝陛下都如此主张,寡人敢惟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顿了顿,又道:“只是龙族先前已由科大侠代表出战,败给了水伯,现在拓拔龙神又当以何身份出战?此外,青帝登仙化发展方向,木族又打算推选谁为新帝?”

    拓拔野心中一沉,他既改呼“拓拔龙神”,表明已不再将自己视为兄弟,而是当作了敌人,难过之余,却又隐隐觉得一种说不出地轻松感,难以名状。

    还不等回答,晨潇等蛇族群雄已纷纷叫道:“拓拔太子是伏羲转世,自然作为蛇族帝尊,参加五养帝地盟。”

    水族、土族群雄哗然相驳,都说蛇族被灭一千六百年,早已不成为国,后裔夷蛮更是下等贱民、乌合之众,岂能与五族平起平坐?既是五帝会盟,顾名思义,自当由金木水火土五族帝尊争夺大荒神帝云云。

    流沙仙子秀眉一扬,格格笑道:“当年神农以剑会盟,夺取天子之位时,也是荒外之身,不属于五族之内,凭什么拓拔小子今日就不行?拓拔小子,别理他们,谁要是不服你,只管大卸八块,丢到崖下喂尸鹫去。”

    被她这般一说,众人顿觉得理屈,一时间也不出该如何反驳。反倒是木族群雄低声议论,半晌也找不出合适人选。

    短短几个月间,灵感仰、雷破天、句芒三大绝顶高手相继归天,东荒实力大损,除了那疯疯癫癫的夸父,再也找不出能与各族旁神抗衡地人物。但些去古田数万里,一夜之间,又哪来得及将那疯猴子如来?权衡再三,只得宣布暂不参加些次五帝会盟。

    等到计划已定。已是子时。蚩尤早等得不耐,踏步而出,喝道:“天吴老贼,你我之战还没有打完。快滚出来重新来过?”

    西王母摇了摇头,淡淡道:“苗帝陛下,按照历届五帝半剑的规矩。由一族代表率先挑战各族,若无人能将他击败,他自然登位神旁;飞库手打但若有人打败了他,则胜者需重新开始一轮斗剑,迎战各族代表。如此循环,最终打遍各族而不败者,方能夺魁。,你与水伯之战相持不下,算是平分秋色,但他挑战在先,你既然未能将他击败,但算他过头了。”

    水族众人齐声欢呼。

    蚩尤大怒,喝道:“他***紫菜鱼皮,这算什么规矩?我和他之间仇深似海,只有谁生谁死,岂有不会胜负!”斜握苗刀。大步朝天吴冲去,群雄生怕殃及池鱼,纷纷避退开来。

    拓拔野一把按住他肩头,道:“鱿鱼,无规矩不成方圆。让我来走到洞窟中央,朗声道:“大荒蛇帝拓拔野,领教水伯神功。”

    天吴十指曲伸,格格脆响嘿然传音道:“苗帝陛下放心,我还等着你交出‘三天之心法’,永世为妈呢。待我打败你地好兄弟,自会与你另行邀战。

    收成强敛怒火,沉声道:“乌贼小心,别被这老贼手掌抓中。”恨恨的瞪了天吴一眼,退回阵中。

    他虽然桀骜无畏,却并非徒负蛮勇之力的匹夫。心底雪亮,先前与天吴的这番交手,表面上与他斗得难解难分,实际上却是自己稍处被动。盖因他虽已筑就八极之基,却不象天吴那般可用双手直接吸人真气,只能引诱对方攻击自己八大要穴,而后瞬间形成八极气旋,吞吸对方真元。

    拓拔野五行真气固然强,但只要稍有不慎,被天吴双手气旋抓中,势必真气急泻,救之不得;而以天吴眼下的修为,即便吃他一刀半掌,也示必有什么大碍。

    人潮分涌,朝四壁退去。周围火光摇曳,映照在拓拔野身上,脸如温玉,青衣鼓舞,更显英姿俊秀,各族女子呼吸俱是一室,芳心大跳,不自觉地暗暗为他祈祷。

    天吴八头齐转,目光灼灼盯视着拓拔野,似笑非笑道:“当日蜃楼城中,拓拔太子挟持犬子,保全性命;北海平丘,靠着解印鲲鱼,侥幸逃脱中,今日不知又想如何自保?”

    拓拔野在北海与他苦战良久,险死还生,知其凶威更胜烛龙,这半年多来,自己虽然突飞猛进,但他亦非原地踏步,也不知吸敛了多少无休真元。既能将石夷,科汗淮等武学天才接连击败,又能与蚩尤八极互吸,两两僵持中,足见其“八极**”之空前强猛。

    要想将他击败,惟有利用其急剧膨胀的狂妄心理,攻其不备,险中求胜。思绪飞转,霎时间主意已定,施施然负手而立,扬眉笑道:飞库网站“水伯可真会说笑。当日在蟠桃会上,我不发一招便将双头老怪反震而死,你水准比我还要不济,若还你半招,岂不是叫天下英雄笑话?你只管出手,我若动上一动,便算是输了,要杀要剐,悉从尊便。”

    群雄哄然大哗。以水伯当下真气,就算是神农重生,也未必敢发此狂言,这小子莫非是疯了么?

    天吴大怒,纵声笑道:“臭小子找死!”周身绚光爆舞,“轰轰”狂震,洞壁迸炸,万千道霓彩气浪冲天怒施,拔拔野气血乱涌,衣裳倒卷,如被狂飙扑面卷溺,若非早有所备,势必拔地翻飞。

    身侧光影给叠,惊呼如潮,乱成一片,接着四周陡然一亮,狂风呼啸,上雪滚滚,渐渐露出万里夜空,澄碧如洗。霎时间,偌大的洞窟顶穹和四壁竟然都他震碎飞炸,夷为平地!

    漫天尸鹫惊繴盘旋,乱石滚滚,划过半空,如雨似地飞撞在崖壁、冰川上,朝下抛弹急坠,雪崩滚滚,回声如雷。

    众人或躺卧崖边,或骑鸟盘旋,固若金汤,当下五族群友中虽有三十余人足可将其击碎,然而要象这般手足不抬,单以护体真气瞬间震碎,估计也只有白帝,石夷勉强可以做到。

    但见涡旋如巨柱,滚滚擎天,绚丽刺目,天吴悬空倒浮,八道真气绕体团团飞转,双手化爪,距离拓拔野头顶不过数寸之距,蓄势待发。

    受其真气所激,拓拔野衣裳猎猎,护体气,罩急剧晃抖,双托运了依旧负于背后,磐石似地一动不动,神色自若,哈哈大笑道:“堂堂朝阳水伯。竟然胆小若此!我说过绝不会躲避还击,自然言出必践,你当我像你那般反复无常,厚颜无耻么……”

    话音未落,天吴怒极狂笑,双手陡然一沉,气旋怒转,闪电似的压在他的天灵盖上,“嘭!”众人惊呼声中,光流飞甩,拓拔野身子飞剧震陀螺似地急速飞旋,丹田内的五彩真气滚滚不绝地站出泥丸宫。

    蚩尤大凛,吼道:“乌贼!”待要冲上前相助,却听拓拔野喝道:“物我合一,神游天外,随风花信,遍处可栽……”泥丸宫怒放出一团霞光,势如闪电,破入天吴气旋,直没其玄窍。

    天吴周身陡然一震,八头齐齐僵住,满脸尽是惊骇悔怒的古怪神色,突然纵声生吼,冲天飞旋,一掌往自己左耳后地小头打去,“嘭!”血肉飞溅,那颗小头颅登时粉碎。

    群雄大哗,隐隐可见一道绚光在天吴颅骨内飞窜缭绕,钻入其右耳后地小头中,天吴嘶声怒啸,想也不想,又是一掌横扫,将自己的右耳后的头颅生生击碎!

    刹那之间,了犹如失心发狂一般,怒吼不绝,双掌风雷激舞,左右开弓,竟将自己四颗小头接边打爆。忽然又是一声怪叫,右掌朝着自己的天灵盖急拍而下,飞库手打“砰”地一声闷响光流炸舞,被他左手挡住,既而周身飞旋,左右双掌猛烈互搏,景象诡异已极。

    众人瞠目结舌,莫名所以。

    眼见拓拔野落立原地,石人似地纺丝不动,就连双眼也一眨不眨,白帝、应龙等人心中一凛,霍然醒悟,齐声道:“种神**!”

    原来拓拔野料定天吴凯觎他体内地五行真气,必想借机吞为已用,是以故意不避不挡,诱其施展“八极**”而后急旋定海珠,顺着天吴八极气旋的强大吸力,突然使出“种神诀”,元神脱窍,附入其体。

    “种神心诀”与普通的“元神寄体**”相比,最为高妙之处,是可将自己元神生根似地牢牢种入他丹田之中,而不会和寄体有半点的相克或排斥,天吴练就八极之身后,丹田恰恰又成了八极转换的枢纽,元神种存其内,更可肆意穿插转换于八极之间,乃至冲入其八个头颅的泥丸宫中。

    只是拓拔野初学“种神诀”,转换之间尚不够纯熟,直到附入天吴第五个头颅时,才得以控制其半边身体,天吴惊怒骇惧之下,为了击灭拓拔野元神,不惜自残其躯,故而才有了方才这左右互搏地奇怪一幕。

    众人仰头观望,又惊又佩,想不到拓拔野果真一动不动,便将水伯逗得如此狼狈,龙族,蛇族群雄更是大喜过望中,纷纷啸吼长呼。

    天吴越转越快,左右双手眼花缭乱地对拆格挡,想要将拓拔野的元神逼出,奈何其元神深植如附骨之蛆,又不时在八极之间穿梭转换,变化莫测,无计可施,心中惊欲爆,喝道:“臭小子,你说若还上半招,便算是你败了,现在已经两百多招,还不认输?”

    他上额的小头传出拓拔野地声音,哈哈大笑道:“我说的是‘我若动上一动,便算是输了’,现在‘我’明明还站在下方,一动未动,你自己要打自己,与我何干?”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又转由脑后的小并没有发。”

    天吴喝道:“我倒要瞧瞧你究竟动不动!”蓦地翻身急冲而下,左手鼓起一道炽烈的光刀,朝着拓拔野肉身轰然猛劈。

    众人惊呼方起,“嘭嘭”连震,空中彩晕荡漾,天吴右臂亦冲出一道绚光气刀,狂飙横扫。将左手光刀一一化解开来。激斗中,飞库网站他右脚猛然朝上翻转扫踢,狠狠踹中自己下颌。“哇”地一声,连翻了六七个筋斗。几颗牙齿连着鲜血一起狂喷而出。

    那情景见所未见,诡异滑稽,群雄哄然大笑,就连白帝、西王母等人亦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这大荒至为严肃重要地比剑大会瞬间成了一场闹剧。

    天一哄而散何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过这等奇耻大辱?饶是他隐忍深狡亦再难按捺,当下震天哆嗦,绚光炸舞,化作那八头巨虎,弓身甩尾,雷霆万钧,朝着拓拔野肉身急冲而下。

    “呼”背脊上的那道青黄绒毛突然喷涌起青碧火焰。熊熊蔓延,将那八条五彩斑斓的虎尾一起烧着,遥遥望去,象是八条火龙腾舞飞扬。声势惊人。

    狂风裂舞,漫天火星激射,众人呼吸一窒,热浪扑面,相隔尚有个人,已如被烈火熊熊焚烧,灼痛刺骨,心下大骇,纷纷奔退开来。

    火族群雄更是耸然动容,惊愕无已,以天吴水属之峰,竟能修炼出如此强霸的火属真气,实是匪夷所思。

    念头未已,天吴突然狂嘶痛吼,虎身猛一勾蜷,“嘭嘭”连声,翻身急转,火球似地冲天怒射,划过一道绚丽无比的弧形火流,远远地撞向对面地冰峰,“轰!”天摇地动,雪流崩塌,冲起蒙蒙雪雾,半晌再也没有声息。

    众人愕然,盘旋遥望,水族群雄接连大叫道:“神上!神上!”眼见杳无应答,纷纷骑鸟急冲而去。

    几在同时,拓拔野身躯忽然微微一动,睁开双眼,扬眉笑道:“鱿鱼,对不住了。天吴老贼经脉已断,你要与他决战,只怕要再等上十天半月了。”

    群雄哄然,震骇无比。

    朝阳水伯修成八极**后,接连击败金神,断浪刀等顶尖高手,已被各族视为超越烛龙地第一大敌,岂料这凶狂不可一世的魔头遇见拓拔野,飞库整理竟象成了泥捏纸糊,被他一动不动便打得落花流水,大败亏输!

    但天吴方才为何浑身着火,又为何突然经脉俱断,众人却始终不得其解,惟有蚩尤、白帝等寥寥几人猜出其中端倪,暗地里为拓拔野捏了一把冷汗。

    天吴虽修成八极**,受体质所限,吞纳来地五行真气却仅能“消化”十之一二。尤其土、火两属真气,所能吸纳者更是少之又少,余者惟有暂时贮藏在气海与奇经八脉之中,慢慢逸散。

    拓拔野寄身其内,眼见无法完全控制他的肢体,强攻不得,索性改弦易辙,先以“潮汐流诀”改其经脉,再以“三天子心法”转换八极,令他真气瞬间贫乱;再依照五行生克之法,顺向激生强猛无比地火属真气,以火生土,以土克水。

    三管齐下,果然大奏其效,顷刻章摧枯拉朽,将天吴奇经八脉尽数重创,一击得手,拓拔野又立即从其丹田冲回自己肉身。

    龙族、蛇族群豪大喜欢呼,纷纷叫道:“拓拔神帝,天下第一!”

    拓拔野微笑摇头,示意众人安静,寒风吹来,背后一阵飕飕凉意,冷汗尽出,微觉后怕。

    从他附体天吴,到震断其经脉,不过短短半柱香的工夫,看似一气呵成,轻松讨巧,实乃凶险无比的生死豪赌。

    高手相急,最忌讳元神离体、寄体,稍有不慎,立有魂飞湮灭之虞,青帝所创地“种神诀”虽然神秒无穷,但倘若天吴先前未起贪食,不以气旋吞吸真气,而是全力猛击其天灵盖,拓拔野势必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此外,拓拔野虽已附入水伯体内,若非天吴恰巧八极贯通,又有八个脑袋可供他不断地穿插转换,只怕说什么早已被天吴逼震而出。

    又或者,“潮汐流”、“五行谱”、“三天子心法”等神功绝学,拓拔野缺一不会,无法在瞬间改变天吴经脉,令其真气猛烈相克,经脉尽断,自身肉躯势必被水伯击得粉碎,从此化作孤魂野鬼。

    这一场大战虽历时最短,却是他平生最惊心动魄、凶险紧张的一张恶战,斗智斗力,倾尽所学,失之毫厘,结局将完全两异。

    白帝飘然而出,微笑道:“拓拔太子智能双全,博广精深。果有神帝之风,寡人无德无能,略通音乐,久闻太子音律无双。借此良机,讨教一二,如何?”

    众人哄然,蚩尤心中更是一凛,白招拒寓武于乐,深不可测,通天河畔,以一曲陶埚大战黑旁骨笛,犹历历在耳。名曰比乐,实乃比试真气。乌贼真气纵强,终究差了两百年的修为,孰胜孰负,实难预料。

    拓拔野揖礼微笑道:“拓拔乡野之音。贻笑大方。陛下肯矛指点,求之不得。”取出珊瑚笛,横置于唇,悠扬吹将起来。

    斯时山顶如削,众人环立,碧虚万里无云,明月如洗,四周雪岭连绵,冰峰参差,雾带迤俪缭绕。狂风吹来,衣裳猎猎起舞,直欲乘风归去。听着那笛声清越,尘心尽涤,更有如此登临仙界,心醉神迷。

    白帝微微一笑,低首盘坐,双手捧埙,曲声苍凉悲阔,如秋风骤起,千山雁啼,又似万里荒草,摇曳黄昏,将笛声渐渐压过。

    山雾弥合,似乎随着埙曲徐徐扩散,群雄心中一阵莫名的惆怅与悲凉,就连空中清亮的月华也象是突然变得黯淡起来。

    笛声似乎被那埙声所带,渐转苍都,回旋跌宕,但又隐隐蕴藏着一种说不出的悲怒痛楚,过不片刻,又突转急促,高越入云,仿佛天河崩泄,地火喷薄。

    众人心中一震,呼吸如窒,仿佛看见江海残帆断桅,尸首漂浮;仿佛看见寒荒洪水咆哮,万里淹没;仿佛看见赤火山,岩浆冲天喷薄;仿佛看见兽骑驰骋,百姓流离失所……仿佛看见这些年来,所以剧烈悲壮的战乱景象。

    埙声越转低沉,苍凉刻骨,和那激越笛声一高一低,齐头并进,一个仿佛大地黄河奔流,一个像是空中云彩翻腾,交相掩映,时明时暗。

    群雄心驰神荡,听着那损声,仿佛看见长河落日,万山明月,胸摩郁堵的悲怒之意又渐渐转为苍茫空廖,渐渐那远离了那肃杀喧嚣的战场,直想退卧山间松下,漱泉枕石,再不管那世间尘事了。

    晏紫苏紧紧握住蚩尤地手,无端端的想起母亲,泪水忍不住又倏然涌出,指尖不自觉地嵌入他的掌肉,沁出道道血丝。在这世上,她只剩下他这么一个亲人了,什么苍生疾苦,什么五帝会盟,全都无关紧要,她只想永远和他这么相依相伴,白头到老。

    蚩尤掌心微疼,下意识地反握住她地手,双眼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心中忐忑,暗暗为拓拔野担忧。他不能音律,真气极强,意志又坚定卓绝,是山顶群雄之中,不受乐曲影响的少数几人之一。

    但听那笛声,陶人困马乏交替显藏,胶着不下,再看众人神色变幻,忽喜忽悲,也能猜出两人棋逢对手,正斗得难分难解。

    大风鼓舞,拓拔野青衣猎猎,飘飘欲仙,折帝素冠银带,巍然不动,就连那三尺长须也像是被冰雪封凝。

    两一动一静,曲声一高一低,吹奏了约莫一刻来钟,笛声越来越高,激越高亢,如霞云乍破,旭日初升;坚冰消融,春江澎湃、众人精神一振,悲郁尽消,苍凉寂寥之感也被莫名的喜悦振奋所替代。

    白帝长须忽然微微一动,旋即轻拂飘舞,衣袂、长带也随之鼓舞摇曳起来,他放下陶埙,起身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拓拔太子!我输啦。”神情欢愉,殊无半点懊恼之意。

    群雄大哗,不明其中奥妙。

    拓拔野收起珊瑚笛,摇头笑道:“白帝陛下淡泊慈悲,长者之风,实乃神帝不二人选,是我输了。”

    白帝捋须微笑道“神帝乃大荒之主,单单少数派北非是不够地,寡人清心少欲,离世出尘,又如何治理天下?拓拔太子修为高绝,谦各仁厚,比起我这西山暮日,可强得太多了。更难得地是积极入世,朝气蓬勃,听太子笛曲,连我这老朽之心也为之所动,乐由心生,这一场比试寡人自是完败了。”

    众人方知适才所切磋的,不仅是真气强沛、音乐修为,更是治理天下的境界与能力,白帝主张寡欲无为,拓拔则积极进取,两相比较,白帝终于还是为其所动,自行认输。

    拓拔野脸上一烫,心中暗呼惭愧。

    他虽立志重建蜃楼城,恢复大荒和平,但生性自由散漫,始终有些摇摆不定,今夜几经变故,心灰气馁,若非关键时刻,亲朋挚友鼎力支持,又想起羽青帝和龙女地话语,只怕便已放弃了。

    望着四周喧腾如沸,神情各异的人群,又突然倍感庆幸。“凤凰历百劫,浴火死复生”,成大事者,必经种种磨砺考验。亏得这短短一夜,让他历尽春秋炎凉,才能从此动心忍性,脱胎换骨。

第九章 青衣女魃(1)(2)(3)

    眼见拓拔野一招不出,便接连击败天吴、白帝,众人大哗,惊怒者有之,叹羡者有之,骇惧者有这,不以为然者亦有之。

    有人愤愤叫道:“拓拔小子,你真心话颉使诈取巧,胜之不武,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便真刀明枪地打上一场!”四周响起一片哄然附和声。

    烈炎哈哈一笑,道:“三弟,既然有人想看你真本事,就由哥我来与你比画比画。”踏步上前,紫衣鼓舞,右臂赤光呼卷缭绕,化作一道七八丈长的弧形光刀,破空吞吐。

    群雄呼吸一窒,目眩神迷,喧哗声登时转小。

    炎帝火德之身,又得赤飙怒倾力传授,潜力深不可测,经历了两年修炼,“太乙火真斩”业已炉火纯青,黄沙岭之战中,曾以此刀大败烈碧光晟,实力绝不在刑天,祝融之下。此番邀战,自是万众瞩目。

    被那霸烈刀芒所激,拓拔野丹田真气登时如潮涌起,当日在赤炎城外,目睹赤帝以此气刀大战金猊凶兽,心中震撼无以言表,此刻亲自经历,仿佛置于狂风烈火的中心,尚未动手交锋,体内已是气血翻涌,炙热如烧。

    心里更是骇异,忖道:“二哥的赤火真气日渐强猛,假以时日,必可超过赤帝,只是刀枪无眼,太乙火真刀刚刚狠霸烈,无坚不摧,一旦使出,杀气太盛,连二哥也未必能驾御得住。”

    他与烈炎意气相投,实在不愿生死以战,误伤对方,眼角扫处,瞥见半坐于地的科汗淮,突然想起当年木族驿站之餐,他以“断浪气施斩”不点而胜鬼少爷的情景来。

    灵光一闪,与基凝气对攻。两败俱伤,倒不如聚气不发,蓄势克之!当下精神陡振,笑道:“二哥手下留情,”右臂斜举。五行真气相生相克,瞬间激爆出滚滚绚芒,如极光怒舞,冲天变幻。

    虽只是至为简单的起手式。却已气势如虹,漫天雪鹫惊飞,盘旋不敢靠近。偶有飞石被狂风卷起,被那缭绕飞转的道道光弧扫中,立妈激旋迸炸,碎如齑粉。

    众人大凛。纷纷朝后退去。

    龙族,火族群雄无不屏息凝神,惴惴忐忑,生怕两人有所误伤;反倒是水族众人不住地起哄叫好,阴阳怪气。

    火族素以气刀闻达天下,“太乙火真斩”更被誉为“天下第一气刀”。而拓拔野自创的“极光电火刀”接连击败公孙婴侯,广成子等绝枯高手,两者相争,不知孰更胜一筹?

    但见狂风鼓舞,冰雪纷扬,拓拔野、烈炎衣袂翻飞,遥遥对立,两大气刀凌空相抵,光浪激荡,漾开一圈圈绚丽无比的霞光彩环。遍地各雪姹紫嫣红,随着那光漪韵律起伏,波浪似的朝外推涌。

    烈炎踏前一步,右臂挥转,想要挥舞“太乙火真刀”回旋斜劈,拓拔野却立时朝左后退一步,“极光电火刀”依旧顶在那紫火气刀地恨尖之上,绚光滚滚,气流如山岳压顶,重逾万钧。

    烈炎右臂一沉,忍不住喝了一声采,蓦地朝后急退两步,转臂反抽,等要挥刀猛攻,拓拔野又已踏前两步,气刀陡然下旋,将其刀尖紧紧抵住。

    烈炎一怔,蓦地旋身急转,冲天掠起。

    身形方动,拓拔野亦疾旋破空,绕其飞舞。

    他方一俯身急冲,拓拔野又立即回旋冲下。

    如此彼进我进,彼退我退,如影随行,任由他如何奔突回旋,拓拔野始终与他保持**丈的距离,气刀想抵,抽拔不得。四周霓光摇荡,气流呼啸,如羊角风似的将二人团团卷在中央,相持许久,竟一合也未相交。

    众人哗然,水族群雄更是嘘声大作,叫道:“龟他奶奶地,五帝比剑,你当是羊角舞么?”

    “拓拔小子,你没胆斗剑,就赶紧滚回东海抓乌龟玩儿去吧,别搁这儿么人现眼了!”

    刑天、祝融等人却是心下大凛,且不说拓拔野后发制人,疾如鬼魅,单论他气刀之势,磅礴雄浑,叶如渊停岳峙,一招未发,便以起手式迫得烈炎攻守两难,飞库手打进退不得,其真气之强猛,放眼此刻山顶,能及人已寥寥无几!

    念头未已,漫天赤光忽敛,烈炎收起气刀,哈哈大笑:“柴火一起烟,便知晓几天三弟,真气远胜于我,不必再比啦!”

    龙族、蛇族群雄欢声雷动,拓拔野松了口气,笑道:“二哥过谦了。赤火真气名不虚传,再熬上片刻,我只怕便抵不住啦。真要动起手来,谁胜谁负,就更加难料得很了。”

    火族受他恩惠颇多,素来视作亲朋,见他胜无骄态,率直坦荡,更是好感倍增,纷纷欢呼叫道:“南荒儿郎再惟拓拔龙神马首是瞻!”

    白帝微笑道:“炎帝太乙火德,尽得赤帝真传,假以时日,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拓拔太子能不战而屈之兵,深谙神帝之道,这一战胜得无可异议。”顿了顿,高声道:“水族、火族、金族已为拓拔太子所败,其余各族英雄,还有谁想与他比试?”

    众人目光纷纷朝姬远玄望去。

    青帝新亡,各族诸帝之中,惟有蚩尤,姬远玄二人未曾与拓拔野交锋。蚩尤与拓拔野是生死之交,自不会阻其升任神帝;而太子黄帝先前既对拓拔野的帝鸿身份颇有疑忌,眼睛狭路相逢,必当全力以搏。

    姬远玄徐步而出,神色凝肃,朝着拓拔野行了一礼,沉声道:“当日叛党横行,家国将倾,若非拓拔龙神相助,势必已经准乱反正。此恩此德,飞库网站岂敢忘怀?然而大荒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再不容得妖魔猖獗,阁下鬼国身份未明,敌友难辨,姬甘又岂能因为私废公。坐视不理?”

    右手一挥,拔出钧天剑,昂然斜指。一字字道:“神帝之位,关系五族存亡,天下安危。姬某虽德薄技徽,奈何道义所驱,责无旁贷,誓以三尺铜剑,七尺之躯,卫护九州平宁。情理不能两全,望龙神见谅。”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大义凛然,群雄无不耸然动容,水族众人及一干好事者,更是鼓掌起哄,喝彩不迭。

    若今夜之前,以拓拔野淡泊无争的性子,多半借机自动退让,以证明自己清白,避免兄弟相残;但此时目睹姬远玄沉肃淡定之态,想起雨师妾所言,想起他在蟠桃会上击败兄长的情景,心底竟莫名地一阵森冷。就连他的神色话语,此刻也觉得说不出地娇造作。

    难道此人真是一个虚伪凉薄、深狡狠盗世奸雄么?否则为何以龙女之聪慧机灵,烛龙之老谋深算,都将其礼作平生大敌?

    脑海里又闪过许多从前深埋心底,不敢触及的模糊片断。从东荒密要的初次邂逅,到阳虚城中的反败为胜;又从寒荒牢狱的意外重逢,到昆仑瑶池的惊天血战;再从皮母地丘地重现大荒,到熊山地底的鬼国妖党隐隐之中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觉得太过震骇可怖,匪夷所思。

    见他怔怔地凝视着自己,一言不发,神色古怪,姬远玄眉头微微一皱,朗声道::“拓拔龙神,得罪了!”手腕一抖,钧天剑橙光怒爆,冲出七丈来远,吞吐闪耀,直指其眉心。

    拓拔野心中一凛,回过神来,正欲迎战,忽听远处有一个纵声笑道:“青帝一死,木族上下便无一能了么?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比剑夺位,居然屁也不敢放一个,可笑呀可笑!”

    转头望去,但见明月孤悬,碧天万里,西北侧雪岭连绵,两道人影正如急电似地飞掠而来。

    左侧那人青衣赤足,脸色惨白,眉目象是墨线描画;右侧老者碧衣高帽,长须飘飘,赫然正是当日害死雷神地木族大巫祝始鸩。

    众人大哗,木族群雄怒不可遏,纷纷喝道:“始鸩狗贼,纳拿来!”对此叛贼恨之入骨,顾不得各族在侧,拔刀舞剑,争先朝他猛冲而去。

    始鸩来势极快,殊无半点躲避之意,嘿然大笑:“反了你们,竟敢渎神犯上,对本族大巫祝无礼!圣女魃,还不替我教训教训这些无知狂徒?”

    左侧那青衣人左手翻舞,朝外随意一拍,“轰轰!”一团青碧色的火光吞吐爆舞,气浪如此狂飙席卷。

    奔在最前地折丹、刀枫、杜岚三人眼前一黑,哼也未及哼上一声,立即鲜血狂喷,冲天撞飞起数丈高。后方数十人被那气流掀卷,惊呼惨叫,凌空翻身飞跌,浑身窜起熊熊火焰。

    气波所及,冰飞雪炸,悬崖陡然朝下坍塌,又有数十人猝不及孩,登时朝下踏空坠落。木族群雄大骇,纷纷朝后退去。

    众人大凛,这僵鬼似的女子是谁?仅此一掌,竟然将数十名仙真级高手打得重伤跌退!

    念头未已,炎风怒卷,青鉴别方法有如魅,四周惨叫不绝,又有数十名木族权贵被冲天震飞,浑身着火。

    饶是拓拔野等人无休止气雄浑绝伦,被那气飚扫卷,亦觉炙火扑面,眉睫如焦,象是突然置身于火山烈焰之中。

    只听“嘭嘭”连声,有人惊呼道:“文长老!放下文长老!”红光,热爱,人影纷飞,那青衣人瞬间又已冲出十余丈外,随手将文熙掷于始鸩脚下,旋身立定,苍白地脸上木无表情。

    姑鸩一脚踏在文熙俊胸口,斜睨大笑道:“文长老,青帝由东方天帝所授,历来当由本族神祝拜天祭礼,选出合适之人。你瞧我今日选出的圣女魅如何?够处上青帝之位么?”

    群雄哄然,文熙俊经脉尽封,又惊又怒,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木族众人思绪遍转,也猜不出那“圣魃”究竟是何方神圣。

    眼见那青衣人来去自如,视五族英豪为无物,各族权贵亦不免心生恚怒。

    陆吾大步上前,也不理会始鸩,朝那青衣人微一揖礼,高声道:“这位朋友,今日是五帝人盟,青帝化羽,木族之中由文长老暂代其职。阁下既是森族中人,自当说谨遵其命。翦灭叛贼。岂能……”

    话音未落,白帝喝道:“小心!”那青衣人指尖一弹。“咻!”光雷激爆,如碧箭迎面怒舞。

    陆吾尽中一沉,下意识的挥扫“开明虎牙裂”,只听一声刺耳剧震,击身酥痹,一股难以想象的炙热气浪迎胸撞入,喉中腥甜狂涌,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反撞飞冲,灼痛难忍,方张口长呼。“嘭”地一声,遍体青焰喷舞,形如火人。

    众人惊呼声中,白帝大袖鼓卷,气浪澎湃,陡然将他罩住,急旋了数十圈,才将火焰勉强扑灭。

    英招、江凝、勃皇等人惊怒愤慨,喝道:“狂徒敢尔!”纷纷拔身冲起,神兵飞舞,朝那青衣人扑去。

    山顶大乱,西王母待要喝止,已然不及,只好转而叱令石夷、蓐收一齐动手,将其拿下。

    刹那之间,素光神尺,金光大铖,韶华风轮、惊神锣、银光矢……呼啸怒卷,绚光纵横,青衣人已处于金族七大顶尖高手地围攻之下。

    被气浪所激,女魃衣裳猎猎,黑发乱,微弱的身躯却如磐石巍然不动,头也不抬,左手指尖接连在外,’‘哧哧’连响,几道碧光气箭破风起火,闪电惟的与惊神锣与银光矢怒射相抵,顿时将之撞得呜呜飞旋,破空抛舞。

    几在同时,她右手化掌为刀,青光潋滟,劈出一轮眩目无比的光弧,不偏不倚地激撞在金光大铖上,蓐收虎爪剧震,一时竟拿握不住又惊又佩,赞道:“好刀法!”朝后踉跄飞退。

    那光弧飞旋怒转,余势如奔雷,又横扫在韶华风轮上,英招气血翻腾,五脏六腑都似被搅到一处,还不等聚气反攻,又是一道光弧眩目闪耀,飞库整理“当!”风轮应声脱手,反撞其胸,登时翻身喷出一大口鲜血,断线风筝似的直坠崖下,被金族飞骑抄空接住。

    电光石火之间,勃皇、长乘神已双双冲到,青衣人翩然转身,左手如兰绽叶,光浪爆涌,刺得众人睁不开眼来,只听连声震响,定睛再看时,勃皇、长乘亦已浑身着火,半凌空跌飞出十余丈远。众人惊呼未起,她又已急旋飞转,双手并握,朝着石夷虚空怒臂发,“轰!”一道赤虹似地霓丽气刀破空冲起,光浪叠爆,天摇地动,漫天红霞尽染,就连远处地冰峰雪岭也仿佛被镀上了灼灼的彤彩。

    石夷凌空翻飞,直退出六丈来远,满脸惊愕骇异,斜握神羽尺,虎口竟已被震出一线血丝。

    她的身子却只微微一晃,青衣鼓舞,又悠然静立,仿佛动也未曾动过。

    群雄呼吸窒堵,鸦雀无声,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情景。这青衣女子究竟是谁?竟以一已之力,一合之间!将金族七大神、仙高手尽皆杀败!即便是青帝重生,想来也不过如此!

    拓拔野心中惊讶更甚,此女真气磅礴如海,深不可测,虽非五德之身,却五行并融,而无线毫的相克冲突,其中又以火属真气为最。一招一式至为简单,看似木族“飞叶箭”、“吹花手”与“开谢刀”,却分明由火族地紫火神兵所化。但当今大荒,又有谁籍籍无名,却有如此霸烈强沛的火属真气?

    烈炎?祝融等人脸色齐变,也不知是惊是喜是惧是怒,想不出本族之中,何时竟出了这等人物。

    赤霞仙子翩然而出,淡淡道:“这记‘天风流火’是本族圣女宫秘传气刀,阁下既是木族中人,从何学来?”

    那青衣女魃长睫低垂,一动不动,听若罔闻,始鸩仰天打具哈哈,道:“赤霞仙子这话就说得不对啦,天下武学之道,万变不离其过,这气刀明明是我木族地‘火树银花’,任什么咬定是‘天风流火’”?

    赤霞仙子脸色一沉,流霸镜脱手破空翻旋,亮起一道绚丽无匹的刺目霞光,“轰”地喷涌炸散,化作一只巨大的七彩凤凰,朝着始鸩当头怒撞而下。

    蚩尤一震,突然想起那日赤炎城中、烈烟石从中这赤炎凤下拼死救他地情景;想起她坠入火山时含泪的微笑;想起自相识以来,她一次又一次的舍身相救;想起她冰山似的外表下所掩藏的炽热情意;想起了从前从未想起地许多事情……心中酸痛如割。热泪竟险些涌上眼眶。

    当是时,突听群雄齐声惊呼,青衣女魃陡然抬头,空洞的双眼中闪过奇异的神采,轻叱一声,右拳爆起滚滚霞光,霎时间亦化作一只赤火凤凰,尖啸怒舞。雷霆猛撞在那火凤之上。

    “轰!”

    双凤齐碎,夜空如水波炸涌,怒放出一层层霓丽缤纷地刺眼彩光。

    众人眼前一花,如被巨浪砶推,踉跄后跌。赤霞闷哼一声,红衣翻舞直如凤絮飘萍,直摔飞出数十丈外。

    蚩尤如遭电殛,失声道:“八郡主!”那神情、那气光,那手势……都与她何其相似!普天之下,除了她。还有谁能使出如此霸烈无双的赤炎炎凤?但她又何以死而得生,变作了这人不像人、鬼不似鬼地青衣女魃?

    一时间,狂喜、震骇、惊愕、苦楚……如狂潮怒涌,不及多想。拔身朝她疾冲而去。晏紫苏的脸色瞬时雪白,“八”、“魃”同音,难道这僵鬼真的是烈烟石尸身所化?四周惊呼迭起,人影纷纷,烈炎,祝融等火族群豪争相掠去。

    青衣女魃换却似乎浑无所觉,双拳回旋翻舞,赤光如狂飙横扫,化作巨大的七彩凤凰,尖啸怒舞,横冲直撞,登时将火族群雄接连撞飞,鲜血迭喷。就连烈炎、刑天、宝贵三人亦抵受不住,被迫翻身飞退。

    惟有蚩尤下伏高窜,在那炽烈狂猛地气浪之间回转穿梭,叫道:“八郡主!八郡主!连呼数声,非但没将其唤醒,反似激起了她地凶暴之性,拳风越来越加炙热猛烈,火焰冲天,光雷怒爆。

    众人大骇,慌不迭地朝后飞退,顷刻之间,山顶便化作一片熊熊火海,映得半天尽赤。

    晏紫苏又惊又急,顿足叫道:“呆子!她已经倾斜僵鬼,认不得任何人了!”便欲冲入将他拉回。

    拓拔野一把将她拽住,摇头道:“晏国主,让我来。”眼解扫处,见始鸩嘴唇翕动,念念有辞,明白那女魃必是中其尸蛊,为他所控。当下顾不得兀立一旁的姬远玄,转身朝着始鸩急掠而去。岂料身形方动,女魃青衣翻身,鬼魅似的飞旋转身,火凤光焰暴涨,朝他迎面怒撞而来。

    拓拔野五气相生相克,极光气刀呼啸出鞘,“嘭嘭”连声,绚光纷叠炸散,那赤炎火凤尖啸飞旋。

    他右臂酥麻,衣袖“呼”地窜起熊熊火焰,心下大凛,才知道仍低估了她地真气,不敢怠慢,腹内是海急旋逆转,因势随形,借着那激爆的气浪冲天飞起。

    始鸩畏其神威,抓起文熙俊朝后退去,狞笑道:“怎么?帝鸿陛下,又想杀人灭口么”?

    转身又朝木族群雄高声叫道:“当日我受句芒胁迫,不得已才与这妖魔合作。眼下青帝已死,群龙无首,焉能坐看我族衰落?大家只要推举我为青帝,任命女魃为圣女,必可击败帝鸿,还复天下太平!”

    经这翻激战,众人对拓拔野“帝鸿”身份的疑心原已有所减淡,闻听此言,顿时又是一阵大哗。

    姬远玄左手炼神鼎突然嗡嗡急震,传出乌丝兰玛凄厉愤恨的叫声:“妈鸩,你这反复无常的狗贼!原来是你盗走尸蛊,役使女魃,又将波母。吴回移回这‘鹫集峰’!你……你害得我好苦!”

    妈鸩哈哈一笑,道:“他对你们尚且这等无情,何况我们?兔死狗烹,木尽斧藏,这点儿道理我还是懂的,要想活命,只好投挑报李,以牙还牙了,嘿嘿,他既将女魃藏在这‘鹫集峰’上,我就让他自行送上门来,当着天下英雄之面现出原形,妙得紧,妙得紧哪!”

    蚩尤当日眼见这厮暗算雷神,原本便极为厌恨,此刻知他以尸蛊役强烈烟石,又诬言残害拓拔。更是怒不可遏,吼道:“滚你***紫菜鱼皮!”苗刀纵横狂扫,一道道碧光澎湃呼卷,朝他雷霆疾攻。

    始鸩不也直攫其锋,一边抓紧文熙俊当作人盾。踉跄后,一边呼喊女魃来救,狼狈万状。女魃旋身急转,火凤狂舞,将烈炎、刑天等人尽皆迫退,鬼魅似的飘忽冲去。

    她真所强猛,已臻太神之境,每一招发出,都有如火山怒爆,岩浆喷薄,周围数十丈内火浪焚卷,声威惊天动地:加之群雄投鼠忌器,不敢全力以搏,更能够缚手缚脚,是以虽然众寡悬殊,却反被她副得四下奔退。

    拓拔野思绪飞转,要想避免无谓伤亡,洗清自己不白之冤,必先抽住始鸩,既然明夺不得。惟有暗抢了!蓦一咬牙,急念“种神心诀”,头顶光芒大放,元神从泥丸宫中冲脱而出,天矫飞舞,霎时间绕过众人的神兵,气浪,闪曜心地没入始鸩丹田之中。

    始鸩周身一震,笑容陡然僵住,手指籁籁乱抖了片刻,突然提起文熙俊,左奔右突,冲出人群,直掠向拓拔野肉身帝侧:玄窍内绚光一闪,冲回他的头顶。

    拓拔野身子光芒鼓舞,双眼倏地恢复神采,笑道“阁下迷途知返,可喜可贺!”双掌飞拍,“仆仆”连声,将始鸩震得经脉俱断,烂泥里滩倒在;顺势解开文熙俊穴道,将他拉了起来。

    这几下一气呵成,看似简单,其中凶险不言而喻,所幸始鸩地真元与他相去相去太远,刹那间便为其元魄反制;女魃以又正与众人激斗,未及察觉,等到醒悟时,拓拔野业已扭转大局。

    火族群雄大喜允呼,始鸩脸色煞白,想要念诀驭蛊,却连舌尖也跳动不得,惊怒恐惧,汗水涔涔而下。

    女魃听不见指令,孤身兀立,满脸茫然,耳廓忽然一动,尖声长啸,朝着拓拔野急冲飞掠,青衣鼓郑,双掌齐舞,无数道赤艳的红光紫浪光光怒爆,破空化合成一只巨大的彤红怪鸟,碧眼凶光,银如刀,张翼狂啸……

    “大金鹏鸟!”

    蚩尤心中一沉,九黎群雄更是哗然惊呼,还不等想明那太古第一凶鸟地魂魄为何竟会与烈烟石同化一体,眼前赤浪狂卷,呼吸陡窒,那巨鸟已瞬间膨胀了数十倍,双翼合扫,宛如漫天火云滚滚崩塌!

    “轰!”夜穹习红,山摇地动。四周蓦地涌起层层叠叠刺目光浪惊呼惨叫此起彼伏,无数人影掀飞四舞,就连蚩尤,刑天,烈炎等人亦浑身着火,朝外高高飞跌。

    拓拔野下意识地将方熙俊远远推飞,丹田内真气犹如太极涡旋,轰然冲涌,奋起神力,天元逆刃银弧电舞,划过一道眩目已极的阴阳鱼线,天矫蜿蜒,迎面破入那大鹏双翼之中。

    “嘭”地一声剧震,漫天红霞炸吐,竟像被刀光瞬时劈裂。

    拓拔野金星乱舞,天旋地转,蓦地急旋定海珠,顺着那狂猛凶暴地火焰气浪飘摇跌宕,有惊无险地将巨大的冲击气波消卸开去,饶是如此,仍憋欲爆,“哇”地喷出一大口淤血。

    大鹏尖啸,赤光晃荡,突如水波般粼粼摇碎,消散无形,女魃青衣倒舞,朝后踉跄直跌了数十步,“哧”地一声轻响,眉心沁出一条红线,人皮面具登时迎见裂散,露出那苍白秀丽的脸容来。

    淡绿色的大眼睛,澄澈如春波,眉头轻蹙,薄薄的嘴唇浑无血色,冷漠之中,又带着说不出的倦怠和迷惘,果然正是烈火烟石!

    蚩尤身子一震,热泪涌眶,想要呼唤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心乱如麻,只是反反复复地默默念叨着:“她没有死!她没有死!”悲喜交织,胸膺象是要爆炸开来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仰头捶胸,发出一阵雷鸣似的狂呼,哈哈大笑。

    火族群雄欢呼如沸,烈炎更是大喜过望,叫道:“八妹!八妹!”朝她大步奔去。

    烈烟石却是没有听见一般,蹙着眉头,冷冷地盯着拓拔野,杀机凌厉,突然回旋转身,朝着姬远玄疾箭似的怒射而出。

    火族众人大骇,失声道:“保护陛下!”人影纷舞。神兵给横,齐齐向她围攻而去。姬远玄喝道:“别伤害她。”

    但她来势极快,势如狂飙怒卷。话音未蕱,便已震飞数十人。冲到他的头顶,双手化爪,凌空抓下。

    姬远玄朝前伏身急冲。钧天剑黄光怒卷,反僚横扫。烈烟石却似早有所料,鬼魅似的飘然折转,抢身冲到他的左介,闪电似的抓住他左手所握的炼神鼎,劈手夺过,冲天飞起。

    姬远玄猝不及防,微微一怔,喝道:“水圣女和火正仙俱在鼎上!拦住她,莫让她跑了!”翻身骑上三眼麒麟兽。穷追其后。

    众人大哗,纷纷驭风骑兽,四面围堵。奈何她真气太过强猛,速度又快逾闪电。,霎时间,但接连震退白帝地大九流光剑、石夷地素光神尺,应龙的金光交错刀,穿透重围,朝西南夜空猎猎飞舞。

    拓拔野心中大凛,此时波母自戕而亡,始鸩又在混战中被气浪震死,倘若乌丝玛再被女魃抢走,自己所蒙受的冤屈可就更加无法洗漱了!当下再不迟疑,跃上乘黄,急电似地破空追去。

    狂风扑面,冰雪纷扬,冰山雪岭急速倒掠,耳畔尽是凤声鸟鸣,群雄的呼喊声渐渐听不真切了。

    烈烟石越飞越快,双足真气宛如火焰推舞,腾云驾雾,速度之快,竟然连乘黄兽也追之不及。

    追兵越来越少,过不片刻,拓拔野转头望去,只约莫瞧见稀稀落落地百余人,长蛇似地迤俪半空。

    又飞了半个多时辰,转头再望时,竟只剩下了姬远玄,风后、蚩尤、刑天等寥寥十几人遥遥在后。

    明月西沉,晨星渐起,苍茫无边的蓝穹下,雪山皑皑,云海茫茫,烈烟石拖曳着一道赤艳地弧光,象是彗星,灼灼闪耀,无声地朝着西边天际划去。将近黎明时,拓拔野回头再望,只依稀瞧见姬远玄、风后的身影,后方天边姹紫嫣红,黑紫色的云层滚滚翻腾,镶涂着一层金边,偶尔刺出数道霞光,吞吐变幻,诡谲而又艳丽。

    下方千山回绕,赤水奔腾,隆隆宏声隐隐可闻,那东西蜿蜒的雄岭南侧,是连绵如海的漫漫金沙,被狂风吹鼓,如烟腾浪卷,在晨曦里闪耀着点点光芒。不知不觉中,竟又回到了当日与烈碧光晟决战的大峡谷。

    烈烟石青衣翻卷,突然朝西垲折转,穿过峡谷,掠过流沙,向桂林八树的穷尽处飞去。

    林海大火尚未熄灭,浓烟滚滚,火星闪烁,原本郁郁葱葱的万里密林,现下已成了万里焦土,身在万丈高空,大见扑面,仍可闻着那草木焦臭之气。

    拓拔野猜到必是蚩尤火炮所为,微微一笑,但想到战火所至,生灵涂炭,何止这桂林八树?心下又不由一阵悲凉怅惘。

    狂风鼓舞,硫磺味儿越来越浓,赤水河西畔与流沙东岸的群山之间,大雾弥漫,翻腾出白茫茫,青幽幽的重重瘴气,混沌一片,隐隐可见一株扫帚似地银色巨树真坏立在赤水河边,光芒璀璨,宛如灯塔。

    烈烟石冲掠而下,在迷雾中若隐同,宛如幽灵。拓拔野一怔,不知她为何要将自己引到九嶷山下?

    正自凛然,身后红日破晓,霞光万丈,霎时间群山尽染,如镀铜金,掩映着滚滚红河。茫茫黄沙,以及那火焰跳跃的万里林海,壮丽无已。惟有前方大地雾凄迷,阴风惨淡,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乘黄长嘶,电掠而入。腥臭扑鼻,四周陡然昏暗,雾气离散弥合,却并未瞧见传说中彻底不息的冲天火光,也听不见任务动响,整个世界竟像是沉睡了一般。

    拓拔野心中一动,旋即恍然,那通天彻地地苍梧树既已折断,其枝桠形成的九座火山自然是随之沉默渊底,原来的九嶷山,现在多半已经变成了无底深壑。

    凝神扫控,果然瞧见前言黑漆漆地一片,方圆数十里,偶尔亮起淡淡的红光,象是来自地狱深处的炼火。那浓郁的硫磺气味便来自这里。

    当是时,烈烟石凌空转身,悬浮在那深壑上方,迷雾中,双眸灼灼地盯视着他,宛如换火闪耀下方,鼓起一道红光,她周身历历清晰,苍白的脸泛着娇艳的桃红,衣裳鼓舞,蓦地尖声怒啸,整个人仿佛燃烧起来了,姹紫嫣红的火焰滚滚怒爆,化作大金鹏鸟,朝着拓拔野狂飙撞来。

    乘黄惊嘶,冲天飞起,拓拔野方甫旋转定海珠,借势随形,身后突然刮起一阵难以形容的狂暴飓风,硬生生地将他朝前猛推!

    奇变陡生,想要借力回避已然不及,他间,惟有挥扫天元逆刃,一记“星飞天外”,朝那急剧膨胀的大鹏奋力刀怒劈,“轰!”光浪炸舞,腥甜狂涌,被那赤炎火浪迎面撞中,登时从乘黄背上掀飞而起。

    不等调匀呼吸,身后黄光怒爆,又是一股雄浑强猛的气浪呼啸撞来,拓拔野下意识地旋身回臂,五气相激,爆出一记绚丽无匹的极光气刀。

    “嘭嘭”连震,光焰冲天,照得那人脸容一亮。

    “太子黄旁!”拓拔野心中大震,惊愕骇怒,虽知姬远玄已将自己视作敌人,却想不到竟会如此绝情卑鄙,在此时此地落井下石,暗算偷袭!

第十章 世外春秋

    不容他多想,地壑内红光又起,烈烟石遍体霞光四射,就连那猎猎鼓卷的碧衣,也仿佛跳跃摇曳的青紫火焰,尖啸声中,双袖飞舞,大金鹏鸟急剧暴涨,挟卷迸天裂地之力,朝他接连不断的拍扫猛撞。

    拓拔野接连格挡,被震得气血乱涌,“嘭嘭!”那火焰狂飙与狂风激撞,方圆百里骤然起火,放眼望去,红彤彤、紫艳艳……无边无际,尽是漫漫火海。

    火光映照在姬远玄的脸上,阴晴不定,嘴角微笑,淡淡道:“龙神陛下,你我斗剑尚未开始,便在这里切磋,如何?”

    钧天剑橙光怒放,突然夹涌起五彩霓虹似的道道绚光,其势如雷霆怒吼,猛不可挡。

    “五气合一!”拓拔野心中大震,他剑芒中赫然交融了金、木、水、火、土五种真气!霎时间再无怀疑,喝道:“你就是帝鸿,是也不是?”

    姬远玄也不回答,只是微笑道:“难道普天之下,只许你有五德之身么?”周身绚光流舞,滔滔不绝的冲入剑气之中,如狂涛骇浪,纵横席卷,将拓拔野硬生生的朝地壑迫去。

    地壑内的火灵烈焰源源不绝的纳入女魃体内,随之化作倍赠倍长的大鹏,遮天蔽日,每一次撞击都宛如天崩地裂,岩浆喷薄,将拓拔野退路尽皆封堵。他腹背受敌,险象环生,越战越是凛然,生平头一次感到近乎绝望的骇惧。

    且不论姬远玄是否帝鸿,单就烈烟石而言。她原本便是天生火灵,当年被南阳仙子魂魄所附,冲入爆发的赤炎火山,体内的三昧紫火、情火与那狂猛无匹的火山火灵交相融合,导入奇经八脉,沉淀为深不可测的赤炎真元,她整个身躯,便也如沉睡的火山一般。一旦受激苏醒,威力惊天彻地。

    到了三天子之都后,她阴差阳错筑就八极之基。无形之中,又将体内沉蕴的赤炎火灵逐一消化,待到她为救蚩尤,强咬大鹏灵珠,凶鸟元魄为其所吞。体内的赤炎真元与大鹏火灵交相迸爆,登时将她灼伤而“死”。

    但她便像那浴火重生,一旦“活转”过来,大金鹏鸟的元魄、赤炎火山的真灵,在八极转换之间溶合为一。其火属真气之雄浑炙烈,已是旷古绝今;再于这苍梧地火吞吐处汲纳火灵,更可谓占尽天时地利,即便此刻青帝重生,亦难以匹敌!

    拓拔野身陷当世两大太神级高手的合围。原已命悬一线,偏偏周侧飓风狂啸,又像长了眼睛似的,只对着他一人怒吼刮卷,更让他天旋地转,难辩方向,想要以定海珠遏止风势,却又无暇应对。

    空有五德之躯、绝世神功,却被逼得施展不出,连气也透不过来,更毋论聚气反攻了。

    却不知姬远玄心中惊怒焦虑更胜于他。原以为将他诱到此处,与女魃、风后一起动手,必可瞬间致其于死地。

    不想这小子韧力、斗志如此之强,每每山穷水尽,又让他绝处逢生,激战了近百合,还是莫能奈何。若不能尽快除去这眼中钉、肉中刺,等到五族群雄赶到,那便糟糕之极矣!

    杀机大作,双臂一振,彩光轰然四射,那挺拔英秀的身躯突然膨胀了数十倍,浑圆如球,忽黄忽红,杀手化作四只肉翼,平张拍舞,周侧伸出六只彤红的触足,随着肚腹鼓动,有节奏的舒张伸缩,突然朝外一鼓,狂飙怒卷,章鱼似的朝着拓拔野兜头抓下!

    拓拔野心中一沉,刹那之间,昨夜所有不敢正视的疑窦、猜测,全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悲怒填膺,纵声长啸,蓦地急旋定海珠,顺着那狂风方向冲天拔起,丹田内绚光滚滚,随其盘旋飞转,银光陡然一亮,周围蓦地荡起一圈巨大弧形光轮,太极似的飞旋怒舞,朝其雷霆猛劈。

    “砰砰”连声,绚光炸鼓,照得方圆数十里一片雪亮,帝鸿那六只触足应声裂舞,腥血激射。

    但那断足稍一收缩,又闪电似的冲舞而至,拓拔野呼吸一窒,如被狂涛骇浪掀卷,双臂、双脚陡然一紧,已被其牢牢缚住!

    身后尖啸如雷,红光喷涌,“轰!”拓拔野动弹不得,登时被大鹏结结实实的撞中,眼前一黑,鲜血狂喷,周身骨骼仿佛散裂成了万千碎块,只觉火浪焚卷,霎时间从后心涌入体内,烧得他几欲昏厥。

    帝鸿嗡嗡大笑道:“五德之躯,安能如此糟践?”肚腹处迸开一道血盆巨口似的细长裂缝,六只触足卷着他径直往里塞去。

    腥风倒卷,热浪滚滚,裂缝中那凹凸不平的彤红色壁肉急剧起伏,拓拔野大凛,奋力挣扎,奈何奇经八脉已断毁近半,那六只触足更如混金铁箍,勒得他动弹不得。

    眼角扫处,见风后斜举铜巽扇,骑着逆羽风鸟急冲而来,当下再不迟疑,蓦地凝神聚念,元神从泥丸宫中破冲离体,急电似的射入风后玄窍之中。

    风后特殊无防备,被他神识所控,周身一震,抡起巽风扇奋力猛扫。

    “呼!”女魃的炽烈火浪随风狂卷,陡然扑在帝鸿身上,紫焰窜舞,帝鸿受灼吃痛,六只触足登时微微一松。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拓拔野的元神又已从她体内破冲而出,重归自己泥丸宫内,帝鸿触足方松,他立即奋起真气,天元逆刃银光爆舞,朝其口内疾刺而入。

    相距极近,帝鸿猝不及防,“哧”的一声,腥血狂喷,剧痛怒吼,圆滚滚的巨躯陡然收缩,六足飞甩,将拓拔野高高抛起。可惜他经脉断毁,真气大打折扣,否则这一刀劈入,帝鸿纵然不死,也必重创。

    险死还生,心中狂跳,狂风吹来,背脊凉浸浸的尽是冷汗。还不等他定神,后方霞雾迸涌,女魃尖啸,又与那大鹏鸟合而为一,万千赤光霓浪滚滚飞卷,凌空撞来。

    拓拔野此时不敢硬接,旋身反手,极光电火刀绚光流舞。斜地里猛劈在大鹏巨翼上,借着那炸涌气浪,喷出一口淤血,凌空翻身,朝那深不见底的地壑急冲而下。

    当是时,远远传来几声号角,呐喊隐隐,拓拔野精神大振,追兵既至,只要再拼死斡旋上片刻,便可当着天下群雄之面,拆穿姬远玄的帝鸿身份了。

    帝鸿光芒摇舞。当空又化作人形,转头谣望,脸色大变,蓦地从怀中抓出一个黄铜密匣,喝道:“生风,起火!”将那匣子朝拓拔野当头抛来。

    风后挥扇狂舞,飓风咆哮。

    女魃双袖齐鼓,赤红的的火浪如彤云翻滚。

    “乓!”铜匣迸裂,乌黑油亮的泥土四炸纷扬,被那狂风一卷,陡然爆胀迸鼓,瞬息间便涨大了千万倍,轰隆连声,高高隆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山丘,再被那滔天烈火烧灼,山体陡然通红如炼钢,风雾刮卷,“哧哧”冒起重重白汽。游牧手打“息壤神土!”拓拔野惊怒交迸,当日皮母地丘,姬远玄便是惺惺作态,以封镇混沌兽为由,用这神土将他封埋地底;眼下故技重施,却已露出其狰狞面目。当下聚气大喝,挥刀朝上怒斩,想要劈开一条生路。

    “哐当”剧震,他周身酥麻,那山体却只裂开一道丈余深的长缝。

    狂风怒吼,火浪滔滔,息壤继续急剧膨胀,刹那之间便已绵延出百余里,恰好将那巨大的地壑充填塞满。山体擦撞在壑壁上,隆隆狂震,火星四迸,朝着拓拔野兜头盖脑的压落。

    这“混沌天土”乃盘古开天辟地时残留的神泥,遇风膨胀,大至无穷,再经女魃烈火这般烧灼,凝固后更坚逾玄铁,饶是拓拔野真气强猛,手中又有天下至利的天元逆刃,亦无法斫开。

    他连劈了数十刀,虎口迸裂,气血乱涌,无计可施,只得翻身朝下冲落。山体急坠,火焰倾泄,宛如天柱崩塌,其势之汹汹猛烈,更在翻天印之上。

    那排山倒海的炙烈气浪接连猛撞,拓拔野背脊如裂,经脉如烧,五脏六腑也像是被颠倒挤压,几欲迸裂。

    几在同时,下方炎风狂舞,“轰”的卷起茫茫无边的彤红火浪,万千道艳丽的紫线纵横飞舞,轰鸣声震耳欲聋。

    地渊中原本便四处弥漫着苍梧树的炽热火浪,被息壤神山这般挟火怒撞,登时竟相爆炸。

    拓拔野心下大凛,再这般下去,不等冲入渊底,即便不被息壤神山压作肉泥,也势必被苍梧火海烧成炭灰!

    当下更不迟疑,抛出两仪钟,施力念诀,青光怒舞,神钟陡然变得一人来高,他翻身冲入其中,又将那饕餮离火鼎倒置在钟口。

    “呼!”上方气浪撞入鼎内,鼓起刺目火光,那狂猛无匹的压力顿时化作惊天动力,神钟飞旋怒转,陀螺似的朝下猛冲而去。

    飓风呼啸,那姹紫嫣红的滚滚炎浪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气浪“当当”不绝的怒撞在铜钟外壁上,火焰狂舞,拓拔野蜷身其内,有如从前乘着柚木潜水舟在惊涛骇浪中跌宕一般,震得百骸如散。

    饶是这神钟隔绝阴阳,在这等狂风烈火交加激撞下,亦越来越烫,有如烤炉。拓拔野奇经八脉断毁近半,被如此震荡灼烧,更是裂痛欲死,大汗淋漓;轰鸣声惊雷似的在耳中鼓荡不绝,头昏眼花,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当琅琅”的连声狂震,两仪钟似已触底。拓拔野收势不及,一头撞到钟顶上,温热腥咸的鲜血顿时沿着额头淌落,神智一醒,强忍巨痛,徐徐爬起身来。

    朝上望去,四壁幽深,如在井中。上芳碧天澄澈,风声呼啸,黄沙蒙蒙卷过,被饕餮离火鼎倒喷出的火焰烧着,登时冲天飞扬,如火星乱舞。

    敢情两仪钟已带着他坠入苍梧之渊的地底,砸出一个大坑来。

    拓拔野想起蚩尤所述,心中咯噔一响,森寒遍体。游牧手打当日九黎群雄是骑着大金鹏鸟,才侥幸飞上万里高空,从那九嶷壑口得返大荒。此刻大鹏已死,那裂口又被息壤封堵,他岂不是永生永世要被困在这太古地牢之中么?

    个人自由倒是小事,眼下大荒风云诡谲,战火如荼,那些鬼果妖孽更在暗处虎视耽耽,煽风点火。还不知要使出什么奸谋诡计来。他若不能重出生天,又如何拆穿姬远玄的帝鸿假面?又如何还复天下太平,实践蜃楼之志?又如何……如何找到雨师妾,与她牧马南山,泛舟东海?

    想到龙女那温柔妖媚的笑靥,他的心中更是痛如刀绞,抛开杂念,下定决心,无论何等艰难,定要设法离开此地!

    激战一夜,又受了重伤,饥肠辘辘,周身无一处不痛。当务之急,乃是猎食果腹,养精蓄锐。当下跃出地面,转头四顾。

    狂风呼卷,飞沙走石,触目所及,尽是荒凉无垠的赤黄焦土。寸草不生,惟有南边天际青烟滚滚,偶尔窜起一绺绺金红的火光。彼处既然仍有火焰,想必还有树木果实。拓拔野收起离火鼎与神钟,朝南御风飞掠。

    骄阳似火,酷热难耐,就连大风吹来,也像是火焰扑面,四处荒无人烟,就连飞鸟走兽也不见半只,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人。

    拓拔野伤势未愈,飞掠了百余里,汗出如浆,真气难以为继,于是将白龙鹿从天元逆刃中解印而出,苦笑道:“鹿兄,又得劳烦你啦。”

    白龙鹿许久未曾出来透气,也不惧炎风炙热,扬头甩尾,嗷嗷欢嘶,兴高采烈的驮着他朝南飞驰。

    过了小半时辰,前方烟雾越来越大,火焰冲天,遥遥可见一根巨大的树桠横亘在地,盘旋缭绕,像长蛇似的一直朝西南延伸出近百里,黄果累累,黑花摇曳,树叶片片如青火,熊熊跳跃,当是一截断裂的苍梧树枝。

    除此之外,不见任何草木花果,大地龟裂,连沙土都被烧成了灰白的粉尘,一阵风起,便大雾似的蒙蒙弥漫。

    拓拔野想起《大荒经》、《百草注》中关于苍梧树的记述,其花、果均有剧毒,但若合在一起服用,则有益气补脉的奇效。当下奔到树侧,挥刀劈下花果,一边自行大嚼,一边送入白龙鹿空中。

    那黄果酸甜割喉,黑花腥臭苦涩,混在一起,滋味古怪已极。白龙鹿昂首踢蹄,全都喷了出来,嗷嗷怪叫,再也不屑一顾。

    拓拔野酸得呲牙咧嘴,泪水也险些涌了出来,但为了尽快修复经脉,只得皱着眉头,将那花果勉强吞了下去。过不片刻,腹内如热火翻涌,脏腑、经脉暖洋洋的极是受用。

    拓拔野知其有效,精神大振,又接连吞服了十余颗花果,盘腿坐地,调息养气。他修行“潮汐流”已久,又从蚩尤那儿学到了些“八极心法”,对于如何调复经脉已是大有心得,再加上这苍梧花果的灵力,只过了小半时辰,奇经八脉已痊愈了八成,真气循环大转通畅。

    忽听雷声滚滚,震耳欲聋,狂风刮来,竟是彻骨冰寒。睁眼望去,心下大奇,不知何时,那万里碧天已是彤云密布,层层翻滚,时而亮起一道闪电,映得天地皆紫,阴惨惨的甚是诡异。

    白龙鹿乃水族灵兽,最厌酷热天气,眼见暴雨在即,昂首欢嘶,大是兴奋。

    狂风怒吼,苍梧树枝簌簌激香,火焰贴地狂舞,风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刺鼻之味。过不片刻,大雨倾盆,如万千白箭纵横穿空,打在白龙鹿身上,青烟乱窜,焦臭四起。

    白龙鹿吃痛,怪叫跳跃,那坚硬银亮的鳞甲竟被“雨水”瞬间灼蚀了数十个小洞。

    拓拔野大凛,方知这瓢泼大雨竟是漫天硫酸,急忙取出两仪钟,飞旋变大。将他与白龙鹿笼罩其中。碧光鼓舞,雨箭冲来,只听得“咄咄”密集之声,竟相缤纷震飞。

    风势更猛,酸雨越下越大,大地纵横龟裂,游牧手打,坑坑洼洼,到处弥漫着辛烈臭气。过了一会儿,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钟壁微震,接着“哐哐当当”之声大作,像是有无数巨石猛撞而来。

    拓拔野隔物凝眺,只见无数巨大的冰雹正如流星雨似的倾泄而下,雷霆万钧。最大的直径约有半里,最小的长宽也近六七余丈,撞在周遭的地面上,顿时酸水狂溅,砸出万千深坑来。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风雨转小,天色渐亮,空中又渐渐露出几处蓝天。满地的冰雹化作酸水。汩汩流入坑缝,渗入地底,很快消失不见。等到雨水全止时,大地又已干涸一片,满目疮痍。

    白日当空。苍梧树火重又猎猎高窜,天地犹如一个巨大的炼炉,比之先前竟似又更炎热了几倍。

    拓拔野收起神钟,唇干舌燥,喉咙中直欲冒出烟来,衣裳紧贴着肌肤,渗出一层白白的细盐,汗水方一流出,便立时蒸腾。白龙鹿更是燥热难耐,半吐舌头,赫赫喘气不已。

    调息片刻,见经脉已基本无碍,拓拔野再不耽搁,重又封印白龙露,踏足御风,冲天飞起。

    御风术顾名思义,乃是借助风力,扶摇直上,越往上飞,狂风鼓荡,通常飞行得越加轻松。但这苍梧之渊甚是奇怪,风向千变万化,忽东忽西,忽上忽下,身在高空,就像是在激流中的飘萍一般,跌宕翻转,极难控制方向。

    所幸拓拔野腹内有定海珠,又深谙借势随形之妙,在风向中飘忽旋转,飞得倒也并不吃力。

    低头俯瞰,那广袤荒凉的原野上,雄岭起伏,形态各异,一直朝南绵延到更远的沙漠,数千里苍茫大地,火焰闪耀,有如阡陌纵横。朝北远眺,极远处,碧波粼粼,连天闪耀,竟是浩瀚大海。

    他听蚩尤说过三天子之都的经历,对此处的地理地貌略知大概,知道南边当是九黎山野,北边便成苍梧崖岸。苍梧树檠天而立,九大树枝盘旋突入大荒地表,乃成九嶷火山。只要能找到三天子之都的方位,自然便能寻着被息壤神土封住的天幕裂口了。

    当下将那遥遥横亘的苍梧树干与海岸线交相对应,计算出三天子之都的位置,继续朝其上空猎猎飞去。

    只是那碧天无穷无尽,高不可测,他乘风直上,飞了约莫四个时辰,眼见日头西移,天色渐暗,也摸不着天幕的半点边儿,更毋论什么裂口、缝隙了。

    狂风益猛,寒冷彻骨,下方又渐渐堆涌起厚厚的云层,惊涛急浪似的汹涌翻腾,被夕阳映照,万里金光灿灿,壮丽非凡。

    眼见白日将尽,一无所获,拓拔野心下又是失望又是焦急又是恼恨,也不知眼下天帝山上情势如何?姬远玄是否又纠集鬼国妖孽作出了什么惊人之事?蚩尤、烈炎等人会否被他蒙骗暗算?

    越想越是心乱如麻,一日一夜未曾歇息,经脉尚未完全恢复,飞行了这许久,早已精疲力竭,虽不甘心,亦只好御风下掠,待扫明日再继续寻找出路。

    回到地面,夕阳已沉,漫天晚霞如火如菟,和苍梧树火连成一片。拓拔野既饿且渴,却寻不到可饮之水,更无任何食物,只得又斫下苍梧花果,聊以充饥。

    到了夜间,气温骤降,冷风彻骨,龟裂干涸的大地结起一层银白的寒霜。拓拔野化霜为水,连喝了几捧,遍体清凉。

    过不片刻,天空中雪花飘舞,越来越密,渐渐变成鹅毛大雪,天地尽白,银装素裹,惟有那苍梧树枝依旧红光吞吐,火焰熊熊。短短不过两个时辰,竟像是从盛夏陡然转入严冬。

    将近半夜,彤云翻滚,电闪雷鸣,大雪转化为冰风暴,冰雹夹杂着酸雨,纵横飞舞。突然刮来一股龙卷风,呜呜呼啸,所到之处,冰雪、乱石、黄沙……重重飞旋,摇曳冲天。

    四季气象竟全混杂在了一处,交相肆虐。

    拓拔野这些年遍历大荒,也不知去过了多少穷山恶水。原以为至为变化莫测、诡奇恶劣的天气,莫过于皮母地丘之中。今日才只比起这苍梧之渊,波母之丘简直有如天堂了。

    当下重又藏入两仪钟内,不管外面风雪冷暖,自行闭目养息。

    翌日清晨,烈日如烤,天穹湛蓝,大地龟裂如昨。炽热的狂风中满是硫磺、焦臭之气,那一切风暴雨雪仿佛只是一个幻梦。

    拓拔野歇息了一夜,又吞服了十几枚苍梧花果。精神奕奕,当下重又御风飞天,寻找那迸裂的天幕缝隙。

    一日之间,天气依旧瞬息万变,时而旱热难耐,时而狂风暴雨,时而冰雹呼啸,时而大雪纷扬。他扶摇飞翔了整整一日,饱历炎凉,仿佛穿行了春夏秋冬、地北天南。最终却又是无功而返。

    此后十余日,日出日落,早起晚归,奈何天高万里,永不可及。飞遍了数万里碧虚,竭尽所能,上下求索,仍是一无所获。

    每过一日,拓拔野心中的绝望焦怒便增加一分,残存的侥幸之念越来越少,待到二十日后,已是从未有过的狂燥愤怒,胸膺如火山封堵,随时都欲喷薄。

    这天半夜,又是雷电交加,风狂雨骤,他正盘坐在两仪钟内调息,突然觉得大地剧烈震动起来。

    收起神钟,但见黑紫艳红的云层低低的压在头顶,万千闪电如银蛇乱舞,咆哮的猛击地面。

    炎风飙吼,四处地缝交相迸裂,急剧扩大,只听轰隆连声,万千道赤红的火舌齐齐猛烈喷吐。

    顷刻之间,那白茫茫的雪野像是成了浮沉在滚滚岩浆上的裂石,被发狂的火浪冲天掀卷,不断迸炸。燃烧的火弹绚丽穿飞,将天地映照得姹紫嫣红。

    密云翻腾,雷电乱舞,突然又下起见所未见的暴雨来,雨水如倾,势若天河崩泄,夹杂着流星雨似的无数冰雹,砸在地火中,“哧哧”激响,青烟弥漫,火势反倒更猛,冲天席卷。

    拓拔野周身浇透,寒热交集,双拳青筋暴起,憋闷了半个多月的悲郁怒火仿佛也随着这地震雷鸣一齐迸爆,蓦地奋起真气,仰头狂啸。

    霎时间,火属真气从丹田层层爆涌,穿过经脉,烈火似的从肌肤毛孔鼓舞而出,浑身顿时紫光怒放。受其所激,土属真气也随之奔腾周身,次第带动金、水、木各属真气,汹汹席卷,在奇经八脉之间循环激转。那种感觉说不出的酣畅痛快,仿佛与天地齐震,物我同化。

    拓拔野心中一震,如遭电殛,突然想起蚩尤当日在这三天子之都,按照一日不同时辰,修炼不同经脉的事情来。是了!五行生克、八极转换……难道这苍梧之渊内的奇怪气象,竟隐隐暗蕴着三天子心法的诸种变化至理么?

    修神炼气最佳之所,乃是能让天、地、人交融感应之处,这也是为什么历代龙神都在东海之上、借助龙珠修炼真气,而历代赤帝却选择在赤炎山口,、闭关于琉璃金光塔内修行。

    盘古,伏羲、女娲太古三帝既然选择在这里修炼,必有玄妙。

    三天子心法看似博大精深,、包容万象,归本溯源,讲究的不过是阴阳交济、五行变化、八极循环的三大奥义,只要能将此三者真正融合贯通,自当尽窥天地奥妙,和宇宙同化一体。

    蚩尤不识太古蛇篆,当日眼前虽有满壁三天子心法,却只能略得一二。拓拔野天资聪慧绝伦,又是五德之躯,融五行谱、潮汐流、天元诀、宇宙潮汐流……各大绝学于一身,故而虽只听蚩尤述其概要,已是醍醐灌顶,触类旁通。但终究是雾里看花,隔了一层。

    此刻,身处这三天子修炼之故地,亲身感应阴阳万象的自然伟力,体内真气不由自主的潜移默化,随之不断契合转变,虽未见心法文字,却仿佛已得三帝亲传,心中之震撼狂喜,实难用言辞描摹万一!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难道天意冥冥,上苍让他坠入这太古囚狱,竟是为了让他亲身感应三天子心法之精髓,不让这千古绝学随这三天子之都的毁灭而一齐消亡吗?

    一念及此,心中嘭嘭剧跳,连日来的悲怒、狂燥、绝望、恨恼……仿佛都随着那地火狂飙一齐喷薄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喜、激动、期待与振奋。隐隐觉得,只要能修成三天子心法,必有法子可重返大荒。游牧手打经此一夜,他心境大转、信念大增,重又恢复了洒落乐观之态。白日里,依旧乘风高上,寻找脱身之路;夜间则盘坐于两仪钟内,天人合一,静心感应那瞬息万变的狂暴气象,揣摩其中奥秘,修炼五行真气。

    起初,每过一日,他就在苍梧树枝上划上一道,到了半年之后,专心于天地只道,竟渐渐忘了时间,索性也不再刻画记号。

    如此日复一日,不分寒暑,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饿了,便以苍梧花果充饥;渴了,便喝冰霜雨雪;困了,便在神钟内盘坐调息,与万物同化;醒了,便与风并舞,高上九天。

    虽然始终未能找到重返大荒之路,但对于三天子心法的领悟日新月异,五行真气亦越来越雄浑无间,稍感慰怀,相信终有一日可借此神功离开此处。原先的焦急忧虑之心随着时间推移,也渐渐淡了下来。

    偶尔夜深人静、风暴将至未至之时,看着满地霜雪、月光照影,想到龙女,想到蚩尤,想到那些挂念自己、自己挂念的人们,想到也不知何年何日才能与他们重新相见,难免一阵阵刀绞似的难过,所幸还有白龙鹿相伴,不致太过孤单。

    这日黄昏,晚霞漫天,狂风鼓荡,拓拔野驭风低飞,到了那大海南岸,瞧着下方那金光灿灿的波涛,突然想起从前在东海的快乐时光,心中又是悲喜又是温暖。被困此地这么久,要么忙于飞翔高天,要么忙于盘坐于地,从未有闲暇在海边玩耍片刻。

    一时兴致大发,解印白龙鹿,呼啸着急冲而下,乘波踏浪。

    碧涛鼓涌,白沫纷扬,白龙鹿时而上穿下钻,翻腾海中,时而**的冲天飞起,嗷嗷大叫,甚是快活。

    拓拔野被它惹得哈哈大笑,童心复萌,和它玩起从前的诸种游戏来,心情从未有过的放松愉悦。

    白龙鹿长嘶一声,凌空翻了几个转儿,直冲海中,大浪纷摇,波涛渐缓,过了许久也不见出来。

    天际雷声滚滚,乌云涌动,风暴将至。

    拓拔野只道它故意藏匿水中,笑道:“鹿兄,冰雹又要来啦。再不出来,我可就将你重新封印了。”连声呼唤,不见应答,心中一凛,难道这海底下竟还藏了什么大金鹏鸟似的太古凶兽?

    正待潜入一探究竟,“哗”的一声,白龙鹿叼着一条一尺来长的紫鳞鱼破浪冲出,摇头晃脑,极是兴奋。

    拓拔野微微一怔,这些日子以来,他吃那苍梧花果吃得反胃,早就四处遍寻食物。念力查探,未见海中有什么鱼兽,只道当日都已被大鹏地火烧灼而死,没想到竟让白龙鹿寻到一尾,想来是藏在海底深处的岩石之下,未曾察觉。

    白龙鹿跃到岸上,嗷嗷大叫,得意已极。

    眼见那紫鳞鱼在沙石上活蹦乱跳,拓拔野食指大动,哈哈笑道:“妙极妙极!鹿兄,今晚咱们终于可以改善伙食啦。”

    话音未落,又是“哗”的一声,水浪高溅,一条长蛇飞也似的朝那紫鳞鱼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拓拔野左手凌空虚抓,气浪怒旋,登时将紫鳞鱼吸到掌心。那长蛇一头撞在沙砾里,不分青红皂白,“咯啦咯啦”的一阵贪婪乱嚼,蓦地“哎哟”连声,似是崩掉了几颗牙齿,呼痛不已。

    拓拔野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见那“长蛇”乃是一个长了两个脑袋的蛇人,头上各戴一顶破烂不堪的毡帽,面黄肌瘦,呲牙咧嘴,神态甚是滑稽;心中一动,笑道:“是了,你是延维!”

    “正是!”那双头人蛇神色一整,作凛然不可侵犯状,喝道,“吾乃神族大巫延维是也!汝一黄毛小儿,竟敢抢吾之晚膳,不想活了乎!”一边说着这些陈词滥调,一边恶狠狠的瞪着他手中的鱼儿,狂吞馋涎,随时直欲扑上。

    拓拔野早听蚩尤说过这太古蛇巫的刁滑事迹,想不到以他之奸狡,当日竟未曾跟着大鹏冲天逃离。

    有意逗他,故意将那紫鳞鱼在手中摇来晃去,笑道:“听说有幸遇见阁下,只要供奉膳食,就可称霸天下。我将这条鱼儿给你,你又给我什么好处?”

    延维蛇腹瘪塌,咕咕直叫,若换了从前,早已飞扑而上,连着这小子和那鹿兽一起吞入肚内,大快朵颐;但如今浑身真气都已被蚩尤吸走,念力全无,自是变得格外谨慎胆笑,色厉内荏。

    四眼随着他的手指摇动滴溜溜的乱转,喉结急剧上下滑动,心中闪过一个极为恶毒之计,喝道:“黄毛小儿!汝若拜我而飨,吾可令汝唾手而得‘盘古九碑’也!”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86/ 第一时间欣赏蛮荒记最新章节! 作者:树下野狐所写的《蛮荒记》为转载作品,蛮荒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蛮荒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蛮荒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蛮荒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蛮荒记介绍:
蛮荒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蛮荒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蛮荒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