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帝药八斋(1)
四人随着那合欢虫东折西转,也不知飞了多久,兽吼鸟啼声越来越响,嘈杂刺耳。影影绰绰的似有不少凶兽毒虫在四周闪烁环绕,
却被晏紫苏释放的烟气所驱,远远的不敢上前;偶有饥饿难耐的凶狂妖物不顾一切的偷袭猛冲,立即被蚩尤轰成肉酱,被其它凶兽一
哄而上,撕扯分食。
天色渐暗,大雾更重,虽有彗星珠照路,四周却依旧灰蒙蒙一片,两丈之外便混沌不清,好几回连那合欢虫也险些瞧不见,却依旧
没有摸着苍梧铁树的影儿。
烈烟石心下不耐,冷冷道:“没有三昧真火,就莫炼神仙器,也不知能不能担的起?”
晏紫苏大怒,正待反唇相讥,远处轰隆连震,红光闪耀,又有无数道火线划破浓雾,缤纷怒放,那合欢虫“嗡嗡”欢鸣,突然急速
振翅,朝那红光吞吐处冲去,她转嗔为喜,咯咯笑道:“真金自然不怕火炼,倒是有些人有眼不识昆仑,可笑可笑。”
四人鼓舞真气,奴鸟疾飞,前方雾气弥散,巍巍雄岭破云参天,山顶那茫茫云雾之中,隐隐可见火光猛烈喷涌,红线纵横,蘑菇云
朝上翻腾卷舞,从极高处层叠坍塌,或飘洒为蒙蒙火山灰,或沿着山岭隆隆冲泻,地动山摇,蔚为壮观。
辛雩如默算片刻,喜色浮动,道:“不错,就是这了!”
蚩尤从手腕上摘下凤火环,套入晏紫苏的皓腕,沉声道:“山顶太过危险,你与辛国主在此处等着,我和八郡主上山查探究竟。”
烈烟石认出那火凤环赤玉环正是自己当日送与他们大婚的贺礼,心中登时刺如针扎,冷笑一声,欲言又止。
晏紫苏紧紧抱住蚩尤,在他耳畔柔声吐气道:“当日你在鬼山上答应过我,今生今世,无论遇到什么生死险境,再不与我分离,难
今日想要食言吗?大不了我只在山口远远瞧着你,好不好?”
蚩尤最受不了她软语央求,见辛雩如二女神色古怪的凝视着自己,脸上一热,微感窘迫,知她不达目的,逝不罢休,只得含糊答应。
晏紫苏得意的瞟了烈烟石一眼,嘴角微笑,暗想,这古怪郡主当日便在火山腹中以死动情,弄的呆子神魂颠倒,今日若敢在自己眼
皮底下故技重施,便立刻发出所有盅毒,结果了她的性命。
等到山顶火焰光云渐渐平息,四人骑鸟上冲,热风扑面,仍是刺烫不已。大雾弥合聚拢,周遭山岭又变的朦胧不清,狂风鼓舞,宛如
水波晃动。
越往上飞,越是炽热难耐,唇干舌燥,浑身都被汗水浸透,山顶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偶尔仍可见艳红的火星弹怒射破空,零星划落。
四人不敢大意,各以神器`真气护体,见有火山灰,火石抛射而来,便立即闪避震飞。
到了山顶,热云滚滚,烟气缭绕,熏的众人泪水长流,过了片刻才能瞧清周围景物但见那火山口裂洞纵横各近百丈,火光吞吐,四壁
通红如炼炉,隆隆巨震声便从下方传出,脚下山地都仿佛随着那震动在剧烈摇晃,随时都将欲坍塌。
蚩尤心下禀然,想起当日在赤炎火山内的凶险情景,忍不住转头朝烈烟石望去,她怔怔的凝视的山口,*(不认识的字)着眉尖,眼
神迷惘而有恐惧,火光映照在她苍白的脸容上,娇艳如霞,判若两人。
蚩尤胸口若堵,悲喜交集,眼角扫处,见晏紫苏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心中一震,忙聚气为镜,轰然倒悬在山口上空,波光晃动,
渐渐将下方景象倒映而出。
洞底百余丈处,橘红,暗紫的岩浆滚滚沸腾,气泡喷涌,时而冲起道道火弹,激撞在四壁上,“哧哧”做响,白气蒸腾。每次震动,
那滚沸的熔岩便骤然鼓涌,又徐徐降落,似乎在酝酿着下一次的猛烈喷薄。
距离山口三十余丈的石壁上,横长着一棵光秃秃的巨树,合围近十丈,黝黑如铁,八根丫枝两两分叉,粗如巨柱,树上没有半片叶子,
却悬了万千细须,在狂风中飘摇飞舞,下方喷涌的火浪撞着树枝`长须,火星四溅,光芒夺目,却始终不能烧将起来。
辛雩如吐了口气,道:“这就是舱梧铁树了。”
烈烟石凝神四扫,*眉道:“铁果呢?”
蚩尤晏紫苏亦大感奇怪,传说中的苍梧铁树高百丈,绵延数里,所结铁果更大如巨球,这株铁树瞧起来颇有不相同。
辛雩如微笑道:“春华秋实,铁果自然要到九月才能结出。但只要能砍下树枝,移植到其它酷热之处,又何愁长不出铁果?”
眼波一转,凝视着蚩尤道:“小恩公,苍梧火山每隔两刻喷薄一次,每次喷薄一刻之久,距离先前喷薄已近一刻。二八神人又恰好不在
若想砍其树枝就时不我待了......”
话音未落,下方轰隆巨震,岩浆突然朝上翻涌了数丈,红光爆吐。蚩尤与烈烟石对望一眼,沉声道:“走吧。”将晏紫苏横空送到辛雩如
坐前,双双骑鸟朝下冲去。
狂风鼓舞,热浪灼人,蚩尤急速下冲,碧绿的护体气罩鼓舞不息,晏紫苏的叫声也仿佛被岩浆撞成了粉末,只听见太阳鸟尖利的欢鸣声。
烈烟石脑中轰然一响,那奇异的,似曾相识的景象又如狂潮似的涌入心头,仿佛这八面压迫的炽热狂风,激越喧嚣,狂乱的挤压着自己,
心中怦怦狂跳,双颊,耳根,周身......突然像被烈火焚烧,滚烫无比。
混乱中,忽听一声凄厉怒吼,她心中一震:双双兽!徒然睁开双眼,凝神戒备。只见斜对面的石壁上一只青碧色的双头兽正弓身帖壁,虎视
耽耽的瞪视着自己,口涏涔涔,断项上鲜血淋漓,果正是先前逃走的那只妖兽。
蚩尤骑鸟盘旋,扬眉喝道:“不知死活的孽畜,快点过来,让蚩尤爷爷将你剩余的两个狗头一一砍落!”
妖兽两头转动,喉中“呜呜”低吼,血红的四目恶狠狠的瞪着他,却似有惧意,不敢上前。
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喝道:“大胆小儿,原来是汝断我双双之头哉!女娲门前驱蛇虫,不知死活,汝不想活了呼?”措词似古非古,腔调
长托回旋,说不出的古怪。
遁声望去,只见石壁上赫然伸出两个人头,各戴一顶毡帽,面黄肌瘦,神色禀然,合着那义正词严的话语,更觉滑稽,蚩尤忍不住哈哈大笑
道:“他***紫菜鱼皮,你又是什么怪物?敢和你蚩尤爷爷这么说话,汝不想活了呼?”
听到“紫菜鱼皮”四字,那双头人喉结一动齐齐吞了口馋涏喝道:“大胆!吾乃神族大巫延维是也!汝一黄毛小儿,竟敢逆天犯上待我
祈天降雷,将汝打成肉酱,怕也不怕?”说到“肉酱”二字时,喉结又是上下一动。
见他被压在山缝中,只剩下两个头颅钻出,竟还敢做威严,言必吓唬,众人都忍俊不禁。
烈烟石心中一动,想起太古蛇族的一个双头神巫,淡淡道:“延维?难道你是女娲坐下大巫?”
双头人异口同声道:“黄毛丫头有见识耳!吾乃延维大神,拜我而*者可得天下也,噫嘻,汝等小儿还不快快跪下,供以美食呼?”说到
最后一句,狂吞馋涏,满脸贪婪之态。
延维乃女娲坐下四大神巫之首,传说聪睿博学,神力通天,天下无他不知晓之事。就连伏羲亦从他那里学到不少
奇功神法,因此又称“蛇太师。”传闻有君王有幸遇见,供奉为神,必可称霸天下。
蚩尤莞尔到:“他***紫菜鱼皮,你是延维,我兄弟还是伏羲呢,怕也不怕?”女娲至今已有数千年,而古往今来最为长寿者也不过八百
岁,他认定这双头人满口胡言,当下再不理会,骑鸟飞向铁树,挥刀欲砍。
“且慢!”双头人脸上惊急恼怒,叫道:“汝等可知此树何物哉?如此乱砍乱伐,当有大祸,悔之晚矣!”
蚩尤笑道:“你不是延维大神吗?活也活了几千岁,还怕什么大祸?等蚩尤爷爷砍下这苍梧树送你一截当枕头,省得终日做梦,醒来连
自己是谁也不记的了。”
挥刀欲砍,那双头人忽然哈哈狂笑道:“苍梧树?汝当此树为苍梧树?”似是听到了天下最为滑稽之事,笑的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辛雩如在上方高声叫到:“小恩公,时间紧促,莫听这妖人胡扯,快快动手吧”
话音未落,上空狂风呼卷,腥气逼人,突然冲出一只虎爪龙鳞的双头怪兽,闪电似的扑落在双头人旁侧的石壁上,头似豹狼,口中叼了
半只血淋淋的狮虎。
第十二章 帝药八斋(2、3)
双头人大喜,四目放光,颤声道:“乖哉础踢!伟哉础踢!快快飨食延维……”不等那怪兽将半只狮虎兽送近,便猛然伸头,两口齐齐咬住,气喘吁吁的生吃活啖起来。
蚩尤又觉骇然又觉好笑,才知道怪兽是叼了猎物来给这怪人喂食的。此兽既名“础踢”,当是先前辛萼如所说的苍梧树的另一守护兽。它既已返回。想必那所谓的“二八神人”也不远了。
念头未已,上方“咿呀”怪叫,又冲下一只黄羽赤头的怪鸟,怒啸着扑向础踢,巨翅横扫,长翎锐利如刀,登时将那半只狮虎斩落大半。础踢,双双齐声咆哮,一左一右朝那黄鸟猛扑而去,厮斗一团。
双头人顾不得其他,狼吞虎咽的吞吃着剩余的血肉,口沫四溅,四眼紧张的瞪着那黄色巨鸟,似是生怕它再来捣乱。
蚩尤烈烟石从未见过这等景象,大感有趣,听到辛萼如在上方不断催促,这才回过神来,骑鸟盘旋,双双朝那铁树枝丫奋力斫去。
“当!”“当!”两声铿然巨震,两人肺腑翻腾,周身酥麻,险些从鸟背上翻落,而那枝丫却纹丝不动,整株铁树真如铜浇铁铸。
待要上前再斫,忽听“砰砰”连声,铁树赤光怒爆,那八根枝丫陡然猛烈的摇动起来,狂风大作,竟将两人刮得朝后踉跄飞退。
础踢,双双惊吼冲天,逃之夭夭,黄鸟则俯冲而下,尖喙疾琢,夺走双头人口中之物,那妖一边鼓着腮狠嚼猛吞,一边气急败坏的含糊叫道:“黄毛小儿,不听吾劝,惹祸上身便也罢了,连累吾用膳,可恨可恼!”
“轰!”光芒冲天,四壁皆白,八道人影从那巨树飞冲而出,呜呜大喝。声如金石铜钟,嗡嗡狂震。蚩尤气血翻涌,却听不清所说言语,心中大骇:这些人究竟是谁,声浪竟比雷神还要狂猛!
青光眼凝神绽放,只见八个丈许高的连体巨人凌空环立,将他们团团围住,两两肩膀相连,肤色黝黑如铁,光泽闪耀,远远望去,便像是那八根巨大的枝丫悬浮半空一般。脸宽而短。络腮胡子飞扬卷舞,眼似铜铃,碧光灼灼,双肩上火焰跳跃。
二八神人!蚩尤心中一凛,这八个一抹一样的连体巨人想必就是这铁树枝干所化的树精了。木灵生精,大荒中花树所化妖精不少,灵山十巫便是其一,但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巨物。
晏紫苏又惊又怒,转头道:“辛国主,你不是说二八神人尚未归来么?怎的……”后背一麻,气血滞胀,周身经脉已被辛萼如封住,见她笑吟吟的斜睨着自己,双眼中尽是怨毒仇恨之色,心中一沉,**道:“你不是辛萼如!”
“辛萼如”厉声大笑道:“九尾狐呀九尾狐,枉你千变万化,奸狡毒辣,竟也瞧不出妾身为谁?莫非嫁给这个蠢笨小子后,近朱者赤,脑子也变成了榆木疙瘩了么?”笑声森寒怨毒,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蚩尤惊怒交迸,喝道:“妖女,你是谁?我与你何怨何仇?快将她放了……”
“住口!”“辛雩如”顿住笑声,一字字地森然道:“小恩公,你对我恩深似海,就算是移转昆仑,也难以填平!”左手骨针飞舞,接连刺入晏紫苏要穴,疼得她失声大叫。
蚩尤心如刀割,怒吼着骑鸟上冲,眼前狂风呼啸,如山岳压顶,被上方那两个连体巨人嗡嗡大喝,四掌劈下,登时震得喉中腥甜翻涌,纸鸢似的飘飞翻退。
山口上的太阳乌嗷嗷尖啸,拍翅猛击,想要夺回晏紫苏,却被“辛雩如”翻出一根凤骨鞭,狂风暴雨似的迫退开来。
晏紫苏再无怀疑,咯咯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南疆蒙鸾凤!你的刁蛮女儿学艺不精,自己被‘蛊血子母降’反噬,作娘的不好好反省,迁怒旁人,是何道理……”话音未落,任脉诸穴上又被她连刺七针,麻痒剧痛,登时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蚩尤这才知道她竟是南荒鸾凤族的妖女蒙沅沅。那日百花会上,自己为救姑射仙子,阴差阳错,将其女蒙歌萝杀死,想不到她为了报仇,竟不惜黥面毁容,冒充奴匠,设下这连口中圈套陷害自己!
惊怒焦急,一边奋力冲突那八名连体巨人的合围,一边喝道:“妖女!冤有头债有主,你女儿是死在我的刀下,要杀要剐冲我来便是!快将她放了!”
那双头人在一旁瞧得幸灾乐祸,哈哈大笑道:“呜呼!黄毛小儿,汝擅闯不死山,其罪大也;砍斫八斋树,自寻死也。将死之身,犹此言语,岂不可笑哉?”
蒙沅沅心中大快,咯咯大笑道:“臭小子,连这老蛇都明白的道理,你又怎会不知?我黥面自毁,委屈降贼,便是为了此时此刻!杀了你?哪有这等便宜。我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至爱之人被我折磨至死,却施救不得;元神永生永世被囚禁在这火山烈焰里,万世不得超脱!”素手飞扬,将毒针一枚枚地插入晏紫苏的要穴。
晏紫苏知她故意这般折磨自己,便是想让蚩尤分神,为二八神人所制,是以虽疼得周身颤抖,却始终咬牙微笑,一声不发。
烈烟石苍白的脸颊晕红泛起,冷冷道:“如此说来,此山并非苍梧之山了?你费尽心机,带我们到得这里,便是为了骗我们砍伐此树,引出这八个怪人?”
蒙沅沅脆声大笑道:“我若知道苍梧树在何处,早就告诉赤帝陛下,一并伐了铸造神炮了,还会留存在这荒野之中么?那辛雩如至死也不肯说出苍梧树的下落,如此也好,普天之下,再无可克制我紫火神炮之物了!”
蚩尤肝胆欲裂,纵声狂吼,奋起平生绝学,朝上突围猛冲。苗刀如青龙夭矫,雷霆奔舞,每一刀劈出,都势逾万钧,风雷激吼,四周壑壁山岩应声爆炸,乱石如雨,不断地冲落滚沸的岩浆中,火浪冲舞。
但那八名连体巨人竟像是钢铁所铸,被苗刀气浪扫中,只是略一摇晃,当当铿响,毫发无伤。铜铃大眼瞪着蚩尤二人,口中叽里咕噜,如金钟嗡鸣,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古怪语言,瞧那神态,倒像是喝令两人不要负隅顽抗,及早投降。
眼见二人不住地强行上冲,八人似是再无耐性,纷纷围冲聚拢,挥掌反击,“轰轰”连震,气浪叠爆,将蚩尤与八郡主追得接连下沉,呼吸若堵,手臂更被震得酥麻如痹。
岩浆如沸,火浪轰然冲爆。热风从下猎猎刮卷,两人头发焦枯,衣裳“哧哧”着火,眼见离那火山喷薄仅有半刻不到的时间,距离火山口却越来越远,心中都不由森然恐惧。
但更让他们感到骇异的,却是这八个连体巨人的惊世神功。
蚩尤此时修为已臻小神级,烈烟石体内火属真气之强沛,一但爆发,决计不在他下,两人联手,当世能抵挡者寥寥无几,但遇到这铜头铁臂的八位连体怪人,却像是泥牛入海,任他们有再大的神通,也施展不出来。
蚩尤桀骜好胜,对手越强,越能激发斗志潜能,若换了平时,必定抖擞精神,与这二八神人激战一番,论个高下,但此刻晏紫苏命悬一线,只想尽快冲出重围,从蒙沅沅手中救出伊人,久战不下,惊怒忧急,刀浪更是刚猛有余、细密不足,被八人交错围攻,渐渐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那双头人起初还哈哈怪笑,冷嘲热讽,但看到后来,反倒惊咦连连,大感诧异,似是想不到这两人在二八神人恢恢天网似的逼迫之下,竟然还能腾挪闪避,抵挡如此之久。
“轰!”下方红光吞吐,千百道火山弹怒射飞舞,双头人慌不迭地将头往洞内缩去。
两人呼吸一窒,低头望去,十丈之下,橘红色的岩浆疾速翻腾,涡流似的滚滚旋转上涌,无数的气泡冒将上来,接连炸破。
绚丽的火浪吞吐喷涌,红舌似的舔噬着四壁,随时要将他们吞没。山腹内红光闪耀,狂风鼓舞,隐隐可见一团团气浪在空中膨胀,朝上回旋推挤,将欲爆炸。
又一轮的喷薄迫在眉睫了。
只听蒙沅沅银铃似的笑声遥遥传来:“小恩公放心,你若被火山烧成了粉末,妾身自当送尊夫人随你殉葬。双双死在这不死山里,也算风流韵事,大荒美谈了。”
蚩尤大凛,仰望洞口,上方云腾雾舞,鸾凤盘旋,隐隐可见晏紫苏模糊的身影,心底剧痛如绞,悲怒欲爆,泪水竟倏然从眼角滑落,纵声大吼,不顾一切地挥刀旋身,朝上螺旋冲去。
烈烟石周身剧震,瞬时无法呼吸。
这情景何等熟悉啊!那纷叠闪耀、如困龙飞舞的青碧刀光,那烈火如荼的四壁,那颗顺着他狂怒的脸颜疾速滑落的泪水……纷乱景象,如潮话语,再次如火山岩浆从她心底汹汹喷薄而出,呼啸着将她席卷吞没……
“轰隆隆!”艳红色的熔岩滚滚翻腾,突然朝上一鼓,如怒海一般冲天掀涌,层叠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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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晏紫苏泪水夺框,撕声大叫,从高飞的鸾鸟上遥遥俯瞰,只见赤红火光轰然喷吐,山石炸裂,滚滚奔倾,层层叠叠的青色云团翻涌冲天,在空中翻卷出万千狰狞可怖的景象。
火山弹呼啸破空,如红菊怒放,那滚滚青云在山顶膨胀翻腾了片刻,突然一重重地奔泻冲塌,如万千雪狮齐头狂奔,又如滔滔怒江一泻千里,山岭上的巨石、草木登时摧枯拉,迸炸卷溺,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摇地动,隆隆不绝,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山神怒火才平息。灰雾弥漫,红光隐隐,那高耸的山顶赫然已坍塌了数十丈,狂风吹来,到处都是硫磺的刺鼻之气。浓雾聚合,混沌一片,过了片刻,又什么也看不清了。
晏紫苏脸色惨白,怔怔的动也不动,唯有泪水不住的滑落,心中空空荡荡,恍如梦魇,就连身上那千虫万蚁咬噬般的的刺骨剧痛也感觉不到了。
蒙沅沅黥面飞红,格格大笑道:“他死了!那小贼居然就这么死了!小贱人,你现在终于也尝到失去挚爱之人的滋味了!”花枝乱颤,黥面扭曲可怖,泪水却沿着眼角涔涔淌落,也不知是狂喜,还是悲戚。
晏紫苏心中“咯噔”一响,这才,感觉到一股痛入骨髓的恨意,冷冷的凝视着蒙沅沅,心中转过了盘算,决计就算用最为歹毒的两伤法术,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将这妖女抽皮剥筋,折磨至死。
此时已是黑夜,下方大雾苍茫,兽吼如潮,隆隆不绝,隐隐可见极远处又有一道红光冲天吞吐九嶷火山此起彼伏的喷薄,彻夜不息,然而对于她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蒙沅沅微笑道:“小贱人,孔鸟已将消息传至桂林八树,明日一早,赤帝陛下便会派遣大军在附近八百里埋伏。等我冒充八郡主的笔记,飞鸟传书,将金土两族的大军此处,再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越想越是得意,忍不住又咯咯大笑起来。
晏紫苏眉梢一扬,摇头叹息道:“好一个痴人说梦,自得其乐。蚩尤含了逼火珠,纵使被烈火焚身,也分毫无损;八郡主是火灵之身,就连赤炎火山也烧她不死,这小小的一个不死,不死火山又能奈他们何?”
蒙沅沅笑道:“小贱人,若单这火山或许烧他们不死。可惜他们砍伐八斋,妄图盗取帝药,那二八神人又岂能饶过他们?别说这两个小贼,就是青帝白帝来了,被这八人的铜头铁臂一夹亦要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她嘴上虽如此说,心中不免有了一丝犹疑,眼波流转,瞟了那朦胧难辨的不死火山一眼,柔声道:“不过烧柴烧成炭,好人做到底。既然你这么不安心,我就带你去瞧个分明。”驾驭鸾鸟,重又向山顶飞去。
烟雾腾舞,热浪汹汹,从山口下望,岩浆汩汩翻涌,四壁通红,那铁树八杈交错,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蒙浣浣咯咯笑道:“小贱人,这回你死心了吧?”
晏紫苏心中悲凉绞痛,咬牙暗聚真气,正想以“断筋错脉诀”一举冲破筋脉,与这妖女同归于尽,忽听下方一个沙哑的声音叫道:“来者何人?吾乃延维大神也,拜我而飨者,可得天下也……”
蒙浣浣心中一动,暗想女娲有不死药,此山又名不死山,当非巧合。此人长相与传说中的蛇巫颇为相似,若真是延维,得以为助,天下何愁不得?笑道:“老蛇囚,你若真是延维大神,又怎会被困在这山石中不得而出?”仇敌已死,心情正自畅快,当下也不管是真是假,且听他道来。
果听那双头人叹息道:“说来话长,女娲炼帝药以求长生,种此‘八斋树’于不死山上,‘八斋树’者,天上之树也,一百年一开花,两百年方一结果,每次果实仅八颗耳。吾虽乃神族大巫,亦想与天地同寿,日月共辉……”
蒙浣浣截口道:“于是你便偷吃了八斋果,是也不是?”
双头人吞了口馋涎,咳嗽道:“偷者,有借无还也。吾摘取那八斋神果,食之种核,只消等上两百年便可结果以还之,何来‘偷’字一说?嗟夫,嗟夫!”
蒙浣浣笑道:“女娲帝可不会这般想。难不成她一怒之下,便将你压在了这山下?”
双头人神色尴尬,道:“吾一时口馋,将八颗神果囫囵吞尽,连那核儿也忘了吐出,听得有人前来,慌张夺路,仓促间又将神树撞倒……”
蒙浣浣一怔,咯咯大笑道:“难怪!八斋树被你拔倒,果子又连核都被你吃了,女娲想要用这八斋果炼制帝药也无可能了。你被封镇在这不死山下,也是活该。”
此时心中已颇有些相信此人便是太古蛇巫,但听其言,观其行,却怎么也无法将他与传说中那威仪神通,可让供奉者称霸天下的大神联系起来,言语之间,也不禁有些轻慢鄙夷。
双头人眼中闪过恚怒羞愧之色,哼了一声,皱眉道:“吾乃蛇族太师,功高权重,纵有不是,也当从轻发落才是。女帝震怒之下,杀吾不死,竟将吾削职降罪,镇封在‘火凤瓶’内,又压于此火山腹中。欲让吾千秋万载备受饥饿之苦,痛楚煎熬……真他奶奶紫菜鱼皮的蛇蝎毒妇!”狂怒之下,竟将从蚩尤出学来的怪词脱口骂出。
晏紫苏一怔,忍不住咯咯而笑,但想到蚩尤已死,悲从心来,呼吸不畅,泪水登时又涟涟滑落。
蒙浣浣思绪飞转,笑道:“你辱主犯上,理当罪加一等。不过我今日心情大佳,决意大赦天下。”顿了顿,一字字道:“若我将你解印放出,你当如何谢我?”
那延维神大喜,颤声道:“噫嘻!拜我而飨者,可得天下也!若仙子今日放吾而出,吾当引仙子到‘三天子之都’,解印大金鹏鸟以为御禽,习三帝所传之不世奇功!”
蒙沅沅失声道:“‘三天子之都’?‘大金鹏鸟’?”又惊又喜,声音随之颤抖起来。
传说盘古大帝曾在南荒某山修行,在洞内石壁下刻下所悟的独门心法。伏羲,女娲因缘际会撞入此山,依照其法修行,突飞猛进,而后加以改进完善,依旧将心法刻在石壁上。
此山因此被称为“三天子之都”,亦是大荒历代的各族帝王梦寐以求的神山。赤飙怒为帝时,便曾十八次派谴侦兵,搜遍南荒奇山,想要寻着那三天子心法,始终无功而返。
淡泊超脱如神农,白帝,亦数次游历南荒。踏遍千山万水,却与这神山缘吝一面。《大荒经》中,神农标注了天下所有的地理方位,却独独无法注明次山所在。
延维神见她心动,忙又趁热打铁,续道:“伏羲登仙之后,没逢女帝赴三天子之都修行时,天下大事全由吾代掌,故唯吾知晓那仙山之所在也,女帝封鲲鹏于地丘,封大鹏于三天子之都,此三者之解印诀,吾尽知耳!仙子若放吾而出,他日三兽伏首,天下臣服,岂不快哉!”
蒙沅沅心中怦然大动,醌鱼,混沌的封印处,大荒近日方才风传,这老蛇囚若非延维,困在与世隔绝之地,又怎会知晓?当下再无疑虑,高声道:“好!你对天发誓,只要能助我寻到三天子之都,解印三大神兽供我驱使,我便立即将你从这不死山里解印而出!”
延维大喜过望,滔滔不绝,连发了数十个毒誓,四个眼珠滴溜溜的朝地上翻转,道:“火风瓶的封印神针便在我头顶的岩石缝隙,只要你喊上一句南极果,北不成,去风果,再将那神针拔出,我边可从瓶中出来了!”
晏紫苏盘坐山口,眼见蒙沅沅骑鸟冲下,急忙凝神聚念,默颂“换骨错脉诀”。这两伤法术虽无“断经错脉诀”那般立杆见影,但对经脉的损伤亦大为减少,只要抢在那妖女回来之前将经脉解开,边可杀她个措手不及。
蒙沅沅骑鸟盘旋,凝神细看岩壁,果然瞧见一根青黑色的长针深深刺入缝隙之中,用足真气,亦难拔出。当下依照延维所言,大声道:“南极果,北不成,去风果!”捏住神针,奋力朝外一夺。
“轰!”山崩石炸,岩浆如怒浪冲天喷涌。漫天皆红。
晏紫苏眼前一黑,气血翻涌,被那热浪当胸撞中,凌空翻飞出十余仗,重重地撞在巨石上,指尖一颤,百骸欲散,疼得几欲晕厥。
混乱中,只听轰隆连爆,蒙沅沅嘶声惨叫,凄厉不绝,那延维神哈哈狂笑道:“吾出来啦!吾出来啦!他***紫菜鱼皮,吾终于出来啦!”
第十三章 苍梧之渊(1)
“当啷啷!”一个青铜八角瓶连着那黑铜长针,齐齐撞落在晏紫苏身边,跳弹滚动。四周轰鸣滚滚,红光吞吐,过了半响,那烟云尘土才渐渐消散,唯有那延维神的狂笑声犹自回荡不绝。
大雾离合,晏紫苏凝神望去,见他果然已从山腹石壁内冲出,巨大的蛇身盘蜷在山口凸石上,紫鳞闪耀,两颗头颅鲜血淋漓,却掩抑不住激动狂喜之色。
蒙沅沅蜷身于十余丈外,周身焦黑,簌簌颤抖,刺青黥面亦已血肉模糊,嘶声呻吟,显是痛楚已极。被这烈火岩浆迎头轰中,即便是铜人也烧成了铁水,何况是她这骨肉之躯?
延维笑道:“吾忘了提醒仙子矣,女帝恨我甚深,凡解吾印者,必受天谴,为不死山之烈火烧灼而死。噫嘻,仙子舍生取义,何其伟哉!吾当何以为谢乎?”摇头晃脑,话语铿锵,脸上却是幸灾乐祸。
蒙沅沅颤抖着朝他伸出手臂,双眸尽是恐惧、哀求之色,哑声道:“救救我……”
延维迤逦而下,游到她的身边,笑嘻嘻道:“吾只立誓带汝到三天子都,驾驭大金鹏鸟,助汝称霸天下,未尝答应救汝性命也。汝自受天谴,吾若救汝,岂不逆天而为,引火烧身乎?不可,不可也。”
蒙沅沅一怔,万万想不到这无赖竟会如此忘恩负义。眼中悲怒懊悔,浑身发抖,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晏紫苏在一旁瞧得又是讶异,又是大快,忍不住咯咯大笑道:“好一个‘自受天谴,引火烧身’!贱人,活该你有今日!”
蒙沅沅恨恨地瞪着她,怒火欲喷,泪水涔涔滴落,蓦地咬牙道:“延维神上,你不救我也成,帮我完成最后一个心愿,将这小贱人千刀万剐,剁成肉酱!”
听到“肉酱”二字,延维腹中登时“咕噜咕噜”一阵巨响,转过头,四眼滴溜溜地转动,上下打量这晏紫苏,吞了口馋涎,哑声笑道:“噫嘻!吾被困瓶中,数千年未尝一日终饱也。如此细皮嫩肉之飨供,千刀万剐竟不暴殄天物乎!吾当生吞慢嚼,细品其味也。“说着,蛇尾摆动,朝她游了过来。晏紫苏心下大凛,笑道:“放着现成的焦香烤肉不吃,居然想着茹毛饮血,这等凶愚怪物,难怪要被女娲压在不死山下了。我体内早已被这贱人下了万千蛊毒,你若不怕死,只管来吃好啦……”
延维既是上古蛇族巫神,对于蛊毒之道自不陌生,双手转动,嗅探片刻,便知其言所非虚,皱着眉头连叹可惜。
蒙沅沅森然道:“这小贱人所中蛊毒的解药全在我腰间的铜葫芦里,神上只消让她尽数服下,过上片刻,便可尽情享用了。”
延维右手凌空一抓,登时将她腰上的青铜葫芦吸了过来,将其中丹丸,虫卵尽数倒在掌心,捏开晏紫苏的口,一股脑儿地往里倾灌。
晏紫苏又惊又怒,挣扎不得,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响辛辣酸苦之气如尖刀破喉,周身剧痛,如割如绞,疼得泪水只涌,但心中的骇怒恐惧之意反倒消减大半。
这些药丸蛊卵果然是解药。
过了片刻,剧痛渐消,那麻痒刺痹的感觉也逐渐烟消云散。
延维凝神扫探,见她雪肤还复光滑晕红,眼波澄激,体内再无丝毫异动,大喜道:“妙之极矣!妙之极矣!”蛇芯吞吐,馋涎欲滴,只等她余毒消尽,立刻囫囵猛吞。
晏紫苏被他那贪婪的眼神盯得心中发毛,蚩尤已死,她悲楚苦痛,实无恋生之意,但想到被蒙沅沅算计,大仇未报,又将这丑怪蛇人所吞,却是大不甘心。
思绪急转,瞥见身前的青铜八角瓶,急中生智,笑道:“老蛇怪,横竖我也要被你吃了,你便实话实说,告诉我你究竟是谁,那我死也瞑目了,好不好?”
延维一怔,哈哈笑道:“黄毛丫头,吾乃神族大巫延维是也,汝何以就是不信?”
晏紫苏挑眉叹道:“你这番话骗骗那愚昧蠢笨的贱人便也罢了,何苦临死还要诓我?天下谁人不知延维乃是蛇族大神,潜力通天,乃伏羲女娲座下重臣,又怎会偷食了八斋果,而被女帝所困?”
延维正欲回答,空中忽地传来嗷嗷之声,浓雾分涌,那只离散的太阳乌闪电似的俯冲而下,狂飙凛冽,朝他当头抓来。
延维不怒反笑,道:“妙极,又来大鸡为吾加膳矣!”巨大的蛇尾轰然横扫,登时将太阳乌打得断羽缤纷,摔落在地。不等它振翅飞起,半空甩尾腾舞,蓦一张口,银丝飞舞,竟如蛛网蚕茧似的将太阳乌重重黏缠捆缚,任它如何尖啸扑翅,也冲脱不得了。
晏紫苏大凛,想不到这木族神禽竟连一合也挡他不住。
延维纵声大笑,颇为得意,转身又朝他游来,道:“吾若非延维,安能须臾擒伏此大鸡乎?”
晏紫苏咯咯笑道:“区区一鸟,降之何足为奇?换了是我,只怕连‘须臾’都不要呢。”
一边凝神运气,一边又道:“据说延维神身长千里,体大如山,当今的烛老妖和他一比便小如蚯蚓。你若真是他,又怎会被收到这小小的八角铜瓶之中?还不早将这铜瓶生生撑爆了么?”
延维四目一转,扫见地上铜瓶,眼中闪过尴尬恨怒之色,嘿然道:“吾受困数千载,忍饥挨饿,体型自然略有干瘪耳,等吾饱餐数日,便可让汝见吾千里之身也。此‘火风瓶’乃女帝之物,可容万仞之山岳,吾为其所收,有何异哉!”
“胡说八道。”晏紫苏呸了一声,笑道:“依我看哪,你定是南荒的什么蛇族妖人,被火族杀得屁滚尿流,钻到这九嶷火山里避难,结果不小心卡在石洞里,再也出不来啦。编了这套胡话,不过是想要遮羞挡丑,是也不是?”
晏紫苏察言观色,早知这老蛇妖虽然无赖奸猾,却浮夸好谀,虚荣自大,任他如何自辩,只是笑吟吟地反唇相讥,一口咬定他乃乡野荒蛇,不过是扯着虎皮作大旗;惹得他越发气恼震怒,脸色涨红。
蒙沅沅喘气喝道:“她体内蛊毒已清,神上何必与她啰嗦?夜长梦多,一口吞了便是!”她被火山熔岩炽浪所撞,早已气息奄奄,急怒之下,声音更是细如蚊吟,只有自己方能听见。
晏紫苏高声笑道:“老蛇妖,你道拿着这些破铜烂铁便能唬我么?要想让我相信,再也简单不过。只要你庞长蛇身真能钻入这小小的八角铜瓶,便可证明此瓶真是女帝神器……”
延维对自己的尊荣身份极是自负夸耀,被她这般轻蔑质疑,怒气欲爆,哈哈笑道:“夏虫不可语冰,吾让汝亲眼见识,也好叫汝死得瞑目!”蓦地拔地冲起,紫光卷舞,犹如一道轻烟,倏然钻入那青铜八角瓶中。
晏紫苏等的便是此刻,哪容错过?蓦地凝神运气,强行冲开经脉,抓起那黑铜长针,奋力扎入八角铜瓶的颈侧圆洞中,喝道:“果风去,成不北,果极南……”
“轰!”狂风倒卷,当空雾气登时如漩涡卷溺,那“火风瓶”脱手冲出,闪电似的钻入那火山口石壁的圆洞中,轰隆连爆,震耳欲聋,再也抽拔不出。
晏紫苏一击得手,俏脸晕红,又惊又喜,咯咯大笑道:“老蛇妖,你说得不错,这铜瓶果然是女帝神物,只不过这次你想要出来,又得再等上几千年啦!”
蒙沅沅瞧得目瞪口呆,早猜到这妖女必有狡计,想不到竟是用如此简单的法子请君入瓮。一时间,心头惊怒、愤慨、懊恼、恐惧、滑稽……翻叠交涌,突然歇斯底里地嘶声尖笑起来。
延维这才知道着了晏紫苏的道,气得肝胆欲炸,从石洞中探出两头,脸色酱紫,破口大骂了片刻,又突然大转哀婉,低三下四地苦苦央求,眼见她笑吟吟的只是不理,急怒绝望之下,又开始大声叱骂,极尽恶毒诅咒之能事。
他骂得越凶,晏紫苏心底越是舒畅,转身朝蒙沅沅翩然走去,银针在手,笑靥如花,柔声道:“蒙姐姐,多谢你帮我解了身上的蛊互。鸾凤族‘游魂蛊’的滋味我算是尝过啦,现在该轮到你尝尝青丘国的‘噬骨千合虫’了……”
蒙沅沅对这妖女的狠毒手段早有所闻,眼看着她一步步逼近,恐惧欲爆,但尖笑声却似无法顿止,浑身不住地簌簌颤抖,别说反击、闪避,就连咬舌自尽的气力也没有了。
第十三章 苍梧之渊(2)
霎时间灵光电闪,突然想起先前发生之事,“啊”地大叫一声,翻身跃起。旁边那女子亦惊叫着翻转蜷身,与他两两对视,俏脸晕红如醉,惊愕羞怒,颤声喝道:“你……你做什么了?”赫然竟是烈烟石。
蚩尤这才发觉自己竟也是赤条条一身,惊骇窘迫,手足无措,一生之中从未有过如此刻这般狼狈。放眼四顾,周围石壁如削,穹顶嶙峋,乃是个颇大的山洞,除了洞角向阳处长了一株碧叶紫花的不知名灌木外,别无他物,就连苗刀、太阳乌也不见踪影,更别说任何衣裳了。
当下急中生智,探掌飞抓,将那灌木碧叶尽数吸来,瞬间抽丝穿线,化作一件绿叶衣,抛给烈烟石,道:“八郡主,得罪了!”又将剩余树叶织成一圈,慌不迭地围在自己腰上。
烈烟石见自己左臂上守宫砂灼灼依旧,这才松了口大气,瞥见他那雄健结实的古铜色身体,双颊如烧,忙背身将碧叶衣穿起,羞恼紧张之下,指尖犹自不住地颤抖。
蚩尤穿好叶衣,耳根兀自**辣地烧烫,不敢与她对视,想起之前发生之事,心中一沉,恨恨道:“是了!定是那二八神人搞的鬼!”
烈烟石只记得昏迷之前,火山熔岩迎头喷来,那八个连体人陡然疾冲而下,将他们团团围在中央,而后发生了什么,却再无印象了。但此处究竟是何地?那八个连体人为何将他们带到这里?又为何要剥去他们的衣服?是故意羞辱,还是防止他们逃离?疑窦丛生,羞怒更甚。
两人凝神四望,山洞高阔空旷,中有一根巨大的石柱直连穹顶,四壁上有八个两丈来高、一丈余宽的洞口,高低错落,可见澄碧蓝天,白鸥飞翔;海浪轰鸣声阵阵传来,似在海边。
蚩尤大奇,九嶷山地处南荒内陆,距离南海至少有一千八百里,那八个连体怪人将他们掳到海边作甚?想到晏紫苏犹在蒙沅沅手中,更是心急如焚,当下抄足凌空而起,朝最近的洞口掠去。方近洞口,忽听一声呼喝,人影一晃,狂风鼓舞,一道炽烈狂猛的气浪排山倒海似的朝他汹涌压来。
蚩尤大凛,翻身回掌,碧光怒卷,接连七记“奔雷刀”雷霆狂轰。光浪层叠爆涌,胸口如锤,鲜血狂喷,踉跄飞撞在石柱上,又惊又怒,跃起喝道:“是那‘二八神人’!”
光影蒙眬,那洞口赫然屹立了一个丈许高的双头巨人,铜铃大眼冷冷地凝视着他,而后又徐徐转身走开。
烈烟石脸上酡红如烧,眉尖一蹙,蓦地朝另一个洞口闪电掠去,红袖鼓卷,赤光怒爆,化作火凤尖啸冲出。
人影闪动,“轰”的一声巨响,满洞如霞光镀染,火凤还未成形,便已蓬然炸散,烈烟石身子一晃,蓦地抛弹摔飞。
蚩尤大凛,下意识地抄足冲起,抱住她螺旋急转,卸去那巨大的冲撞力,朝下冲去。
烈烟石羞怒交集,“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喝道:“放开我!”一掌朝他脸上打去。
“啪”的一声脆响,蚩尤相隔咫尺,猝不及防,眼前金星乱舞,脸上顿时火辣辣地高肿一块。所幸她出掌时真气涣散,否则吃这一掌,只怕头颅早已旋转着飞出数十丈外。
两人齐齐一愣,旋转着飘然落地。
蚩尤惊怒错愕,觉得此女实是不可理喻,“哼”了一声,松手跃开。
烈烟石想不到他竟不避开,见他脸上红肿,指痕历历,心下微有悔意,但想起先前他圆睁双眼,瞪视自己裸身的情景,又想起自己连日来莫名其妙的古怪心境……顿时耳根如烧,又是一阵羞恼气恨,仰头厉声叱道:“放我出去!”
连喝了几声,人影闪烁,二八神人齐齐现身于八个洞口,俯视两人,叽哩咕噜说了一番怪语,金钟似的嗡嗡回荡,却什么也听不明白。
蚩尤依稀听懂了几个重复的词语,似是“囚民”、“八斋”,暗呼糟糕,沉声道:“必是我们砍伐了那八斋树,惹恼了他们,将我们囚禁在此处了。”
两人相隔甚近,他身上那如松木香气般的浓郁气息丝丝钻来,烈烟石心中越觉得烦乱,冷冷道:“我倒要瞧瞧什么囚室能将我困住。”蓦地运足真气,狂飙怒扫,红光赤浪层叠狂撞在四周洞壁上。
一时间轰鸣震耳,烟尘滚滚,整个山洞都似要坍塌倾倒一般。但等气浪散尽,碎石断岩落了一地,四壁却依旧岿然不动。
烈烟石惊怒更甚,以她赤炎真气之炽猛,这般狂轰猛攻之下,即便是铜墙铁壁也熔化炸裂,这石洞究竟是何物所筑,竟然坚实若此!
烟土蒙蒙,蚩尤一凛,脱口道:“那是什么?”
只见阳光斜照处,北面那石壁上赫然刻着几行极细的、扭曲如蛇的怪字,深浅不一。
想必那字迹凹痕被尘土填塞,粗看不出,经烈烟石这番轰震,土石荡落,方甫渐显真容。
烈烟石凝神查探,这才发觉四壁上赫然都刻写着这种扭曲蛇文,再转眸看那中央石柱,又羞又恼,叱道:“什么妖邪!”轰然一掌扫去。
蚩尤转眸凝望,脸上亦陡然一烫。尘土簌簌,那石柱上除了蛇文之外,竟还刻画了一组男女交媾的图像,姿势不一,瞧来淫亵之极。
当日在汤谷之中,那些流囚苦闷郁怒,时常在石壁上刻画那些淫图秽语,以作宣泄。以此推算,更加确信这石洞也必定是囚室,这些秽图蛇文多半是从前囚禁此处的犯人所刻。但蛇篆古文失传已有数千年,难道此处竟是数千年前的囚室密洞?
心下凛然。
烈烟石双颊飞红,杀机大作,娇叱着冲天飞起,彩石链绚光怒卷,重又化作烈火凤凰,尖啸着撞向北侧洞口的连体巨人。那双头巨人叽哩咕噜说着什么,一掌拍出,气浪滚滚炸散,顿时又将她荡飞开来。
她惊怒羞恼,凌空转身,顺势朝西侧洞口疾冲而去,不等她掠近,守在洞口的连体巨人又一掌横推,狂风气浪汹涌卷舞,瞬间又将她冲出十余丈远。
如此周而复转,烈烟石奋尽全力,连闯了八个洞口,都被二八神人轻描淡写地推震开来,宛如洪流扁舟,身不由己地飞旋跌宕,却丝毫无法靠岸,心中之骇怒羞愤,莫以言表。到得后来,精疲力竭,只得踉跄退落在地,俏脸潮红,胸脯急剧起伏,调息御气。
蚩尤越看越是迟疑,先前与二八神人激战之时,生死攸关,无暇多想,此刻凝神观察他们路数,才发觉这八人的经脉、真气极是怪异,虽然各自修为之强,都臻神级,但每一人的运气方式、出掌招数都颇简单,甚至可谓单调。
譬如那南侧洞口的连体巨人,真气只在奇经八脉的阳维脉中流转,而后突然转入正经十二脉的手少阴三焦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火属气浪。而东侧洞口的那连体怪人,其真气只在奇经八脉的阳蹻脉中运行,而后忽然转入正经十二脉的足少阳胆经,形成生生不息的木属气浪。
其他六人亦是如此,真气虽然只在奇经八脉中的某一脉中流转,但其威力之猛,丝毫不在大荒任一顶尖高手之下。这八人合到一处时,更是五行兼备,配合无间,几近天下无敌。
蚩尤自小修行,深知练气之道在于经脉畅通,周身流转,但像这等只练一脉,还能修成无上神功之事,实是闻所未闻。
他生性桀骜好强,但近年来在拓拔野、晏紫苏等人的熏陶之下,莽撞斗狠的脾性大有收敛。虽然一心想着离开此地,返救晏紫苏,见此情状,知道硬拼硬闯绝难奏效,当下收敛心神,苦思对策。
突然想起拓拔野所传的五行生克之法,精神大振,传音道:“八郡主,单打独斗,我们谁也逃不离此地,只有联手攻其一人,速战速决。五行木生火,火克金。那八人之中,西面下洞的连体人修炼的乃是金属之气,等我将真气传入你足少阳胆经,你再全力杀他个措手不及……”
两人密议已定,突然双双朝西壁下方的洞口疾冲而去,蚩尤大喝声中,蓦地翻身推掌,抵住烈烟石双足,将真气汹汹输入。
烈烟石顺势转身飞冲,“轰!”碧光真气陡然化作刺目红光,火凤怒啸,掀卷起炽烈狂浪,与那连体人的右掌轰然撞个正着。
光浪叠爆,两人气血翻腾,那连体人闷哼一声,果然被震得翻身飞退。蚩尤大喜,叫道:“快走!”抓起烈烟石手臂,并肩疾冲而出。
指掌相连,烈烟石耳中嗡的一响,直如电击一般,霎时间,那奇怪的感觉突然又如狂潮大浪似的兜头拍来,天旋地转,想要奋力抽脱,却被他铁箍似的紧紧抓住,周身软绵绵什么力气也没有了。
清风拂面,海浪轰鸣,下方是嶙峋陡峭的山崖,直连海边。礁石参差,碧浪汹汹排击,雪末纷扬,惊起一群白鸥。
她脑中空茫,随着蚩尤腾云驾雾地冲出洞口,朝崖下急掠,魂不守舍,直如做梦一般,突听身后嗡嗡大喝,气浪奔腾,那八个双头人竟已闪电似的围追而来,心中一凛,这才陡然惊醒。
又听蚩尤一声大喝,故技重施,翻身握住她双脚,脚心一麻,只觉一股麻痒痒的感觉,连同着那雄浑强沛的真气狂涛似的席卷全身,烈烟石心中怦怦狂跳,喉咙仿佛又被什么扼住了,蓦地咬牙强敛心神,聚念导气,直冲掌心。
当空炸开绚丽缤纷的汹涌光浪,如涟漪般重重荡漾开来。
那八人半空穿插,彼此纵横相连,陡然立如六丈高的巨大,“头”、“双臂”、“双腿”一应俱全,低喝声中,双“掌”轰然合击,黑光怒涌,宛如漩涡飞旋。
“嘭!”霞光炸舞,黑浪汹汹,烈烟石眼前一黑,再也抵挡不住,和蚩尤一起踉跄倒飞,被那旋涡气浪陡然一吸,又身不由己地往前翻身疾冲,刹那间被那巨人抓个正着,倒提着掠回山洞,抛落在地。
两人从突袭猛冲,到被拖回洞内,不过片刻光景,而对于她来说,这片刻就如做了场古怪的大梦般,恍惚地坐在地上,犹自如虚浮半空,耳根如烧,无法呼吸。
蚩尤丝毫不知她的心事,翻身跃起,惊怒懊恼,想不到这八个树精竟也懂得五行相生!
这八个连体人每人只修奇经八脉中的一脉,但架合为一人后,便八脉具全,五行合一,威力之惊人,就算是神农再世,只怕也不过如此。
太阳西移,蚩尤在洞内不住地饶走徘徊,遍思对策,也找不着半点破解之法。
心下焦躁,怒吼着冲向南侧洞口,但战不百合,又被那连体人一掌打回,鲜血狂喷。他强突诈冲,试了诸种方法,但声东击西也罢,隐身逃遁也罢,总过不了那八个树精口,奔不十丈,又被拖回洞中。
明月初上,斜斜从洞口射入,西壁如洗。
蚩尤躺在满地月华中,遍体鳞伤,精疲力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下暗想:“这些树精再过了得,终究不过是楠木疙瘩,蛮力不能敌,难道还想不出智计吗?罢了,磨刀不误砍柴功,先养精蓄锐,调好经脉,再让他们瞧瞧蚩尤爷爷的厉害。”
他连日来南征北战,未曾好好休息一场,今日又连斗强敌,早已如强弩之末,倦怠已极。躺在地上,一边调息运气,一边迷迷糊糊的想着脱身之计,过不多时,困意便如黑潮席卷,沉沉睡去。
海风呼号,潮浪声声,烈烟石坐在黑暗中,痴痴地听着他在数丈外均匀而悠长的呼吸,腿脚酥麻,周身也仿佛僵痹了,只有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余温,像烈火一样的焚烧着。那虚浮如烟的月光横隔在他与她之间,让一切都变的飘渺而不真实起来,而她也仿佛漂浮在一个虚幻而迷蒙的幻梦里。
昨日以来,那些凌乱纷涌的片段,那些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些无缘无由的情迷意乱,在这空渺而宁静的月色里越发鲜明,让她心乱如麻,越发的恐惧和不安。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在他和自己之间,究竟有过怎样的过往?为何自己就甘心为了他,跳入滚沸的岩浆。心狂乱的怦怦跳动着,每一下都带给她窒息的痛楚、甜蜜羞脑和恐惧。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咬紧牙关,缓缓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到蚩尤身边,真气凝集,徐徐抬起手掌,悬在他的额头上方。
只要……只要这一掌击下那些幻梦般的错觉,那些惊疑不定的恐惧,那所有、所有的一切,全都会烟消云散,而她又能重新找回,迷失的自己了。
月光照在天脸上,纯净如洗,她的心突然剧烈的抽搐疼痛起来,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锁紧紧地箍住了,浑身发抖,疼的无法呼吸,泪水瞬间涌出眼眶,和月光迷梦成了一片。
这一夜,海风呼啸,柔肠百转,她痴痴地站在黑暗里,眼看着月光寸寸偏移,东方晓白,指尖颤抖,手掌垂了,垂了又抬,却始终不能下手。
晏紫苏格格笑道:“姐姐放心,你害死了我的夫君,我哪能让你这么容易便死?”心底越是悲愤恨怒,笑越是娇媚灿烂,轻轻地握住她的左手食指尖,将第一根银针从她的指甲缝里的进去。
蒙沅沅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嘶厉惨叫,汗珠、泪水全都涌了出来,还不等帛气呼吸,中指又是一阵无法想象的锥心剧育,登时又是一阵发狂般的哭嚎高颤票,牙关乱撞,恨不能将那手指连根切断。
晏紫苏心下大快,不顾她连声讨饶,将银针接连刺入她的指甲缝隙之中,笑吟吟地道:“很疼么?等针尖上的蛊卵在热血里孵化开来,你就会觉得现在简直是快活好如神仙了。
话音未落,蒙沅沅双眼一凉,瞳孔陡然被银针入,眼前登时血红一片,什么也瞧不见了,嘶声惨嚎,惊怖剧疼之下,一口气喘不上来,就此晕厥。昏迷中,脚趾指甲又是一阵剧疼,周身一颤,顿时又尖号着醒转。
如此周而复始,过了一刻来钟,她也不知晕厥了多钞次,痛醒了多少回,周身鲜血斑斑,满了碧荧荧的银针,连初还哭骂、乞饶,到得后来,周身之痛楚纵有千口变难表万一,连呻吟也发不出来了,若有半分力气,情愿只一头撞死。延维困在那山腹石壁中,听着上言传来断断续续的惨叫声,时而凄厉如鬼,时而哀鸣悲哭,渐渐细不可闻,心中不由不寒而栗,对支那了娇俏妩媚的女子竟生出凛洌惧意。,天下最毒妇人心,这妖女凶狠,远比女帝为甚,自己方才招惹了她。不知道会的如何报复?越想越是不安。
坚耳创倾听。崖上寂寂无声,他心中反而更加忐忑。过了片刻,忍不住大声道:”小仙子?小仙子?在否?“
夜雾弥合,兽吼苍凉,声音回荡不绝。却杳无应答。
延维惊疑不定,暗想:”难道那妖女竟自走了?“九山内好不容易才来这么几人,她若是走了,只怕真又要过几百,上千年增才有机会离开此地了,心中大急,又高声道:”小仙子,吾修维大神也,我而飨者。可得天下也。汝放吾出,必当究吾之力,助汝称霸天下也......”
晏此苏此时已用尽了所的银针,冷冷地盯着那气若游丝、动弹不得的蒙沅沅。满腔恨怒稍得宣汇。但忽然想到,纵使将她挫骨扬灰,尤也再无法活转过来了!
娇躯一晃,心中登时如被尖刀猛,泪水夺眶,强抑了许久的悲伤如洪水滚滚决堤,蓦地坐倒在地,大哭道:”住口!他.......他死了.......他死了!就算你帮我称霸天下又有什么稀罕!“
延维听她如此回答。登理松了口气,哈哈笑道:”噫嘻拳来汝所担心者,那刀疤小子耳!伊未曾死限也!伊未曾死也!“晏紫苏一震,失声道:”你说什么?“太阳乌在一旁听见,变嗷嗷大叫。
延维摇头晃脑,抑扬顿挫道:”二八神八树所化,非独镇我,更是“苍梧之渊”之守神耳。‘苍梧之渊’者,位于九山下也,火吐则门开,火息则户合。那疤小子与那红衣女子砍伐神树,获罪非轻,二八神必已掳其前往‘苍梧之渊’受罚也!“
晏紫苏芳心枉跳,怔怔地木立了片刻,低声道:”你是就他没有死?这九座火山之底便是‘苍梧之渊’?他.....他现下便在‘苍槿之渊’中?娇靥酡红,泪珠犹挂,惊喜激动之下,声音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当下起身将捆缚太阳乌的银丝割开,骑鸟俯冲而下,一字字地冷冷道:“老蛇妖,老老实实地带我找着他,我便饶你不死adk敢使诈,本仙子定让你尝尝千虫食心骨的滋味!”
海浪轰鸣,鸟鸣啾啾。
尤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光影闪烁,依稀瞧见一个女子躺在身边,下意识地咕哝道:“苏儿.....”伸臂便朝她抱去。触手冰凉滑腻,一丝不挂,幽冷清香扑入鼻息......他陡然一凛,这体香与呼之即来紫苏迥然两异!
霎时间灵光电闪,突然想起先前发生之事,“啊”地大叫,翻身跃起。旁边那女子亦惊叫着翻转蜷身,与他两两对视,俏然晕红如醉,惊愕羞怒,颤声喝道:“你.....你作什么了?”赫然竟是烈烟石。
蚩尤这才发觉自己竟也是赤条条一身,惊骇窘迫,手足无措,一生之中从未有如此刻这般狼狈。
放眼四顾,周围石壁如削,穹顶嶙峋,是一个颇大的山洞,除了洞色向阳处长了一株碧叶紫花的不知多灌木外,别无他物,太了乌也不见踪影,更别说什么衣裳了。
当下急中生智,探掌尽抓,将那灌木碧叶尽数吸来,瞬间抽丝穿线,作成一件绿叶衣,抛给烈烟石,道:“八郡主,得罪了!”又将余树叶织成一圈,慌不迭地转在自己腰上。
烈烟石见自己左臂上守宫砂灼依旧,这才松了口大气,见他那雄健结实的古铜色的身体,双颊如烧,忙背身将碧叶衣穿起,羞恼紧张之下,指尖径自不住地颤抖。
蚩尤穿好叶衣,耳根兀自热地烧,不敢与她对视,想起这前发生之事,心中一沉,恨恨道:“是了!定是那二八人搞地鬼!”
烈烟石只记得昏迷之前,火山熔岩迎头喷来,那八个连体人陡然急冲而下,将他们团团围在中央,而后发生了什么,却再无印象了。但此处究竟是何地?那八个连体人为何将他们带到这里?又何要剥去他们的衣服?是故意羞辱,还是防止他们逃离?疑窦丛生,羞怒更甚。
两人凝神四望,山洞高阔空旷,中有一根巨大的石柱直连穹顶,四壁上有八个两丈来高,一丈余宽地洞口,高低错落,可见澄碧蓝天,白鸥飞翔itx浪轰鸣阵阵传来,似在海边。
蚩尤大奇,九山地处南荒内陆,距离南海至少有一千八百里,那八个连体怪人将他们掳到海边作什么?想到晏紫犹在蒙沅沅手中,更是心急如焚,当下抄足凌空冲起,朝最近的洞口掠去。
方管洞口,忽听一声呼喝,人影一晃,狂风鼓,一道炽烈狂猛的气浪排山倒海似的朝他汹涌压来。
蚩尤大凛,翻身回掌,碧光怒卷,接连七记‘奔雷刀’雷霆猛轰,光浪层叠爆涌,胸口如锤,鲜血狂喷,踉跄飞撞在石柱上,又惊又怒,跃起喝道:“是那‘二八神人’!
光影朦胧,那洞口赫然屹立了一个丈许高在双头巨人,铜铃大眼冷冷地凝视着他,而后又徐徐转身走开。
烈烟石脸上酡红如烧,眉尖一趸,蓦地朝另一个洞口闪电掠去,红袖鼓卷,赤光怒爆,化作火凤尖嘯冲出。
人影闪动,”轰“的一声巨响,满洞如霞光镀染,火凤还未成形,便忆蓬炸散,烈烟石身子一晃,蓦地抛弹摔飞。
蚩尤大凛,下意识的抄足冲起,抱住她螺旋急转,却那巨大的冲撞力,朝下冲去。
烈烟石羞怒交集,哇“地喷出一口血,喝道:”放开我!“一掌朝他脸上打去。
”啪“的一声脆响,蚩尤相隔咫尺,椊不及防,眼前金星乱,脸上打顿时火地高肿一块。所幸她出掌时填气涣散,否则吃这一掌,只怕颅早已旋转着飞出数十丈外。
两人齐齐一愣,旋转着飘然落在。
蚩尤惊怒错愕,觉得此女实是不可理喻,”哼“了一声,松手跃开。
烈烟石艳情不到他竟不避开,见他脸上红肿,指痕历历,心下微有悔意,但想起行前他圆睁以眼,瞪视自己裸身的情景,又想起自己连日来莫名其妙古怪心境.....顿时耳根如烧,又是一阵羞恼气恨,仰头厉声道:”放我出去!“
连喝了几声,人影闪烁,二八神人齐齐现身于八个洞口,俯视两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番怪话,金钟似的嗡嗡回荡,却什么也听不明白。
蚩尤依稀听懂了几个重要的词语,似是”囚民“、”八斋“,。暗呼,沉声道:”必是我们砍伐了那八斋树,惹恼了他们,将我们囚禁在此处了。
两人相隔甚近,他身上那如松木香气地浓郁气息丝丝钻来,烈烟石心中越觉烦乱,冷冷道:“倒要瞧瞧什么囚室能将我困住。”蓦地远足真气,狂飙怒扫,红光赤浪叠狂撞在四周洞壁上。
一时间轰鸣震耳,烟尘滚滚,整个山洞都似要塌倾倒一般。但等是气流戎尽,碎石断岩落了一地岬壁却依旧巍然不动。
烈烟石惊怒更甚,以她赤炎真气之炽猛,这般狂轰攻之下,即便是铜墙铁壁也熔化炸裂,这石洞究竟是何物所筑,竟然坚实若此!
烟土蒙蒙,蚩尤一凛,脱口道:“那是什么?”只见阳光照处,光柱尘縻腾卷起,北面那石壁上赫然刻着几行极细的、扭曲如蛇的怪字,深浅不一。
想必那字痕被尘土填塞,粗看不出,经烈烟石这番轰震,土石荡落,方甫渐显真容。
第十四章 太古囚族(上)
翌日醒来,阳光媚好,早已照得洞内金光灿灿。
蚩尤饱睡了一觉,精神奕奕,见烈烟石依旧如泥人似的坐在洞角,脸色苍白,眼圈淡青,神容极为憔悴倦怠,只道她苦思了一夜脱困之计。
正待说话,忽听“啪”的一声,从东面洞口抛下一条巨大的鹿腿,鲜血淋漓,抬头望去,那双头人手上倒提了一只牛角鹿,指手比划,“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话,似是分与他们早餐。
蚩尤早已饥肠辘辘,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将鹿腿架在灌木上,掌心聚气为火,翻转炙烤,过不多时,焦香四溢,食指大动,不管肉中血丝犹在,便撕扯下半边狼吞虎咽起来;余下那半边又翻转烧烤了片刻,等熟得透了,才抛给烈烟石。
烈烟石一日一夜未曾进食,闻着香味,方觉腹内空空如也,撕下鹿肉,默默地吃了几口,心想,被这二八神人困于此处,也不知何日方能离开?若被囚禁百八十年,难道这百八十年都要如此这般,与这男子同居一室,相对而食么?呼吸若堵,越想越是椎心恐惧,胃口全无。
见她蹙着眉尖怔怔出神,脸上突然滑下一道泪水,蚩尤微微一楞,想起当日在寿麻国河边,晏紫苏吃着自己炙的兔肉时也是这般神情,心中登时痛如尖刀剜绞,募地抛掉手中的骨头,跃起喝道:“上面的双头怪听着,就算蚩尤爷爷砍了八斋树,你们关了我一日一夜,也当够了。再不放我出去……”
话音未落,气浪狂舞,那八个树妖疾冲而下,蚩尤眼前一花,双臂徒然被两条粗如婴臂的铜索捆住,接着“叮啷”脆响不绝,周身又被六条铜索纵横缠缚,募地朝前一紧,踉跄奔跌,险些撞到在那中央石柱上。
八人速度极快,力量又狂猛之至,可谓迅雷不及掩耳。几在同时,烈烟石亦被八条铜索五花大绑,瞬间锁钉在石柱上。
两人惊怒喝骂,奋力挣扎,脚下随能在两丈距离内奔冲回转,双臂所缚的铜索却紧紧的钉入石柱的锁扣之中,生根似的抽脱不得,职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八个双头巨人翻身约回洞口。
阳光转移,时近晌午,蚩尤骂得口都干了,那八人只是不理。八道铜索也不知是什么混金制成,奋尽真气,也不能震裂分毫。心中愤怒悲沮,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这八个树精劈成柴火,烧成焦炭。
灵机一动:“是了!震不断这铜索,难道震不断这石柱么”当下回身疾冲,一脚重重地猛踹在石柱,“砰”的一声闷响,半身酥痹,那石柱却仍岿然不动。
蚩尤心有不甘,大喝着接连回踢正踹,轰隆连震,洞内泥土簌簌不绝,石柱上又掉落了许多石片土块,露出一组模糊的图像来目光瞥处,又惊又奇失声道:“八郡主,你瞧瞧这是什么!”
烈烟石只道他说的是石柱上那组交媾的男女图像,脸颊如烧,嗔怒羞恼,眼角却忍不住循声转望,只见那石柱上赫然刻画着一男一女盘腿坐地,周身被八条铜索所捆缚,就连那铜索捆缚的方式,位置也和他们一模一样!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陡然一沉,昨日来的猜测似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印证。此图必定是从前囚洞内囚禁的犯人所刻!
原本还存一丝侥幸,觉得那二八神人对战时既然未下杀手,多半只是想惩戒一番,过上十天八日便自会将他们放了;到了此刻,才知道这八个树精敢情真要把他们囚困于此。
壁上的文字乃蛇足古篆,当是太古囚犯所留。也不知这数千年来这八个树妖于此囚禁了多少男女?其中又有多少人得以逃出?越想越是惊疑骇怒,冷汗涔涔。
事以至此,只有竭力一试了。蚩尤沉声道:“木生火,火克金。八郡主,你我合力烧断这根铜索!“不容分说,双手抵在她后背,将真气滚滚导入。
烈烟石身子一颤,苍白的俏脸上登时酡红如酥。从小从未和任何男子有过肌肤之亲,裸露的脊背被他的手掌所贴,宛如两团烈火熊熊烧遍了周身。
若换了平时换了旁人,她早已脑羞成嗔,将其一掌震飞到九霄云外,但偏偏对这疤脸少年,心中怦怦狂跳,酸软无力,竟不知是惊是怒是喜是羞。
幕地闭上双眼,敛神聚念,掌心赤光冲舞,陡然化作紫火神兵,徐徐切割铜索。
“滋滋”声大作,火星四舞,混金索由青黑转为通红。又从通红转为炽白,青烟直冒,热气腾腾。过了一刻来钟,两人身上的八道铜索都已变得刺烫难耐,而那混金索却依旧岿然如初。
两人咬牙反复试了几回,身上灼伤累累,却始终不能奏效。
眼见日头西移,一日又要过去,列烟石惊脑无计,指尖颤抖,突然崩溃似的尖声大叫起来,紫火神兵发狂似的劈斫着铜索,火光暴舞,气浪四炸横飞,泪水沿着脸庞汹涌流下,犹如冰山乍融,春江怒涌。
蚩尤从未见过这冷漠矜持的火族郡主如此失态,一时惊愕不知所措,低声道:“八郡主,八郡主?“连叫了几声,见她满脸玉箸纵横,神色恍惚,生怕她狂乱自伤,奋力从后背将她抱住,喝道:“八郡主,我们再想其他法子。可以离开此地!”
烈烟石被他紧紧箍住,动弹不得,心底那累计了许久的恐惧,愤怒,惶惑,悲伤……却如火山岩浆滚滚冲爆。浑身发抖,失声大哭起来,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至亲之人的抚慰下,更觉自怜伤心。
泪珠接连不断的滴在蚩尤的手背上,炽烧如火,他心中微微一痛,忽然想起当日在火山腹中交错的那刹那,她那轻烟般消散的泪水和唇角淡而温柔的微笑;呼吸若堵,双臂不由陡然一紧。
但几在同时,双眼又闪过晏紫苏的如花笑靥,蚩尤心中大凛,立时又将手臂松开,收敛心神。
烈烟石亦如梦初醒,泪珠顿止,耳根火辣辣地一阵烧烫,不敢转头看他,想到刚才脆弱之态,更是羞恼窘迫,恨不能钻到地缝中去。
两人默然分立了片刻,尴尬无言,过了半晌,蚩尤才道:“铁杵磨针,滴水穿石。这铜链既是以火炼制而成,必可以火熔断,我们一时半刻磨他不穿,便多磨它几日。
烈烟石点头不语。
当下两人重又掌背相抵,激化紫火神兵,徐徐磨切混金铜索。到了深夜,那婴臂粗的锁链终于被磨开了一个三根发丝粗细的口子,两人已经开始精疲力竭。
按此估算,要奖铜索完全切断至少也需要一年半载。但即便能挣脱铜琐的束缚,也不过形如昨日,要想从八个树妖眼皮底下逃脱,又谈何容易?
蚩尤与烈烟石都是外冷内热,骄傲好胜之人,心高胆大,面对任何凶悍强敌,从不曾畏缩屈服,但受困此洞,面对这八个打不趴,逃不脱的树妖,面队这斩不断,烧不穿的铜索,心地竟涌起从未有过的惊骇懊沮,几近绝望。
二人饥乏交困,再也支撑不住,双双倚柱而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铜链横连其间,在夜分中叮当脆响。
月光如水,石壁如霜雪,烈烟石垂眉凝视着那斜照在地上的影子,心中空茫迷惘,无味交杂。难道命运便如这条锤不烂,砍不断的锁链,任由他如何挣扎反抗,却注定要与这少年紧紧相连?又或者,命运便更像是这八面临风的山洞,似乎有许多出口,咫尺相隔,却偏偏无路可走?
心乱如麻,转眸望去,蚩尤正仰头望着石壁,怔怔地想着心事,猜想他必是在牵挂着那妖女,心底登时一阵如割的酸楚,闭上眼,脸颊烧烫,烦乱已极。
却不知蚩尤正想:“此处既然是困禁太古罪民之地,数千年来难保没人逃脱。可惜这壁上的蛇形古篆一个也识不得,否则或许还能瞧出些端倪。”心中不由更加想念器拓拔野来,若他在此,当可辨认一二,想出脱身之法。
又想:“是了,辨别不出文字,看图便市。那些罪囚在壁上刻画了这么多人图,其中或许变有挣脱这八道铜索的法子。”精神一振,转头凝看柱子上的图形。
石柱高八丈,直擎穹顶,下方两丈内刻了数石个人图,处了那男女交媾的淫图,便是先前所见的,被八道铜索捆缚的囚人图。
那些淫亵图象,蚩尤自不理会,只留神仔细看囚人图象。扫望片刻,发觉每组图中,男女罪囚低垂右手,举起左手,则女囚必低垂左手,举起右手,而其指尖,脚掌又往往相抵相连。
蚩尤心中一动,难道此中有什么深意?端详半晌,却瞧不出所以然来。仰头上望,月光照在石柱上,光影班驳。不知在那些凹凸不平的柱面之下,是否还覆盖了其他图文?
当下陡然抄足上冲,真气鼓舞,接连猛轰在石柱上。
“嘭嘭”连声,土石炸裂,蒙蒙如雨,烈烟石吃了一惊,转头上望,那石柱上赫然又显露许多人图来,密密麻麻环柱而刻,或坐或立,姿势各异。
蚩尤精神大震,气刀如奔雷呼啸,碧光纵横,所到之处,土崩瓦解,石柱,四壁剥落越来越多,渐渐露出本来面貌。
那八个树妖听见声响,探头来看。“叽里咕噜”议论了一番,也不理会,又打者呵欠各自去了。
四壁上果然也刻了不少人图,但高低错落,毫无顺序;蛇文古篆东一块,西一块,夹杂其间,似是随意涂鸦,勾刻而成。
蚩尤站在月色里环首四顾,隐隐觉得必有玄妙,苦思冥想,时而盘坐沉吟,时而徘徊绕走,直到晨鸡唱晓,朝辉斜照,却始终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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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大地如烤,四周热气蒸腾,水光似的朦胧摇晃着,就连狂风刮来,也象是火焰在扑面焚烧。
太阳乌嗷嗷欢呼,对此炎热气候甚是惬意,晏紫苏却香汗淋漓,唇干口燥,喉中直欲冒出烟来了。骑在延维的蛇身上,凝神四眺,遍地黄沙石,远山参差,光秃秃一片,别说任何山泉,小溪,就连树木花草也瞧不见半株,心下大为失望。
当下“哼”了一声,道:“老蛇囚,你说的狼泉在那啊?再找不着,我可就只能喝你的血拉。”
延维双头齐晃,道:“吾之血现已沸如滚油,仙子饮之,必伤脏腑,不可,不可也。狼山距此不过十里,其泉冰冽甘甜,饮而忘忧延年,岂不美哉?仙子少安毋躁可也。”
晏紫苏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好,姑且再信你一回。过得十里,如果还喝不到水……本仙子或许还可忍受,但你体内的‘噬骨千合虫’忍不忍得,那可接说不准拉。”
延维干笑两声,蛇躯急速摆动,飞也似的朝远山游去。
自从昨日延维带着晏紫苏冲入火山之后,岩浆分涌,热浪怒转,霎时间便将他们吸纳一个狂猛炙热的旋涡之中,再睁开眼时,身在半空,狂风炙烈,下方是这片广袤无垠的酷热荒野。
原以为苍梧之渊再大,也不过是幽深山壑,不想竟是一片茫茫天地。延维自称知道那二八神人将蚩尤囚禁在了苍梧崖下,但找了整一日,却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浑无“苍梧崖”半点头绪。眼下饥渴困乏,唯有先找水源解渴歇息。
热风呼啸,沙飞石走,犹如黄潮橙浪,层叠汹涌。晏紫苏汗珠转瞬即干,肌肤,衣裳上俱已凝结了一片晶莹细微的盐末,宛如白沙。她遍历大荒,去过诸多炙热之地,但与这里相比,简直凉快得如同北极了。
眼见四处荒芜人烟,连野兽的尸骨也见不着半个,心下狐疑,忍不住又道:“老蛇囚,你说苍梧之野是太古以来囚禁罪民的秘地,怎么咱们走了这一日一夜,也没瞧见半个人影呢?”
延维摇头晃脑道:“苍梧之野者,九黎之囚也。地分九丘,此处为炎狼之丘,所囚之民为太古狼族之裔也。因酷热难耐,故常居于地底,昼伏夜出。”当下一边疾速游走,一边将此地的由来、典故一一叙述。
原来太古2565年,蛇组帝尊伏羲与女娲打败其他十一族后,一统大荒,定元“太极”。
为了避免从前各族的战乱纷争,伏羲大帝将十二部族按五行属性重新划分为金木水火土五族,杂错融合。而原先十二族的圣兽熊、牛、虎、兔、龙、蛇、马、羊、猴、狼、鹰、象则被封为十二生肖神兽。与五行搭配,作为甲子纪年。太极元年既甲子年,又称金熊年。
龙族、狼族、鹰族、牛族的四大帝尊不服新制,重又起兵造反,四海响应,战火连天。
但短短三个月间,各族盟军便被伏羲一一击破,水神康回等各族凶神、恶兽被封印于昆仑山下;最为桀骜不驯的龙族,被举族流放荒外;熊、牛、虎、马、羊、猴、狼、鹰、象九族中凶顽显贵则被流放至苍梧之野,天下自此平定。苍梧之野亦因此被称为“九黎之野”。
延维道:“昔水神康回撞断天柱,水流昆仑,天下苍生十亡其三。天柱所裂之地,是为苍梧,世间穷山恶水,莫过于此。伏羲帝囚九族罪臣于此,乃罪其自食其果,世世代代永受此苦也。”
晏紫苏咯咯笑道:“原来伏羲、女娲帝的脾气这么大,难怪你偷吃了八斋果,要受数千年的山镇火烧了。”
延维脸上不悦,愤然道:“吾乃‘借’耳,非‘偷’也!安可将吾与九黎罪民相提并论哉……”
话音未落,忽听“轰轰”连震,沙土如巨浪喷炸,号角大作,无数人影从地底疾冲而出,穿梭飞掠,霎时间将他们团团围住,怪吼怒啸声震耳欲聋。
沙雾蒙蒙,放眼望去,至少围了数千人,个个魁梧雄健,相貌奇伟,眼睛细长,颧骨极高,满脸暴戾多疑之色,服装各异,兵器不一,胸膛上却都以青砂文了狰狞的狼头图案,瞧来傻气腾腾,倒像是围住猎物、将欲一哄而上的狼群。
晏紫苏心下大凛,料想这些人必定便市狼族后裔了,暗抓银针、蛊粉,笑道:“老蛇囚,你不是说他们昼伏夜出么?让我猜猜,这里穷山恶水,草木不生,这些狼族囚民定是听说今晚可以煮上一大锅蛇肉羹改善膳食,所以才这般欢天喜地,顶者太阳出来。”
维脸两颗头颅四下转动,殊物半点惊慌之色,嘿然道:“非也非业,彼等得闻伏羲帝座下的第一神巫前来探监,特前来恭迎大驾。吾等不必再行十里,即可饮狼泉,啖牛肉也!”说道最后一句是,腹中咕咕作响,谗涎狂吞。
第十四章 太古囚族(下)
狼族群雄哇哇怒吼,围在最前的数十名狼族蛮人挺矛操刀,抢先冲了上来,被太阳乌尖啸着拍舞巨翅,炎风狂舞,扫荡得踉跄奔跌。
剩余的狼族群雄更为恼怒,纷纷大吼着如潮涌来,长矛破空怒舞,箭石纵横,势如狂风暴雨。
延维忽然纵声激啸,长尾横空横扫,“轰轰”连声,气浪滚滚冲涌,掀卷着漫天黄沙,犹如狂潮怒浪,朝四周席卷奔腾。
人影翻飞,惊呼连连,数百名狼族蛮人登时被震得四散飞摔,后方众人亦跌落翻滚,远远地爬起身,惊怒交迸,虎视眈眈地瞪着两人,不敢再贸然上前。
晏紫苏又惊又喜,虽知延维法力通天,想不到真气也这般强猛,放之大荒,能敌其者,只怕唯有青帝、白帝等寥寥数人。心下旋即又是一凛,自己虽已将所有蛊毒尽数加诸其身,以他的修为,也未必能完全制住。右手摸了摸乾坤袋中的“火风瓶”,又默念了一遍那封印诀,牢记于心,以防不测。
思忖间,延维声音陡然一变,雷鸣震耳,袅袅回荡,像在说话,又像在唱歌。狼族群雄脸色尽变,眼中尽是惧怒之色。
一个斜披狼裘的白发老者大步而出,朝延维行了揖礼,高声说话,音调古怪,词语艰涩,似是上古语言。饶是晏紫苏聪明伶俐,精通各族方言,凝神辩听了片刻,犹自云里雾中。
延维又摇头晃脑,铿锵顿挫地说了一番怪话,狼族群雄神色越来越奇怪,惊疑、狂喜、感激、敬畏……交叠纷涌,张大了嘴,面面相觑,石人似的动也不动,鸦雀无声。
狂风怒号,炎沙飞舞。过了半晌,人群中有个秃顶汉子突然哇哇大哭,跪倒在地,朝着两人咚咚磕头,余下众人亦如梦初醒,纷纷抛去兵器,伏地拜倒,高声狂呼,满脸泪水纵横,敌意尽消。
晏紫苏大奇,道:“老蛇囚,你到底说了什么?”
延维两头摇晃,脸上尽是欣然得意之色,道:“安用说耳!吾乃延维大神也,拜我而飨者,可得天下也。彼等虽乃罪民,吾之大名,亦如雷贯耳也……”
见她俏脸一沉,体内陡然如被万虫噬咬,剧痛难忍,连忙苦着脸改口道:“彼……彼问汝乃何人,焉敢骑乘延维?吾曰,汝乃女娲转世也,吾驮汝至此,为免九族数千年之罪也。彼等安能不感恩戴德乎。噫嘻!苍梧之野山水险恶,有九族罪民引路,不出三日,当可觅得苍梧崖也!”
晏紫苏这才恍然,想到短短几个月间,天下便出了若干女娲转世,大觉滑稽,咯咯笑道:“老蛇囚,你冒充神灵,假传圣旨,好大的胆子!也不怕女帝神明有知,祈天降雷,将汝打成肉酱么?”转念又想,只要能找到蚩尤,就算真的冒犯天威,又有何妨?
狼族群雄簇拥着两人,浩浩荡荡地朝西边山脉走去,一路欢呼高歌,极是喜悦。碧天黄沙,雄岭连绵,赭红色的山崖石峰在阳光的掩映下,赤艳如火,想必就是那炎狼之球了。
将近山脚,远远地传来瀑布轰鸣之声,晏紫苏大喜,很不能立时掬饮甘泉,洗净尘土;又听延维转述狼族长老的话语,才知道狼族村寨便筑在山下的水帘洞中、
当是时,太阳乌忽然嗷嗷大叫,众人一凛,空中尖啸如浪,黑压压的一大片鸟禽从北面疾冲而来,“咻咻”之声大作,青光闪耀,无数碧铁剑如暴雨攒射,几十个狼族战士躲挡不及,登时被贯穿在地。
那白发长老惊怒交集,纵声大叫,晏紫苏这回终于听懂他叫的乃是“鹰族”二字。狼族群雄训练有素,很快便高举石盾,围城一圈,将她和延维团团护在中央。
狂风呼啸,数千鹰鹫尖啸俯冲,每只凶禽上都骑着一个矮小精瘦的蛮人,头插鹰羽,身穿羽衣,满脸彪悍凶狠的神色,手中长弓尖利如刀,箭如连珠;冲到众人上空时,又怒吼着挥舞长弓,当头劈斩。
其势迅疾如雷,猛烈如狂飙。
狼族群雄纷纷举盾抵挡,挥刀刺矛,奋力反击。
“叮叮当当”之声大作,惨叫不绝,百余名狼族战士被弓刀砍中,头飞臂断,鲜血激射;鹰族亦有数十人被长矛挑中,翻身摔落人群,登时被乱刀斩死。
尖啼如潮,狂风过耳,刹那之间,便有两百余人横死当场。数千名鹰骑冲天而起,稍一盘旋,又呼啸着奔泻冲落,箭矢如瀑。
晏紫苏心下骇然,五族的飞兽军她都曾见过,其中以水,火两族的龙骑兵最为骁勇,但无论速度,准度,还是搏杀时的冲击力,比起这鹰族飞骑都相去甚远。若非众人拼死相护,以她的御风术只怕也未必能逃脱。
延维忽然仰起身子,纵声激啸,声浪如金石裂震,刺耳轰鸣。
众人脑中翁然一响,气血翻腾,几乎站立不稳,刀矛叮当掉地;数千鹰骑亦随之尖啼炸散,插着两旁俯冲席卷,冲天而起,*得最近的六七人身形剧晃,径直从鸟背上翻身栽落。
延维双头满是得意之色,雷鸣似的铿锵大喝,又将先前所说的话语重复了一遍。狼族战士纷纷捶击胸膛,纵声狂呼,以壮声势。
鹰族战士初见这双头人蛇时,便隐隐觉得似曾相识,此刻听他自称延维,神色陡然大变。
延维乃伏羲,女娲当朝时的第一神巫,权势极大,将九族罪民封镇于苍梧之渊便是他的主意,九黎囚民对他无不又恨又畏。这些鹰裔蛮人虽在此繁衍生存了数千年,却对上古之事了如指掌,听说是他,无不惊怒恐惧,盘旋不敢下。
再听说他背上的绝色女子竟是女娲转世,来此赦免九族罪民,鹰族众人更是哗声四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耳。
这数千年来,他们世代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离开这荒凉贫瘠的罪囚之地,返回富饶美丽的大荒,即便在睡梦之中,也常常梦见伏羲、女娲前来赦免族罪。但此刻当真面临此境,却犹如做梦一般。
领军的四名鹰族长老,骇然相顾,惊疑不定,听着延维慷慨激昂,朗朗陈词,心中均想:“都说那延维自大狂妄,除了伏羲、女娲二帝,谁也不服,倘若这女子不是女帝转世,他又怎会容她骑坐背上?又怎敢假传天命,赦我九黎千年之罪?”
当下再无怀疑,心潮汹涌,激动莫名,纷纷收起弓箭,率领众飞骑冲落在地,伏身叩拜,山呼万岁。
晏紫苏想不到这些桀骜阴鸷的鹰蛮竟也如此好骗,心下大喜,狼族群雄却愤怒难平,大呼小叫着朝她拜倒,七嘴八舌,说鹰族无故来犯,欺人太甚,要女娲转世降罪责罚云云。
鹰族众人闻言大怒,如潮喝骂,数十个性情暴烈的莽夫更忍不住跃起身来,操舞弓刀,便欲上前理论,被四长老大声叱呵,这才想起女娲转世在侧,忙又重新伏身拜倒,脸上却仍是恨恨之色。
四名鹰族长老朝着晏紫苏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几里哇啦”地说了一通,她凝神分辨,只隐约猜懂“神兽”、“天祸”等寥寥数词,低头奇道:“老蛇囚,他们在说什么?”
延维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摇头叹道:“九黎族分居九山,各有神兽,以庇族民;苍梧之野山水险恶贫瘠,为夺水源、猎物,九族时有纷争。鹰、狼二族毗邻而居,更是相争不绝。前日狼族越境衅斗,为鹰族所败,恨怒之下,言称当袭杀鹰族神鸟以泄愤。而今日鹰族神鸟果亡而不知所踪,仅余碧翎一根,故鹰族率军前来征讨也。”
晏紫苏道:“原来如此。”正想说:“或许那鸟儿只是飞去觅食了,过上几天,自己便会飞回来啦。”心中忽地一动:“是了!那八斋树妖铜头铁臂,难对付得很。与其让这些蛮人引路,倒不如鼓动九族一齐前往解救,胜算必可大增。”
当下嫣然笑道:“你告诉他们,神鸟不是为狼族所杀,而是二八神人掳走了。我与蚩……我与伏羲转世来此赦免九族,不想那二八神人对九族仇恨极深,不但不从,反倒设计陷害了伏羲转世,囚禁于苍梧崖下;还想将九族神兽尽数杀尽,让九族横遭天祸。九黎囚民若想将功折罪,便带我们前往苍梧崖,打败树妖,求出伏羲转世。”
延维心领神会,嘴角勾起一丝诡秘而森冷的笑意,当下依照她所说,用上古语言复述了一遍。
鹰族、狼族群雄果然大怒,挥舞弓刀,斥骂不绝,恨不能即刻便与二八神人决一死战。
一时间,群情激愤,同仇敌忾,狼族长老更自动请缨,原将此消息传遍苍梧之野,让九黎各族尽来朝拜女娲转世,共谋讨伐二八神人大计。
晏紫苏喜悦不已,饥渴困顿全都烟消云散,但想到蚩尤被虏已近两日,死生未卜,心中陡然又是一紧,刺痛如扎。
不知此时此刻,他究竟身在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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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晖穿过西、北两逼的四个洞口,斜斜地照在石柱上,金光灿烂。蚩尤扬头盘坐,皱眉凝望石柱上的图形,依旧如石人似的动也不动。
烈烟石坐在丈余外的暗影里,淡绿色的双眼眸瞬也不瞬的凝视着他,心下颇为担忧,不知他究竟在冥想什么,想要出言相询,却又羞与启齿。
蚩尤已苦苦沉思了一夜一日,似有所悟,却又无法彻底参透这些人图的含义。
男女人图两两成组,姿势相反,指掌互抵,男图“体内”标有一个圆点似的凸起印记,而在女体中与之对应的位置则标有一个微微凹陷的圆点,各自对应某个穴道,似乎在暗示御气导脉,修炼什么至为隐秘的神功。
但组图之间,无论是姿势,扬或是那穴道标注的位置,却又偏偏凌乱无序,不明所以。
石柱四壁上共刻画了七百六十八组图案,他尝试了各种排序方式,纵横交错也罢,东南西北也好,顺接在一起,都瞧不出半点关联,若是按照这诸种顺序运气修行,必定经脉错乱,走火入魔。
难道这些图当真只是太古囚犯的涂鸦之作吗?
光影移动,落日西沉,百思不得其解。他心下越来越沮丧烦躁,头疼欲裂,骛地纵声狂吼,一跃而起。
烈烟石吃了一惊,亦随之站起身来。
两人的影子投影在东壁上,恰好姿势相反与壁上的某组图案极其相似。蚩尤心中徒然大震,失声道:“是了!影子!影子随光而行,这些图形自然也是随光排列!”醍醐灌顶,狂喜欲爆,骛地连翻了几个筋斗,捶胸哈哈大笑。
烈烟石这才知道他苦苦思忖的竟是石柱、四壁上的人图。蚩尤纵声大笑道:“他***紫菜鱼皮,我可真是蠢笨不可及,枉在在这洞里坐了一日一夜,直如睁眼瞎子,若是乌贼在此,只怕早就看出此中奥妙啦!”
他终窥门径,喜悦难禁,一把抓住烈烟石的手臂,拉扯上前,指着那阳光笔直投照的男女组图,道:“八郡主,你瞧见没有?这四壁、石柱上的人图,不是从右到左排列,也不是自上而下顺接,而是依照投入洞内的日月光柱的移动线路所刻!”
烈烟石被他紧紧抓住手臂,耳根如烧,正想奋力挣脱,听到他这句话,心中徒然一凛,抬头凝神扫望。
蚩尤兴奋异常,滔滔不绝的道:“你瞧这些男图中所标的穴道都是隐隐凸起,而女图所刻的穴位,却是微微下凹,自是代表阴阳两气。我观察了许久,白日里,太阳光柱所投方位,更偏向男图;而到了夜间,月光所映的位置则偏转女图。这又说明什么?自是说明昼夜之时,阴阳两气修炼的侧重不同!”
烈烟石心中怦怦大跳,颇以为然。
又听蚩尤说道:“现在酉时将尽,昼夜更迭,而这一个时辰之内,光柱从彼图移到此图,将其中的圆点贯连一起,恰巧是奇经八脉中的‘冲脉’!你再瞧瞧所有图内,男女身上所捆缚的这道铜链,不正巧与‘冲脉’循行的路线完全吻合么?蓁的七条锁链,不恰好又和剩余的七脉一一对应?”说到最后一句时,激动难已,声音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烈烟石心中一震,这才发觉身上捆缚的铜链果然与八脉相对,又惊又奇。
蚩尤精神大振,越说思路越是清晰明了,笑道:“八郡主,你想想,日月一年四季虽然都是东升西沉,但具体的循行路线却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譬如夏天,太阳从东北方升起,西北方落下。阳光投映在这四壁与石柱上的方位,又岂会一成不变?”
蚩尤与拓拔野耳濡目染,对于“潮汐流”中“气随意走”、随意改变经脉的道理亦早有感悟,前几日又听他说了那“宇宙极光”的独特创见,隐隐若有所得;此刻想明这洞壁人图的奥秘,霎时间豁然开朗,融会贯通。
环顾四壁,心潮汹涌,一字字地道:“人体犹如这山洞,而这八道日月光柱便像是奇经八脉。试想囚在洞中之人,若按照这日月光线移转的线路运行真气,调整奇经八脉,又会如何?”
烈烟石呼吸若堵,怔怔不语。她从小到大修行的各种神功法诀,都说奇经八脉乃修行根本,不可动摇,从来只有气随脉走的道理,又何曾听说脉随气变?一时间,仿佛突然瞧见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奇妙世界,震撼难言。
过了半晌,才长嘘一口气,低声道:“你……你是说这些图案……是从前困禁此处的囚犯故意刻画出的气脉修行图?”
怔怔地想了片刻,又蹙眉道:“只是……只是天下又怎会有如此巧事?那囚犯恰巧也是男女二人,恰巧也被八道铜链沿着奇经八脉捆缚全身?而这囚洞又恰巧分为八个洞口,敞口所投入的八道光线又恰巧与人体的奇经八脉契合……就连镇守敞口的树妖也恰巧是八个长了两个脑袋的怪人?”
蚩尤被她这般一问,顿时愣住。
她说得不错,天下又哪有这么多巧合,让那太古罪囚想通了这旷古绝今、天人合一的气脉修行**,他们又为何不越狱离开,而将心法图谱刻写在这四壁、石柱之上?
倘若他们修成了这等神功,尚且不能打败那二八神人,逃离此地,自己纵然费上数年光阴,悟明了,练成了,又有何用?
思忖间,忽听“嗷呜”一声如雷咆哮,震得脑中哗然作响,只听烈烟石失声叫道:“小心!”蚩尤一凛,不等抬头望去,狂风怒卷,一只遍体金毛的巨兽从上方朝他疾扑而下!
第十五章 阴阳妙法(上)
势如雷霆,咫尺瞬息,想要闪避已然来不及。
电光火石间,烈烟石闪电似的疾冲而出,抱住蚩尤朝右翻滚,挥章横扫,掌心赤光还不及吐出,那凶兽的巨爪已雷霆似的横扫在她的肩头。
“嘭!”烈烟石眼前一黑,凌空飞旋跌出,鲜血狂喷,被那铜索拉拽,登时重重撞落在地,声上书页迸碎飞舞,五脏六腑似被震裂开来了。
耳边怒吼轰震,年凶兽转身朝连狂彪似的扑倒,蚩尤大凛,翻身抱住烈烟石,堪堪从其爪下避过,大喝着旋身飞起一脚,真气爆涌,正好扫中兽腿,妖兽嘶声痛吼,轰然横撞在中央石柱上,土是蒙蒙,天摇地动。
蚩尤脚尖却仿佛撞到了玄冰铁石上,痛得趾骨如折,泪水直涌,心中惊怒并迸。
他生平也不知斗过多少恶兽,但自从到了汤谷之后,便再无任何凶兽能生挨他一击,而反将他震伤!
落日余晖斜斜地照在那妖兽身上,金光耀眼,碧眼灼灼,呼呼地喘着粗气,恶狠很地瞪视着两人,毛长如牦牛,四爪如虎,身形大如小象,赫然是一只极为罕见的独角巨兕。
蚩尤心中一沉,大荒有谚:“宁拼万狮,莫惹一兕”。万兽之中,犀兕至为凶猛,一旦发起狂来,即使猛犸也抵挡不住。以这只巨兕的速度,力量来看,竟比之双双兽还要凶狂数倍。
连番闪避迅如疾电,须臾之间,两人已各救了对方一次。烈烟石惊魂甫定,眼见上方人影闪动,那八个连体人正立在洞口,指着巨兕“叽里哇啦”地大声说话,突然想起自己周身**,被蚩尤抱在怀中,羞不可抑,急忙争脱而出,将遍地树叶穿梭织衣,重穿于身。
蚩尤虽听不懂二八神人话语,但瞧其神态比划,似是要让他们与这巨兕比斗一番,心下大怒,哈哈狂笑到:“他***紫菜鱼皮,当我们是斗奴么?”手中钢链一振,真起凝集,杀机陡增。
其时大荒五族贵侯,常常将战俘囚为“斗奴”,关禁在铁笼中,不时放入饥饿狂暴的凶兽,看着他们彼此搏斗,以为娱乐。
乔羽对此极为厌狠,在木族中时,便曾三番五次上书青帝,请求废除“斗奴”之制,却屡遭木族长老会批驳,斥为勾结敌虏,意欲不轨。蚩尤受其父影响,对此深恶痛绝,想不到造化弄人,今日自己竟成了这树妖的斗奴玩物。
独角巨兕与二人对峙了片刻,碧眼怒火欲喷,突然狂吼猛冲,交角如长刀旋转,狂飙似的朝着蚩尤疾撞而来。
蚩尤大喝斜冲,避光奔涌。“奔雷刀”轰然破臂而出,不偏不倚地劈扫在那巨兽的头颅上,“嘭”气浪四鼓,震得他右臂酥麻,呼吸不畅;那独角兕却痛吼扭头,长角一转,疾电似的朝他腹中刺来!
烈烟石秀眉一蹙,叱道:“火凤回翔!”掌心紫光怒舞,陡然化作烈火凤凰,尖啸着回旋猛撞在巨兕腹部。
轰隆狂震,火凤炸散,整个山洞晃漾开层层叠叠的金光红浪,她喉中一甜如被巨涛推卷。反向踉跄飞跌,那独角巨兕却只稍一凝顿,又继续咆哮着朝蚩尤头顶冲落。
蚩尤惊怒更甚,这巨兕究竟是何方妖物?连挨自己一掌,当腹又中了烈烟石的火凤诀,竟仍浑然无事!他好胜心大起。喝道:“孽畜,我倒要瞧瞧你皮有多厚!”俯身低冲,擦着其前爪冲人腹下,双掌光雷进爆,接连九记“破竹裂地诀”,轰然猛击在它胸腹处。
“扑扑”闷响,碧光炸射,那独角巨兕吃痛怒吼,当空翻转撞飞,肚腹金毛上沾了一抹鲜血,狂性更发,不等落地,竟又咆哮着踏空猛冲而至。尖角陡然划中蚩尤大腿,险些将他钉穿在石柱上。
气浪鼓卷,眼花缭乱,蚩尤越斗越是骇然,这巨兕皮甲坚厚逾铁。力可开山,速度更疾如闪电,其凶猛狂暴,比之拓拔野笛中的珊瑚独角兽亦不遑多让。
若换了平时,苗刀在手,再加上烈烟石一旁相助,当可将其制服。但此刻两人赤手空拳。又被八道铜索缠缚,双臂施展不开,腾挪闪避也仅限于两丈范围之内;加之连日来为切断铜链,真气耗损,饥乏交困,实力大打折扣,被它这般顶撞扑冲,不由得险象环生,片刻之间。便已各受
了六七处伤。鲜血淋漓。
那八个双头树妖在洞口探头探脑地观望,“叽里哇啦”声不绝于耳,也不知是惊呼,还是叫好,听得蚩尤更加怒火中烧,暗想:“他***紫菜鱼皮,你当将我锁住,夺走苗刀,便奈何不了这孽畜么?今日不将它大卸八块、抽筋刮骨,誓不为人!”
他一边高冲低伏,绕着石柱回旋闪避,一边凝神查探那妖兽。巨兕皮甲坚实,无隙可乘,即便击中要害,也难伤其脏腑,要想将其降伏,唯有……眼睛一亮,登时有了主意。
当下精神大振。翻身飞旋。从那兕兽腹下冲过,铜索飞旋。闪电似的将其右后腿缠住。朝外一拽。独角兕巨躯倾晃,登时踉跄摔倒。
蚩尤双掌飞舞,碧光轰然鼓爆,齐齐猛击在其侧肋上。巨兽悲鸣怪吼。翻转冲起。他趁势穿插回旋,锁链纷摇乱舞。将它四腿紧紧缠住,朝下一收,“砰”地重重拉落在地。
这八道铜索乃太古混金所制。坚不可摧。独角巨兕纵然力大无穷,一时也挣脱不开,怒吼着正待起身,蚩尤立即挥舞铜链。将其上颚徒然勾住,朝后奋力拉去。喝道:八郡主主,攻它咽喉!”
烈烟石翩然疾冲,掌中紫光破空怒舞,化作一支长矛,狂飙似的刺入巨兽口喉之中。
“轰!”血光喷舞,溅得顶壁一片猩红,烈烟石被那气浪震得翻身飞退;那巨兕悲鸣狂吼,陡然将蚩尤横甩而出,巨躯翻转,踉跄站起身来。
蚩尤喝道:“捆住他,莫让它震开!”顺势回转俯冲,从它腹下穿过;烈烟石心领神会,逆向穿插,铜索回旋。转瞬间,两人八索将巨兕捆得结结实实,分别朝左右冲出。
铜索陡然一紧,巨兕四腿收合,重又重重瘫倒在地,尘土飞扬,再也挣扎不得。它周身铁甲覆盖,口腔、咽喉却是柔软无比,烈烟石适才那一记紫火神兵,早已洞穿了其五脏六腑,悲鸣连声,巨腹急剧起伏,鲜血从口内汩汩流出。
那八个树妖齐声长啸,震耳轰鸣,似是看得心满意足,转身消失在暮色之中。
两人却不敢大意,一左一右,奋力拉紧铜链,过了片刻,见那兕兽悲鸣渐小,小山似的巨躯终于再不动弹,这才松了一口气,正欲起身,忽听一阵“咕咕”响动,登时又是一凛,凝神查探,方觉竟是来自蚩尤肚中。
两人对望一眼,忍不住一起笑将起来。经此携手合战,生死相倚,彼此间仿佛也亲密、熟稔了许多,两日来的尴尬亦随之烟消云散。
烈烟石莞尔道:“这八个树妖知道我们几日未曾用膳,特意送来了这么丰盛的晚餐,也真为难了他们啦。”
暮色里,见她笑颜初绽,如冰雪消融,说不出的明艳清丽,蚩尤心中莫名一跳,哈哈笑道:“主人如此盛情,却之不恭。只是这皮糙肉厚之物,吃起来滋味如何?”
当下合力将那独角兕从巨口处撕裂开来,剥皮抽骨,费了不少气力,才将可食之肉一一切割取出,生火烧烤。过不多时,喷香扑鼻。自从昨日清晨吃了些许鹿肉,两人便再无进食,两日来饥乏交困,闻见香味,都顾不上姿态雅观与否,急不可待地撕扯嚼咬起来,瞧见对方狼吞虎咽之状,不禁相视而笑。
受困山洞以来,第一次觉得如此轻松快意,就连这粗糙酸咸的兕肉,两人倒也不去想如何逃离此地的诸种烦恼了。
巨兕鲜血温热,汩汩冒出,蚩尤俯身吞饮,精神大振,笑道:“仙露神汤,不如兽血。八郡主,你也来尝尝?”
烈烟石微微一愕,摇头嫣然,但越吃喉中越是干渴,四周又无泉水、山溪,踌躇片刻,终于也屏息低头,小心翼翼地吸吮了几口。入口腥甜,胃腹顿暖,虽不好喝,却颇解渴。
见她蹙眉吸饮,状甚勉强,蚩尤忍不住哈哈大笑,又想起少年时常为之事,当下伸手将兕售肝脏掏出,剖剥翻转,果然发现一颗龙眼大的灵珠,笑道:“兽血乃灵兽之精华,而这肝珠又是兽血之精华,吃上这一颗珠子,可抵国整只巨兕。”递与烈烟石,见她摇头不吃,便自已囫囵吞下。
饱食一顿,又喝了不少凹兽热血,两人真元恢复了不少,当下倚着石柱,盘坐调气歇息。,
烈烟石这几日睡得极少,疲倦已极,此时与他并肩而坐,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想着今日发生之事,心情安宁喜悦,大为放松,闭目养神了片刻,困意便层层叠叠地翻涌上来,沉沉附入梦乡之中。
明月初升,斜照在西壁与石柱上,蚩尤看着那月光中清晰的人图,想着其中蕴含着的玄妙心法,思潮汹涌,难以成眠。当下索性按图所示,盘腿屈指,凝神炼气修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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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烈烟石信佛又回到了赤炎城王宫那悠长的曲廊。水光潋滟,荷色翻浪,阳光在檐角,枝中间闪烁金光,
蝴蝶翻飞,蜻蜓点舞。她穿过蔷薇花架的院门,蝉声密集如雨,幽碧阴凉的竹林里,那淡紫薄衫的美丽女子徐徐抬起头,凝视着她,微笑着说:“你的姻缘属于第一个带给你眼泪的男子。”
她的心怦怦大跳,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害怕。
一阵风吹来,竹林沙沙作响,那女子的脸容突然如水波晃荡,。变作了赤霞仙子,眼中充满了哀怨,淡淡道:“你还是辜负了我的期望,步南阳后尘,舍弃全族,舍弃圣女的责任,喜欢上了一个男子……”
双从袖中缓缓地掏出一个小巧的玛瑙玉锁,低声道:“孩子,为了你,为了火族的神圣尊严,为了火族一百零六城的百姓,我要将你的心永远锁上。”
不要,师父,不要……她摇着头,一步步朝后退去,心中悲楚恐惧,浑身颤抖,滚烫的泪水划过自忆的脸颊,想要大声呼喊,喉中却像被什么堵住了,脚下突然一空,天旋地转,霎时间坠入万丈深渊。
狂风凛冽,大雾迷茫,分不清东南西北,迷雾中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紧紧地抓住了。突然。下方轰隆连震。火炮怒舞,。照得空中姹紫嫣红,那人灼灼地凝视着她,突然松开手,朝火山口俯冲而去,她陡吃一惊,想要抄手去抓,狂风呼啸,他早已旋转着直冲出百丈开外,茫茫大雾中,犹可听见他在呼喊着自已的名字
“八郡主!八郡主!八郡主!……”声音越来越响,仿佛就在她耳边回荡。
她心痛如绞,想要呐喊,却发不出声,胸腔直欲进爆开来了,瞪大眼睛,泪水一颗颗地涌出,用尽周身气力,终于大声叫道:“蚩尤!蚩尤!”
声音方一出口,立音惊醒,脸上湿漉漉一片,竟满昌泪水,想起梦中情境,心中不由怦怦狂跳,耳根如烧,。忽听有人哑声叫道:“八郡主!”
烈烟石陡然一凛,转头望去,“啊”地失声大叫,双颊经霞飞涌。
但见蚩尤赤条条地蜷卧在地,簌簌颤抖,周身膨胀了两倍有余,被那八道铜链紧紧勒缚,肌肉虬结,不断起伏鼓动,手脚变形如爪,脊背上的骨节更高高凸起,乍一望去,宛如朦胧中的困兽。
烈烟石又惊疑,道:“你……你怎么啦?你是兽身么?”
大荒中兽身无非两类,一类是先族获罪,被封于兽身,一旦兽身死,则元神湮灭,再无转世之机;九尾狐般旄便在此列;另一种是修为极高之人为激化自己的真气、法力,而将自己与某种凶兽之体合二为一,如雷神烛龙等。
蚩尤摇头哑声道:“定……定是独角兕的灵……灵珠作怪,八郡主,伏……伏曦牙……“牙关咯咯乱撞,显是痛楚已极,指间颤抖着指向背脊,剩下半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烈烟石心下登时了然,当日在蟠桃会上,便听说蚩尤被邪魔妖灵附体,神志狂乱,幸得灵山十巫以伏羲牙封镇脊骨,吸纳邪魄,这才化险为夷。想必他方才吞服了这独角巨兕兽的灵珠之后,未能将其凶狂妖魄收入伏羲牙中,是以才骨骼剧变,成了这半人半兽的古怪模样。
当下定了定神,道:“灵山十巫的封神法决是什么,你还记得么?“
蚩尤张口要回答,喉咙赫赫作响,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面色涨红,眉头拧结,双手卡住自己的脖子,眼神越来越狂暴古怪蓦地仰头狂吼,狂飙似的将烈烟石扑倒在地,猛然往她脖梗儿上咬去!
第十五章 阴阳妙法(下)
烈烟石大凛,下意识的反肘横击,重重装在他的脸颊上持有朝左一便,人咆哮着咬住了她几肩膀,钻心剧痛。
她倒抽一口凉气,蓦一咬牙,左手将他的脖埂卡住,曲腿奋力一蹬,“砰”气浪股涌,蚩尤一翻身横摔,被铜链一扯,又回冲撞落在地,烟尘四舞。
低头望去,雪白肩头鲜血淋漓,赫然一多了两排极深的齿印,火辣辣的烧痛,知其神志以被巨兕的妖魄所迷惑,又惊又羞又怜又怕,一边后退,一边低声问到:“蚩尤?蚩尤?”
蚩尤翻身伏地,双眼灼灼的瞪视着她,却似听不见她的声音,神色凶暴狂乱,突然又怒吼着急冲而起,朝她张口咬来。
烈烟石俯身急冲,铜链飞悬回转,用先前克制那巨兕之法,将他双腿,双臂瞬间缠住,猛然拉拽在地,翻身覆压其上,右肘紧紧滴注他的喉咙。蚩尤咆哮挣扎,周身肌肉鼓动,再难动弹。
两人一上一下,彼此肌肤相贴,感觉古怪以极,烈烟石连上烧烫,敛神低声道:“想要将那兕兽灵魂纳入伏曦牙,边不能封镇经脉,只得暂时用铜链将你捆住了……”
话音未落,蚩尤突然怒吼着猛掁双臂,“砰!”铜链飞扬,气浪狂猛至极,烈烟石呼吸一窒,还不等回过神来,竟已被重重掀翻在地。蚩尤陡然翻身骑坐在她身上,恶狠狠地俯瞰着她,喉中嗬嗬低吼,狰狞已极。
烈烟石惊羞骇怒,叫道:“放开我!”奋力挣扎,脉门却被他铁箍似的双手紧紧扣住,真气冲涌不出;加之他骨骼倍增,形如小山,一时间又哪能撼动?
蚩尤瞪视着他,眼神越来越古怪,凶暴、狂乱、迷惘、温柔……纷乱交叠,蓦地低头吻住了她的口唇。
烈烟石脑中嗡的一响,天旋地转,周身登时如棉花般瘫软,胸腔也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憋堵欲暴,喘不过气,无法呼吸,仿佛沉溺于惊涛骇浪的大海中,又仿佛漂浮在无边无垠的虚空里。迷糊中,她体内仿佛有什么突然迸爆开来,宛如黑色的浪潮,层层叠叠地将她吞没。她弓起身子,泪水倏地滑过脸颊,分不清是恐惧、痛楚,还是欢悦……
当是时,突听“咯啦啦”一阵轻响,蚩尤额头高高隆起,宛如兕角破肤而出,周身骨骼亦随之积聚变化,他抱头痛极狂吼,冲跃而起,发咯似的朝那石柱当头撞去。
烈烟石一震,这才从迷乱昏沉的幻境中醒来,失声道:“不要!”真气顿涌,抓住铜炼奋力后夺,将他凌空拽回,但为时已晚,“轰”的一声,碎石飞溅,那石柱竟被他撞得迸裂开来。
蚩尤满头鲜血,翻身落地,咆哮着又待起身冲撞。
烈烟石大凛,铜炼飞旋,将他紧紧缚住,蓦一咬牙,一掌重重地扫中他的咽喉,气浪炸涌,蚩尤微微一晃,顿时倒地,昏迷不醒。
她惊魂稍定,既不知道灵山十巫的封神决,只有强行将兕兽元神封入伏羲牙中了。凝神聚气,双掌一前一后,抵只他胸背,将真气输入蚩尤任督二脉,旋涡似的将灵珠寸寸拔起,将他脊椎处移动。
岂料那灵珠方一移动到阴维脉的“期门穴”,变紧紧卡住,上下不得。烈烟石又惊又疑,试了诸种方法,也不能将其拔出,心下大为焦急。
目光瞥处,瞧见石柱月华投射处,那男女图两两相对,恰巧在“期门穴”各标了一个圆淀,心中“咯噔”一响:“是了!定是他方才照着这图示循行真气才将灵珠引到了阴维脉内。”思绪飞转,猜到其中大概,脸上登时一阵烧烫。
这土中所示的气脉修行心法,需男女循环双修,相辅相成,所以才以凹凸圆点分别标注阴阳两气。
此时正值午夜,阴气最盛,而阴维脉又是“主一身之里,起于诸阴之会”,故而需以女体的阴属真气为主导,修循此脉。
偏偏蚩尤是纯阳之身,新吞的巨兕珠又是极阴之物,在这阴气最盛之时,独自修炼极阴之脉,阴阳互冲,两气相克,顿时郁结在“期门穴”一带。那兕兽原神得阴气相助,乘机反噬,令他神志大乱,变作半人半兽之身。
要想将巨兕元神重新封入灵珠,收纳伏羲牙中,必须仿照这图中所示,指掌相抵,将两人身体彼此连接,而后以纯阴真气疏通蚩尤的阴维脉,引导其真气回转周旋,达成阴阳和谐之境。
当下她再不迟疑,仿照那图中所示,将蚩尤依着石柱盘腿坐好,自己则坐在他对面,四腿交叠,右手指尖与他左手指尖抵在一起,徐徐传入真气,按图循行。
过不多时,烈烟石只觉体内真气如狂潮鼓涌,四面八方地朝阴维脉汹汹汇集而去,整条经脉也像漂流般渐渐地摆动起来,回旋流转,跌宕起伏,流过自己指尖,涌入他的身体,穿过他的奇经八脉,又转入他的阴维脉中,在“期门穴”与他的真气交汇融合,像漩涡一样地疾速飞转着……
月光像水一样地浮动着,那些图案也渐渐漂浮起来在她与他的四周跌宕起伏。远处的海浪声、鸥鸣声起来越淡,终不可闻,只听见她的心和他的一起怦怦跳动,仿佛与他合为了一体,气血相连,灵魂交叠,那感觉说不出的奇妙。
飘飘忽忽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期门穴”的气旋越转越快,碧光紫气绕体飞旋,竟逐渐带着他们离地旋转起来,风声呼呼,螺旋飞舞,两人腰腹玄窍中光芒大盛,犹如日月争辉,映照得洞内雪亮如昼。
那八个树妖从洞口探出头来,俯瞰着两团刺目的眩光,瞳孔收缩,神情古怪,也不知是惊是恼是喜是怒,面面相觑了片刻,又缩了回去。
“轰!”烈烟石呼吸窒堵,忽觉两人的“期门穴”的气旋齐齐朝上翻涌,气浪鼓舞,指尖一松,顿时和他分飞离散。
睁眼再看时,光波荡漾,他赤条条地匍匐在地,宽肩窄腰,长腿曲蜷,周身铜链盘结,业已变回人形,在月光照耀下,更觉雄健挺拔。
烈烟石心中怦怦大跳,踌躇片刻,慢慢地走上前,俯身把探脉门,见他气息平衡,阴维脉畅通无阻,那巨兕灵珠果然已不翼而飞,这才如释重负,又将地上树叶编成衣披在他的向上。
待要起身,瞥着他那垂闭的长睫,挺秀的鼻子,还有那干裂而丰厚的双唇,脑海中突然闪过刚才发生的幕幕情形,脸颊登时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烧烫,羞恼慌乱之余,更多的竟是一丝丝难以言状的酸甜与喜悦。
夜色中,他沉睡的脸庞就像一个无邪的孩子,那野兽般咄咄逼人的眼神,桀骜狂野的笑容……全都被月光洗涤不见了。
她痴痴地凝视了片刻,嘴角不自禁地泛起一丝温柔的微笑,伸出手,桢要抚摩他脸上那道斜长的疤痕,但念头方起,登时一凛,又立时将手收了回来,耳根如烧,心中怦怦狂。
正想起身退开,蚩尤突然“啊”的一声,坐起身来,四目相对。烈烟石猛吃一惊,朝后疾退数步。
蚩尤却丝毫没注意到她慌乱之态,低头扫探,奇道:“咦?‘期门穴’怎地不疼了?那颗灵珠呢?”竟似将方才之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烈烟石松了一口长气,定了定神,当下将他如何吞服兽珠,误练极阴之气,乃至变化为兽人之身,自己又如何依照图示,助他打通阴维脉,融合阴阳两气……一一说了一遍,其中那些尴尬之处,自然略区不提。
饶是如此,蚩尤已是面红耳赤,大觉不好意思,拱手谢过相救之恩,嘿然道:“枉我费了两天想通此中关窍,临到用时,却又偏偏忘了紧要之处。这次若不是八郡主及时相助,就算有伏羲牙在身,多半也无济于事了。”
烈烟石生怕他想起其间发生之事,忙转移话题道:“也不知这巨兕究竟是何方妖兽?元神灵珠竟如此厉害。那八个树妖既能找得一只,必定会找得到第二只。等下次杀了凶兽,乔少城主记得可别再将灵珠吞下去啦。”说到最后一句时嘴角忍不住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蚩尤一楞,才知她与自己说笑,哈哈大笑道:“河豚有毒,天下人不是照吃不误?灵珠乃兽魄所寄,丢了未免可惜。横竖有这位太古奇人留下的神功秒法,又有八郡住随时救驾,他们送来多少,我便吃它多少,必有法子消化。”
岂料玩笑之话竟如谶言灵验,到了翌日中午,两人正依照壁图,指掌相抵,同修“阳维脉”,那二八神人果然又抛下一只赤炎白虎来。
赤炎白虎是南荒至为罕见的凶兽,数百年才出一只,暴戾凶狂,嗜血好杀,口中喷出的烈火可将青铜瞬间烧熔,被其利爪扫中,纵然不立即毙命,也必定中毒昏迷,其长尾更是挟卷风雷,崩山裂地。可谓兽中霸王。
可惜它此次所遇见的,乃是比它更凶猛狠辣之人。
蚩尤与烈烟石合力斗过那巨兕之后,已然默契暗生,此番赤手空拳斗这赤炎白虎,大为驾轻就熟,虽然被铜链束缚,依旧无法尽情施展拳脚,但仗着那十六条铜索之助,化弊为利,只费了一刻来钟,便将那白虎捆缚结实,开樘破肚,美美地饱餐了一顿烧烤虎肉。
就连虎皮也被烈烟石剥下,缝制成两件简约华丽的白虎皮衣,从此和蚩尤双双脱离了树叶蔽体的寒酸日子。
蚩尤亦不食言,果真又将那白虎灵珠吞入体内。灵珠到了“神阕穴”时又郁结堵住,但有了前车之鉴,自然知道当如何化解,两人双修炼气,循环任脉,不过小班时辰,便将那灵珠化散无形。
此后六日,两人饥餐兽肉,渴饮兽血,每天都依照壁画所示,感应日月光华,双修八脉,合炼阴阳两气,只盼能早日炼成这神秘心法,打败二八神人,逃离此地。
真气循环流转,相激相生,蚩尤伏羲牙内震封的妖灵邪魄、烈烟石体内潜埋的赤炎真元……各种从前藏而未发的潜能,似乎都被一一激迸出来,导入两人的奇经八脉中,融合交替。
这种境界历所为历,奇妙已极,两人初窥门径,虽然还未能尽悟其妙,但隐隐已似脱胎换骨,日进千里。
但最让两人惊喜骇异的,却是奇经八脉所发生的细微变化。
蚩尤从前虽然经常听拓拔野谈论“意如月,气如水,经脉如河道”,但始终不能尽悟其理,化为己用;而这七日之中,真气依照日月光柱所循路线流转奔走,奇经八脉仿佛真能随之流转变化一般。虽然这神秘心法与“潮汐流”大相径庭,但万法归宗,在改变气脉这一条上,却是殊途同归。
到了第七日,两人已将壁画顺序背的滚瓜烂熟,不必看那日月光柱,不必刻意运气导脉,体内真气亦能根据十二时辰,自行变化流转,调整八脉。
与此同时,这七日之中,二八神人每天都要抛下一只妖兽,观看两人如何与其搏杀。从牙猪象到鬼爪狼兽,在从四臂猩猩到玄熊,每一只都极之凶狂暴戾,与大荒中众多闻名遐迩的凶兽相比,亦不遑多让。
起初几日,两人呢还依仗铜链与凶兽周旋,但到了后来,两人的真气越来越雄浑猛烈,虽被铜索制约,不能攻守如意,但一旦击中,凶兽轻则断骨,重则毙命,即便是那巨如小山的牙猪象,被蚩尤一掌劈中肚腹,亦不免横死当场。
如此日月更迭,两人已在山洞中困了十日,蚩尤心中越来越记挂晏紫苏,时刻想着脱身,奈何那八道混金铜索坚韧已极,他的真气虽然增长迅猛,仍无法将其断开。
而烈烟石心底逃脱此地的渴切,却随着时光流转,一日日地淡了下来。
在这日复一日、简单而又复杂的囚室生活里,在这与世隔绝、茹毛饮血的天地中,每一天似乎都很短暂,却又似乎极漫长,从前的一切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就连那些曾困扰她、让她感到惊疑恐惧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也逐渐混沌不清,她的心竟逐渐变得从未有过的平静。
有时深夜醒来,万籁无声,看着数尺外熟睡的蚩尤,看着横连于他与她之间的锁链,每每会突然一阵恍惚,想不起为何他到了这里,想不起到底与他相处了多少时日,仿佛不过是短短几天,却又像是度过了三生三世。
而那一刻,她甚至会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希望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永无穷尽。
第16章 王蟒委蛇(1)
狂风吹来,雾霭纷飞,漫天鹰鹫哑哑怪叫,盘旋不敢前,九族大军偃旗息鼓,兽吼、呐喊之声陡然断绝。
晏紫苏骑在太阳鸟上,衣裳鼓舞,朝北眺望。山崖下是茫茫云海,上方也是无垠无际翻腾起伏的云层,连绵到极远处,与一线碧天交接。放眼望去,群山破云,参差错立,云蒸霞蔚,幻丽多端。
而在那抹绚丽霓彩映衬的蓝天中,隐隐可见一株紫黑色的巨树笔直破空,屹立于上下云海之间,直如天梯。
严维高高仰起蛇身,摇头晃脑,道:“噫嘻!此树即苍吾也,树高万仞,长于海岛之上。其根九曲盘结,深达地底千仞,其岛东面之崖,有一洞窟,即二八神人囚禁伏羲转世之所在也。”
晏紫苏脸上晕红如霞,喜忧交集,九日来,连哄带骗说服九族,穿行数千里穷山恶水,经历了这么多的艰难困苦,终于看到了这苍吾树,心中倒突然忐忑不安起来。当下微一定神,让言维号令三军前行。
号角高吹,九黎族民面色齐变,目光中尽是惊骇恐惧,勒疆回旋,众兽低吼,谁也不敢上前。
各族长老纷纷朝一个瘦削俊雅的白衣男子望去,那人沉吟片刻,朝晏紫苏揖了一礼,用古语抑扬顿挫的说了一番话。
此人正是天马族的长老星骐,风雅雄辩,颇具威望。这几日里,九族长老商议诸事,争辩剧烈,却往往被他所说服,隐隐有领袖群伦之风。晏紫苏天资聪慧,精通大荒各族语言,与九黎族相处九日,一则留心揣摩,二则用蛊虫暗察囚民心智,已能听懂绝大部分古语。
此时凝神聆听,星骐言辞恳切,说此树方圆百里乃女娲地钦定的苍吾禁地,任何人不得妄入,九族偶有误入者,没有能活着出来的;连日来九黎族神兽相继失踪,已是天谴之兆,若是再冒犯神威,必定招引大祸,故而只能带他们到此,不能再前行了。
晏紫苏心道:“苍吾之野不是沙漠沼泽,便是瘴气毒林,凶兽毒虫不计其数,九黎族民能在这里繁衍数千年,喝污水,吃沙石,膘悍勇猛自不待言,不知这苍吾崖周遭究竟有多可怕,竟连他们也不敢入?”但表面上却故意装作懵然不知,问延维他言下何意。
延维“哼”了一声道:“无他,刁民挟以自重耳!”
当下也不多解释,双头摇晃,朝着九黎族民便是一通连唬带吓的凛然呵斥,说什么解铃还需系铃人,苍吾禁地乃女娲所设,现在她已转世为晏紫苏自然可以闲庭信步,出入无碍,他们实乃限吃萝卜淡操心也。
又说当年九族便是不肯臣服伏羲大帝,故被流放伏羲,此番她率领九族到此,表面是为了救出伏羲转世,实则乃是为了考验九族是否已洗心革面,甘为伏羲赴汤蹈火,彼等若不识时务,贪生怕死,那可真要错过了这山没这路,悔之晚矣。
九黎族民虽然暴烈膘悍,本性却仍十分淳朴,对晏紫苏女娲转世的身份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暗地嘀咕她若真是女娲转世,又何必要众人引路?伏羲转世又岂会被二八神人擒住?但听他这么一说,觉得颇为合情合理,登时又相信了几分,当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各族长老跃下兽骑,围聚在一起,低声商讨了半晌,象族、羊族等几个长老偷瞥了晏紫苏几眼,仍有些犹疑不定,几日相处,对延维的身份固已笃定无疑,但对这女娲转世仍有些意见不一。
晏紫苏心下雪亮。一路行来,知道此地山水险恶,迷瘴重重,若无这些囚民引路,即便有延维襄助,自己也决难到达苍吾崖下;而要想让九黎族民乖乖领路,惟有彻底打消他们的疑虑。
当下忽然指着那霓霞中的巨树,用太古语言高声叫道:“汝等瞧见那苍吾树了吗?那便是返回大荒的天梯当年孤家立下禁地咒语,就是想暗示九黎族民,只有最勇敢的人,才能攀爬天梯,离开这里!”
一言既出,如惊雷乍爆,延维陡吃一惊。这番话吐字虽还略有一些生硬,但语意通畅,腔调自然,乍一听去,就像颇为地道的九黎方言。均想,她到此不过十日,若非女娲转世,又安能说得这般流利?
四周鸦雀无声,万千双惊愕的目光齐齐聚焦。
晏紫苏默念法诀没,真气汹汹涌入双脚,光芒闪耀,陡然变做人蛇形状,环顾众人,继续用古语一字字地高声道:“孤家到此,是赦免汝等之罪,但是否离开此地,全然取决于汝。在尔等面前有两条路。要么后退,继续留在这荒凉险恶的九黎山,当懦弱的罪囚;要么前进,打败二八神人,回到大荒,去做自由的子民……”
她善于察言观色,又慧颉能辩,每一句都如楔子般钉入九黎族民心底最深处,眼见众人从沉寂转为骚动,又渐转沸腾,知道他们已然入套,当下一拍太阳鸟脖梗儿,骑鸟朝北高飞,遥遥叫道:“言尽于此。尔等若是真正的九黎勇士,就当知道何去何从!”
到了此时,九黎大军心底残余的怀疑已荡然无存,鹰族、狼族的战士更是热血上涌,纵声长啸,也不顾长老下令与否,径自叫道:“愿追随女帝‘赴汤蹈火!”接二连三地骑鸟疾冲而去。其他各族蛮人稍一迟疑,亦纷纷欢呼狂吼,纵兽腾空。霎时间,人潮汹涌,犹如星河滚滚横空,随着她冲入茫茫云雾之中。
众长老面面相觑,木已成舟,无可奈何,只得下令吹角进军。
延维昂立在山崖上,四眼微眯,精光闪烁,讶异之色稍纵即逝,低头瞥了眼手心暗握着的青铜八角瓶,嘴角又泛起一丝恶毒而又得意的冷笑,悄悄地掖入怀中,飞身掠起。
第16章 王蟒委蛇(2)
阳光斜照,尘糜翻舞。
蚩尤闭着双眼,与烈烟石指间相抵,当空飞旋,铜链叮当脆响,浑身真气在阳跷脉中滚滚奔腾,只觉那暖流从足尖直冲头顶,又翻至脑后凤池穴,如此循环回旋了小半时辰,腰际“日月穴”突然产生了一股极大的旋涡气浪,指间登时一抖,心中大震:“又来了!”
自昨日正午以来,两人循气修行时,奇经八脉中便各有一处穴道产生这种异状,仿佛被雷电所击,又像被旋涡卷溺,酥麻战栗,说不出究竟是舒畅还是难受。起初还以为是走火入魔,凛然骇惧,但真气又偏偏没丝毫差乱逆转之像,只是仿佛被瞬间吸入深不可测的洞渊,过上片刻,又自会从丹田汹汹涌出。
但此次这气旋来得尤为猛烈,虎衣鼓舞铜链亦叮叮剧震,犹如被磁石所吸,陡然紧贴在两人腰上,既而“噼里啪啦”脆响不绝,遍地的兽骨竟一一飞起,朝他凌空缤纷撞来。
正待松开指间,旋身落地,忽听上方“咿哇”大叫,人影纵横,二八神人突然疾冲而下,狂风暴雨似的从四面八方朝他们汹汹攻来,蚩尤、烈烟石大凛,反身螺旋飞转,刹那间便与他们对了三十余掌,“轰轰”连声,气浪乍舞,周身麻痹。
这十日以来,两人虽然真气大增,彼此合作越转默契,但比起这铜头铁臂、同气连枝的八个树妖仍远为不如,斗不到百合,狂风扑面,气光叠爆,“日月”、“期门”、“神道”……等八个穴道齐齐一痛,八道狂霸已极的真气轰然撞入。
“铛朗朗!”
铜链陡紧,蚩尤眼前一黑,登时与烈烟石背靠着背,重重撞到一起;那八个双头人环绕飞转,十六只手掌紧紧地抵在他们那八处要穴上,气浪汹汹,将两人压得憋暴欲炸,动弹不得。
四周狂风怒旋,尘糜、树叶、碎石
……如滚滚涡流,在他们周遭盘旋飞舞,越转越快,连气也喘不过来了,只觉得体内翻江倒海,奇经八脉直欲迸裂炸散。
耳边隆隆震响,夹杂着那八个树妖咿哇怪叫,又听“嘭嘭”连声,八处穴道陡然一鼓,二八神人飞身跃开。两人金星乱舞,“哇”地喷出一大口淤血,双双撞落在地。
经脉如烧,真气乱撞,八个穴道抽搐跳动,剧痛之中,又觉得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仿佛身体也如这山洞一般,被豁穿了八个大洞,连吸上一口气,也有八道狂风从“日月”八穴忽忽灌入。
正自惊疑骇怒,忽听一个柔美清脆的女子声音咯咯人笑道:“两仪相济,八极相通,恭喜两位成为伏羲、女娲门下弟子!”语调略带生涩古怪,像是番帮蛮人。
两人陡吃一惊,齐声喝道:“是谁?”转头四顾,石壁岿然,洞内空空,除了那环立着的二八神人,并未见任何人影。
那声音又银铃般地笑道:“这般默契,果然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难怪不过十日,便能悟透壁图奥秘,筑基八极。只是这壁上的阴阳交媾图何以不修?否则也不必白受这番皮肉之苦啦。”回旋缭绕,如在耳畔,却听不出究竟从哪里传来。
蚩尤心中大凛,这神秘人究竟是谁?藏在洞内这么多时日,自己竟始终不曾发觉!
烈烟石又羞又怒,冷冷道:“何方妖人,有胆子胡言乱语,却没胆子显露真身吗?”双手紧握铜链,眼波流转,只等她一现身,便立即痛下杀手。
那声音咯咯笑道:“好一个泼辣的小丫头,对你师姐也这般没大没小。是不是气我每天瞧见你夜里心醉神迷地盯着这愣小子发呆的模样?我若是显露了真身,你是不是便想杀我灭口呀?”
“住口!”蚩尤听此人句句都在拿他们调侃取笑,怒气上涌,森然喝道“我不管你是谁,八郡主是火族亚圣,清白圣洁,又是乔某的救命恩人,若再敢含血喷人,我必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烈烟石听他护卫自己,双颊霞涌,心中陡然一甜。但想到连日来与他之间的种种情状都落入这神秘人的眼中,又不由耳根如烧,杀机大作。念力四扫,却始终察觉不到半点异动。
那声音咯咯大笑道:“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我倒是求之不得呢。”笑声陡转凄厉,竟似有些悲愤凄凉,又道:“既然我的小师弟、小师妹这般敬重师门,便让你们瞧瞧大师姐的真容吧。”
洞内骤然赤光怒爆,四壁如红霞飞舞,但见那中央石柱渐渐变得通透如水晶,隐隐显露出一个窈窕浮凸的人形。
定睛凝看,赫然是一个雪肤明眸的少女,身着绿莽皮衣,笑魇如花,明艳绝伦;双手、双足被四道混金铜链紧筋锁扣,而那四个铜链环扣穿过石柱厚壁,恰好扣连着蚩尤二人身上的十六条锁链。
蚩尤微微一愣,怒意金消。当日南阳仙子触犯族内重罪,才被封印在帝女桑树柱之内;这少女瞧来不过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究竟犯下何等重罪,竟会被牢牢锁住四肢,封镇在这太古囚狱的石柱之中?
烈烟石见她耳垂上悬着两个赤铜人蛇环,突然想起赤霞仙子曾说过,这种耳环是太古蛇族的圣女方能佩带之物,再瞧她左臂上一点淡淡的朱砂红,心下一凛,冷冷道:“我道阁下是何方妖孽,原来是蛇族数千年来,唯一一个被罢黜的‘圣女’。据说八斋树是用八株甘木嫁接而成,难怪这八个妖怪会这般听你话了。”
那少女俏脸晕红,仰头大笑道:“小丫头还算有些见识。不错,我就是神族亚圣、不死国主林雪宜!”
第十六章 王蟒委蛇(3)
晨霭尽消,蓝天如海。狂风毫不停歇地从上方啸吼怒卷而过,云霞绚丽变幻,两侧高密的林阴枝叶急剧摇晃,闪烁的着斑斑点点的阳光。
九族大军敛神屏息,骑兽缓行,警惕地四下扫望。巨树层差,碧翠连绵,宛如流云压顶,映得众人须眉皆碧。金黄、红艳的落叶厚厚地堆积满地,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宛如织棉,兽蹄奔踏其上,沙沙作响。
鸟语啾啾,水声潺潺,清澈的山溪从右侧的山岭蜿蜒流下,穿入森林,沿着一道石壑深沟朝北流淌,鱼群迤逦。
林间野果累累,五彩缤纷,随着枝叶起伏摇曳,草木花果的清香沁人心脾。松鼠跳跃,猴群抛荡,梅花鹿、羚羊惊嘶奔窜,又纷纷回头,好奇地打量着这数以万计的不速之客。
自从那北望崖下来,方圆数百里都是这连绵不断的林海。空中风势极猛,吹得九黎大军骑坐不稳,更毋论逆风前行了。当下只好俯冲入森林之中,朝北行进。
九黎各族所居的苍梧九山贫瘠荒凉,气候恶劣,草木花果难以生长,偶有几片绿洲,每到夏秋之季,便成为各族纷争血战之地。饥荒之时,就是兽骨树皮,一并吞下独占。何曾见过这等美丽富饶的景象?
难道这所谓的苍梧禁地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乐土?众人心中怦怦大跳,惊疑不定,晏紫苏亦颇感诧异。
眼见那一串串的赤仙果艳红欲滴,摇摇欲坠,几个马族战士馋涎欲滴,忍不住探手摘下,便欲一尝滋味,星骐沉声喝道:“且慢!”劈手夺过,放在鼻前嗅了半晌,犹豫不决,又抽出一支碧铜针插入其中,凝神观察颜色变化。
延维哈哈大笑道:“汝等放心,有女帝转世在此,虽鸠毒亦化甘蜜也,何况此野果哉!”伸手摘下一个赤仙果,放到嘴边“咔嚓”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大嚼起来,眉飞色舞,含糊不清地接连赞道:“妙之极矣!妙之极矣!”
三军齐声欢呼,再无疑虑,争先恐后地摘夺品尝。
野果种类不一,或清香甜脆,或酸甘多汁,众人吃惯了野菜、草根、从未尝过这等美味之物,只觉得甜蜜入心,畅不可言,一时间连话都顾不上说了,一边策兽前行,一边鼓着腮帮子狼吞虎咽。
晏紫苏见延维眼珠滴溜溜地四下瞟望,嘴角笑容诡秘,立知不妙,正待喝止,延维已“哎哟”大叫,抱着蛇肚从巨象上翻滚摔落,双头脸色惨白汗珠涔涔,指着她颤声道:“此果有……有毒!女帝安……安以骗臣乎……”
九族群雄徒然愣住,拿着野果,怔怔地看着两人,鸦鹊无声。十几人突然嘶声惨叫,从兽骑翻身摔落,继而惨呼迭起,成片成片的九黎战士纷纷翻滚摔落,满地打滚。
顷刻间,近四万大军全都抱着肚子,惨叫如潮。
晏紫苏大,右手下意识地往腰间乾坤袋一探,空空如也,心中徒然一沉,所有蛊毒,神器,包括那“风火瓶”竟全都已不翼而飞了!
转眸望去,延维右手赫然正握着那“风火瓶”,四目灼灼地瞪着她,嘴角狞笑,声音却极之悲愤痛苦,颤声道:“吾等业已洗心革面,女帝因何赶尽杀绝耶?”
九族群雄见万千人中唯有她安然无恙,只道真是她所为,骇怒交集,叱呵不已。数十个性情暴烈的牛族,虎族战士更是悲愤欲炸,强刃剧痛,挥刀挺矛便欲刺来,但奔不数步,立时又惨叫着踉跄倒地。
晏紫苏心下雪亮,延维必早知这林中野果均有剧毒,故意在这节骨眼上栽赃嫁祸,以施报复。只怪自己自己满心牵挂着蚩尤,一时不察,竟让这无赖啾空盗走神瓶。又恨又恼,咯咯笑道:“老蛇囚,你当自己是不死之身,又偷走了‘风火瓶’,我便不能奈你何么?你体内少说有六百一十七蛊毒,想不想逐一试上一遍,尝尝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樱纯动,急念法决。
岂料延维竟似浑然无恙,徒然拔身冲起,蛇尾飞扬,狂飙似的将她紧紧缠住,着脸低声笑道:“多亏汝讲蛊毒尽加吾身,若只取其半,吾又安能辨逐一其解药乎?天助我也,汝将奈何?”
晏紫苏惊怒交加,懊悔已极。正所谓“以蛊治蛊,以毒攻毒”,要解蛊毒,必须用与之属性相克的蛊毒来治服。她的乾坤袋中装有六百一十七种解药,与所有蛊毒一一匹配对应,除了她以外,无人能分辨得出。
若她只在延维体内种下一半蛊毒,那么纵然他将所有解药尽熟吞下,多余的一半解药立即又会变成致命之物。偏偏她担心延维修为惊人,未免万一,倾囊以治,不想反倒弄巧成拙。这可真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延维得意已极,忍不住哈哈大笑。太阳乌怒啸重来,还不等挥翅扑打,已被他徒然收入风火瓶中。
众人见女娲转世被其瞬间制服,无不骇然;见他狂笑不止,只道毒已攻心,神志尽乱,更是惊怒恐惧,惶惶不安。
延维顿住笑声,睥睨四顾,朗声道:“伏羲、女娲凶暴淫虐,屠戮九族,其罪滔滔,罄竹难书,天下苦之者,何独吾等?人无道,天伐之;天无道,吾伐之。暴群不亡,世无宁日。吾曹不出,如苍生何!”
他是蛇族神巫,对如何假借天命、蛊惑人心了如指掌,慷慨陈词,时而悲壮激昂,时而沉痛低回,九族战士听不片刻,无不热血如沸,纷纷忍痛怒吼呼应。
晏紫苏已恢复冷静,笑吟吟地只不说话,思绪飞转,苦忖脱身之计。
延维右手高举“火风瓶”,狂风怒卷,直冲上天,周遭树叶飞旋,林海汹涌,高声叫道:“苍天若有眼,则赐吾神力,以救九黎百姓!”嘴中念念有词,满脸虔诚肃穆之色,蓦地握瓶朝那山崖一指,“轰!”碎石激炸,土雾蒙蒙,喝道:“吞此神石,当解百毒,敕!”
蛇身迤逦,游到崖边,左手抓起一掌砂石,囫囵吞尽。过了片刻,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容光焕发,朝天叩拜,纵声长笑道:“天不我欺,赐我神力,九州一统,四海大吉!”
众人蜂拥而上,争相哄抢遍地石砾,大口吞食。砂石入腹,先是一阵刀割剑绞似的剧痛,既而腹气涨滞,连放了十几个闷屁,恶臭弥漫,疼痛尽消,神志亦渐转清明。
九黎族民又惊又喜,揉着肚子欢呼如雷,纷纷朝着延维拜倒,心悦诚服地叫道:“神上法力通天,吾等愿追随左右,举义伐暴,一统四海!”
晏紫苏捂着鼻子,惊讶已极。
林中野果的种类何止上千,既然有毒,毒性也当有上千种;这老无赖究竟施了什么妖法,竟能用区区崖石碎块,便将剧毒尽数消解?饶是她聪慧过人,精擅蛊毒,一时间也不能猜出其中关窍。
“不死国主林雪宜!”蚩尤心中大震,想不到眼前这妙龄少女竟是数千年前声名显赫的蛇族亚圣。
太古时,南荒有一蛇裔蛮国,国民居洞穴,以甘木的果实为食,寿命长达八百岁,死后尸埋地底,心犹不死,过上八百年,又可以破土而出,重生为人,故而号曰“不死国”。
伏羲石化灵山之后,女娲感生命之短暂,遂采百药以求长生,其时的不死国主林雪宜进献不死药方,大受恩宠,被女娲亲自收作弟子,封作亚圣女与不死药师,一同研炼神药。但后来却因失贞渎职,惹得女娲大为震怒,不仅将她降罪囚禁,更将“不死国”举族流放北海。相传当今的北海无晵国便是该族后裔。
烈烟石淡淡道:“失贞圣女,罪当凌迟。女帝饶你不死,你居然还敢自称女娲门下,羞也不羞?”
话音未落,二八神人哇哇怒吼,便欲齐冲而上,被林雪宜娇叱喝止。
她笑吟吟地凝视着烈烟石,秋波中闪过凌厉的愤怒杀意,柔声道:“小丫头,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失去了贞洁,但那是被奸贼所陷,身不由己;可是你身为火族亚圣女,却为了这愣头小子意乱情迷,恨不能以身相许,羞也不羞……”
“轰!”话音未落,烈烟石一掌猛击在石柱上,气浪炸舞,幻光摇曳,她却岿然无碍,咯咯大笑道:“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么?可惜你的本事,连这石柱也打不穿、撞不断,想杀我灭口也够不着呀。”
烈烟石双颊如烧,气得指尖微微发抖,连接二十余记紫火神兵,轰鸣狂扫,震得山洞微晃,石屑蒙蒙,那银铃似似的笑声却始终回荡不绝。眼见那二八神人袖手旁观,并不上前阻止,心中一动,收手跃开,冷笑道:“想激我们动手,劈开这石柱封印,好放你出来么?哪有这般容易。”
林雪宜微微一怔,笑道:“小丫头聪明伶俐,很好,很好。可惜你和这小子都被两仪八卦金锁与我连在了一起,我一日出不得石柱,你们也一日离不开这里。”
蚩尤这才恍然醒悟。
这八个树妖既对她唯命事从,将他们困在这里必是出自她的主意。若只是想抓人殉葬,或找一对斗奴戏耍,消磨时光,又何必坐看他们修行这壁画上的神功?甚至助他们打通八脉,收为“女娲门下”?
想到她这般处心积虑,便是想要自己二人成为其越狱帮凶,不由怒气上冲,喝道:“妖女,天下事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女娲仁慈宽厚,既将你封印这里,足见你罪大恶极。乔某就算一辈子离不开此地,也绝不放你出来!”
林雪宜咯咯大笑道:“小子,你连是非曲直都尚未弄清,便人云亦云,妄作论断,这又算得什么”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俏恋悲怒隐隐,泪水盈眶,道:“若不是延维那狗贼用淫药玷我清白,我又怎会被削去圣女之位?若不是他趁我昏迷之时,潜入药圃,盗吃八斋果,我又怎会犯下渎职之罪?若不是他勾结八长老,诬陷我觊觎盘古九碑,意欲释放九黎族造反,我又怎会被女娲封印在这建木之中?”说到最后一句时,心潮汹涌,泪珠终于涟涟滚落。
“延维?”蚩尤心中一震,见她神色、声音不似作伪,厌怒之意登时消减大半,暗想:“原来那双头蛇人果然是延维,他被困在火山之中,多半也是因为这原因了。”对那猥琐刁滑的蛇人原本就有些厌憎,听她这般一说,更是怒火熊熊。
烈烟石却冷笑不语,将信将疑。
林雪宜深吸一口气,顿了片刻,情绪稍稍平复,又咯咯笑道:“罢了,和你们这些黄毛小儿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做什么?信也好,不信也好,都由得你们。横竖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几千年啦,只是不知你们在这里能熬得几年?外面那些挚友亲朋又能等上几年?”
蚩尤眼前倏然晃过晏紫苏的容颜,呼吸顿时一窒,“哼”了一声,皱眉道:“这八个树妖真气强猛,加在一起难道还不能将这石柱震开么?”
林雪宜听他语气松动,大喜过望,嫣然道:“小子,建木封印通天彻地,要将它解开,除了知道解印诀之外,还须辅以‘太极两仪真气’,否则即便有移山填海之力,也不能奈它何……”
烈烟石嘴角冷笑,淡淡道:“‘太极混沌诀’是盘古所创,‘阴阳两仪诀’是伏羲、女娲所创,要想将这两种神功融会贯通,修得‘太极两仪真气’,便须找到‘三天子心法’。且不说世上没人知道‘三天子之都’的所在,即便当真让你知道了,我们现在寸步难移,又去哪里寻来?”
林雪宜不等她说完,咯咯大笑道:“小丫头,你以为这石壁上的蛇文、人图是谁所刻?你们这十日来所修的又是什么真气?八神人方才又何以要贯通你们的奇经八脉?我又为何恭喜你们两仪相济、八极相通,加入‘女娲门下’?”
秋波流转,凝视着她惊愕骇异的脸容,嘴角噙笑,一字字地道:“因为建木便是苍梧,这里便是三天子之都!”
林海呼啸,阳光闪烁,茂密的碧绿枝叶之间,晃映着如火霓霞、澄澈蓝天。狂风扑面,洋溢着浓郁的花香与草木气息,熏人欲醉。
九黎大军高歌前行,士气激昂,转眼已行了数十里路。
延维盘坐在巨象背上,双头摇晃,得意洋洋,左手紧握火风瓶,右手不时跟随鼓乐,敲打节拍,惬意已极。
晏紫苏经脉被封,躺卧在他身前的象背上,瞧着他那小人得志的嘴脸,脸上虽气定神闲,心底却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熬成一锅浓浓的蛇肉羹。思绪飞转,已然想出几个脱身反击之计,只等一有机会,便杀这无赖个措手不及。
忽听前方众兽惊嘶,惨呼迭起,有人失声叫道:“溪水里有毒!”群雄大凛,纷纷转头朝延维望来。
延维哈哈一笑,道:“汝等放心,上苍赐吾神力,百毒辟易,万军披靡。”两张口一齐翕动,装模作样地默诵了几句咒语,忽地将火风瓶朝地上沙土一指,叱道:“吞次神土,蛊毒尽消,敕!”土炸飞扬,蒙蒙洒落。
旁边战士急忙抄手捧起,装入羊皮袋中,策兽朝前冲去。过不多时,前方欢呼如沸,纷纷叫道:“神上法力通天,无人可敌!”
晏紫苏心中陡然一跳,想起他先前施法碎石,克制百果奇毒的举动,灵光迭闪,豁然醒悟,登时明白其中玄妙了!
太古时,蛇族神巫阚莫亚首创“五行奇毒”,由天地间各具五行属性的剧毒淬炼而成,一时间天下震动,无人可当。但不久龙族神巫便悟出了至为简单的破解之法,即根据五行相克之理,用阚莫亚所练的五行毒两两相克,便可彻底化解。
这苍梧禁地多半是根据“五行奇毒”所设立的陷阱,野果虽然种类繁多,却都汲取混杂了“水毒”,并非他当真有通天神力,只不过是这无赖早知其中玄机,用碎石中的“金毒”克制“木毒”而已。
方才前方兽骑误饮山溪,中了“水毒”,他又根据五行土克水的道理,装腔作势,借用“土毒”化解。九黎群雄不知端的,自然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想明此节,晏紫苏疑窦尽消,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
延维“哼”了一声,瞪着四眼,满脸威严地喝道:“妖女,汝笑何耳!待到苍梧之下,将汝与那小子同祭天地,看汝还笑乎!”
语音方落,前方又是一阵惊呼欢腾,号角长吹,鼓声密奏,纷纷叫道“天梯到了!天梯到了!”
延维大喜,策象狂奔,众人也潮水般地朝前奔涌而去。
转过山崖,树林渐转稀少,一片翠绿广袤的草原迅速在眼前铺展开来。上方是万里蓝天,云霞奔涌,下方是坡丘起伏,草浪滚滚。
在天与地的交接处,是一片金光闪耀的汪洋,涛声轰鸣,白沫喷涌,一群群海鸥欢啼着冲天而起,在阳光中跌宕盘旋。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座山岛岿然耸立,石崖灿灿,如镀金光。崖上,一株紫黑色的巨树直如天梯,破空摩云,高不可攀。
树干百仞之下光秃秃一片,瞧不见半根枝丫;到了接近云层处,密枝盘旋,如九曲回肠,青叶黑花,黄果累累,藏在绚丽云霞之中,若隐若现,宛若华盖。
苍梧终于在望。
第十七章 天子之都
苍梧摩云,涛声轰鸣,众人欢呼如沸.
延维仰着头,张口结舌,目光闪烁,狂喜,惊愕,愤恨,紧张......在眼中交相纷涌,过了半响,才徐徐吐了口长气,喃喃道:"苍梧建木,三天子都,吾苦等数千载,终得今日耳!待吾收得三天子心法,盘古就碑再解开大鹏封印......又有何人可与吾争锋焉!"
晏紫苏徒然大凛,正想一问究竟,他又低下头灼灼地凝视着她嘴角似笑非笑,自言自语的道:"是了!还有那贱人!那贱人!拜其所赐,吾受累树千载,今朝终可索还也!"喃喃重复了几遍,心花怒放,仰头哈哈狂笑.
"轰!"笑声方起,天际徒然巨响如雷,那苍梧树微微一震,仿佛被什么巨斧猛然砍中了一般,众人欢呼顿时沉寂,又听"轰轰"连声,大地微抖,树干轻摇,海面上狂滔冲涌,鸥鸟惊飞.
晏紫苏心中怦怦大跳,忽听有人惊道:"那时什么?......是云霞!云霞掉下来了!"抬头望去,只见一大团赤红绚丽的霓霞当空疾冲而下,猎猎鼓舞,越掉越快,仿佛彗星呼啸,天火崩倾.
冲到百丈高处,彤光刺目,清焰狂舞,众人这才看清,那云霞赫然竟是百丈方圆的巨大火团!
延维周身徒然僵直,蛇尾飞扬,一把抓起晏紫苏,向苍梧树破空急掠喝道:"天梯将倾,随吾去也!"
惊呼迭起,万兽悲嘶,三军乱作一团,飞兽,鹰骑纷纷震翅飞起,随着延维朝海上冲去.
"轰轰!"霓霞落处,大地如炸红茫冲天,万千火蛇纷乱狂舞,数百兽骑逃之不及,登时被火浪掀卷破空惨叫着四下高高抛落,赤焰熊熊.
炎风气浪徒然鼓涌起数百丈高,如狂潮滚滚,朝四周怒啸拍下,又如万千赤狮红龙,咆哮着席卷奔腾.土浪翻飞,草木溺卷,整个大地仿佛被突然卷挤迸裂,层层叠叠朝外皱折翻腾,那些奔的稍慢的九黎骑兵立时被兜头卷入,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海风扑面,惊涛怒涌,晏紫苏回眸望去,惊骇无几.岸上红光滚滚,黑烟弥漫,犹如一团巨大的蘑菇云翻腾层涌,交叠出姹紫嫣红,橙黄翠绿等缤纷颜色,伴随着隆隆不绝的雷鸣巨响.
众鹰骑,飞兽目瞪口呆,脸色惨白,这些九黎囚民生性剽悍勇猛,无所畏惧,但在这突如其来的天火面前,仍震慑难言.
延维咬牙切齿,恨恨道:"那贱人欲斫断天梯,破印而出,却让吾等永世不能返回大荒......"
话音未落,轰隆闷响,苍梧木又是连接晃震,巨大的树干朝东微微倾斜,天上云霞环绕着它滚滚盘旋,如旋涡怒转,姹紫嫣红,流丽万端.
众人从未见过这等景象,骇然仰头,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晏紫苏心中巨跳:"难道被我说中了,这苍梧树当真是返回大荒的天梯?倘若......倘若这天梯断折,岂不是再也回不去了?"一念及此,方才感到一阵尖锐如扎的恐惧.
延维纵声大吼道:"伏羲,女娲诛杀九大神兽,诱吾等入苍梧禁地,毒杀未果,又欲斩断天梯,降天火以灭九夷!吾等安可坐以待毙呼?三军听吾号令,扶正天梯,诛杀八斋树妖与伏羲转世......"
"轰!轰!"彤云塌崩,又有两团天火倾泻冲落,接连猛撞在森林与草原上,红光冲舞,滚滚奔腾,瞬间连接成漫漫火海,烧的蓝天尽赤,碧海映红.
众人如梦初醒,怒吼拔刀,骑鸟驱兽,随着延维朝岛上围冲而去.
轰隆不绝,如惊雷连奏.苍梧巨晃,搅动霞云,当空汹涌涡旋,离心飞甩出一道道火烧云似的弧形赤艳火浪,纵横飞舞,怒啸冲落.
撞落在大地上,土浪翻卷,草木皆焚;撞落在山岭上险崖崩倾,石炸如雨;撞落在海面上,狂涛如沸惊浪掀卷......火浪所及,整个天地都似乎要席卷焚毁了......
怒海翻腾,岛崖高矗(chù),延维从怀中抓出一条极长的赤铜链,抛给星骐,喝道:"锁苍梧,反拉之务不可叫其倾倒也!"径自夹抱着晏紫苏直冲苍梧树下.
号角长吹,数万九黎飞骑训练有素,当即凌空布阵,将赤铜链锁住苍梧树身,怒吼着合力朝西拉拽.这些人每个都蛮力惊人,加在一起,足可填海移山.巨树顿时朝西微晃,徐徐扶正.
山石交错,狂风扑面,方甫冲至那苍梧树下,耳边徒然沉寂,轰鸣声,呐喊声,惊涛声,兽吼声......全都听不见了,就连延维的叱喝声也突然消失,只见他双头摇晃两张嘴仍在不住地翕动着,晏紫苏大凛只道自己听觉受损,低头望去,两人所站之处,竟瞧不见半个影子,而旁边的巨树,崖石亦浑然无影.
她心中一震,忽然想起传说中的三天子之都山上,有一种神树名曰建木,站在树下,瞧不见影子,听不到声音......难道这海岛果真便是大荒人人梦寐以求的第一仙山,心底不由怦怦大跳起来.
延维凝神四扫,瞧见左下方草木起伏处,赫然有一个两丈来高`一丈余宽的洞口,隆隆巨震之声便从那洞中传来,立时翻身抄步,疾冲而入.
眼前一花,洞内红光`碧芒眩目闪耀,只见一男一女遥遥相对,逆相盘旋,四掌连接不断地猛撞在中央石柱上,气浪炸舞,轰隆巨震;旁边各有四个双头巨人将手掌紧紧抵住其身,随之旋转,光浪层叠冲涌将洞内照的绚丽迷离,隐隐可见石柱内似有一个人影,随着柱身摇晃不已.
晏紫苏胸口如撞,失声叫道:"鱿鱼!"那少年徒然一震,遁声抬头.
四目相对,惊喜交加,泪水登时如短线珍珠,夺眶而出,相别不过短短十日,却已恍如隔世.这一刹那,所有的恐惧`恼恨`焦虑......全都烟消云散了,喜悦填膺,笑魇如花怒放.
轰鸣滚滚,充耳不闻.只要能和他在一起,纵然天火焚卷,众生殒灭,又与她何干?
延维高举"风火瓶",喝道:"风果去,成不北,果极南!"狂风骤起,涡旋怒吼,那八个双头人"咿哇"大叫,登时凌空飚卷,手舞足蹈,霍然被吸入八角铜瓶之中.
震动立止,满洞幻光徒然收敛.
几在同时,蚩尤`烈烟石亦双双螺旋冲起,超那旋涡中心闪电似的飞去,"当啷啷"一阵脆响,十六道铜链徒然崩紧将他们笔直地拉拽在半空中,虎皮`头发猎猎鼓卷,肌肤抖动,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阴阳八卦链?"延维微微一怔,仰头哈哈大笑道:"妙之极矣!妙之极矣!雪宜仙子真吾知己也.有此神链锁缚,纵鲲鹏解印,亦挣脱不出矣."施然忽放起"风火瓶",气旋立消,两人顿时掉落在地.
林雪宜妙目怒火欲喷,咯咯笑道:"延维狗贼,这几千年我时时刻刻想着手刃你的狗头,想不到你竟自己送上门来啦.很好,很好."
延维笑嘻嘻地道:"嘻嘻!仙子对吾如此朝思慕想,吾岂能不登门拜访?数千载来,仙子托付八斋树妖
,对吾照顾有加,如此神情厚意,吾又岂能淡忘?"摇头晃脑朝那石柱踱去,四目精光闪烁,笑容说不出的凶狞恶毒.
蚩尤一跃而起,喝道:"放开他!"铜链急电飞舞,鹜地缠住晏紫苏脚踝,便欲从他臂弯夺出,"砰",气浪鼓卷,与延维凌空对了一掌,登时翻身飞跌,连退数丈,又惊又怒.
却不知延维心中惊骇更胜与他,这小子相别不过十日,真气何已精尽如斯!目光扫见壁上的蛇文`人图,徒然大震,失声道:"三天子心法!"
一时间顾不得蚩尤`林雪宜,大踏步奔到洞中央,眼珠滴溜溜地四顾扫望,惊喜交集,哈哈狂笑道:"果然在此!果然在此耳!"激动之下,脸色涨紫,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
林雪宜淡淡道:"你早就知道此地便是三天子之都,也早知道九黎山是盘古九碑所化,所以当年才故意将建木与九黎山的地图藏在我的药圃之中,诬陷与我,是也不是?"
延维志得意满,哈哈笑到:"普天之下,又有孰可料知三天子之都竟在重囚之地?镇囚之山竟是盘古九
碑?吾遍历大荒,费时四十载,方想明此中关窍,然若无不死之身纵吾得此神碑`心法,又焉能与女帝抗衡?汝若早将不死药送与我,吾又怎舍得构陷与你?"
蚩尤`烈烟石徒然大凛,想不到大荒个族苦寻数千年的盘古九碑,竟然就是苍梧之野的九黎狱山!
晏紫苏这才恍然,笑吟吟第道:"老蛇囚,原来你嫁祸于我,盅惑九族,便是想操纵这些囚民,帮你找到盘古九碑.你大功告成,夙仇将报,可喜可贺.我和我夫君与你并无怨恨,不如将我们放了,帮你搜寻神碑成就大业,岂不是好?"一边周旋,一边凝神感应潜藏在体内的盅虫,一点点第往喉咙里爬来.
延维笑道:"黄毛丫头,汝嘴甜心毒,甚合吾意.奈何你与那疤脸小子乃女娲伏羲转世,不杀尔等拜天地,又安平九黎之民愤?安能诱彼等囚民献九碑而成臣?嘻嘻,奈何奈何,痛何如哉!"脸上却幸灾乐祸,没半点惋惜之意.
蚩尤大怒,喝道:"无耻狗贼!"碧光爆卷,连接几记奔雷气刀轰然狂扫,延维哈哈大笑,也不闪避,只将晏紫苏举起左右抵挡,便迫的他改向收刀,连连后退.
烈烟石蹙着眉,怔怔地站在一旁,也不上前想帮.看着蚩尤奋不顾身地解救晏紫苏,心中一阵阵刀剜剑绞似的巨痛,那种奇怪的恐惧,惶惑与悲伤又如狂潮般将她瞬间卷溺,痛的无法呼吸.心底深处,又突然闪出一个阴暗而痛楚的念头,多么希望,多么希望延维即刻将那妖女杀了......
当是时,上方呐喊`欢呼声大作,人影闪烁,星骐等长老率领九黎将领,从洞口次第跃入.叫道:"禀神上,苍梧树已被扶正,不再倾摇了!"瞧见遍地的凶兽尸骨,面色齐变,惊呼迭起.
延维指着蚩尤,嘿然道:"此既伏羲转世耳.九族神兽皆已为其所杀,适才又欲斫断天梯,断吾等之生路.吾已用神链将其制服,只等吉日良辰,便可挖心祭祀九山神灵."
九黎众将很很地瞪着蚩尤,目中悲愤`惊骇`畏惧`仇怒交相迭涌,象族`熊族的十几个骁奖攥紧拳头,挥臂怒吼道:"杀了他们,祭祀九兽亡灵!"众人登时咆哮呼应.
晏紫苏再不迟疑,檀口微张,默念驱盅决,"吃!"一只七彩蜈蚣从贝赤间怒射而出,不偏不倚地钻入延维左头左耳之中.延维"啊"地一声惨叫,探手捂住耳朵踉跄后退,乌血从指缝间激射而出.
他手臂一松,晏紫苏立时施展两伤法术,奋力冲开经脉,一掌猛击在他肋腹,"嘭!"气浪股震,顺势翻身冲起,朝蚩尤电掠而去.
延维吃痛狂吼,右手凌空化爪,"哧哧"连声,五道气浪直冲七后背,蚩尤抢身飞挡,喝道:"滚你***紫菜鱼皮!"双掌绿光爆吐两记"连天碧草"气势恢弘霸冽,"嘭!"气浪如光轮轰然荡漾,周身的九黎将领正冲上,便被四下震飞.
林雪宜传音喝道:"小子,快布太极阵,随我念解印决,用两仪光轮解开苍梧封印,放我出来!"
蚩尤背负晏紫苏,俯身疾冲,掌刀纵横,碧光呼啸怒舞,瞬间杀透人群,隔着中央石柱与烈烟石遥遥相对,随着林雪宜急念道:"已穷无化相,道有各行五,极八藏地天仪两生物万......"旋身飞转,双掌如推空轮,风声"呼呼"大作,周遭登时旋起一圈圈雄浑刺目的碧绿光浪.
烈烟石稍一迟疑,亦逆向螺旋冲起,念决挥掌,赤红色的七浪狂飙怒卷,饶体盘飞,与对面冲涌来的碧绿光浪反旋对撞,登时轰鸣连震激荡起万千道绚彩霓光.
从上方洞口俯瞰(kàn),气浪滚滚盘旋,左红右绿,宛如太极图案,而两人所处之位,赫然便是阴阳两极.苍梧木柱正处于阴阳交接处,被双方气浪盘旋推挤,登时"咯啦啦"一阵轻响,又开始重新晃动起来.
众人惊哗四起.
"太极气轮!"延维骇怒交迸,他身为蛇族神巫,对伏羲`女娲合力所施的太极两仪真气在也熟悉不过,眼前这阴阳光轮虽然威力远不及蛇族二帝,但形神兼备,意气两全,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想到这小子与那丫头不过在此呆了十日,便有如此惊人进益,更是妒恼交加当下杀机大作,纵声狂笑道:"择时不如撞日,恭敬不如从命,既然尔等赶着受死,唯有成全耳!"凌空疾冲,紫光真气滔滔怒卷,朝蚩尤雷霆猛攻.
延维性情虽然奸佞(nìng)狡猾,修为却极之强猛,当年便是蛇族的四大神级高手之一,被困于不死山中数千年,倍受烈焰炙烤`万钧压顶,再加上八斋树妖时不时地激斗折辱,真气自然不减反增,已近太神之境.此刻全力狂攻,必欲值其与死地,饶是蚩尤勇猛绝伦,也难以抵挡.
轰隆连震,气浪四炸,蚩尤激斗了两百余合,呼吸窒堵,右臂`左腿`后背已是鲜血淋漓,伤痕累累,加之被铜链所囿(yòu),腾挪不开,只能绕着石柱连接飞退闪避,险象还生,若非晏紫苏在一旁不时突施冷箭,驱盅暗算,早已被延维震断经脉,劈成重伤.
九黎群雄欢呼怒吼,纷纷操刀舞矛疾冲而上,潮水似的朝烈烟石围攻,被她赤焰火凤扫中,登时浑身着火惨叫着飞退开去.她眼角瞥(piē)着蚩尤,一颗心七上八下,随之跌宕忐忑,几次想上前相助,但看到他身边的晏紫苏,每每又是一阵椎心彻骨的刺痛酸楚,无法呼吸,无法挪动脚步.
林雪宜喝道:"小丫头,你的心上人就快要被延维杀啦,还楞着做什么?快听我号令,与那小子组成两仪气阵,先合力对付延维狗贼,再抽空解开封印......"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闷响,延维蛇尾轰然横扫,碧光荡碎,结结实实地劈中蚩尤胸腹,他"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重重地撞在石柱上,晏紫苏惊呼抄身,将他霍然拉开,光浪炸舞,堪堪避过延维劈来的两道气刀.
烈烟石心中大凛,骛一咬牙,闪电似的冲掠而起,奋起周身真气,双掌分卷,如狂飙怒浪,轰然连撞在延维的气刀上,生生将他逼退开来.自己亦虎口酥麻,气血翻涌,难受已极.
晏紫苏大喜,嫣然道:"多谢八郡主!"
烈烟石眼角扫处,见他们十指紧扣,紧紧相偎,胸口登时如被重锤猛撞,身子一晃,霎时间连气也喘不过来了.悲苦`愤怒`恐惧`厌憎`凄楚`伤心......像八道铜链紧紧地缠缚着她,将她的心寸寸绞扭成了麻花.脸色惨白,脑中空茫一片,怔怔地凝视了蚩尤一眼,也不说话,转身继续朝延维冲去.
霎时间,赤光气浪汹汹怒爆,奔雷呼啸,每一掌劈出,大开大合,无遮无挡,竟都是与敌同归于尽博命的招式,饶是延维修为通天,被她气势所震,一时竟招架不得,连连后退.
蚩尤骇然道:"八郡主小心!"抢身冲上,想要护挡在她身边,错肩的刹那,却见一道晶莹的泪水从她脸上倏(shū)然滑落,宛如梨花带雨,凝露夏荷,心中一震,突然又想起当日在赤炎火山之中,她为自己所流的那一滴眼泪来.隐隐之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呼吸如窒,脸颊烧烫似火,不敢多想,喝道:"延维狗贼,纳命来!"铜链飞舞,气浪澎湃,与她一前一后,奋力交攻.
这两人一个汲取了众多凶兽邪魂的原神,一个沉埋了情火与赤炎真元,体内潜藏的真气深不可测;而"太极混沌决"与"阴阳两议决"的至大奥妙,都是遁行阴阳交融`天人合一之道,催化体内潜能,经过这十日的修行又被八斋树妖强行贯通八脉,两人便如沉睡多年的火山渐转苏醒,一经激发,两相感应,便爆涌出惊天裂地的能量.
"轰轰"连声,碧光`红浪交错暴舞,时而如青龙`赤凤怒啸飞扬,时而化作太极光轮急旋横扫,将他连手杀退,转守为攻.
林雪宜大喜,咯咯笑道:"这才是我的乖师弟,好师妹!"语如连珠,急速传音指点,有如亲身与延维激斗一般,激动无已.
她被封印在苍梧木柱内数千年,虽然无法动弹,但对三天子心法早已尽悟其妙,了如指掌,就连把八斋树妖的八脉神功也是她倾囊所受;八树妖虽然木愚钝,但胜在勤勉专心,各司一脉,浸淫修炼了数千年,合在一起时自然几无敌手.若非适才凝神为蚩尤二人通脉疏气,也绝不至于被延维用"风火瓶"偷袭得手.
加之林雪宜对延维恨之入骨,这数千年来,日日夜夜无不在想象着他日解印脱身之后,如何应用三天子心法,报仇雪恨,对他的神功`法术早已想出了各种克制`破解之道.
蚩尤`烈烟石依其指示,果然威力倍增,越斗越勇,迫的延维捉襟见肘,狼狈万状.
四壁人图所示的心法,原本只是天人合一`遁行真气的基本要理,此刻听她指点,两人放知其中奥妙无穷激斗之间,灵思泉涌,一些尚未悟明的要义也随之恍然领悟,融会贯通.
蚩尤精神大震,纵声长啸,奇招妙式层出不穷,烈烟石心中杂念也渐渐消散,配合无间,绚光气浪如彩菊叠放,虹霓流舞,所到之处,石崩壁裂,惊呼不绝,延维与九黎群雄竟被杀的踉跄避退,溃乱不堪.
晏紫苏瞧得喜笑颜开,喝彩不迭。
眼件延维已被渐渐逼到洞角,蛇尾盘蜷,林雪宜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传音道:“小子,延维狗贼想用”飞龙诀“沿着石壁从上方滑走,你先侧身攻他左头,迫他转到右侧,然后再猛攻他七寸,等他再朝右转时,闪回到他左侧,他肋下必要露出极大空门……”
蚩尤此时对她已极为信服,当下也不多想,双掌翻飞,“碧木奔雷刀”呼啸激吼,急攻他左侧头颅,延维果然旋身右转,顺势朝烈烟石冲去。蚩尤不给他片刻喘息之机,如影随形,气刀怒卷,轰然直劈其七寸。
延维不及硬挡,只得再度转身俯冲,从烈烟石臂下闪电穿过,仓促间果真空门尽开;他身形方动,蚩尤便已抢身冲至其左侧,掌刀翻卷,纵声长啸,正欲朝他作肋奋力猛击,眼角扫处,心中陡然大凛,暗呼糟糕。方才他与烈烟石并肩作战都是以太极为阵,旋转交替,故而攻守浑圆,绵密无隙,但适才的连串进攻虽然迫得延维阵脚大乱,自己却也游离出了太极阵外,烈烟石的斜后侧更是空门洞开,这一掌击下,即便轰中延维肋腹,烈烟石的后心也极可能被人蛇扫中……
念头方起,延维果然翻身腾尾,一掌向烈烟石的后背怒劈而去!
蚩尤惊怒喝道:“妖女,你教的什么烂虾招式!”抄身疾冲,闪电似的挡在她身前,翻掌怒扫。
林雪宜咯咯笑道:“小子,我只管教你杀他,小丫头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只听晏紫苏失声惊呼,狂风凛冽,瞬间咫尺,电光石火间,延维身如鬼魅,早已转到他身后,朝他背部雷霆劈来,蚩尤心中一沉,真气下意识的转入督脉,正欲转身避开,“轰!”眼前一黑,脊椎剧痛如断!
两人身子齐齐一震,九黎群雄欢呼如沸,烈烟石脸色煞白,仿佛被冰雪僵凝住了,彻骨冰寒,低声道:“蚩尤?蚩尤?”空茫恍惚,如在梦魇,一时竟忘了上前。
霎时间,蚩尤周身如炸,耳中隆隆,什么也听不着,看不见,只觉得奇筋八脉火烧火燎,“命门穴”突然气旋狂卷,既而“期门穴”、“日月穴”……等七个穴道齐齐朝里一缩,旋涡齐转,墓地弓身振臂狂吼。
延维右掌抵在他的后背上,正哈哈大笑,得意已极,掌心忽然一紧,右臂剧震,仿佛被一个狂猛已极的旋涡陡然卷入,脸色微变,想要抽掌拔离,掌心却像是磁石附铁,紧紧吸在他的“命门穴”上,体内真气然破掌而出,汹涌不断地朝他奇筋八脉冲流而去。
延维这一惊非同小可,奋力挣扎,但越想甩脱,手掌反而吸附越牢,情急之下,左掌朝他背后奋力猛击。岂料方一触及,立时又被紧紧吸住,周身随之剧烈抖动起来,真气滔滔狂泻,宛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霍然醒悟,惊怖欲爆,嘶声惨叫道:“八……八……八极**!”
奇变陡生,洞内陡然沉寂,众人骇异地瞪着两人,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晏紫苏、烈烟石亦圆睁妙目,云里雾中。
林雪宜尖声大笑道:“延维狗贼,你也有今日!这小子两仪相济,八极相通,你别处不打,偏偏要打他八极,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蚩尤周身剧痛如裂,只觉得两股真气狂潮怒洪似的冲入自己奇经八脉,在八处穴道间循环冲涌,撞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难受已极,迷迷糊糊中听见她的笑声,陡然一凛,神志稍清。
只听晏紫苏失声道:“八极**不是……不是当年黑帝玄北臻所创的奇功么?当今大荒,只有天吴一人修成,鱿鱼又是从哪里学来……”
“玄北臻?原来当年那小子叫玄北臻么?”林雪宜大笑声脆如银铃,夹杂着尖锐的愤怒与讥诮,“那恩将仇报的小子从这里盗学了三帝心法,竟然还敢恬不知耻地自称独创?天下人竟然也信以为真?可笑,可笑之极!”
蚩尤心中大震,听她言下之意,难道玄北臻的“八极**”居然是从“三天子心法”盗学衍变而成?
思绪急转,想起《五行谱》中所说,天地有八极,分别为苍门、开明之门、阳门、暑门、白门、闾阖之门、幽都之门与寒门,与八卦一一对应,各具五行属性。天地间的阴阳五行之气便在这八极相互转换循环。
与天地相同,人体也分有八极,与奇经八脉对应。只要能寻到这八个要穴,汲取五行真气,便能修成通神彻鬼的八极之身,即使没有五德之躯,也能将吸纳的五行真气,化为已用。
再想起连日所学,随时辰变化修奇经八脉、按日月之光炼阴阳两炁、八穴真气循环贯通……果然无不与之交相契合!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几日,“日月”、“命门”、“期门”等八处穴道为何会有那等异样的气旋,才明白林雪宜所说的“两仪相济,八极相通”又是什么意思了。
“三天子心法”博大精深,蚩尤虽然天资极高、真气狂猛,也不可能在短短十日内便修成八极之身,但林雪宜为了让他们及早修成神功,解开封印,让二八神人虏来了九黎神兽,一则逼迫两人与凶兽激斗时,领悟阴阳融合的至理,增加默契,二则故而诱使两人吞吐吃兽珠、兽血,尽快提升真气。
若换了旁人,短短几日连吞九大灵珠,早已异化为兽,发狂而死,所幸蚩尤体内有伏羲牙坐镇,再加上“三天子心法”的阴阳妙法,终将凶兽元魄全都由“期门穴”收入八极八脉之中。
而后,等到两人初有小成,林雪宜又让二八神人助他们强行贯通八极,经过这连番际遇,蚩尤终于比烈烟石更先一步筑成“八极之基”。但真正助他修成八极之身的,却是想置他于死地的延维。
方才延维一掌击出时,正值午后,是一日中阳气最盛之时,而督脉是手足三大阳脉之气海,他依照十日来所学,下意识地将周身真气转往督脉,沉潜于八极之一的“命门穴”,气旋激生;而延维又偏偏一掌击在他“命门”要穴上,内外贯通,水到渠成,顿时将延维体内真气强行吸纳入其督脉之中。
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竟在不知不觉间修成了被天下人视为第一邪功的八极**,与夙仇天吴同为八极之身,蚩尤心底五味杂陈,一时间,也不知是惊是惧是悲是喜。
延维周身剧抖,真气狂泻不止,恐惧急怒几近崩溃,双头青筋暴起,朝着九黎群雄嘶声大吼:“汝等呆着作甚,还不速速将吾拉开!”
九黎群雄如梦初醒,纷纷如潮围涌,抓住延维朝后拖去,但手指刚一碰触,登时如遭电击,纵声惨叫,簌簌颤抖,指掌紧紧地贴附在他的身上,再也抽撤不出。
后方冲拥来的众人接连相撞,惊呼迭起,黏成一条长龙。倾刻间,便要近千人的体内真气泄洪似的冲入延维的体内,再经由其手掌,汹汹汇入蚩尤的督脉之中,光芒滚滚闪耀。
九黎各族骇然止步,哗声如潮,不知当如何是好。
晏紫苏又惊又喜,咯咯大笑。
烈烟石心中亦如释重负,浅绿色的妙目凝视着蚩尤,脸上红晕泛起,嘴角泛起淡不可辨的笑意,泪珠却在眼眶中盈盈晃动。
只听林雪宜传音道:“小丫头,又哭又笑的做什么?要想和你心上人一道挣脱铜链,就快快随我念诀施法!”
洞外的万千九黎将士听到声响,潮水似的冲跃而入,看到这景象无不目瞪口呆。
星骐喝道:“先将那两个女子拿下!”众人对晏紫苏的“女娲转世”身份多少仍有些顾虑,略一迟疑,纷纷转身朝烈烟石冲来。
烈烟石气浪翻卷,将他们轰然震飞,旋身冲起,与蚩尤面面向对,悲喜交织,低声道:“多谢。”右手凌空遥对他的左掌,赤光、碧气轰然对涌,随着林雪宜念道:“已穷无化相,道有各行五,极八藏地天,仪两生物万,极太蕴沌混,地天开古盘……”
气光荡漾,环绕着两人滚滚盘旋,左边一半深碧浅绿,右边一半姹紫嫣红,对撞喷涌,绚光炸射,朝着中央石柱螺旋绞纽。
九黎群雄想要冲上前去阻挡,被那气浪离心飞甩,登时拔地飞起,交相猛撞在四壁上,惊呼怪叫,此起彼伏。余下众人大骇,纷纷退回四壁,贴地盘坐。
太极气轮越转越快,狂风呼啸,绚丽万端。众人呼吸窒堵,目眩神迷,恍惚中只觉得自己也被那光轮卷溺,天旋地转,晕眩欲哎。
“咯啦啦”一阵巨响,那中央石壁陡然如麻花似的扭动起来了,裂纹迸舞,整个山洞剧烈摇晃,隆隆作响,众人尖叫狂呼,想要爬起身逃出洞口,却被那狂猛气旋紧紧压住,不能移动分毫。
混乱中,洞外红光炸舞,轰鸣不绝,无数道赤艳的霞光从蓝天纵横冲落,只听有人嘶声大叫道:“天梯断啦,天梯断啦,天要塌下来啦……”
第十八章 焚心似火
蚩尤只觉千百道真气如江河汇海,滚滚不决的疾速涌入自己督脉,周身如皮球膨胀,”哧哧”激响,白虎皮衣细纹迸裂,就连自己皮肤亦越绷越紧,青筋怒暴,似乎稍不留神,就会炸裂成万千碎片.
心中大骇,纵声狂吼,将真气汹汹冲向双掌,默念苍梧解印诀.绚光怒舞,轰隆狂震,整个山洞仿佛都随着那中央石柱螺旋扭动起来.”轰!”
光芒狂暴,炽白一片,蚩尤双臂巨震,”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与烈烟石双双后翻跌飞,气旋登消,延维等千余人如被巨浪推送,纷纷四抛翻弹.
几在同时,绚光如狂涛炸涌,层层叠叠地朝四面八方咆哮狂撞,”嘭!嘭!”石柱陡然断裂迸炸,气浪掀飞,碎石乱舞,四周惨叫迭起,霎时间,边有数百人被乱石打成柿子,鲜血激射.
余下的千余人拔地飞撞,被那霞光气浪死死地挤压在四壁上,呼吸窒堵,动弹不得,只听”咯拉拉”脆响不绝,身后石壁急剧龟裂,忽然轰隆迭暴,震耳欲聋,万千道光柱从裂缝中纵横射入,那坚不可摧的石壁竟瞬间寸寸炸散,朝外轰然怒舞.
众人惊呼如沸,冲天四飞.
狂风呼啸,铜链飞扬,蚩尤和烈烟石气血翻涌,齐齐破空冲起,耳畔轰隆怒震,夹杂着林雪宜的咯咯大笑,以及延维气急败坏的凄厉嚎叫:”三天子之都毁矣!”
烈烟石眼眸望去,那道锁链依旧锁扣在自己的皓腕上,另一端仍与他的手臂紧紧相连,心中一紧,有徐徐的放松,手不清是失望,喜悦,恐惧还是悲凉.
前方,那高插入云的苍梧巨树正斜斜的倾倒.万里蓝天,霓霞奔泻,无数道姹紫嫣红的火浪纵横飞舞,流星雨般的呼啸冲落,撞入沧海,撞入大地,红光摇曳吞吐,轰鸣四起……
是不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这一场属于他和她的烟火,这个世界就此毁灭了呢?她惘然地凝视着这壮观瑰丽的奇景,呼吸如窒,泪水迷蒙,嘴角却泛起了一丝凄楚而甜蜜的微笑.
在这万物焚灭的时刻,在着虚浮无依的狂风中,统治的心底突然变得说不出的温柔和宁静.不在去想无法想起的过去,也不在去想不敢设想的未来,任凭着命运的锁链连接着他和她,跌宕在漫天怒啸的火浪之间.
当时时,一道炽烈紫火不偏不倚,狂飙似的怒撞在铜链上,”嘭!”火光炸舞,两人身形一晃,顿时朝下抛落.
漫天霞云如旋涡怒转,滚滚崩塌,火球激吼,在他们四周交错冲射,蚩尤心焦如焚,四下扫望,纵声大吼道:”紫苏!紫苏!”声音如惊雷回荡,在刺耳轰鸣声中历历清晰.
过不片刻,南面遥遥传来晏紫苏清脆的笑声:”鱿鱼!鱿鱼!我在这里!”越来越近.蚩尤大喜,拽着铜链转身冲去.
烈烟石心中巨痛,如梦初醒,泪水险些又夺眶而出.
轰隆声中,只听林雪宜在耳畔笑道:”啧啧,小丫头,瞧你像千年不化的冰山,怎地会为了着楞小子春消雪融,六了这么都的眼泪?要不要姐姐我帮你杀了他和那小妖女,为你出一口恶气?”
话语未落,身上陡然剧痛,八道铜链齐齐收紧,烈烟石大懔,叫道:”蚩尤小心!”
气浪狂卷,人影闪烁,”咿呀”怪叫声不绝于耳,那二八神人不知何时竟从火风瓶中冲出,各抓铜链一端,朝外交错飞掠,”叮啷啷”铜链急收,两人登时相撞一处,挣脱不得.
太阳乌”嗷嗷”怪叫,驮着晏紫苏疾冲而来,巨翅狂拍,想将树妖拍开,却被其回掌猛击,震得冲天飞起.
蚩尤喝道:”妖女,说好了,解开封印,便断开这两仪八卦来链,又想反悔么?”
林雪宜飘然而来,左手提着延维,右手握着那八角青铜瓶,双腕,双踝上的铜链已然震断,咯咯笑道:”小子,年纪轻轻,何以记性却如此之差?我只说你解开封印,我们便能离开三天子之都,可没说帮你断开神链.再说你们身上的两仪八卦链与我的铜链大不相同,是伏羲,女娲亲手所铸,坚不可摧,我又有什么能耐断开?”
延维摇头大笑道:”噫嘻!苍梧封印乃天遣之印,孰敢解之,必遭大难耳.黄毛小儿作茧自缚,引火烧身,活该,活该.”四目怒火欲喷,幸灾乐祸,显是对他恨之入骨.
蚩尤大怒,这才知道中了老妖女的圈套,真气暴涌,奋力拽扯,”当啷!”八链剧震,二八神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怪吼交错,拽紧铜链,环绕着两人回旋疾冲的几圈,重又五花大绑.
蚩尤吞吐了延维等千余人的真元,此时体内真气之狂猛,已臻神级,再加上烈烟石之力,几可开天裂地,但那铜链毕竟是上古两大蛇帝炼造的神器,任由他们如何挣扎,始终纹丝不动.
火浪呼啸,炎风鼓舞,八树妖拉扯他们,朝下急速冲去.\
晏紫苏怒极,奈何所有的蛊毒,暗器都已被延维收到火风瓶中,想要与她拼死一搏,亦无半点儿胜算.只得骑鸟尾追,咯咯笑道:”想不到堂堂蛇族亚圣,不死国主竟是个卑鄙无耻,恩将仇报的蛇蝎毒妇!你如此报答恩人,对你自己又什么好处?”林雪宜笑吟吟的也不生气,翩然飞掠,柔声道:”小丫头,天下之事,原本就是好人受累,恶人当道.我被封印在藏梧木中树千年,历经劫数,终于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林雪宜笑吟吟的也不生气,翩然飞掠,柔声道:“小丫头,天下之事,原本就是好人受累,恶人当道。我被封镇在苍梧木中数千年,历经数劫,终于才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嘴角露出一丝凄楚的冷笑,道:“起初,我苦苦祷告,只要有人能来救我,定当肝脑涂地,竭力以报。那一年秋天,终于来了个一个小子,就是你说的那玄北臻了。他被什么白帝震伤八脉,打的大败亏输。误入九嶷山,站在火山口,一时万念俱灰,便跃了下来,恰好摔在了这三天子之都……”
蚩尤一凛,凝神聆听,风声呼呼,轰鸣滚滚,只听她淡淡道:“我欣喜若狂,只道苍天有眼,派人来救我出去,于是便叫八斋神好好地照料他,传他这壁上所刻的三天子心法。他倒也聪明,过了一个多月,便初有小成。到了第三个月,他筑就"八极之基",认为我再没什么可教他的了,于是就趁着八斋神回不死山休眠之际,将三天子之都内所有的太古神器全都席卷而走……”
延维"啊"的一声,满脸痛惜惊恼之色,恨恨道:“无耻!无耻!”
林雪宜也不理他,又道:“……就连当年我与女娲一起炼制不死药的神壶也被他一并盗走。临走之前,还对我冷嘲热讽,说他日无敌天下之时,会再回来为我烧一柱高香。”
冷笑一声,又道:“幸亏那时我也尚未尽悟‘三天子心法’之妙,传他的两仪八极之法颇多谬误,他若真按此修炼,不出一年,必定走火入魔而死。过了一千多年,也没见他来给我烧香,只怕早已横遭天谴,死无葬身之地了。”
众人这才明白何以短短三个月后,玄北臻便能自创所谓的"八极**",并在与白帝再度决战之时,将他的白金真气吞攫到了自己体内,大获全胜。而他之所以乐极生悲,被天雷轰顶而死,多半也是因为误练心法,走火入魔所至。
蚩尤听到她提到女娲炼制不死药的神壶,心中一动,忍不住道:“难道无晵姥姥当年在北海拣到的女娲药壶,便是玄北臻从这里盗出去的吗?”
"无朁姥姥?”林雪宜秀眉一挑,咯咯笑道:“你说的便是那自称无晵国神女的朱卷*吗?这几千年来,活着从天梯离开三天子之都的唯有三人,她便是其一。”
众人大奇,又听她淡淡道:“那小妖女也不知从哪里拣到了女娲药壶,凭着玄北臻留下的兽皮地图,竟然找到了这里。见着我,便哭哭啼啼的认我祖宗,说要救我出封印,一起重振蛇族。这些年,来我虽然见过了众多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单念她是不死国之后,便想给她一次机会……”
"于是我故意说"八极**"是邪术妖法,修之不得,只传了她一些太古的蛇族法术与武功,心想,只要她真心是要助我离开,我再传她心法也不迟。嘿嘿,不料这小妖女精通蛇文,对壁上的心法文字尽皆识得,知道我在骗她,怀恨在心,暗地里自学自练,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
"但那壁上的心法与壁画一般,都是按照日月光柱照射的顺序刻成。她虽然精灵古怪,却哪能瞧出其中奥妙?按那错误的心法修炼,过了不到两个月,便已经脉错乱,神志发狂。”
蚩尤`烈烟石对望了一眼,心中大凛,庆辛不识蛇文,否则这十日内乱序修炼,多半也要走火入魔。
林雪宜道:“我念她是族民后裔,将她劈头大骂了一通,仍让八斋神助她修复经脉,谁想她不但不感恩悔改,反而对我恨之入骨,那几日内,装作感激涕零,趁八斋神不留神时,暗中却给他们下盅施毒……哼,可惜她忘了,八斋树是神木之精,又怎么怕这些盅虫巨毒?奸谋败露,她便立即逃之夭夭,连夜从天梯爬出了苍梧之野,从此再也不敢回来了。”
"数千年来,侥幸撞入三天子之都的共有一十九人,却没有一个是想真心助我离开,就连自称是我后裔的小贱人亦不例外。我这才醒悟人心险恶,自私阴毒,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与他们客气?”
林雪宜秋波流转,凝视着蚩尤,咯咯笑道:“所以从那朱卷*逃离此地的一刻起,我便发誓,今后再有人来此,我诱他解开封印之后不会亲手杀他,但定要让他尝尝我这几千年所受之苦,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晏紫苏怒骂不止,原本还想逼出体内的盅母,下到二八神人上,听了她这翻话,只得另寻良策。
蚩尤暗想:“原来大荒中各种不死药方`八极**全都是从三天子之都流落出去的。玄北臻八极之身小有初成,便能打败白帝,几尽无敌;蛇姥不过学了些皮毛,居然便可纵横天下,叱咤风云……若真能将所有心法融会贯通,打败水妖,重建蜃楼城,又有何难?”
他心中怦怦大跳,激动莫名,但旋既又想,眼下天梯已断,即便真可以挣脱两仪八卦链,打败二八神人与这妖女,又如何重返大荒?一念及此,喜悦登时转淡。
思忖间,火浪纵横,轰鸣四震,众人已冲落海岛。
石崖崩塌,树木尽焚,到处浓烟滚滚,一片狼籍。那山洞更已如巨坑,四壁荡然无存,剩下的石壁残基上,坑坑洼洼,裂缝纵横,什么蛇文`人图也瞧不见了。
眼见三天子之都全然震毁,满壁心法化为乌有,延维脸色惨白,满嘴发苦,恨不能将林雪宜碎尸万段,奈何此刻真气全被蚩尤吸走,周身酥软,性命又悬与这妖女之手,心中早已几欲炸裂,脸上却还得挤出苦笑来。
林雪宜一把将他抛掷于地,笑吟吟道:“延维神上,你处心积虑,玷我清白,害我蒙冤,不就是想要这三天子心法吗?如今这心法只在我脑海之中,不如由我贯通你八脉,再慢慢地传授你如何?”素手一翻,按在他的头顶。
延维大骇,连连伏地叩首,颤声道:“仙子误会耳!仙子误会耳!仙子乃天女转世,冰清玉洁,吾岂敢冒犯乎?实乃……实乃八长老窥视仙子美色,以淫药玷污仙子之清白,而复栽赃于延维耳!八长老知仙子醒转,定要向女帝哭告是以先下手为强,诬陷仙子欲私访三天子之都,解印大鹏金鸟也……”
林雪宜柔声道:“神上方才不是全都招认了?怎么现在又全都推委到了八长老身上?莫非年纪老了,记性不好了吗?不如让我帮你疏通疏通脑子……”柔荑一翻,紫光轰然灌入他的泥丸宫。
延维嘶声惨叫,两眼翻白,周身簌簌狂抖,鲜血不断地从七窍溢流而出。
蚩尤大凛,虽然对这奸猾小人极为厌憎,但见她手段如此毒辣,仍不免恻然。晏紫苏`烈烟石却瞧的心下大快。
林雪宜嫣然一笑,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神上气血已畅,不如让我再帮你通通经脉吧?”不顾延维哭叫讨饶,手掌又按到他胸前,"砰砰"连震,延维惨号凄厉,任脉已被完全震碎。
接着素手翻飞,气光炸涌,延维周身巨抖,鬼哭狼嚎,督脉`带脉……奇经八脉全被她一一震断,瘫坐一团。
适才三天子之都内的九黎蛮人大多未能逃离,不是被天火烧死,便是被乱石撞晕,守在洞外的各族群雄不明究竟,远远瞧见此情此景,大为惊骇失望,想不到这自称法力通天的太古第一蛇巫,竟然如此不济,登时大转鄙夷。
当是时,极远处“轰隆隆”一阵巨响,苍梧终于彻底断折,朝南重重地撞落在九山旷野之间,天际红光怒涌,烈火熊熊,灿如霓霞流舞,赤蛇冲天。
数万九黎战士大多藏在岛牙之下`洞窟之中,听见南方轰鸣,纷纷骑着鸟兽冲天眺望,一时间惊呼悲吼,喧喧如沸。
三军出征,他们的妻儿父母仍在家中翘首盼归,此刻天火涂炭,不知九族村寨是否会被烧成一片废墟?惊惧忧急之下,登时有数百人不顾危险,骑兽朝南飞去,被那密集缤纷的火浪击中,浑身着火,惨叫摔落。
林雪宜拍手大笑道:“苍梧树的九枝便是九嶷火山,如今天梯倾倒,雷火奔泻,八百里苍梧之野顿成焦土,这些蛮族囚民早就当死,今日总算了尝旧债!”
群雄虽听不懂她的话语,但瞧其神色,也知在幸灾乐祸,悲怒如爆,纷纷雷鸣狂吼,骑兽朝他们猛冲而来。
林雪宜妙目微眯,笑吟吟地道:“小师弟`小师妹,好歹是你们解印放我出来,我可舍不得难为你们。但这些蛮民杀不杀的了你,又或者,这些天雷火球烧不烧的着你……我可就不知道啦。”说着轻轻地拍了拍手。
二八神人拖着蚩尤`烈烟石,掠到那横斜着的苍梧巨树旁,铜链飞舞,紧紧缠缚在数柱上,又取出两个圆环铜锁,将铜链扣死。
空中传来“咿呀”怪叫,不死山中所见的那只黄羽赤头的大鸟展翅疾冲而下,林雪宜翩然飞跃而上,回眸笑道:“延维神上,我去取盘古九碑了,多谢你当年赠送的九黎山地图。你是不死之身,想比不会害怕这些蛮族囚民和区区天火吧?”骑鸟冲天飞起,笑声如银铃不绝。
去势极快,九黎群雄追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这她与二八神人消失在漫天火浪之中。
延维绝望惊怒,正自大骂不绝,"咻咻"连声,万千箭矢迎面怒舞,周身霎时间便中了十七八箭,痛的凄厉长呼,叫道:“大胆!吾乃延维大神也,拜我而飨者,可得天下也。汝等射吾,不惧天谴乎……”天上红光呼啸,一道火球恰好撞在他头上,火焰乱舞,焦臭扑鼻。他惨叫着连接左右扑打,却忘了真气全无,手心登时灼烧入骨,疼的甩手狂呼。
九黎群雄此时怒火填膺,再也不管这废物是友是敌,狂潮似底从他头顶汹汹卷过,顺势乱刀挥舞,剁的他浑身鲜血,“噫嘻”不已;接着又折转飞起,继续朝蚩尤二人扑去。长矛破舞,箭矢如雨,击撞在而人护体气罩上,纷纷冲天抛射。
蚩尤`烈烟石奋力挣脱,但双臂反缚,那苍梧巨树长尽数百里,沉愈几重山,以他二人之力,一时又岂能撼动分毫?
晏紫苏大凛,骑着太阳乌疾冲而下,用古语叫道:“斫断天梯,火烧九黎的元凶乃不死妖女,吾等同仇敌忾,当合力报仇雪恨,安可自相残杀乎?”
话音未落,百余鹰族飞骑怒吼着当先冲到,被太阳乌巨翅横扫,顿时连人带鸟后翻飞跌。
更多的人则绕过两侧冲了上来,箭如连珠,弓刀挥舞,交相猛劈在两人气盾上,"嘭嘭"之声不绝于耳。接着又是两百余名虎族兽骑略过,长斧猛劈,刀戈齐斫,绚光气浪层叠炸爆。
与此同时,道道天火纵横激啸,接连不断地撞落在四周。”轰!轰!轰!”土浪怒舞,巨石炸裂,百余名九黎战士登时翻身飞跌,形如火人,阵势大乱。后方群雄却悍然不惧,在火浪间穿插飞舞,前仆后继。
火浪`刀光`箭矢……轰然连撞在气罩上,缤纷四舞,绚光鼓荡。
蚩尤二人护体真气极为强沛,一时虽无大碍,但被这般连接猛攻,亦不免气血翻涌,周身如痹,再这般硬挨下去,迟早被轰成肉泥。
被那火光耀映,烈烟石苍白的懒娇艳如红霞,心中亦如怒火焚烧,若换了平时,早已大开杀戒,惩戒这群不只天高地厚的囚蛮,奈何此时却动弹不得,浑无法子,转眸瞥望了蚩尤一眼,暗想:“难道真要和他一起死在这里吗?”悲怒凄凉之中,又夹杂着一丝丝难以名状的酸楚甜蜜。
闭上眼,想要屏出所有的杂念,脑海中却又莫名地闪过这十日来的幕幕情景,从未有过的清晰。
想起裸身初醒时,与他四目相对的惊愕与羞怒;携手并逃之际,如雷电轰顶的恐惧和欢悦;想起午夜月光里,柔肠百转的痛苦与犹疑;被他紧紧揽入怀中安慰时,崩溃的脆弱和委屈……
想起那天夜里古怪而悲伤的梦,想起他狂乱而恣意的吻,想起那一刻窒息般的甜蜜与沉沦;想起他那孩子般的睡脸;想起被她和他联手所杀的每一只凶兽;想起他烤焦的兽肉;想起他穿着自己缝制的虎皮长袍,与她相视而笑……
想起石壁上那些让她脸红耳热`装作永远也瞧不见的图画;想起阴阳双修;想起每个睡不着的夜晚,她数着他的鼾声,却恍然如梦;想起梦醒了,见他们十指交缠,脉脉相望;想起当他奋不顾身地挡在她的身前,那椎心刺骨的痛楚与幸福,让她突然忘记了一切悲欢`生死`骄傲和矜持……
呵,短短十日却像是走过了漫漫一生。
她的心又开始剧烈的收缩,疼痛如绞。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多么想记起那些爱的,狠的,甜的,酸的,痛的……所有的,五味鲜明的往事,哪怕那是柔肠寸断,生不如死。
“轰!”又是一道火浪冲撞在她的身旁,惊叫迭起,只听蚩尤嘿然苦笑道:“他***紫菜鱼皮,天道轮转,我们又回到火山口了”
她心中一震,抬头望天,见霓云滚滚,天火飞泻,其势越来越猛,整个天空果然便像是一个倒悬着的火山口一般,突然依稀想起当日跃入赤炎火山的情景来。
那时有南阳元神附体,情火、三味紫火,再加上她体内的天生火灵,使得那滚沸岩浆非但没能伤得了她分毫,反被她汲取了大量的火灵真元,沉潜体内。虽非有意为之,却隐隐契合了三天子心法“因时修脉,天人合一,汲取天地间五行真气”的真谛。
眼下情景仿佛,正值火属经脉旺盛之时,雷霆天火又这般炽烈,若能施法将其导入督脉,化作火属真气,或许便能断开这两仪八卦链了!又惊又喜,凝视着他,低声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命一搏。乔少城主可敢引火烧身么?”将计划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
蚩尤精神大振,扬眉道:“八郡主,你是火灵之身,我又吞了辟火珠,还怕这天火作甚?大不了一死,一试便知。”当下意守辟火珠,右手指间与她指间相抵,真气滔滔导入督脉。
烈烟石嫣然一笑,惧意全无。闭上眼,默念“天雷裂地诀”,凝神感应漫天雷火,朝自己“命门穴”的气旋引去……
太阳乌昂然立在两人身前,挥翼狂扫,炎风鼓舞,将他们紧紧护住。九黎军方一冲进,立刻被它拍的惨叫翻飞。但毕竟势孤力单,在蛮军狂潮的冲击下,不过片刻,它已被射中了数十只箭矢,鲜血长留,嗷傲大叫,却始终如急流磐石,归然不动。
晏紫苏惊怒恼急,火风瓶被林雪宜抢走,蛊毒全无,苗刀又不知被二八神人藏到何处,否则将十日鸟尽数解印而出,或者还可保护周全。既然不能力敌,只能智取了。思绪急转,用古语大声喊到,天梯虽断,却还有法子离开此地。你们想不想救出自己的父老乡亲?想不想重回大荒,做自由的子民?”
她毕集真气,将声音在隆隆轰鸣声中远远的传了出去,这几句话虽然至为简短,但九黎群雄听在心头,没一句却又重逾万钧,围攻之势稍缓,尔等乃女娲、伏羲转世,害我九族受囚数千年,如今又施奇毒,断天梯、倾天火……吾等岂敢再信汝乎?”
晏紫苏咯咯大笑道:“我们若真是女娲、伏羲转世,怎么会被那不死妖女和二八神人所困,又怎会被自己炼制的神链束缚不得出?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再隐瞒啦,女娲、伏羲、的确已转世重生,伏羲帝眼下更已一统蛇族,正是他派遣我们来此赦免九族之罪,否则已我们这些外人,又怎会知道进入这苍梧之野?”
众人将信将疑,纷纷指着不远处那缩成一团的延维,七嘴八舌的喝道:“既是如此,延维又焉敢忤逆省治,构陷尔等?”
晏紫苏大声道:“这狗贼被女帝囚禁数千年,积怨极深,又觊觎盘古九碑和三天子心法,一心想拉你们下水。枉我们奉伏羲帝之旨,将他从不死山中放出,却反被其所诬,尔等小人言语,你们也敢相信么?”
转身笑吟吟对延维说:“延维神上,我说的是也不是?”暗念御蛊诀。那条七彩蜈蚣登时在延维心里发狂似的咬噬,疼的他雌牙咧嘴,连连点头应是。
群雄面面相觑,又相信了几分,蛇族两帝极威甚重,他们虽然剽勇无畏,但毕竟还有所忌惮。
惊涛汹涌,火光纵横,数万大军重重叠叠的围在海岛四周,喧声沸腾,正自议论该如何是好,忽然听“呼呼”破风巨响,抬头望去,无不骇然惊呼,狂潮似的朝四周冲散飞逃,什么也顾不得了。
只见高空中霓霞飞转,那汹汹天火如旋涡倒喷,化作一道巨大的螺旋火柱,正破空激吼,朝着蚩尤二人的头顶滚滚猛撞而来。
炎风鼓舞,晏紫苏娇躯一晃,俏脸瞬时惨白,蚩尤喝道:“鸟兄,快带她离开!”太阳乌嗷傲悲鸣,巨翅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甚为不舍,摹的展翅冲起,巨爪一划,拽着她往前急电飞去。
晏紫苏颤声道:“鱿鱼!鱿鱼!”奋力挣扎,想要甩脱冲下,却被它铁箍似的巨爪紧紧抓住,急怒恐惧,一颗心几欲要爆炸开来,泪水夺眶,撕声大叫道:“放开我……”
“轰!”话音未落,那道螺旋火柱已重重的猛撞在两人四周,紫红色的光浪直如菊花怒放,冲炸起数百丈高,震耳欲聋。
乱石狂舞,气浪汹汹,她当空一窒,剩下的话登时发不出声来,圆睁妙目,脑中空茫,看着滚滚翻腾的蘑菇火云,直如做了幻梦一般。十日之间,这是她第二次眼睁睁看着蚩尤被烈火吞噬……
闪电骤起,雷鸣滚滚,那巨大的火柱如巨龙盘舞,怒吼飞腾,灼灼矗立于天地之间。碧空中,无数霞云流光如被旋涡卷溺,四面八方冲涌而来,飞旋着卷入火柱之中;又如螺瀑滔滔奔泻,隆隆狂震声不绝于耳,壮丽无比。
巨石横飞,狂涛冲天。九黎群雄骇然盘旋,鸦雀无声。
四周天火渐熄,都被卷入了那滚滚火柱之中,红云紫光层叠翻腾,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雄浑狂吼,“轰轰”连震,天摇海动,漫天火光突然朝下急收!
“蚩尤!”晏紫苏陡然大震,听到那吼声,泪水登时涌了出来。太阳乌也嗷傲怪叫起来。
“膨”火光炸散,两道人影冲天掠起,断链飞扬,虎皮鼓舞。阳光照耀,遍海金光,镀照在他们身上,灿灿如天神,令人不敢逼视。
九黎群雄目瞪口呆,惊疑骇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这天火神雷势不可挡,就连整个海岛都击成寸寸碎片,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挨得这般轰顶猛击?就连延维亦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晏紫苏骑着太阳乌冲天飞起,也不顾众目睽睽,径直跃入蚩尤的怀中,又哭又笑,;泪水涟涟。
大劫余生,蚩尤紧紧的搂着她,旁若无人,恨不能将她勒化一体,笑道:“我又没死,哭什么……”
伸手想要擦她脸上的泪水,却被她狠狠的咬了一口,喝道:“臭鱿鱼,说好了,生死不弃,下次再敢把我抛在一旁,瞧我不……瞧我不……”妙目恨恨的凝视了他片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靥如花,轻轻一拧他的耳朵,嗔道:“瞧我不把你不听话的耳朵揪下来。”
数丈开外,烈烟石凝视着蚩尤脸上灿烂的笑容,心中剧痛。低眸望去,身上的两仪八卦链已被天火爆发的狂烈气浪尽数震断了,手腕上箍痕犹在,空空荡荡,重获自由,却又说不出的异样和失落。
他和她之间的牵连,是不是也像这锁链从此断绝,再也不复存在了呢?一念及此,胸膺如堵,心内突然灼烧如熊熊烈火憋闷的喘不过气来。
她俏脸酡红,深吸一口气,伸手想要抚摩脖梗儿,陡然一震,这才发觉原来素白如冰雪的掌心,赫然竟已红纹遍布,赤艳如珊瑚,制间颤抖,突然觉得一阵尖锐如扎的不安和恐惧。
蚩尤二人喜悦不已,浑然未察。晏紫苏又转过身,用古语对众人叫道:“你们都瞧见了?除了伏羲使者,又有谁能够阻挡这漫天雷火?他既敢斩断天梯,自然有把握把你们离开此地!”
群雄大哗,颇以为然,脸上的惊骇惶恐逐渐转为凛然敬畏。众长老低声议论片刻,星骐骑着天马出阵,高声道:“若他真能救得了九黎百姓,带吾等返回大荒,九族原奉他为帝,从此唯其马首是瞻!”
晏紫苏大喜,与他凌空击掌为誓,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转身告诉蚩尤,蚩尤吃了一惊,既而大喜,笑道:“好苏儿,你知道如何回到大荒了么?”
晏紫苏叹道:“呆子,你想想盘古九碑何等神物,女娲为何会将它化作九黎山,留在此处?大鹏金鸟能将天柱撞断,又是何等凶鸟,除了盘古九碑,又有什么神器可以将它镇伏!?
蚩尤愕然道:“你是说大鹏金鸟的封印便是盘古九碑?”陡然一凛,失声道:“糟糕!倘若如此,九碑一旦被林雪宜取走,大鹏金鸟岂不就要解印而出?”
晏紫苏嫣然一笑,抬头望着那深不可测的碧虚,一字字道:“’大金鹏鸟展翅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有了这神鸟,又何须天梯?”
第十九章 大鹏金鸟
万里蓝天,北风狂舞,众人骑着鸟兽朝南飞行,头发、衣裳朝前猎猎鼓卷,快逾闪电,俯瞰疾速倒掠的大地,红焰吞吐,浓烟滚滚,触目所及,到处都是一片熊熊火海,一直连绵到极远处那金黄色的沙漠。
右前方十里便是九黎山的白象山了,此山原由一大一小两座银白的山峰组成,左峰险峻雄伟,宛如象身,右峰高峭挺拔,犹如象鼻,两峰之间恰好有巨石横亘相连,远远望去,极似白象。
只是此刻象身山已被横倒的苍梧巨树从中劈开,迸裂出一道直达山脚的深壑,象鼻峰亦被震得坍塌近半,面目全非。山下火光汹涌,烧得半壁焦黑,不断有山崖崩塌陷落,巨石滚滚飞泻。
象族群雄又惊又怒,捶胸悲啸,过不片刻,象身山上青烟滚滚,传来一阵阵同样雄浑悲郁的啸吼声。众人大喜,知道必有幸存者,当下驱兽疾飞。
石崖壁岭迎风峭立,在阳光下晃动着银白的亮光。碧烟腾舞处,乃是一道蜿蜒斜长的壑隙,其中密密麻麻地站满了避难的象族族民,少说有一万余人。瞧见群雄骑鸟飞来,欢呼四起。
象族长老石谷真指着西面山脚,咿哇比划。晏紫苏见彼处火热狂猛,如赤蛇狂舞,转头喝问延维,道:“老蛇囚,你说的‘浩天白金碑’的图铁便藏在这庙中么?”
原来,方才晏紫苏告知重人,要想举族敲开苍梧之野,需得尽快助蚩尤找到盘古九碑的封藏地,以便抢在林雪宜之前解印大金鹏鸟。
延维闻言,立刻自告奋勇,说那盘古九碑以上古百金炼成,女娲以九碑封镇大金鹏鸟后,取每块碑上各一块四方铁,刻以地图,只要能将九块四方铁拼接一处,便能知道大金鹏鸟与盘古九碑的所在了。
女娲为免居心叵测者盗取,故意命九黎各造一座神庙,而后将四方铁藏在庙中,由各族神兽镇守。延维当年陷害林雪宜的九黎地图,便是这九块四方铁藏在各自神庙中的方位。
延维凝神细看,只见山脚火海中有一座白石庙殿,已被烧得断壁残垣,大为痛惋,连连摇头叹道:“噫嘻!象族神庙毁矣!九碑之图亡损其一焉。”
晏紫苏“呸”道:“既是上古百金所炼,又怎会被大火烧毁?若真烧毁了,那你也没用啦,今晚便将你熬成蛇肉羹,救济难民。”吓得他连忙改口道:“仙子之言真乃醍醐灌顶也,吾愿引路以寻之。”
晏紫苏也不理他,只管用古语吩咐九黎长老,让各族各挑选九个最为勇猛剽悍的战士,随他们一起去寻找九碑图;其余众人则尽快将幸存的九黎百姓带回苍梧禁地。
又学延维故弄玄虚,说海里的鱼兽都有剧毒,但所幸蚩尤已经施展了妙法,众人只需在吃过鱼肉之后,吞吃一些沙土,便可化解无事云云。见她指挥若定,安排得井井有条,九黎各族心中大定,各自领命。
过不片刻,九黎族便挑选出八十一名至为剽悍的勇士,由虎族的雷波、象族的阿皮、鹰族的风翼轩和牛族的加农为副将,辅佐蚩尤,随他一齐往山脚神庙冲去。
炎风呼啸,黑烟滚滚,火焰冲天乱舞。
神庙夹在石崖、山壁之间,早已瞧不出原先的形状。太阳乌纵声欢呼,一边吞吃火球,一边驮着蚩尤、晏紫苏当先冲入。
众勇士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尾随在后。延维迤逦最后,蛇躯庞长,不时被火焰烧着,惨叫不迭。
“轰!”神庙坍塌,石柱横斜,不断有梁石撞落在地。火焰呼呼怒舞,到处都是浓烟,呛得众人咳嗽连连,眼泪齐流。
蚩尤、烈烟石不畏烟火,率先跃落,气浪横扫,将四周火势荡灭,凝神环顾,四壁崩塌,神兽石像已然倒地碎裂,到处狼藉一片。
晏紫苏叫道:“老蛇囚,图铁在哪儿?找不出来,便将你留在这里。”
延维真气全无,眼睛被熏得酸痛刺麻,什么也瞧不见,心中大骂,口中却还得干笑道:“‘浩天白金碑’之四方铁,藏于第三根横梁耳。仙子仰头数之,必可……”话音未落,“呯”的一声,又是一块梁石坠了下来,正好重重地撞在他头上,他白眼一翻,哼也来不及哼上一声,立即倒地晕厥。
太阳乌振翅睥睨,突然嗷嗷大叫,阔步奔到一个角落,巨翼挥扫,将一柄弯弯曲曲的青铜长刀拔了出来,铜锈斑斑,凹线纵横,赫然正是苗刀!
蚩尤又惊又喜,哈哈大笑道:“鸟兄,多谢你了!想不到八斋树妖竟将它藏在这里。”苗刀插入一块巨石之中,他刚一抽出,那巨石顿时撞落在地,裂成两半。
晏紫苏见那巨石中空,四四方方,像是一个盛物的石盒,底面上凹凸不平,像是刻了什么纹路,心中一动,重重地踢了延维一脚,喝道:“少装死!再不起来,本仙子可就提前用晚膳了。”
延维急忙一骨碌翻起身来,迭声道:“醒矣!醒矣!”
晏紫苏将石盒踢到他面前,道:“你瞧瞧,这是不是用来装四方铁的石梁?”
烟雾弥漫,延维用手摸了片刻,大喜过望,颤声道:“不错!上印神篆,刻有地图,必是石梁常年受八方铁所压而成也!虽无图铁,有此为印,亦可知图耳!”还待反复摩挲,已被她劈手夺过。
蚩尤恍然大悟,那二八神人将他们擒到三天子之都后,必是携苗刀前往九黎山,一则用之对付九大神兽,带回苍梧禁地;二则还可用神刀轻轻巧巧地劈裂石梁,取出四方铁。而此处多半是他们最后一处到达的神庙,故而取出图石后,连苗刀也一并抛留此地。
想到木族第一神器,竟被这帮木精当作劈柴刀来使用,用完后还弃如敝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所幸树妖终究只是树妖,愚钝木讷,只知搜走八方铁,竟也没发觉其上地图已“印”在了石盒底面。这也算是上苍有眼,冥冥相助了。
精神大振,将苗刀“当”地一弹,龙吟不绝,扬眉笑道:“他***紫菜鱼皮,待找齐图石,我定要抓住那八个树妖,劈了当柴烧!”驾鸟冲天而起。
如此不到一个半时辰,便将九黎山各个神庙尽数逛遍。九块四方铁果然都已被八斋树妖取走,那八块盛装四方铁的梁石都被他们随手抛丢在大殿中央,因此不费多少工夫,便一一找到。
只是牛族神庙与猴族神庙火势太猛,那梁石被其他巨石接连重撞,碎裂成了数块,因此“钧天黄金碑”与“昱天青金碑”的图石便有些残缺不全,好在破损处大多没有图文,影响倒也不大。
图石既全,众人在牛头峰俯冲落定,稍作休息,由晏紫苏拼接各块图石。
其时夕阳西沉,晚霞漫天,从悬崖上朝北眺望,八百里焦土连绵天际,烟雾缭绕,火苗点点,满目创痍。牛头山以南,则是一望无垠的荒漠沙丘,在这如血残阳的映照下,更觉荒凉萧索。
狂风吹来,鼻息间尽是烧焦之气。倦鸟漫天悲啼,黑压压地盘旋飞舞,却找不到可宿之林。山脚下,隐隐传来号哭之声,那是牛族百姓在废墟中寻找自己死去的亲人。蚩尤胸口若堵,难受已极,若非他与烈烟石绞断苍物梧树,天火崩泻,苍梧之野又怎么会变成如荼炼狱?这些囚族蛮人虽然剽悍狂暴,但淳朴勇敢,忠诚友爱,与从前蜃楼城的百姓何等相似!想到自己因一己之死,而差点给九黎百姓带来灭顶之灾,不由大感愧疚。
耳颊如烧,热血上涌,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定要挫败林雪宜,夺得九碑,再设法驾驭大鹏金鸟,带领九族囚民离开此地。
那九块图石纹路相差无几,拼来排去,始终不得要领。晏紫苏秋波一扫,见延维满脸鬼橘笑意,知他必知其中玄妙,眉梢一跳,笑吟吟道:“太阳下山了,该吃晚饭的时候啦。这么大一条蛇,正好够我们饱餐一顿了,很好,很好。”
延维此时倒是有恃无恐,笑嘻嘻道:“吾乃数千年之老蛇,皮糙肉苦,食之反胃。那不死妖女去已久已,此刻当已至封印之地耳。仙子若肯立誓保吾不死,并将那贱人赐予吾为膳,吾当效犬马之劳,引诸位速达彼地也。”
晏紫苏咯咯笑道:“你是不死之身,还怕我杀你么?好,本仙子答应你便是。若违此言,天打雷辟,万世不得超脱,但你若不能及时找到,可别怪我煮蛇羹啦。”心中却想,“我只说‘若违此言,天打雷辟’,可没说违的是哪一句。”
延维知这妖女心狠手辣,自己得罪了她,必要遭其报复;真气既失,一直惴惴,闻听此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将九块图厂三三成组,排成方阵,摇头晃脑道:“九块图石均有凸点为标志,一点为一,两点为二……九点为九也。女娲以九宫阵布此图,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
晏紫苏凝神一看,图纹接连,丝毫不爽,果然是一个地图。图中有九山,以绿线标出地平、九山之间则以红线勾连,蜿蜒回旋,直达地底,宛如迷宫。地宫中央画了一个圆圈,想必便是封印大金鹏鸟的所在。
众人围拥而上,仔细端详。
加农“咦”了一声,指着那石图道:“这里所画的牛头山入口,看起来像是“牛角峰”,就在对面……”
“轰隆隆!”话音未落,地动山摇,群鸟惊飞,对面那座险峭高拔的石峰突然冲天炸裂开来,万千块巨石破空抛舞,呼啸连撞在四周的山峰上,朝着崖下滚滚坠落。隆隆回震,烟尘滚滚,峰顶霎时间便崩塌了三十余丈,乱石参差,隐隐露出一个幽深的黑洞来。
蚩尤大凛,沉声道:“那妖女已经解开第一块碑石封印了!”众人再不迟疑,立即骑兽盘旋,朝那黑洞疾冲而去。
延维乘机掉头,飞也似的游走,远远地还不忘叫道:“仙子,那贱人当留与吾为晚膳耳!”
洞口纵横各近六丈,黑漆漆一片,雾气腾腾。众人方脯冲到洞口,便觉得一阵炽热无比的炎风呼呼努卷,刮的口干舌燥。
九黎囚民终年在极为恶劣的环境里生存,适应性极强,丝毫不惧,反倒是坐骑鸟兽悲啼惊嘶,盘旋不敢下。
当下蚩尤解印苗刀,命群雄换乘十日鸟。红光闪耀,九只太阳乌纵声欢鸣,齐齐展翅冲出。九人一组,共骑一鸟,随着蚩尤直冲而下。
炎风狂烈,越来越炎热,众人汗水淋漓,周身很快便已湿透,那感觉与火山腹中时颇为相似,只是下方始终漆黑幽暗,瞧不见半点儿火光。太阳乌欢鸣并舞,喷吐出道道火球,照得四壁嶙峋凹凸,时明时暗。
晏紫苏已将石图线路默记于心,按其比例,估算距离,每到下方有分叉转弯的洞道时,便大声指挥太阳乌,率领众人左折右转,不断朝下冲去。
如此飞了半刻来钟,下方隐隐浮现出菊黄色的火光,蚩尤一凛,难道这里当真是火山?下意识地朝烈烟石望去。却见她微蹙眉尖,俏脸苍白如雪,右手捂在胸口,神色颇为痛楚。
蚩尤吃了一惊,传音道:“八郡主,你没事吧?”
她勉强一笑摇了摇头,双颊突然一阵晕红,转过头去,素手却依旧捂住左胸,急剧起伏,指尖微微发抖。自从先前以“五雷裂地决”将天火尽数引入体内之后,她的心便一阵阵烧灼刺痛,进入这山洞后,更是越来越剧烈,几乎痛的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
蚩尤正想追问,忽听“轰”的一声巨响,隆隆狂震,众人双耳欲聋,气血翻腾,险些翻身栽落,心下大凛,知道林雪宜已解开了第二块碑石封印。
晏紫苏道:“再下百丈,先朝右转,再向左转,最后再下三十丈,朝右拐一个弯,便该到了……”
话音未落,又是“轰隆隆”一阵猛震,土石簌簌,四壁上登时崩裂出万千道细纹,显是第三块碑石封印也已解开。
众人全速下冲,依照晏紫苏所言东折西转,耳边隆隆剧震声轰鸣不断,烟尘滚滚,碎石迸炸,整个地洞似乎都要坍塌了。第四块神碑……第五块神碑……第六块神碑……到了第七块神碑解开时,眼前黄光大盛,狂风扑面,陡然冲入了一个巨大的洞窟之中。
洞高近百丈,纵横各有六十丈。洞底时候通红刺目的沙石,岩浆似的沸腾翻涌,中央悬浮着一个赤红色的巨大石球,滚滚翻转,掀动起猛烈的炎风热浪,刮卷着赤沙碎石朝上飞舞抛射,“哧哧”激响。
洞壁嶙峋,青碧如铜,从下方鼓涌来的狂风、沙石撞击在壁上,氤氲成了艳丽的橘黄色,浮动在洞窟的上方,流丽变幻。
在洞窟中央,一个身着碧莽皮衣的明艳少女正盘旋飞转,口中念念有词;旁边环绕着八个双头巨人,凌空推掌,光芒滚滚,冲入她奇筋八脉之中。赫然正是林雪宜与八斋树妖。
众人大凛,凝神再看。
四壁上凿有九个方洞,斜斜朝下,各嵌着一块混金铜牌,颜色各异,绚光流离。其中七块都已滑出大半,惟有一个银白色和一个紫金色的铜碑仍深嵌在方洞中,两道光芒交错飞舞,投影在下方的赤红石球上。
蚩尤呼吸一窒,心中怦怦剧跳,那赤红石球多半便是大金鹏鸟的封印,而这九块铜牌想必就是古往今来、大荒人人梦寐以求的盘古九碑了!
正是时,林雪宜低叱一声,素手如兰花绽放,食指斜斜的对准那块银白色的铜碑,“嗡”地铿然震响,那“浩天白金碑”陡然朝外一滑,银光尽消,四周轰隆剧震。赤红石球的彤光陡然大盛,呼呼狂转。
蚩尤心道:“这妖女多半也已打通了八极之身,但她受困苍梧数千年,没法修炼真气,所以才要八个树妖各输她一道筋脉,解印大鹏。只要设法破了八树妖的阵法,这妖女便不足为惧。”
这十日中他与烈烟石成天在琢磨着如何打败这二八神人,知道这八个树妖真气狂猛无匹,同气连枝,配合默契,因此虽然只各修一脉,招式又极其简单,但其威力却是惊天动地。一旦合成那“八斋巨人”,更是八脉俱全,天下无敌。要想打败他们,惟有先发制人,利用五行相克之理,各个击破。
当下蚩尤传音众人,示意一旦烈烟石和自己发动攻击,晏紫苏便指挥九黎勇士包夹林雪宜,务求在最短时间内拆散敌方的阵法,分化瓦解。
“砰!”林雪宜指尖绚光大爆,那块“阳天紫金碑”微微一震,朝外徐徐滑出半尺,蚩尤再不迟疑,喝道:“木头疙瘩,吃你蚩尤爷爷一刀!”从鸟背上疾跃而下,苗刀碧光暴舞,朝着那修土属气脉的树妖当头怒斩。
几在同时,烈烟石翩翩飞舞,赤炎火凤怒啸着撞向旁边那修木属气脉的树妖;众人则纵声狂吼,驭鸟俯冲,火箭、长矛纷纷激啸破风,朝林雪宜雷霆交攻。
“轰!”那树妖仓促下回掌迎击,正撞在苗刀气芒上,光浪炸舞,蚩尤身躯剧晃,而他竟被震得横飞而出,猛撞在铜壁上,“咿呀”怪叫,满脸惊恼骇异,似是想不到何以这小子竟会突然变得这般了得。
蚩尤自己亦大感意外,精神陡振,哈哈大笑道:“朽木不可雕也,还是让你蚩尤爷爷劈作柴火烧吧。”不给那树妖丝毫喘息之机,碧光狂卷,朝他汹汹猛攻。
四周轰鸣骤起,气浪叠爆,九黎群雄不等接近林雪宜,已被那六个树妖挥掌横扫,打得四下跌退,鲜血狂喷。
而那木属树妖却被烈烟石的火凤气浪轰然横扫,招架不住,接连踉跄后跌,口中亦“哇哇”惊叫不迭。
却不知蚩尤与烈烟石的潜能原本就极之深厚,虽只修炼了十天的“三天子心法”,修为早已突飞猛进;加之一个吞食了九兽灵珠,又吸纳了延维及千余九黎勇士的真气,另一个则刚刚汲取了漫天雷火的灵力,如今真气霸道强猛,与十日之前相比都已有如云泥,甚至比之任一八斋树妖,也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与八斋神人交手以来首次占得上风,信心大增,当下纵横穿梭,气浪狂舞,施展生平绝学,接连朝对手发动致命猛击。两树妖先机尽失,真气也为其所克,在这般如潮狂攻之下,更是难以抵挡,“嘭嘭”连声,火星四溅,转眼间已被逼到洞壁,退无可退。
晏紫苏一边喝彩叫好,一边用古语指挥九黎群雄,众蛮人士气大振,欢呼怒吼,拼死激战;虽然不断地被树妖撞飞扫退,但他们生性剽悍无畏,稍一盘旋,强忍痛楚,立即又呼啸着围冲而上。
二八神人适才早已听见蚩尤等人响动,对他们能挣脱两仪八卦链虽颇感惊异,但自恃神通,想先助林雪宜解开九碑封印,再转而对付群雄,轻敌大意之下,八脉阵法登时被冲乱开来。
林雪宜心下惊恼骇怒,杀机顿起,咯咯笑道:“小师弟,小师妹,你们来得正好,大金鹏鸟一旦解印,便需男女人祭。你们阴阳互济,八极相通,再也合适不过啦。”嘴唇翕动,传音示意。
那六个树妖纵声长啸,凌空穿插,彼此纵横相连,立如六丈高的巨人,独缺“左臂”。余下两个树妖便欲往回冲去。
蚩尤哪容他们合体?哈哈大笑道:“这八个妖怪名叫‘八斋’,那便是现成的祭品了。还需我们作甚?”真气滔滔奔泻,在八脉之间回旋流转,苗刀碧光暴舞,气势恢弘,登时又将那树妖杀得退了回去。
这十日之中,他与烈烟石搏杀九大凶兽,游斗延维等绝顶高手,都是在被“两仪八卦链”紧紧锁缚的情况之下进行的,腾挪不开,发力不得,每一个动作都备受限制,神链既除,就犹如平时背着万钧大石爬山的人,突然卸去重物在平地上狂奔,说不出的自由轻松,随心所欲。
那刚猛霸烈的神木刀诀此刻使来,也仿佛登高望远,境界全殊,许多从前未曾悟透的细微玄妙,霎时间全都豁然开朗,融会贯通。时而大开大合,如奔雷狂蛟,时而回旋奔卷,如春水狂涛。刚柔并济,变化万千。斗到酣处,畅快淋漓,忍不住纵声长啸。
那树妖木讷简单,唯靠真气刚猛取胜,眼下真气不及对手,气势顿时大馁,被他这般迅疾狂攻,眼花缭乱,“当!当!”气浪迭爆,右腿、左臂接连被劈中,鲜血飞溅,哇哇大叫。
林雪宜大凛,八斋木精的身躯几如铜铁所铸,这小子能将其斫伤,真气当已逾神级!轻敌之心尽敛,拍手笑道:“妙极妙极,果然不愧是我的小师弟!只是不知道小师妹又有合长进?”嘴唇翕动,暗自授意。六树妖齐声怪啸,也不上前援手,反而转身围攻烈烟石。
气浪狂卷,绚光怒爆,烈烟石心中灼痛剧烈,若只有一个树妖,尚能强忍,但以一敌七,应接不暇,胸口如堵,周身更仿佛烈火焚烧,顷刻间便被迫得险象环生。那树妖趁势翻身冲起,跃上人墙。
蚩尤又惊又怒,想不到他们竟会使这“围金救木”之计,自己若放之不顾,烈烟石必受重创;但若上前相救,八个树妖又必定乘机组成八脉之身,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林雪宜指尖光芒舞处,那最后一块“阳天紫金碑”朝外一震,终于脱滑而出。
天摇地动,洞壁隆隆狂震,似乎又有一座九黎山随之塌崩。
晏紫苏等得便是此刻,咯咯大笑道:“老妖女,多谢你啦!”用古语大声呼喝,九黎群雄随她骑鸟四冲,闪电似的抓住那九块神碑,一一夺拔而出,朝上方洞口呼啸掠去。
林雪宜猝不及防,惊怒交迸,喝道:“快拦住他们!”那七个树妖股不得烈烟石,纷纷疾冲阻拦,气浪狂涌,轰震连连,但十日鸟交错飞舞,去势如电,霎时间便已冲入洞口消失不见。
蚩尤大喜,连声狂笑道:“好苏儿!”晏紫苏这一招现学现卖的“围金救木”,不仅立时消解了烈烟石之危,更釜底抽薪,打得敌方阵脚大乱。当下心无旁鹫,真气暴涌,苗刀狂风急电似的轰然连斩。
那树妖手忙脚乱,踉跄后跌,“嘭!”气浪炸射,挡不数合,坚铜似的右臂竟被他生生齐肩剁下,鲜血喷涌,嘶声怪吼。
蚩尤大喝道:“滚你***紫菜鱼皮!”顺势飞起一脚,正中其胸,登时将他踹的凌空倒飞,猛撞在下方那赤红石球上,“当!”石球急速飞旋,将他翻卷其下,卡挤在赤烫的沙石之间,“哧哧”轻响,青烟直冒。
林雪宜失声叫道:“阿五!”洞底火沸如岩浆,这树妖虽是钢筋铁骨,亦被灼得皮开肉站,伸手惨叫,凄厉不绝。
八斋树妖虽然害得蚩尤二人几次险死还生,但其本性温厚愚钝,纵有恶行,也只是因为对林雪宜至为忠心,蚩尤对他们并无杀念,见此情状,微微一怔,颇有些歉疚通过,当下纵身跃下,拉住他的手,便欲强行拖出。
其余的那七个树妖微微一怔,似是没料到他竟会上前相帮,正欲跃下相救,却被林雪宜用古语连声喝止。
那石球重逾万钧,旋转极快,将树妖死死地压卡在地缝之间,蚩尤奋起神力,也无法逆向拽动分毫,反被那流炎火沙怒舞飞溅,撞了浑身满脸,若无“辟火珠”护体,只怕早已被蚀骨穿心,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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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烟石想要上前相助,心中却陡然一阵难以形容的炽烈剧痛,呼吸窒堵,天旋地转,顿时软绵绵地坐倒在地,耳中隆隆,烦闷欲爆,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当是时,“咯啦啦”一阵脆响,那石球倏然迸裂开万千细缝,无数道赤光纵横破舞,刺得众人睁不开眼来,风声狂吼,隐隐夹杂着刺耳尖锐的呼啸声,竟像是什么怪鸟在不住地鸣啼一般。
蚩尤心中大凛,知道这大金鹏鸟即将解印而出了!
他自小斗兽伏禽,经验颇丰,知道要想驾驭凶兽,或者念力、真气远胜于它;或者有通天神器、封印法诀;又或者能感其心智,戚戚相应。若换了其它太古凶兽,他还有几分把握,但眼下这只神鸟绝非他所见过的任何凶兽妖禽可以比拟!即便无敌如女娲,也是费尽周章,借助盘古九碑之力,才将它封镇于九黎地底。
此行之前,虽已再下定决心,定要驾驭这只太古第一凶鸟,带领九黎百姓离开此地,但此刻咫尺相对,听着它在封印内发出的尖厉可怖的声音,仍不免寒毛直乍,惧意横生。
林雪宜俏脸潮红,凌空飞舞,妙目瞬也不瞬地凝视着那石球,恐惧、喜悦、紧张、愤怒……交相翻涌,樱唇翕动,当下传音指挥七个树妖站到她身后,为她抵脉输气;右手则从头上徐徐地摘下一根碧蛇簪,青光闪耀,化作三尺来长的神兵尖刺。
“咄!”“咄!”“咄!”“咄!”
石球内传来雏鸟啄壳似的脆声,越来越响,蚩尤的心也仿佛随着那声音急剧狂跳。屏息凝神,脑海中闪过了万千个念头,当下最为可行之计,便是如那妖女,远远地避到那洞窟上方,等大金鹏鸟冲出之后,便立即跃到它背上,用苗刀刺入其颈,将其元神封印……
正想抽手跃开,但瞧见那树妖“阿五”痛楚恐惧的眼神,突然又想起小时父亲的教诲来:“寸草之恩,春晖想报”、“大丈夫纵横天下,当锄强扶弱,无所畏惧”……心中一凛。
暗想,无论如何,自己能修得三天子心法,也算是拜八树妖所赐,自己此刻若顾全自己,见死不救,又算什么乔家男儿?热血上涌,双手紧紧抓到阿五的手臂,喝道:“你放心,我定会拉你出来!再度奋尽全力,朝外拖去。
阿五虽听不懂他的话语,但见他冒死救己,眼圈一红,双头摇晃,泪水登时涌了出来。
眼见着秋面极速迸裂,紫光灼灼地照耀在两人身上,七个树妖面面相觑,目中闪过惊异、感激、担忧诸种神色,蓦地“咿哇”大叫,不顾林雪宜阻拦,纵身疾冲而下。
“扑扑”连声,七人交错飞舞,将手掌接连印在蚩尤奇经八脉上,真气滔滔涌入。蚩尤平添强援,真气倍增,大喝一声,拽紧阿五的手臂朝上猛冲而起。
“轰!”
石球逆转,赤光彤浪陡然冲天炸散,蚩尤手中一松,顿时和八树妖一齐翻身冲出,只听得一声尖利如雷的狂啸,气浪狂爆,脑中嗡的一响,如被惊涛骇浪兜头怒卷,重重飞撞在石壁上,气血翻涌。
“呜——哇——”姹紫嫣红的绚光气浪层叠荡漾,在那刺目光团的中央,赫然立着一只巨大怪鸟,昂首睥睨,身长近二是丈,遍体布满了赤红色的绒毛,双目碧绿,凶光闪耀,银白色的尖喙锐利如巨刀,张开尖啼之时,大如山洞,红舌跳跃,像是火焰熊熊燃烧。
它在洞底踏了几步,突然呜哇怪叫着悬空飞起,肉翅翎毛稀少,不时地扇动着,瞧来颇为滑稽,但碧睛灼灼地瞪视众人,其状却又极为凶怖狰狞。
第一章 青云直上(1)
“当!”光浪炸舞,震耳欲聋。
蚩尤只觉双臂剧颤,十指酥麻,苗刀仿佛劈在了铜墙铁壁上,被那反撞巨力所震,气血狂涌,险些便欲翻身倒冲,又惊又怒,想不到毕集周身神力,竟也不能奈这凶鸟何!
大金鹏鸟被林雪宜的碧蛇簪刺中后,凶性大发,又被他骑到颈上斫了这一刀,更是狂怒不可遏,呜哇咆哮,振翅冲舞,“砰!”其背颈重重地猛撞在上方石壁,他夹在中间,登时眼前一黑,“哇”地鲜血狂喷,周身几欲碎裂,不等喘过气,巨鹏又尖啸着翻身倒冲,朝右方洞壁猛撞而去。
蚩尤收势不住,霍然凌空飞甩,心中大凛,双脚猛然一夹,奋力卡住它的脖颈,双手死死揪住它颈上翎毛,猛一缩头,擦着石壁急冲而过饶是如此,左臂上仍被划了一道长口子,鲜血迸流。
炎网凛冽,天旋地转,顷刻之间怪鸟又贴着洞壁穿梭了几个来回,换了旁人,不是被掀飞抛落,就是被撞成了肉泥,但他骑乘十日鸟已有五年,对于驭鸟诀窍纯熟在心,口衔苗刀,低头贴伏,任那巨鹏将自己甩得东颠西晃,也绝不撒手,每次都堪堪从鸟背与石壁之间的缝隙闪过,惊险万状。
尖啸声中,鹏鸟急速膨胀,很快又增大了数倍,庞然巨躯几已将洞窟充盈填满,双翼张扬,“轰隆”连震。洞壁顿时被拱得迸裂开来,长缝纵横,碎石飞舞炸射。
二八神人护着林雪宜左冲右突,哇哇大叫,不断朝蚩尤冲来,似乎颇为担忧他的安危,想要上前相助,但洞窟迸裂。火沙、碎石四炸掀卷,气浪惊人,饶是这八大树妖铜头铁臂。亦被撞得“哧哧”激响,踉跄后跌。
空隙越来越小,蚩尤被巨鸟所抵,避无可避,终于接连猛撞在石壁上。骨骼欲散,剧疼攻心,脑中却只记挂着八郡主的生死,怒火如沸,刀光爆卷。大吼着接连劈斫而下,“当当”连爆,震得他半身几近酥麻,却始终不能伤其分毫。
大金鹏鸟张口狂啸,震耳欲聋。“轰!”一道赤艳夺目地火光怒喷而出,满洞皆红。几在同时,它周身翎毛炸舞,陡然鼓起一团紫红色的气浪,稍一停顿,如奔云飚浪,四下滚滚炸散!
蚩尤脑中“嗡”地一响,眼前昏黑,气血如爆,下意识地伏身紧紧抱住鸟颈。只听得轰隆连震,仿佛无数个惊雷在耳边无休止地竞相狂奏,将他炸散成了万千碎片:又仿佛海啸突来,惊涛骇浪,一重重汹涌高抛,卷溺着他跌宕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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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初升,夜空辽阔,星子疏落地淡淡闪烁着。
牛头山黑漆漆地矗立在天地之间,仿佛一只伏身昂首的巨兽。山的南边,是无边无垠、起伏如海的银色沙漠,狂风卷舞,沙土蒙蒙如烟。
突听“嗷嗷”怪叫,十只火红色的怪鸟怪叫着从牛头山顶冲天飞起。
“轰”的一声巨响,峰顶赤光爆吐,宛如长虹贯空,照得天地皆紫。地动天摇,整个牛头峰隆隆连震,竟象波浪一样急剧晃动起来,崖岩裂缝迸舞,瞬息间龟裂蔓延,猛地朝外一鼓,轰然炸散!
晏紫苏骑鸟冲天,回眸望处,碎石破空乱舞,几座山峰齐齐朝下坍塌陷落,烟尘滚滚,土石奔泻,轰鸣不绝。九黎群雄分骑九鸟,抱着盘古九碑尾随在后,齐声欢呼。
她松了口长气,想到适才竟在林雪宜与八斋树妖的眼皮底下,硬生生地抢走了这九块古往今来,人人梦寐以求地神碑,又是得意又是快慰,忍不住格格大笑起来;但想起蚩尤仍在地底,死生未卜,心中又不由一沉。
大金鹏鸟与鲲鱼、混沌并称太古三大凶兽,当今天下能镇伏它的神器惟有盘古九碑。若不能尽快找出刻写在九碑上的封印诀,一旦鹏鸟解印,别说是驾驭它直冲九万里,重回大荒,能否在其凶威之下保全性命,还是个大大地疑问。
当下驱鸟盘旋,用古语大声道:“伏羲使者有令,速速读出碑上咒文,与他共同施法,驾驭大金鹏鸟。”她虽然已能流利听、说上古语言,但对那扭曲如蛇的古篆去仍是一字不识,只有借助九黎群雄,解析碑文奥秘。
众人此时对她与蚩尤已是心悦诚服,当下纷纷扶正神碑,七嘴八舌地念诵起来。
下方牛头山隆隆连震,山崩石炸,不断地坍塌陷落,又听一阵惊雷叠爆似的轰鸣,群雄低头望去,面色齐变,只见牛头山浓烟滚滚,崩塌陷落的山体突然朝上隆起,宛如万千巨浪喷涌翻腾,几在同时,方圆数十里的大地突然朝上拱起,“格啦啦”脆响不断,裂缝迸飞,就连南边那无边的沙漠亦随之滚滚翻动起来。
晏紫苏心下一紧,大金鹏鸟!大金鹏鸟就要冲出来了!
念头未已,“轰!”“轰!”剧震狂爆,大地陡然迸舞碎裂,无数道火光怒射喷薄,赤舌乱舞,纵横摇曳,从众人周围呼啸卷过!
几个人避之不及,登时被火焰烧着,慌不迭地挥手拍灭。群雄大凛,纷纷驾鸟上冲。
大地如山丘般急剧隆起,四周龟裂蔓延。遥遥俯瞰,仿佛涟漪怒卷,一圈圈地盘旋荡漾;又象是万千火龙破海腾空,喧嚣怒吼。刹那间,百里之内尽是纵横地缝、冲天火焰。
南边那茫茫银沙被火光映照得时而姹紫,时而艳红,滚滚翻腾,不断地朝地下迸裂的缝隙汹汹陷落;但被那喷薄的地火炎风猛一掀卷,又化为无数火山弹似的彤红火沙,呼啸破空,迤逦乱舞,划得夜空缤纷绚丽,光怪陆离。
远处群山之间,隐隐传来惊呼、哭喊声,循声远眺,竟是百余名来不及撤离的牛族百姓,被喷薄的地火困在山谷中,惶急不得出。
加农等牛族群雄面色骤变,哇哇大叫,便想赶往相救,晏紫苏大急,悄脸一寒,叱道:“都给我站住!大鹏即将解印而出,你们若不及早念诵咒语,因小失大,死的可就远不止这一百来人了!”
群雄一凛,正自踌躇,忽听鸟鸣嘈杂,东边夜空中冲来数千只鹰鹫、飞兽,朝着那惊惶失措的牛族百姓急掠而去。瞧那迎风鼓卷的旗帜,赫然正是鹰、马、虎等族的飞骑。
众人又惊又喜,大声欢呼。接着,四周长呼狂笑此起彼伏,旌旗猎猎,越来越多的飞骑驭空冲来,在各族长老的调度下,有条不紊地穿插俯冲,将遍地哭喊狂奔的百姓一一挟抱冲起。
九黎各族之间从前纠纷不断,战事频仍,但经过了连日来这一系列变故之后,恩仇尽泯,携手同心,眼见牛头山四周狂震喷火,其余八族纷纷尽遣飞骑援救。
眼见各族临危不乱,同舟共济,晏紫苏心中大松,嘴角噙笑,暗想,这数万太古囚民勇悍绝伦,军纪森严,若真能带领他们逃出生天,团结一心,辅佐蚩尤,莫说重夺蜃楼城,就算是逐鹿天下,又有何难?
思忖间,又是一阵轰隆狂震,大地高高隆起,地表迸裂,如深渊纵横。浓烟滚滚,火焰冲天,被拱起的牛头山重又轰然崩塌,顷刻间便被那血盆巨口似的地缝“吞”了个一干二净!
“嘭!”
一块长、宽近两百丈的地块突然冲天迸炸,烈火喷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冲掠而下的数十名飞骑轰然横扫了个正着,惨呼叠起,人影纷飞,霎时间便坠没于茫茫火海之中。
晏紫苏大凛,知道大鹏即将破土而出,急忙从加农腰间夺过青牛角,仰头呜呜高吹,用古语指挥各族飞骑。
号角方起,轰鸣迭爆,火焰高窜,那高高隆起的数十里“山丘”被地火推挤,急剧迸裂炸涌,一片又一片的地块破空冲起,炸散迸飞,乱石如流星激舞。群雄阵势大乱,纷纷惊呼着冲散开来。
九黎各族的号角接连破云长吹,将她的命令次第传导,过了片刻,数万飞骑大军渐渐恢复镇定,结成雁阵,盘旋着冲上万丈高空。
月光下,莽苍大地如wangyang(就是这个词的问题,干脆换成拼音发)奔涌,又如滚水沸腾,万千道赤丽的火光纵横冲天,巨石、沙土、树木。甚至一整片、一整片的地表、山峰高高掀飞,迸炸乱舞……相隔数百丈,仍能感觉到那迫面而来的炽热气浪与汹汹狂风。
群雄呼吸窒堵,心下骇然,从未见过这等惊心动魄的狂乱场面。他们世世代代受困苍梧之渊,悲郁愤懑之时,常常指天诅咒,恨不能降下狂雷,冲起地火,将这大牢笼般的世界尽数毁灭,但今日咒语成谶,去感觉不到半点惊喜与快慰,恐惧之间,竟夹杂着说不清的悲怆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