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80. 孰不可忍（七）
摊主看了一眼乔伊娜：只见她身上披着一条风尘仆仆的旧披风，头上还戴着个破兜帽，只露出两只眼睛。看上去就像个潦倒的拾荒者，一副穷酸打扮。
他当即爱答不理地回道，“那还用说？这不明摆着吗，当然是粮食了！”
摊主本想再讥讽几句，说乔伊娜是个外地来的拾荒者云云，但想想也没什么必要，懒得费吐沫星子了，于是又将话咽回肚子里。
“粮食……”
乔伊娜不依不饶，又问道，“这样的粮食是你自己做的吗？”
“必然不是啊，我这儿卖的虫饼都是进货来的成品，不过其它原料也卖。”摊主说完撇了撇嘴，然后正眼也不瞧乔伊娜，反问道，“你问这干啥？”
为了套出更多的信息，乔伊娜故意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东西是虫子做的……可能不太好吃吧？”
“不好吃？这是把虫子晒干后磨成粉，再添加了其它东西，这叫合成粮食，懂吗？”
摊主听到这话一脸嫌恶，语气激动地说道，“真是蠢货！这可是我们隐沙堡才能做出来的美妙食物，不仅能抗饿，还能储存至少半年以上，放到水里煮还可以做成汤，用处多多。这么好的东西，你居然嫌弃它的味道？”
乔伊娜愣了一下，合成粮食？
“怎么，你觉得我是在骗你？”
“啊不，我只是好奇罢了。”
看到乔伊娜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摊主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他大声道，“告诉你吧，虫饼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买到的，这是隐沙堡独有的供给食物。特产，明白吗？是特产！你在别的地方想买还买不到呢！”
“哦，那这些特产是怎么做出来的呢？”乔伊娜疑惑着点点头，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又继续问道。
看到乔伊娜那副无知的脸孔，摊主忽然来了精神，免费为她讲解了一番。
“只有用大机器才能制作出如此完美的食物，吃一块能盯一天不会饿。手工？不可能，永远都别想做出这样的食物！而且，别的地方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机器，因为这种机器据说是他们从废墟里挖出来的。”
“是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乔伊娜呢喃重复道。
“唉，真是个外地来的乡巴佬！这都不知道。”
摊主老板越说越自豪，吐沫星子横飞，手脚比划起来。
“等等，你说的他们——又是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这座城的大佬玄冥帮了，所以合成粮食加工也是被玄冥帮掌控的产业。”
“这么厉害啊？那你亲眼见过这种机器吗？”乔伊娜为了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又继续问道。
“哼，我当然见过了！我那两个大侄子就是在他们手下干活的，我做这种买卖，多少也得有点特权吧。” 摊主老板一脸得意的笑着。
“原来你有特权啊！”乔伊娜故作惊讶道。
“关于这种虫饼的事，如果你想听，那我就再给你讲讲吧！它可是大有来头的……据说当年闹大饥晃，这东西拯救了一大批人的命呢。”
听到摊主这么说情况，乔伊娜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但差点没笑出声来。
其实，她从虫饼的外观上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加之又得到摊主老板的证实，所以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尽管没有见过那些机器，但她通过记忆的搜索，最后还是得出了一个靠谱的结论——这虫饼，不就是前文明时代常规的压缩干粮吗？
前文明时代的压缩干粮营养丰富，热量极高，还有人体所需的各种微量元素，可以作为长期保存不变质的野外食物。
而且压缩干粮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所以除了军队以外，很多民间的食品工厂都会生产。
只不过现在原料替换成了虫子和别的东西，连名字也没保留下来。
在乔伊娜的印象里，在那个时代能做出这种东西，的确不是手工可以办到的，必须有相应的机器。而有相应的机器，就说明有人会使用这种机器，还保留了相应的技术等一系列配套。
看来，在这个时代，前文明还是遗留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只是自己并不知道罢了。如果能找到这些遗留物，再加上她的知识，说不定真的可以重现过去的辉煌文明。
“那你能带我去看看做虫饼的地方吗？”乔伊娜盯着摊主问道。
“你想什么呢？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摊主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为什么？”
“哎呀，我说你这个人呐，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制造虫饼这生意是被玄冥帮垄断的，从原料到制作过程都保密。别说你了，一般人就是想接近那地方都不可能，又怎么能看到呢？”
“可是，你刚才说你见过啊。”
“那不一样啦。”
见到老板变了副样子，乔伊娜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白搭。
于是她点点头道，“我刚来这里，确实有些东西不知道。不过我还想问问，除了这些之外，在隐沙堡玄冥帮还有什么生意是垄断的？”
“那可多了去了，水源、盐、粮食，铸币……”
听到乔伊娜这么问，摊主张口就随意说了几样。
但他说到一半忽然打住，眼神警觉起来，“喂，我说你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打听消息的？问这么多玄冥帮的事干嘛？”
“哦，我不是说了吗，”乔伊娜不慌不忙道，“我是做买卖的，刚来此地，对这里有些事情还不是很明白，所以想找人问问清楚，省得总被别人当成乡巴佬啊。”
看到摊主老板有些警惕的目光，乔伊娜感觉再待下去不会有好事。
反正她该问的也问了，就不想继续逗留了，随口编了个瞎话。
“嘁，我说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没见识呢！”摊主又恢复了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随意插着腰，把头转向另一边。
“想问消息的话，那你可找错地方了。你应该去南城，找个酒馆或姬馆打听打听！”
“呵，好，那就这样吧。”
“当啷！”
乔伊娜随手扔出一枚闪闪发亮的硬币，掉落在摊贩面前的摊位上。
“让你费了这么多口舌，这是给你的小礼物，多谢了。”
“嗯，礼物？”
摊贩老板闻声一愣，立即扭过头，看到那个亮闪闪的东西。他一抓起掉落的硬币，双眼冒出精光！
十卢比！
老天啊！摊贩老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这些钱，足足相当于他一个月的收入了！
番外81. 孰不可忍（八）
“哎——你！”
摊贩老板使劲咽了口吐沫，抻着脖子想在人群里寻找乔伊娜的身影。
但乔伊娜却早已不知去向了，哪里还看得见人影呢？
“啪！”
摊贩呆立半晌后，一手攥着钱，另一只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这巴掌既是为了打醒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二来，也是为了惩罚一下自己如此狗眼看人低。
没想到在这里摆摊好几年，阅人无数，今天竟然也看走了眼。
一开始，他还以为乔伊娜是个拾荒者呢，没想到对方原来是位出手如此阔绰的大款啊！
离开摊子后，乔伊娜便开始加速，一路跑出了集市。
跑出了集市，乔伊娜的速度变彻底展开了，朝着摊主说的的城南地区赶去。
南城的繁华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这里的建筑比北部地区更多，但也显得更破旧，房屋的建筑风格千奇百怪，高低错落，看起来像是隐沙堡的老城区。
此地的人们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狂欢，木架搭成的高台还没撤走，附近满地是垃圾，大部分被雨水浸湿，脏乱不堪。
几名醉汉躺在路旁的树下，在互相大笑着胡言乱语，好像在说着今天看到的几个漂亮女奴。
刚刚进行交易后的奴隶集市，被其它商贩迅速占领了，高声叫卖，但是，人们的热情似乎也随着奴隶交易的落幕而冷却下来，看得多买的少。
乔伊娜留意着旁人的谈论，缓步而行，她看到一个瘦成麻杆的女人被人推倒在一旁，手里的罐子滚落下来，正好滚到她脚边。
“滚开！”
一名壮汉恶狠狠地威胁着那个女人，插着腰往地上啐了一口，“没钱卖水还想偷不成？别再让我看见你，看见了直接就是一顿好打！”
在壮汉的身后，是一辆破旧的大铁罐车，车前头是一匹老马，身上系着两条原木。那个大铁罐上面安了个水龙头，龙头的把手被千万次的抚摸后，已经呈现出亮闪闪的金属色原色。
“我求求你了，就给我接一点水吧……我男人生病了，已经两天没喝水了……”
瘦成麻杆的女人爬起来，顾不得掸掉身上的脏污，开始苦苦哀求。
她的一双眼瞳像是磨亮的黑宝石，眼中透着无奈，似乎仍未放弃希望。
“还不快滚，别在这挡道，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你男人生病了关我屁事，想要水就拿钱来买啊！”壮汉说完后又继续招呼其它买水的主顾，根本不理会那个瘦弱的女人了。
旁边的人似乎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也在一旁起哄道，“没钱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做点皮肉交易换钱吧！”
“没钱就偷水？你怎么不去接点雨水啊，那个不要钱！”
“哈哈哈——”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们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乔伊娜脸上微微变色，她没想到在隐沙堡里，干净水居然是卖的。
她弯腰拾起罐子，走到那个女人身旁，将罐子还给她。
那女人木然的接过罐子，两眼呆滞。
她只直直盯着龙头里哗哗流出的清水，什么也没说，甚至对乔伊娜连句谢谢也没有。
乔伊娜微微摇头，看着人们排着队打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替她付了，卖给她一罐水。”乔伊娜看了片刻后说道。
听到这话，瘦成麻杆的女人忽然抬起头。
看到乔伊娜藏在伸长的头巾投下的阴影里那张脸庞，双眼正明亮的看着她，愣住了。
这双眼睛似乎在发光！
“你、你说啥，你要替她付钱？”几秒种后，那个壮汉才转过头，一脸错愕表情看着乔伊娜道。
“对，把她的罐子灌满，钱我给。”
乔伊娜从随身的小袋子里摸出一枚硬币，扔给壮汉，说道，“这钱够买下好几罐了吧？剩下的钱也给她，只要她什么时候来，你就什么时候卖给她。”
人群中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每个人都露出某种说不上来的奇怪表情。
“哈——行啊，拿来吧。”
壮汉阴沉着脸，一伸手，从瘦弱的女人手里抢过罐子，灌满水后又递了回去。
那女人一手抱着罐子，看了乔伊娜一眼，依然没说一句话。
“哼，看样子你不是本地人吧？”壮汉挠着腮帮子，干完活后还不忘来上莫名其妙的一句。
“那又怎样？”乔伊娜眉头轻轻一挑。
“没怎样，异乡人嘛，总得交点学费的……”壮汉继续做买卖，也不看看乔伊娜了，嘴里嘟囔了一句。
嗯，什么意思？
乔伊娜站在原地，目光微凝，立即开始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身上一阵轻微抖动，似乎有人在背后偷她的钱袋子！
饶是乔伊娜反应机敏，闪电般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那只罪恶、肮脏的手！
“呃……你！”
乔伊娜低下头扫了一眼，脸上一僵，思想顿时剧烈的波动起来，然后她足足呆立了五秒。
“为什么是你？”
她看到自己的手上抓着一只干枯瘦小的手腕——但那双手很有力。瘦成麻杆的女人如磨亮黑宝石般的眼中，正带着恐惧和复杂的神色。
在愕然之下，乔伊娜慢慢送开了手掌，仍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趁着乔伊娜松开手掌时，那个女人立即转身，抱着罐子惶恐地逃走了，一句话都没说，隐没在人群中。
洁净水是隐沙堡的重要资源，来自城外西边一座终年不断的山泉。如今这条生命线已经被玄冥帮把持了多年，还为此修建了一条引水管道，引入城中。
但是，仅有的出水口被一片砖墙围了起来，围墙外建有瞭望塔和岗哨，被帮派暴徒们日夜保护着。
每天清晨会有水贩子排着队取水，然后在大街小巷沿途贩卖。
这些卖水的钱有大半被玄冥帮收走，变成了帮派的日常经费。
此刻，乔伊娜手里攥着钱袋子。
她的脑子里现在非常混乱，脚下的步伐缓慢而沉重，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帮人付款时豪迈的心情。
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嘲笑声，人群的说话声也变大了，似乎许多人都在等着看这一幕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的笑话。
乔伊娜此刻才终于明白，那个卖水壮汉说的是什么意思。
无法理解！
这个时代的人，难道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了吗？
番外82. 孰不可忍（九）
乔伊娜失魂落魄的向前走着，市集里的人们看起来倒已经习以为常，人潮像溪水流过礁石一样绕着她来来往往。
乔伊娜的双眼中满是迷惘，根本记不起来自己要去哪儿。
她迟缓地挪动着步子，像行尸走肉般，没了灵魂。
不知不觉中，她穿过了街道和广场，来到了某个巨大建筑的废墟旁。
很显然，这是前文明时代一个摩天大厦的根基部分，上层的高楼层早已不知去向，只有三层以下还保留着。但下层建筑也破败了不知道多少年，墙体斑驳，到处布满裂痕。
乔伊娜看到水泥柱断层上黑黢黢的，几根粗大的钢筋袒露在外，狰狞地拧在一起。
这些前文明高楼大厦遗留下来的痕迹，已经不能用破败和锈迹斑斑来形容了。
建筑物外围，碎石堆和光滑的石壁表面长满了青苔、植物，墙壁的缝隙塞满泥土垃圾，整个建筑几乎可以说是生长在废墟中，或者完全与废墟融合为一体。
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却让乔伊娜的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恍惚的意识也很快回归了本体。
可以看得出来，这里非但没有被人类废弃，反而成了隐沙堡中居民们极度放松的场所——特别是那些精力充沛到无处宣泄的男人们。
因为，乔伊娜听到了熟悉而嘈杂的声音不断从里面传出，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过去。
只见建筑外面的巨大彩色棚子下面，有一些休闲用的木制桌椅，三五成群站着一些妖娆的女人。
围绕着她们的，则是一些看起来无所事事的男人、醉鬼或者瘾君子，他们用狂热的目光看着女人们，互相调侃，不断爆发出阵阵yin笑声，有些人还有时不时地来一番动手动脚。
被轻薄的女人们则故意发出挑逗般的娇叱声，扭捏地躲避着。
这些女人穿着豪放，打扮妖艳，遮挡身体的无非是几缕青丝加几块布片。她们一边卖弄风姿，一边调笑着与男人们周旋，一看就是在招揽生意。
除了这些女人外，还有一些皮肤黑亮，身上有着不同纹身和金属饰物的“妖艳”男人，也站在建筑的阴影中，他们似乎同样在招徕生意。
当然，他们的主顾与那些女人不同，应该是一些有钱的异性或者有特殊癖好的客人。
乔伊娜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恍惚的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下。
不用说，她当即就明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就是卖虫饼的摊贩提到过的**欢乐场所，姬馆。
人类最古老的职业在这里蓬勃发展，迸发神采。这种营生延续了过往千年的辉煌，甚至绽放出比以前任何时代都更强大的活力。
忽然间，乔伊娜的目光被街道对面大步走来的几个人吸引住了。
这几个人神色严肃，略带紧张，而且完全无视了几个近在咫尺，有着香艳活力的女人们，他们正大步向着建筑走去。
“是他们……”
吸引乔伊娜目光的，是这几个人的穿着打扮和身上的标记，看着很眼熟。
这一下子让乔伊娜回忆起了荒野中发生的事情，还有那群被自己逐一杀死的沙匪。
这些人走到铁门旁，几个彪形大汉立即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许惊讶和虚伪的笑容。
双方在短暂交流了几句后，铁门被打开了，这些人毫不客气的迈步走入里面。
“没错，这些人绝对是沙匪！”
乔伊娜的犀利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片刻，立即就做出最终判断。“可是……看样子，他们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啊……那是为什么？”
“难道……这里是沙匪们开的营业场所？”
乔伊娜的脑子转得飞快，瞬间转过了好几个念头。
她觉得这些沙匪行事诡秘，看起来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而且她隐约觉得与自己有关。乔伊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探机密的机会，所以忍不住了，最终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
不过，姬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那些醉鬼和没钱的流浪汉不可能是这里尊贵的客人，要杜绝这种人也很容易，那就是收“门票”。
只这一项，就可以过滤掉此地所有的非顾客，省得有人浑水摸鱼。
姬馆的老板雇佣了看门人。几个彪形大汉——他们就充当了这种角色。这些人各个手里都握着家伙，看起来孔武有力，把持着大铁门的通行权。
外面那些招揽生意的妖艳女人，自然也是在看门人的庇护之下。只要那些喝醉了的男人做得太过分，或者干出什么出格之事，一定会上演一出皮开肉绽的精彩大戏。
而且，这戏还是免费的。
乔伊娜稍微等了一会，拉了拉头上的头巾，将阴影完全遮住自己的大半个脸颊，然后昂首走向姬馆的大铁门。
这里本来就是她计划中要来打探消息的所在。
按照那个卖虫饼的摊贩所言，城中的大小事情，或者说发生在太阳底下的一切事情，在这里都能打探到一些小道消息。
但是，就在她快要接近大门的时候，忽然身上觉得有些不自在了，某种诡异的感觉如芒在背。
乔伊娜立即警觉起来，似乎自己被什么人盯梢了。这种感觉不止出现过一次，从自己在富人区的时候就出现过，大概是两次或者三次的样子。
不过，当时她并没太在意，还将这种感觉归结到自己有异于常人的超常敏锐上。
这次不一样，那种被盯梢的感觉很清晰，而且竟有几分奇怪的熟悉。
她猛然回过头，目光飞速扫过身后，街头巷尾人来人往，就如刚才一样，平静得毫不起眼，也没有丝毫异常之处。
错觉吗？
乔伊娜愣了片刻后，看着脚下自己的影子，微微摇头。
有钱能使磨推鬼，这话真是千古不变的真理——没有什么是钱打发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再加几个卢比。
乔伊娜面前，描画着不可思议图案的厚重大铁门打开了。几个看门壮汉像恭迎贵宾一样，颔首弯腰，满脸堆笑着为她开门。
等乔伊娜走进姬馆里面后，这几个看门人才开始暗中争执起来——因为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与外面破败的建筑外观不同，里面的陈设布置可以用极致豪华来形容。
乔伊娜不由得愣住了。
番外83. 孰不可忍（十）
整块大石头雕琢的洁白塑像矗立在大厅中，沿着一定弧度和角度陈列，最大的一尊雕塑足有三、四米高度；
墙壁上挂着制作精良，用料考究又华美细致的金属装饰品。有些是盾牌模样的装饰品，有些是纯艺术品，大多数说不上样子，但看起来档次都不低。
乔伊娜眯起眼睛，看到大厅的正中央舞台上方悬挂着一副画。
画面上是几个站立的人物，居于主位的是一个老男人，手执树枝一样奇怪的道具，正在对其他人讲述什么，看上去与过去的宗教画很相似。
乔伊娜没太在意画的内容，她耸了耸鼻子，目光转向其它地方。
松脂和香料混合燃烧后的烟雾缭绕在大厅的各个地方。与烟雾相伴的是，从头顶上几块彩色玻璃透过的迷幻光线照下来，光影偶尔变化，简直让人感觉进入了某种迷香梦境。
巨大原木拼接成的桌子一排排的，酒水洒在桌上，散发着浓烈酒气。
每张桌旁则坐满了**膨胀的男男女女，一个个谈笑风生，衣着浮华夸张，似乎每个人都变成了别人的生命过客，在生命经纬的交错中紧密相织。
嘈杂的声音从走廊一直延续到大厅深处。
眼前的一切，都让人觉得非常离谱，好像外面的贫民窟与这里的人无关，他们像是都生活在梦境里。
最令乔伊娜惊讶的是，大厅两侧居然还有一条缓缓流淌的环形“小溪”。
这道“小溪”看上去是人工布置的，打造成形状奇特的水渠，从木台堆砌的二层蜿蜒流向大厅的周围。
“小溪”里面流淌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饮用水，溪水上不时飘过几个精致的小木桶，每个客人都可以毫不费力地从这里取水喝。
当然，客户们更喜欢的是酒水。
不仅因为酒精能让他们更提兴趣，还因为干净水在这里完全是免费的——跟集市上不一样，姬馆里没人喜欢免费的东西。
乔伊娜在角落里仔细观察，伫立良久。
对于这座建筑物里面看似豪华的东西，她并不是完全陌生的。比如，那些看起来有点古老的洁白雕塑，还有那些精美绝伦的金属装饰品，这种东西显然是以前的时代摆放在豪华酒店大堂里的装饰物。
但这些人精心之下所作出的拙劣模仿，在这里暴露无遗。
乔伊娜猜测，这个时代的人类把过去的艺术品从废墟里挖出来，擦洗干净，打磨得锃光瓦亮，但只是还原了它们的部分本来面目。同时，这里的人们将其看做珍宝，或者过往奢华生活的复制品。
所以，按照乔伊娜的记忆，她很快就猜了这座建筑物的前身是什么。
“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一名侍者看间乔伊娜的打扮，微微惊讶了一下，主动走过来询问。
“不需要，我就是随便逛逛。”
乔伊娜将脸藏在暗影中，声音低沉。
侍者碰了个软钉子，但脸上带笑仍不肯放弃，道，“那我给您找张桌子吧，或者叫些酒水？不管您喜欢什么样的，我们这里都提供，而且我们的服务一向很好，很有口碑。如果您想试试不同寻常的刺激，我们也可以……”
“不，我不是来玩的，你不用管我。”乔伊娜表情生硬，打断了对方继续说下去。
她只想暗中探查一番，不想太引人注意，所以婉拒了这名侍者。
“拿着走开。”她随手打赏了侍者一枚卢比，打发他走人。
侍者低下头，立即瞪大了双眼。
看到乔伊娜随手给了他这么大的钱，也是心中一震。
这些侍者平日里服务的顾客多了，练就了个个都很有眼力价。
他立即明白了乔伊娜的意思：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人不论男女都是些有钱主，没钱的话看门人也不会放进来。而且很多人是偷偷摸摸来的，穿成这样说不定是为了掩人耳目。
于是侍者也不多问了，恭敬地弯腰施礼，走开了。
乔伊娜独自靠墙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看起来，这里一掷千金的客人还真是不少，到处都弥漫着淡淡的甜香气息和纸醉金迷的色彩。
歌舞、狂欢、喧嚣、呻·吟声和放荡不羁，才是这里的基本情调，这就是隐沙堡里有钱人的天堂。
乔伊娜看到，为了营造神秘感和更加令人蓬勃的**，几名身材窈窕的歌姬蒙着面纱，在一楼的圆形舞台上扭动着肢体，伴着心跳般的节奏，不时做出大胆的挑引动作。
光线打在她们的皮肤上有些反光，每时每刻都留下弧度优美的曲线，但大厅里的客人们却基本很少注意她们。
乔伊娜猜测，这里的浓烈香味可能是为了掩盖那种人体身上的味道。
因为除了香味，她还闻到了酸酸的味道。她看到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对对在烛火摇曳下扭动的身影，居然毫不避讳做着让人脸红心跳，遐想联翩的事情。
大家都在忙着寻欢作乐，并没人在意乔伊娜的出现。
这时，一名大腹便便，醉醺醺的男人来到乔伊娜的身前。他脸上带着猥亵的笑容，脚步蹒跚，居然直接伸手摸向乔伊娜的身前。
“让开。”
乔伊娜低喝一声，男人胆怯地缩了一下脑袋，但脚下没动。
乔伊娜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扭过男人的胳膊，在身前来回划了一个半弧。
紧接着又然后借势往下一扳，另一只手轻轻一拨，那个男人便脸朝下一头栽倒桌子上。
“哇——”
男人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般，不多时就吐了一地。
这种喝醉的家伙经常出现，加上大厅里乱糟糟的，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消遣，所以也没几个人注意到这一幕。
就算看见了，他们也会很快漠然地转过头，毫不在意。
乔伊娜收拾了这个男人，就迅速掩鼻走开。
她来此的目的，是想要寻找那几名沙匪的踪迹，看看他们到底来这里是做什么。但进来后，那些人就不见了影子，而后她被姬馆里的环境吸引，不知不觉中就耽搁了时间。
不过，乔伊娜也觉察到，自己的这身打扮跟此地的环境完全不符，很乍眼。
于是她干脆除下了头巾，脱掉披风，露出一头散开的红发。
乔伊娜左顾右盼，在附近找了一块华丽的桌布，轻松撕开了半幅，直接做成裙子，系成个扣子围在腰间。
这样看上去她就没那么寒酸了，不过打扮得像个舞娘一样。
番外84. 孰不可忍（十一）
刚进来时，乔伊娜瞄了一眼大厅，发觉楼上灯光晦暗，但是装饰物和布置同样不俗，甚至比大厅还精致奢华。
她一边整理衣物一边猜测着，这些沙匪也许是在楼上某处，也许是藏进了地下室，总之不可能躲在大厅里。
按照她的判断，这些沙匪们虽然与守门人很熟，但绝非熟人或贵客的关系这么简单。看守门人对他们的样子毕恭毕敬，显示出早就知道对方的身份，而且双方地位悬殊，高下立判。
凭借经验，乔伊娜估计这座建筑的楼上应该有数间贵宾室，说不定这些沙匪此刻就在楼上的某个房间里。
于是，她决定先上楼瞧瞧。
宽大的楼梯从大厅两侧盘旋而上，扶手是厚重的石材雕琢，下面是木头的栏杆。厚厚的地毯上编织着美丽的图案，制作工艺也很考究。
乔伊娜没空欣赏这些“艺术品”，她沉着冷静，迈着自信而轻盈的步伐登上楼梯。
但走只到一半时，乔伊娜就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看到在二楼转个弯的地方，走廊的入口处还站着几个把守走廊的人。这些人并不是沙匪，但一个个表情凶恶，身强力壮，还随身带着斧头等近战武器，看起来他们是姬馆自己的守卫。
不妙！
为什么这里会有守卫站岗？
“站住！什么人？”
她正琢磨着的时候，前面传来一声厉喝。
一名壮汉冷不丁转身，看见了乔伊娜，于是扭动着脖子走过来。昏暗的光线照在那家伙身上，他阴沉的眼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乔伊娜心中一沉，抬起头随口答道，“怎么，这里不让上来了吗？”
“赶紧走开，这儿现在不能过。”
“为什么啊？我只想找个地方跟男人快活一下呢。”乔伊娜想从对方嘴里套点话出来。
“啰嗦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快滚开！”
壮汉看到乔伊娜一副舞女的打扮，立刻鼻孔朝天，露出轻蔑的神色。大手向乔伊娜挥动起来，像是驱赶苍蝇一样。
“呃，好好……我走就是。”
犹豫了一下，乔伊娜放弃了继续前进的打算。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询问和盘查，乔伊娜没有片刻停留，直接就转身下楼了。
但在离开二楼时，她又回头仔细观察了片刻，暗暗记住了这些人所在的方位和建筑物的大概结构，她准备换条路线。
沙匪们应该就是这里了，但不知他们在哪间屋子里，做什么。总之，乔伊娜有股不好的预感——他们应该与昨晚的事情有关。
乔伊娜脱掉身上的伪装，随手仍在角落里，很快离开了姬馆，来到外面街上。
脱离了刺鼻的香气和昏暗的光线，她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向建筑旁边的另一条街道。
乔伊娜围着姬馆绕了一圈，摸清了地形，准备行动。
姬馆建筑周围长满了许多耐旱的植物，这些植物的根系深深扎进沙土中，有的可以长达数百米。高大而蜿蜒的枝条向旁边伸展，与附近的废墟一起，成了乔伊娜绝佳的掩体。
这时，日头渐渐西下，在每个物体上投下了长长的影子。
乔伊娜在阴影下藏匿片刻，抬头看了看选定的那棵高大树木，瞅准周围没人的时机，纵身飞上了树杈。
树枝轻颤。
她的身体轻灵无比，就算站在树枝上也只令其颤了几下，并没有踩断一根树枝。
就在她准备继续转移时，忽然，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又出现了！
似乎有人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她感应到了类似超距感官的存在，嘴里泛起一阵金属的腥味。
乔伊娜感觉到这次的异样来得非常快速，但消失得也很快。
“是错觉吗……？”
“还是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关于这一点，她无从得知。
一愣神的功夫，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又消失了。乔伊娜摸了摸额头，似乎有汗水渗出。
乔伊娜知道，自从做了哪些基因改造实验后，她所有的感官都像被奇怪地打开了一样，超距感观让她的五感变得敏锐起来，远超常人。
只要她集中起精神，就能听到下方数百个喋喋不休的低语，看清街道上每一处屋檐上的瑕疵，感觉着脚下的每一颗沙粒的震动。
有这种感应力，她本应该能很快锁定偷窥者的方位。
但很可惜，也许是姬馆里的刺鼻味道延缓了她的感知力，也许是她太过于专注，以至于让思绪干扰了自己的判断。
总之，她竟错过了应有的敏锐捕捉时机。
一股刺鼻的味道窜进了她的鼻腔——应该是刚刚从姬馆里飘来的混合味道。这气味让她依稀想起了旧日，还有某个早已迷失在年代中的久远回声。
乔伊娜听到一位相关学者这样评价基因改造实验：这是亘古以来的疯癫之举，不管实验能否成功，它都将以折磨他人作为最迷醉的乐趣。
乔伊娜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那时，她刚刚获得基因改造实验体的资格，仅仅是备选者。行星理事会军方屡次告诉她，如果她能活下来，并用自己的身体提供“完美数据”，那么她的身体能力，将会成为以后全人类的标准。
收回记忆，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后，乔伊娜重新打起精神来，准备行动。
她把刚才的那种感觉，看做是自己身体的某种副作用，可能是自己太多心了——以自己的能力，这个时代不可能有人胜过她。
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她继续轻松一跃，飞翔了五米，然后像猫一样轻巧落下，成功来到了姬馆的房檐上。
根据之前计算好的方位，乔伊娜一刻不停地前行，从房屋和树荫的阴影中不断接近目标。
目测姬馆二楼离地面大概有六、七米的高度，按照面积来看，大约有二十几个房间分布在二楼。
除此之外，她还注意到整座建筑还有三层楼。
不过乔伊娜凝神了片刻，打消了搜索三层的念头。因为她感觉到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四间大屋中只是堆放着数不清的杂物，可能是仓库一类。
乔伊娜只要稍微集中注意力，就能听到脚下每个房间的动静。
搜索片刻后，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番外85. 孰不可忍（十二）
乔伊娜没想到，那些消失的沙匪们竟如此好找。
当她接近姬馆东北角的时候，在二楼的某个方位上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确切地说，是四个人在一间屋子中交谈。
一段让她惊讶的对话传入耳中：
“你听说昨晚的事了吧？”
“哈，当然……你们一进来，我就知道你们是来干嘛的了。”
“哦——”对面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你不会忘了我之前是干什么的了？太阳底下没什么新鲜事，在这座城里，我的耳目可是最多的。”
“那你说说看。”
“哈哈，”对方干笑两声，道，“有人驾车闯城门，还杀了几个玄帮的守卫，居然成功了。昨天夜里发生的那件事情，听起来的确很离谱……是吧？”
“行了，屠老六！别跟我绕弯子了，我不想听废话，你直接说吧！都知道些什么？”
乔伊娜心中一凛，他们果然是在说这件事。
屠老六道，“这个嘛，我可是有点担心呢！如果告诉你们，我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啊？”
这句话之后，乔伊娜听到啪嗒一声，显然是钱袋子与桌面撞击的声音。
“你这安乐窝还能出什么事儿？”
“哎，见外了不是？”
屠老六嘿嘿一笑，“你把钱收回去，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
“开玩笑？”
对面之人阴恻恻地反问了一句。
屠老六接着说道，“我说真的。一直以来，我这边的生意都承蒙你们隐沙帮关照了，每个月靠着你们，我才有这些新人可用……”
“哼——你这么说还算有点良心，不过我可没工夫跟你开玩笑。提前告诉你一声，我们这段时间恐怕没法继续做生意了，这些钱是提前返给你的补偿。”
“哦？补偿……你们这个月不做奴隶生意了？”屠老六有些惊讶。
“嗯。”
“为什么？”
“当然是跟这件事有关。我们还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其它的你就别问了。”
“赫赫……明白了。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吧，据说那辆车是你们隐沙帮的……你听说了吗？”
“我早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你知道了？”屠老六有些惊讶。
“对，之前冥帮的王冥来找过我们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说句不怕丑的话，我帮里的大门都让他王冥拆了！”
“嚯，是他的做法，很直接嘛！”
“虽然他也这么说了，但我还是有点怀疑。现在并不能肯定这事真的跟我们隐沙帮有关，所以特地来问问，看你知道些什么。”
“等等，来找你们的，为什么是王冥？难道不应该是玄帮的李人玄吗？死的可都是他的人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管怎么样，背黑锅的都是我们隐沙帮，所以不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我哪边都惹不起！”
“唔——”
屠老六沉默了一阵，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看到屠老六吞吞吐吐的样子，对面的人似乎有些心急了，问道，“赶快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等趟过了这道坎，我会加倍给你好处的。”
“洛二当家的，咱们两家虽然各有各的生意，但毕竟这么多年了，你现在何必说这种话呢？”
屠老六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帮你们隐沙帮，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但你也得实话告诉我，这件事到底跟你们隐沙帮有没有关系？”
“没有！”洛任杰很肯定的说道。
“真的？”
“哼——你信不过我？”
洛任杰眉毛一挑，“在隐沙帮里，真要是有这么有本事的人，我们早就飞黄腾达了，还用看他们的脸色做事吗？”
“也对。那好……”屠老六继续压低了声音道，“今天早上，我听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儿？”洛任杰紧张起来。
“有人告诉我，说在东边丘陵的废弃机库那边，发现了你们隐沙帮车子的踪迹。据说车辙印很深，不像空车……”
“你说什么！？”洛任杰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不可能！我们隐沙帮的车怎么会在机库那边？那地方早就荒废多年了，周围连个像样的补给点都没有。既然没人住，我们的人更是从来不会去哪儿！”
“嘘——你小声点，先别急。”
“呼……”洛任杰极力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声追问道，“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谁看见的？”
“谁看见的我可不能告诉你……只能说，那是我在玄帮安插的自己人，消息也是千真万确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
屠老六看到洛任杰站起来，一脸震惊，也没理会，又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巨大的怀疑，我当然也不敢相信呢，但你之前跟我保证过此事与你们隐沙帮无关，对吧？我肯定信你。不过说实话，你现在心里是不是怀疑，这件事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没错！”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怀疑的人，就是今天来找你们的那位大人吧？”
屠老六果然也是聪明人，一下就猜到洛任杰的心思。
房间里一阵沉默，洛任杰没吭声，似乎不肯承认。
听到这里，房顶上藏匿了许久的乔伊娜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昨晚那么小心谨慎，以为没人看到，竟然还是被人发现了车子的踪迹。
这下可糟了！
那些荒野流民还在机库藏着，万一被抓人到了该怎么办！？
屠老六的声音再度响起，“依我看啊，这件事可太复杂了，恐怕早已经超过了你我的掌控能力。”
洛任杰皱着眉，语气急促地问道，“怎么个复杂法？”
“说不定啊，这事就是玄冥两帮其中一方捣鬼。你想想看，谁都知道他王冥和李人玄不对付，迟早要打起来的。现在看来，兴许还牵扯到隐沙堡的外部势力呢，谁也不好说。”
“外部势力……！”
洛任杰神色一变，后脖颈冷汗涔涔，这下可真惶恐不安了。
如果像屠老六所言，此事是有人暗中策划的，那么不管他隐沙帮怎么洗都不可能洗白的，所以查也是白查，摆明了有人想借刀杀人。
人在家中躺，祸从天上来。
这个锅，他们是背定了！
屠老六说中了他的心事，无意之中，隐沙帮竟然成了别人手中的刀子。而且搞不好，转眼之间还会变成一场大战的导·火索。
“不对啊，”洛任杰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忽然停下脚步，“照这么说，玄冥两帮是为了借刀杀人，才与我的隐沙帮手下勾搭上的。”
“对。”
“但我们隐沙帮一个小小帮派，并没有这个实力啊，他们为何看上了我们？”
“呵，那可就不好说了。”屠老六摇头道。
番外86. 孰不可忍（十三）
其实，洛任杰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隐沙堡里那么多大小帮派，偏偏他隐沙帮成了一枚被人随意摆布的棋子呢？
下棋的人，又是何方神圣？
屠老六挠着头，眼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淡然道，“出事以后，你们查过隐沙帮里的猎荒者小队吗？”
洛任杰眨了眨眼，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是我们隐沙帮还未回城的猎荒者，做了这种事？”
“是啊，你自己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扔到外面的人马，才是最难控制的。”
“那倒也是……”洛任杰侧头想了一下，道，“自从王冥来了之后，他只给了我们一天彻查此事，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有结果了。”
屠老六的嘴巴一撇，叹了一声，“唉——在我看来啊，你们的做法毫无意外的出意外了。”
“你……什么意思？”
屠老六老神在在地说道，“其实想也知道，如果这件事，你们是被人栽赃陷害的，那你查也是白查，对么？最后真查的到自己头上，所有证据都摊平，那你们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我想要知道真相啊……”洛任杰有些心不在焉。
“真相？”屠老六反问。“就算知道了你们又能怎样？”
“唔——”
这一问，让洛任杰陷入了无尽的沉默。想想也对，这件事隐沙帮明摆着就是被人算计了。
既然对方挖下陷阱让他们跳，就摆明了还有后手，况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你是说，我们隐沙帮不应该查了？直接认罪？”
“反正查下去也只有一个结果，就看你们承认不承认了。”屠老六道，“不过，你要是真好奇心重，愿意查查看，找出你们隐沙帮到底哪块出了问题的话，也是未尝不可的。不过么，我觉得没啥大用，而且我还另有个想法。”
另有想法？
洛任杰呆立片刻，心念一动，快步走到屠老六身前，瞪眼看着他。
“你有什么想法？快说！”
屠老六不慌不忙地说道，“掩人耳目，静观其变。”
“啊？”
洛任杰又是一愣，没太明白屠老六的意思。
“然后呢？”
“然后，你们就当墙头草好了！看准形式，谁得势你们就跟谁，顺理成章，明哲保身啊！”
“这……”
洛任杰终于听出了屠老六意有所指。
又想起王冥上午来的时候，曾疯狂暗示自己站队。想到这里，他眯起眼，看了一眼屠老六，顿时浑身一颤。
难道，这家伙也被人收买了？
不对劲！
屠老六没有察觉洛任杰的脸色变化，依然神叨叨地说，“照我看啊，你应该赶紧派人去废弃机库，把所有的证据都毁掉，不管车也好，人也好，不留一点痕迹。然后，再将所有做这件事的手下也全部灭口，彻底封死有关这件事的每条线索……不管是谁，给他来个死无对证！”
“等等，你刚才所说的当墙头草，”洛任杰想了想，忽然问道，“敢问……是哪一边？”
屠老六白了洛任杰一眼，仍没发觉他的异常，沉声道，“你要问我的想法嘛……那当然是投靠李人玄咯。”
洛任杰神色一凛！
果然。
屠老六继续道，“你想想，李人玄的人马是王冥的两倍还多，他又好勇斗狠，绝不认输的人，如此强大实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李人玄这人直来直去，好说话。不像王冥那么奸诈狡猾，就算你们跟了他，也绝对被当成枪使。”
“我明白了……你是让我主动去找李人玄表态？”
“是啊，”屠老六嘿嘿一笑道，“主动一点，你们还有希望……这叫做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该出手时就得出手！”
“那，巴天昂怎么办？”
洛任杰压抑着内心那股躁动，皱着眉头道，“这么大的事，我总不能不跟他商量吧？”
“巴天昂？”屠老六翻了个白眼，“那就是你的事了，我跟他可没跟你这么熟。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你洛二当家才是掌控隐沙帮这条船的真正舵手啊！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是让巴天昂跟你一起咯，你们俩一直不都是这样吗？”
洛任杰目光一凝，随后，眼中暗淡下来。
“哎，我还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洛任杰道，“咱两谁跟谁……说吧。”
“如果他巴天昂不愿意，也没关系。你踢开他，自己单干就是！”
屠老六说完这番话，一脸得意的笑起来，脸上横肉乱颤。
洛任杰脸上的筋肉也忽然一跳，眉头更拧巴了。
乔伊娜在屋顶上低伏着，本来已经听不下去了，想赶紧回去救那些流民，转身要走。
但听到这话，又停住了脚步。
“这话到是提醒了我，你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啊……”
只听洛任杰压低了声音道，“也许就像你说的，投靠李人玄是个好办法……但前提是销毁一切证据……这事嘛……可不太好办啊。这样吧，如果要销毁证据的话，你手下的人马借我用用，如何？”
“你说什么？”屠老六以为自己听错，闻言一惊。
“我的手下借给你？洛二当家……你开玩笑么？你想要借我的手下……办这事？”
“正是……”
洛任杰微微摇着头，声音越来越低沉，“如果没有你的人相助……恐怕我也……”
话音未落，洛任杰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凶芒！
他猛然绕到屠老六身后，从腰间飞快地抽出一把匕首，左手捂着屠老六的嘴，右手手臂用力一伸，直直将匕首从背后刺入对方的心脏！
屠老六浑身抽搐，疯狂地挣扎起来。
咕咕——
只见屠老六的喉头起伏，一道鲜血从嘴巴里喷出，但被洛任杰铁钳般的手死死按住嘴，鲜血又返涌进喉管。
最终，只有少量鲜血顺着洛任杰的手指缝流下。
堂堂的姬馆老大，就这么死了！
“你说得很对……所有知情者都不能留！”
洛任杰喘着粗气说完这句话。
他脸色铁青，直到屠老六许久都不动了，这才松开手掌。
洛任杰，早就觉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了！
番外87. 逆转（一）
他知道李人玄极为好色，经常光顾姬馆，所以与屠老六走得很近。
那么，他劝自己暗中投靠李人玄，甩开巴天昂，恐怕也是屠老六早就下好的套。
一想到这里，洛任杰忍不住气冷抖。
洛任杰估摸着，屠老六让自己毁掉一切不利于隐沙帮的证据，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断自己的后路，好逼迫隐沙帮站队李人玄。
他早已是李人玄的人了！
但，这只是他必须杀掉屠老六的一层理由。
除此之外，洛任杰还有别的理由。
那就是他和巴天昂真正想投靠的，其实是王冥！
洛任杰知道，王冥的实力现在弱于李人玄，但王冥比李人玄更有心机和手腕。一旦玄冥两帮真打起来，日后会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李人玄的脾气凶狠暴戾，像只疯狗，发起狠来无人敢拦。洛任杰和巴天昂心里都惧怕他，自然十分厌恶和他打交道，所以也根本不可能投靠他。
这是洛任杰和巴天昂分头行动时，两人早就暗中密谋好的退路。
王冥的奸诈、狡猾虽也令人反感，但至少他还有个优点，那就是能与人相处听进点道理。他和巴天昂两人就算有忤逆的想法，只要不表现出来，勉强苟活不成问题。
洛任杰似乎也看出来了，幕后下这盘棋之人很可能就是王冥。
如果按照屠老六所说——毁尸灭迹，消除那些罪证，恐怕到头来就毁了王冥的计划。
以王冥的性格，则会直接干掉自己和巴天昂。
那时候，才是真的死无对证，这个屎盆子算是牢牢扣在了隐沙帮的脑袋上。
这种做法百害无一利，他洛任杰也不是傻子，知道王冥的煞费苦心是为了什么。所以他们还得继续装作蒙在鼓里，顺着王冥的心意。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相较之下——他们最终选择的后路，自然也是王冥，不可能是李人玄。
自己杀了屠老六，可以说是个投名状。
一来表了隐沙帮站队冥帮的态度，二来也是为他们隐沙帮自己考虑，除掉了一个知情者。搞不好他们隐沙帮还能借此吞并屠老六的势力，接手姬馆的生意。
隐沙堡里的局势风起云涌，每一秒都在变化。
玄冥两帮的火并在即，如果这个时候他选错了边，站错了队，那么，整个隐沙帮今后将不复存在！
也许是因为大彻大悟，也许因为走投无路，洛任杰一念之下，就除掉了屠老六！
开弓没有泥菩萨，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他就必须干了！
“老大，现在咱们怎么办？”一名隐沙帮的手下惶然问道。
“你俩别慌。”
“外面……都是他们的人啊。”
“那又怎么样，咱们照常出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洛任杰看了一眼屠老六的尸体，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杀掉屠老六之后，洛任杰也没有做得太过分，当即冷静下来，并很快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盘算好对策，吩咐两名手下将屠老六的尸体藏起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衣物和现场，大摇大摆走出门口。
洛任杰心里早就想好了，屠老六所说的东边废弃机场，他必须去看看，至少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如果能找到什么线索的话，那他就感觉更有谱了。
在洛任杰看来，虽然他们隐沙帮要站队冥帮，但也不可能不留后手。这次，也许是抓住王冥把柄的好机会。
不管这个局是不是王冥布下的，也不管结果如何，只要能让他找出事情的真相，那么隐沙帮的底牌也就多了一张。
洛任杰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灭口，却被房顶的某人全部知晓了。
————
同一时间。
回到老巢的王冥刚刚收到消息，李人玄与罗斯柴尔德家族终于撕破了脸皮。
两方的人马都汇集起来，在城北对峙了不长时间，就爆发了一场惊天血战，可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
拥有巨大优势的李人玄，虽然灭掉了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全部人马，但并没有生擒活捉范德尔，而是选择带着残余势力莫名其妙的退却了；
当事者家族的范德尔也神奇地逃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你确定，范德尔是逃走了？”王冥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千真万确！”
一名手下很肯定地回答道，“交战的现场我们都查看过了，范德尔的尸体并不在其中。而且玄帮那边也没听说抓到人，所以，只能说是被他成功逃走了。”
“附近查看了没？”
“周围我们也暗中搜索了一番，没有任何发现。那条街上的房屋和院落都是大门紧闭，遇到这种街头交战，他们这些人是不可能出来的。”
“这就奇了！” 王冥皱起眉头，脸上的筋肉疯狂跳动。
“难道是凭空消失了？不可能啊……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手下带来的消息，令人诧异又费解，王冥怎么想也想不透。
依照李人玄的脾气性格，他是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对手的，特别是当对手是像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范德尔这种。既然没有活捉，也绝不可能任对方逃走，李人玄也更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撤退。
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让人难以掌控的突发情况！
没错！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李人玄才可能迫于无奈离开。
可是，范德尔人呢？
他又不是会打洞的老鼠，钻入地下就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有贵人相助？
王冥沉思了许久，很快就猜测到了一种可能——说不定，是有人暗中保下了范德尔。
看起来，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了。
但，会是什么人呢？
王冥的嘴角忽然一颤，两眼有些发直。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名字，猩红战巫！
王冥记起范德尔曾说过他们家族与这位神秘大佬的渊源。虽然当时他并不太相信，以为只是对方为了在隐沙堡立足随口吹的牛。但现在想想，除了这个神秘人物之外，似乎也不太可能有别人了。
“老大，您……”
一名心腹看到王冥脸色不断变化，一会紧绷一会松弛，因为过度思考，他额头上竟渗出了一层细密汗珠。
“快，再派点人手去打探消息！”王冥挥舞着手臂吼道，“不管怎样，我绝不能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
“呃，遵命。”
心腹从未见过王冥这么激动过，也是吓了一跳。
番外88. 逆转（二）
王冥的心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搞明白如何执行这条命令。
王冥到底是想打探李人玄那边的消息，还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消息呢？不过这名心腹看到王冥的脸色阴晴不定中，有些可怕，于是决定两方面都加派人手，继续搜集情报。
其实，在王冥心中，这可是他最重要的一步棋了。
看起来，为了他的计划在今后顺利实施，有必要亲自登门拜访一下罗斯柴尔德家族。
如果这个家族跟传说中的隐沙堡幕后主宰——猩红战巫有关系，那就代表着事情将向另一个方向发展。
或者说，这次的事件还有着无穷的可能性。
猩红战巫……他本身就代表了某种图腾意义，是自己完全不能企及的高度。
那是精神信仰的高度！
也就是人心。
据他所知，在过去的几十年岁月里，隐沙堡之所以经历无数的激烈动荡，而依然能坚挺的屹立在这片土地上，是因为许多人都相信，这里还有一个强大者在庇护着所有人。
这个人就是猩红战巫。
无数个新崛起的暴力帮派，带来了战争和混乱。他们为了争夺权力，来了去，去了来，像流水一样匆匆而过，但始终无法有人真正主宰过这里——除了传说中的猩红战巫。
在这座隐沙堡里，每三年会举办一场盛大而残酷的比赛——十罚挑战。
据说，这种比赛就是由猩红战巫在很多年以前创立的。
有人猜测，这是为了发觉自身实力，强健身体的比赛；有人说，这是为了能让所有人获得公平的竞争；有人说，这是发扬古代的尚武习俗。还有人说，这是为了抵御外敌，让强大者获得更多权力的途径。
总之，众说纷纭，但比赛的真正目的早就没人记得了。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已经变为了一场全民狂欢。
这种比赛血腥刺激，参加比赛的人没有任何限制，可以携带任何武器——包括枪。比赛本身也没有任何限制，但有一条规则，那就是两个人进入斗技场一对一挑战，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每到十罚举行的年份，所有人都无比期待。
只要按上自己手印就能参赛，简单至极，它代表了任何人都可以得到飞黄腾达的未来。
因为对平日里有巨大恩怨的人来说，这是个复仇的机会，他们会与对方约定，借着这个机会杀死仇家而不用负任何责任。
对一些势力强大的家族来说，这不是一场纯粹的比赛那么简单，而是锻炼自己的得力干将，为家族赢得无上荣耀的时刻。
对没有自由的奴隶们来说，这就是挣脱身上的牢笼，获得自由的时刻。
而对更多的普通人来说，这就像是一场免费的盛大节日。
所以，每个人都爱死了这种刺激的比赛。
在比赛中杀死对方后，如果胜利者不愿意继续比赛，那么他也可以选择退出，但不会获得任何奖励。
如果有人能累计战胜十个人并最终活下来，那么，他将获得英雄般的荣耀，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甚至被无数民众奉为神明般的存在。
最终获胜者将得到巨大财富和至高地位的双重奖励，并成为拥有特殊身份的人。而且按照规矩，他将能够进入到一个传说中极为神秘的组织，最后与猩红战巫本人见面。
但很可惜，这么多年来，十罚比赛没有人能真正赢得十场比赛，活到最后。
玄冥帮夺取了隐沙堡的世俗最高权力后，王冥和李人玄的确得到过猩红战巫的垂青。
但对方似乎并不在意谁掌控了此地，连脸都不愿意露，只是说了自己的几条规矩，然后就走掉了。
当时会面那种压抑和诡秘的氛围，令王冥和李人玄至今记忆犹新，就算是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他们，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为什么在这个神秘人物的面前，他们竟然会对无形威压感到震撼？浑身都在恐惧？
至那次会面以后，王冥似乎悟到了一些东西。
那就是，真正的统治者，统治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答案应该是人心。
“老大，有新消息了！”
一名手下飞奔着来到王冥的面前，喘着粗气报告情况。
“嗯，什么消息？”王冥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一听有新消息就连忙问道。
“据说……李人玄在他们的队伍里，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二五仔。严刑逼问下，他吐露实情，说自己本来是姬馆屠老六的手下，混到玄帮里当卧底的……”
“哼——抓到一个二五仔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不屑地反问道。“我这里抓的还少吗？”
那名手下的话忽然被王冥打断，双手直摇。
“啊，不，不是说这个！”手下有些慌了。
“那是什么？快说。”
“这个人说，他是从昨天夜里西门的混乱中逃跑的，偶然间发现了那台隐沙帮的车子踪迹……”
“是刺客的车！”王冥顿时眼前一亮，高声道，“在哪里见过？”
“他说是在城里东北部的废弃机车场附近看到的那辆车，但是晚上天太黑，而且那部车子的速度很快，他没有看清去向。”
“废弃机车场？”
王冥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那个地方，然后猛地站了起来，“信息足够了，立刻给我喊上弟兄们，出发。”
“是！”手下刚要转身离去，忽然又被王冥叫住。
“等等，李人玄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我想应该是知道了，那里离李人玄的大本营并不运，玄帮的人当即就去报信了，我也是听到消息后赶忙跑回来给您报告的。”
“那个地方比我们这里近很多……这么说，李人玄的速度应该要比我们更快……”王冥的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老大……咱们现在还动身吗？”
手下看到王冥神色紧绷，怕是有别的想法，所以又问了一句。
“当然，马上出发！”王冥脸上筋肉一颤。
————
乔伊娜从房顶上跳上旁边的大树，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姬馆。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夕阳余晖洒下，将街道上的建筑影子拉长。
尽管刚刚“见”到了一场令人惊奇的谋杀案，但乔伊娜并不太在意。
番外89. 逆转（三）
既然早就有人发现了她的车子，那就表明这个消息很快会传开。眼下，乔伊娜担心更多的是那些流民。
她必须要赶回去，先转移这帮人，因为她害怕这些人的藏身地会被人发现。
如果一旦这些流民的身份暴露，恐怕自己之前的一切都白忙活了，至于后果怎样，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乔伊娜一路飞奔，由于要尽量隐藏自己的速度，加上并不熟悉城中错综复杂的道路，所以她饶了远，偏离了回到那个机库最近的路线。
但有失就有得，当她偶尔跳上高处观察方向时，远远看见了夕阳下那片反光，认出那就是富人区的金色屋檐。
在急匆匆向着富人区赶路时，她还无意间回到了那间皮革作坊，立即推门进去。
“啊，真是巧啊，我刚把这件披风收拾完呢，您就及时回来了！”
看到贵客到来，皮匠忙将手中的活计扔到一边，从一旁拿起那套软皮甲和披风，递到乔伊娜面前。
“幸亏您没有提什么复杂的要求，不然这件披风今天也不会提前完工了。”皮匠把披风拿在手里抖开，得意地向乔伊娜展示。
蛇皮的边缘镶嵌进淡灰色的布匹中，细密的线脚扎得整齐有致，金属线排列在两侧，加固了披风，并将暗褐色的蛇皮牢牢拼合在一起，成为一件绝世的工艺品。
“不过，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坚韧的蛇皮……”
“啧啧，为了裁切这东西，可是费了我好大得劲呢！”皮匠抚摸着蛇皮的图案发出啧啧声，道，“如果能再多给我点时间，相信我一定能让它成为举世无双的作品。还有这件软甲也是……唉，美中不足啊，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材料……”
“不，你做的已经非常好了，我很满意。”
皮匠的感慨还没发完，乔伊娜一把就拿起披风和软甲。
“谢谢了。”她随手又给了皮匠几个硬币，转身离开了。
“唔——”
看着乔伊娜匆匆离去的身影，皮匠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其实，他本来还想告诉乔伊娜另一件事，想看看她的反应——
不久前，他的店里来了一伙玄帮的人，向他打听最近有没有看见什么陌生面孔，但被他矢口否认了。
皮匠还特意问了问，他们要找的是什么人，但对方的回答让他吃了一惊，因为他们说是在查找刺客。
刺客？
皮匠虽然有些吃惊，但想了想，依然守口如瓶，没说出乔伊娜的事。
毕竟在皮匠眼中，像乔伊娜这种尊贵的大客户，身上又带着罗斯柴尔德家族徽章，怎么看都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刺客。
旷野中的干燥热风吹来，带走了乔伊娜身上的汗水，也让她内心有种急躁不安。
她已经离开了城北富人区，正行进在人迹罕至的废墟上。
不知为什么，这是她自苏醒后，第一次预感到颇为不妙。
蛇皮软甲取代了她原先的破旧衣裳，穿在身上轻若无物，很好的在她身上自由呼吸，就像一层**肤甲。
她身上覆盖的**肤甲全靠强大的怪力所赐，没有一丝令她感到行动不便。
也只有这种肤甲，才能匹配乔伊娜的惊人的爆发力和骇人的敏捷度。
乔伊娜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落山了。
她现在了解道很多关于玄冥帮的事情，还有这座城里的几个帮派的势力，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貌合神离。
她很庆幸，如果按照玄冥帮这种排查速度，想要搜遍整个隐沙堡，清查上万人口，找出自己的行踪，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两大统治帮派看似在分头行动，其实还是各管各的，像一盘散沙一样。
还有那些小帮派，在察觉到风向转变时，只考虑如何站队的问题，许多事情也被蒙在鼓里。
只要他们没有真正联合起来行动，自己就根本无需惧怕。但是，那群从旷野里来的流民可就不同了，他们内心的恐惧显而易见。
他们该怎么办？
乔伊娜脚步加快速度，劳碌奔波了一天的她本以为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了——只要过了今晚，她就可以把所有流民都托付给范德尔，自己就能抽身出来。
这是她对那些流民的承诺，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保持一份做人的底线。
可是，没想到此地的情势变化叵测，已经超出了人力所能掌控的范围。
突然出现的意外情况，令她忐忑不安，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乔伊娜看到远处的小丘上面，布满了废墟般的建筑残骸，立即意识到自己已经离那个废弃的机库不远了。
路很烂，又很荒凉的感觉。
就在她快速接近小丘时，忽然停住了脚步——远处一簇簇的星星火光，让她的心跳陡然加速！
不仅有嘈杂的人声，还有车辆的低沉怒吼！
乔伊娜愣住了。
看样子，这些玄帮的人马已经找到什么。而且从火光覆盖的区域来看，他们已经将机库入口的道路完全封锁了。
大事不妙！
乔伊娜的心头突突直跳，但是理智让她仍保持住清醒，不至于过分冲动。
她立即蹲伏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一阵，然后向着旁边的杂草丛移动过去。超距感官带给她的不仅仅是震惊，更多的则是惶然。
这可怎么办？
乔伊娜的大脑飞速运转，现在决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贸然行动只能让局势更加难掌控，她只能静观其变，走一步看一步。
乔伊娜继续小心前进，几分钟后与这些人的距离缩短到只有二、三百米了，火光不可能照到她。
但在这个距离上，她也没有任何办法继续接近了。
骑马的身影从另一侧出现，乔伊娜认出来，那人正是玄帮老大李人玄。
此时，他似乎并不急躁，在玄帮人马中缓缓穿梭，像在等待手下带来的进一步消息。
乔伊娜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正面对抗或者暗中偷袭都不可能，因为这些暴徒人多势众，而且手里都有武器，有些人甚至还带着枪。
尽管她身上有蛇皮软甲和披风，不怕流弹，但面对这么多暴徒，她也不可能傻到直接冲上去拼命。
现在，也许应该找条别的道路，溜到机库里去探探情况。
乔伊娜退后几步，目光不断向其它方向扫过去。
番外90. 逆转（四）
她清楚记得这片地区是个巨大的废墟，除了那个最大的入口之外，肯定还有别的通道或者洞口什么的。
乔伊娜的脑海里正在酝酿一个惊人计划，她想要凭借自己的身手，在玄帮的眼皮底下将这些流民都转移走，像变魔术一样。
不过，当乔伊娜的目光四顾之后，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因为就算她能找到一个半个缝隙进入里面，再绕过这帮人又能怎样呢，最后出来时，还不是要面对这些玄帮的暴徒？
流民们不可能有像她一样的身手，面对这么多手持武器的暴徒，万一真动起手来，这些人恐怕一个也活不成。
此刻，巨大的挫折感涌来，乔伊娜感到无比沮丧。
如果是她一个人的话，这法子完全不是问题。
换句话说，那些流民如今成了她的累赘，无法保证所有人的安全，让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忽听身后方向传来一阵尖利的号角声。
这声音在荒芜的旷野中响起，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乔伊娜看到驻守在洞口外面的人马，纷纷回过头去，脸上带着几分惊讶——他们听出了这是帮派间互相联络的信号。
很快，那个方向上出现了另外的火光，足有近百人之多。
“冥帮的人马也到了？”
乔伊娜顿时恍然，意识到这是主宰隐沙堡的另一位大佬——王冥来了！
乔伊娜潜伏在草丛中，心头猛地沉了一下。
她压下了体表的杀戮冲动，眼神中的光亮从瞳孔中褪去。她颤抖着深呼吸，将手握成了拳。
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脑海内低语，它一边向自己发出警告，一边将冰冷注满全身，现在乔伊娜认为那个声音只是她自己，想要阻止自己在执念和冲动中堕入疯狂。
至少，她更希望是这样。
她第一次感到了孤独无助，现在这种局面是她无法掌控的。
接下来，就是玄冥两帮大佬们略显尴尬的会面时刻。
在近百名冥帮人马簇拥下，王冥骑着马缓缓来到李人玄的队伍面前。
两人的马相距不过数米，对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王冥的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首先开口道，“真没想到，这次还是你的动作比较快啊！”
李人玄对王冥的到来心中有些惊讶和不悦，不过他也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嘲讽之意。
因为这次，他依然没有将这个消息通知王冥。
“哼，我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偶然找到点刺客的线索。你怎么来了？”
王冥淡然一笑，道，“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看来今天的事你可没白忙活呀。”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恭维，但李人玄知道王冥指的是什么。
李人玄眉毛一挑，道，“听说，你那边也有不少进展啊……隐沙帮的胆子可真不小，居然敢勾结外面的刺客对咱们暗中使绊子。”
王冥摇了摇头，“我的确见过隐沙帮的巴天昂和洛任杰了，但他们向我发誓，这件事绝不是他们干的。现在这种情况，云里雾里的……我正头疼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王冥的话明显是在袒护隐沙帮，各中原因也不肯对李人玄挑明。
李人玄把嘴一撇，道，“是么？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跟他们没关系？”
“呵呵，很简单，因为经过我的了解，他们根本没有这个实力啊。”
王冥继续笑呵呵着道，“不过看起来，你现在找到的线索，似乎能推翻我的想法，证明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其实，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的发现，省得让我像没头苍蝇一样来回乱跑。”
面对王冥挑明的指责，李人玄不屑地说道，“这件事也不能怪我，因为我在队伍里揪出了个叛徒，审问之下，又刚好牵扯出一些关于此事的情况……事发突然我就先来看看，不过我正准备派人通知你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哦，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自己太心急了呢。”
王冥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冷笑着，话锋一转，“不过，我还听说了另外一件事……今天早些时候，你好像跟罗斯柴尔德家族起过巨大的冲突吧？”
“哼——”
听到这话，李人玄只是轻哼一声，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了。
这件事从结果上来看，可以说完全是失败了，而失败，则是由于他自己的冲动莽撞造成的。
他不仅没有从中捞到任何好处，反而白白损失了许多人马，甚至还让唯一能保证他利益的范德尔也逃跑了。
这件事相当诡异，李人玄怎么也想不明白。
但他心里清楚，这道疤痕将永远存在，后面的影响将会更大，因为罗斯柴尔德家族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大发雷霆和无端的生闷气，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李人玄只能把打落的门牙自己咽下肚。
看到李人玄那副熊样，王冥淡然一笑。
他继续刺激道，“唉……你也知道，这个家族虽然比我们实力还差很多，但他们在隐沙堡以外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啊……我早就跟你说过，惹到他们的话，我们将会很被动，可你就是不听。”
“那又怎样！”李人玄嘴上毫不服输，涨红了脸，气哼哼地说道，“真把老子惹急了，就连锅端了他们！”
“没那个必要。”
王冥似乎很满意自己这番话的效果，当即表态道，“你干了也就干了，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之，跟他们家族结下梁子是一定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等过几天我亲自走一趟吧，这件事在我看来可大可小，但切不可冲动行事，一定还得冷处理啊。”
“呸！难道我还怕了他们不成？”李人玄嘴硬道。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你想想看，现在有多少事情我们必须处理？再过些日子就是十罚盛会了，你难道想在十罚盛会的时候，还闹出什么乱子吗？”
“唔……”
“十罚盛会……该死！”
李人玄闻言身子一颤，清醒过来，脑海中顿时回忆起那个神秘人物的声音，气焰全无，整个人变得有些畏畏缩缩了。
“好了，先别说这么多了，去看看有没有搜查到什么吧。”王冥提议道。
“我已经派了手下进去查看，正在等消息。”
番外91. 逆转（五）
李人玄和王冥两人的情绪都缓和下来，无谓的调侃不会有任何帮助，他们交换了彼此得到的情报，这些情报决定了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玄冥两帮近两百人的队伍在周围聚居，站岗放哨，注意来自废墟中的情况。李人玄和王冥一起向着废弃的机库通道口走去，虽然表面上他们是一副和谐的样子，但实际两人的心里却各怀鬼胎。
仿佛是某种咒念一样，无论外界传闻玄冥两帮会变成怎样，只要他们自己不真刀真枪的干起来，关于那些不和的传言皆为虚妄。
隐沙堡里的每个人都知道玄冥帮迟早会分家，可大家只敢私底下谈论此事，没人敢真的拿到明面上来说。
此刻，乔伊娜隐藏在草丛里，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去，更加心急如焚了。照这个事态发展看来，李人玄的先头部队已经进去有一阵子了，他们发现那辆车子和流民，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时间在一分一秒溜走。
乔伊娜的目光透过草丛缝隙看去，心里一直非常紧张，且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她努力压抑住躁动的心，不断打量着对面的地形，想找出一条安全、稳妥的逃跑路线。
但这不可能。
目力所及全是人影和晃动的火光，乔伊娜看的东西越多，心里就越是没底。
这时，只见隧道口处一道光亮缓缓变大，火把明晃晃的，似乎是有人要出来了。
乔伊娜伏低了身子，像猎豹一样快速向着那边移动，闪进一座废弃石碑的阴影之中，警惕地扫视着前方。
光亮如同地狱之焰，摇曳的火把向着隧道口的大队人马移动。一名玄帮的暴徒出现在通道口，他高举起火把，远远看见李人玄和王冥骑在马上，愣了片刻，立即奔上前去。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王冥首先开口问道。
玄帮那名手下似乎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李人玄，在得到老大的点头示意后才回报道，“我们的小队在废弃机库里发现了车轮碾压的痕迹，新鲜的，但我们并没看见那辆车子。”
“嗯？”
“那你跑出来干什么？还不赶快去给我找线索！”李人玄脸色一变，厉声呵斥道。
“啊不，不是！”那名手下慌了，连声道，“因为里面太黑，岔路口很多，我们的照明物不够用了，所以再出来拿点火把。不过另一只队伍还在继续搜索，从岔路口向机库深处去了。”
李人玄沉声道，“果然不出所料啊，刺客就是藏身在这里面！”
王冥也是脸上带着冰冷之色，点头道，“看来情报是对的，咱们这一天没白忙活。”
李人玄瞥了王冥一眼，心里说：跟你有毛的关系！这都是老子的人找到的线索，你只不过去了趟隐沙帮，吓唬一下那帮家伙，屁用没顶上，现在还想往自己脸上贴金不成？
王冥的面孔在火光下微颤着。
不用看也知道，李人玄看自己的眼神不对——那小心眼的性格又在作祟了。王冥深刻了解自己的老搭档，作为玄冥帮的首领之一，李人玄满心的念头却只是为了向那些刺客寻仇。
但杀掉刺客可不是他的计划。
“看来我的推测没错，刺客不是一个人……”王冥呵呵一笑，故意问道，“咱们很快就能见到这些不速之客了。但我很好奇，抓到刺客后，你准备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李人玄大嘴一撇，狠狠道，“那还用说吗，当然是血债血偿了！杀了我那么多弟兄，我必然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呵呵——那可不妥啊。”
“你说什么！有何不妥？”李人玄脸色忽变。
王冥摇着头，嘿嘿一笑，“咱们抓到刺客后，杀了他们倒是容易，但这样的话，咱们的线索也就断啦。你难道不想知道，谁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吗？”
对啊。
李人玄一愣，醒悟过来。王冥的意思很明确，想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必须从人身上着手。
“那你想怎么办？”李人玄转过头，瞪着眼反问道。
“我不反对杀戮，但我不喜欢毫无意义的杀戮。至少在折磨人和逼人开口这方面，我比你更有能耐也更有经验。”
“哼——”
李人玄冷哼一声，他知道王冥是对的。
他回想起这个男人在那场夺取隐沙堡最终权利的屠杀之后，是如何带着残酷微笑，对待那些不肯投降的反抗之人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俘虏能在他手下硬充好汉，隐瞒真相。
李人玄狠狠道，“也好，我要让刺客受到足够的羞辱——扒光他们的衣服游街示众，再当街砍下他们的脑袋，让所有人都看看与我们作对的下场！”
“哈哈，既然你同意那就好。”
王冥淡然一笑，“等我亲自问出这件事是何人指使的，搞清动机，掌握了对手的情报，一切就随你处置好了。是要杀要剐，还是逼着他们玩你那些无聊的游戏都无所谓。”
乔伊娜心中一寒，脸上顿时露出鄙夷的神色。
她知道，玄冥帮对昨晚的事情绝不肯善罢甘休，但不知道他们的手段竟这么残忍。
干燥而冰冷的风吹过这片废墟，发出一阵阵呜呜声，也带来了入夜后的极度诡异气氛。
时间在点滴逝去，所有人都显得有些沉不住气了。
李人玄跳下马，不停地踱步，嘴里骂骂咧咧。
他不想干等了，正准备亲自率队进去查看，却被王冥劝住了。这倒不是王冥害怕里面有什么样的危险，而是怕李人玄一时兴起，忍不住直接杀了对方。
那样的话，他盘算已久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什么人？”
“你们干嘛的？”
就在此地的氛围几乎凝滞之时，玄冥两帮人马背后的坡地方向，忽然传来几道厉声喝问。
发出喝问的应该是玄冥帮的人，但乔伊娜根本没扭头观看。
其实她早就察觉到有十几个人正在靠近此地，但她现在根本不关心别的，心思全在这里。她死死盯住隧道口，等待机会，好杀过去救人。
“各位别误会，我们是隐沙帮的，特来澄清一下！”
对面的人高喊着，山坡上很快出现了十来个身影，都举着火把，从坡上快步走来。
“是隐沙帮？”
李人玄眉头一皱，看向王冥，“他们来干嘛？”
番外92. 逆转（六）
王冥此时也是有些纳闷。
没想到隐沙帮居然找到了这条线索，还大胆跟了过来，只是他还摸不准对方路数，不知道他们想干嘛？
不过，王冥心里很快平静下来，他意识到，在自己上午的那番威慑之下，隐沙帮这群人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听到风声后巴巴的赶来以示忠心。
所以在这里见到他们，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呵，来就来了呗，”王冥淡然道，“估计他们也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跟过来的。万一找到的那辆车子真是他们隐沙帮的，他们也有机会当面认罪。”
李人玄不再说话，只冷冷看着。
山坡上那十几个人明显不是隐沙帮的全部人，因为在他们身后还有不少人影晃动，但这些人没有继续靠近，而是在远处观望。
李人玄和王冥各自扫了一眼山坡，心里都在想，恐怕这次隐沙帮是全部出动了。
巴天昂和洛任杰远远看到李人玄他们，心中带着忐忑不安，立即飞奔了过来。
“没想到啊，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真是该死！”
“哎呀，我就说么，两位大人肯定已经先我们一步找到了线索，但这种时候，我们也不敢不来啊……” 巴天昂来到近前，神色有些慌张，满面都是懊悔不已，嘴上不停的道歉。
王冥和李人玄互相看了一眼，脸上带着漠然之色，谁都没吭声。
“唉……”
“就是啊……您两位看看，这事怎么说呢……”
洛任杰重重叹了一口气，在旁边摇着脑袋搭腔道，“嗯，这事儿真是弄得我们焦头烂额，很被动。我们隐沙帮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还请两位大人恕罪，恕罪……”
“多亏王冥大人早上亲临毗舍，提醒我们这件事可能与隐沙帮有关，否则我们现在还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呢！”
“是啊，是啊，王首领一番好意，我们怎么会不明白呢？”巴天昂神色凛然，接着补充道，“经过紧急排查，我们确实发现帮中有猎荒者小队外出未归，时间还拖得还蛮长的。为了表明我们与此事无关，所以必须来查个明白。”
“正是这样，所以我们也很震惊呢！但我敢断言，这次的事不管怎样，隐沙帮一定是被人陷害了！”洛任杰接话道。
看到两人就像在演双簧，那副表情诚惶诚恐，李人玄只是冷漠看着，哼都没哼一声。
听完隐沙帮的解释，王冥则淡然一笑。
他半开玩笑道，“幸好你们也到场了，有个见证，要不然一会真的找到刺客的踪迹，你们又该死不认账了！”
“不、不，那绝不能！”
洛任杰看到王冥平静的脸色，终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他知道，王冥想要的只是让隐沙帮归附于他，并无它求，只要自己和巴天昂顺着王冥的意思，应该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真是我们隐沙帮干的，我们一定承认，绝不抵赖。但现在情况并非如此，否则我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来了……”
洛任杰嘴快，没等王冥开口，就继续辩解道，“其实，我们也是刚刚查到点线索，所以特意跟来看看。但我们必须请两位大人做主，这事真的跟我们隐沙帮半点关系都没有，如果被人继续陷害，我们就冤大了，到死还蒙在鼓里呢！”
洛任杰一直在留意王冥的脸色，他这么说，也是想让王明知道，自己已经看出些端倪，只是不直接点破罢了。
这叫做以进为退，先声夺人。
“对啊，我们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冒充我们隐沙帮的名头，犯下这种逆天大罪！”巴天昂满脸愤然状，紧紧攥着拳头。
“很好！”李人玄忽然冷冷开口道。
“如果事情查明跟你们隐沙帮无关，那我自然无话可说。但丑化说前头，要是此事与你们隐沙帮有牵连……哼哼，你们懂的，这隐沙堡可是有规矩的，不管什么人，都要照我的规矩办事！”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巴天昂冷汗如瀑布流下，看了看王冥，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只能随口应和。
洛任杰在一旁插嘴道，“不过，要是查明与我们隐沙帮无关，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说这番话的时候，洛任杰的眼神仍不时飘向王冥，似乎有些踌躇。
“哼——难道你们还想有什么非分要求不成？”李人玄眯起眼道。
“啊不，我只求两位大人，能让我们亲眼见证此人殒命，或者交给我们行刑。”洛任杰又偷瞄了王明一眼，声音变小了。
“就这？”
王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已经琢磨出两人话里的意思了，于是道，“我以为你们有什么胆大包天的请求呢，没想到是如此简单之事！”
“咳……咳……就是这样。”
洛任杰干笑两声，脸上勉强挤出一道笑容，“此人借着我们隐沙帮的名头，做下如此狠毒之事，抓到后我们只想亲手杀了他，千刀万剐，以慰心头之恨。”
原来隐沙帮来这里，是为了亲眼目睹刺客被抓。李人玄当时心中还有一丝不满，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他们表忠心而已啊。
“我看行。”李人玄硬邦邦的声音传来。
“我也没意见。”王冥答道。
李人玄和王冥双双同意了，但他们有所不知的是，这其实洛任杰和巴天昂早就想好的对策。
在杀掉屠老六之后，洛任杰毫不停歇，立即回去找巴天昂商量对策。
洛任杰讲了屠老六的事，两人一合计，这事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十有八·久正是王冥为了对付李人玄玩的花样。
也就说，所谓刺客其实是王冥自己人。他自导自演这一出，肯定是别有用意。两人已经下定决心站队王冥了，所以不管怎样，此时不在他面前表现一下，又等到什么时候呢？
这次隐沙帮几乎全体出动，也是有原因的。
洛任杰思来想去，王冥可能是借这件事的由头，今晚就对李人玄动手。
于是他们率领几十号人马倾巢出动，身上带好家伙，只为了给王冥站台，献上一份投名状。
番外93. 逆转（七）
此刻，隐沙帮的所有人马都远远集中在玄帮后方，明面上是尊敬玄冥两帮，不敢靠近，实际上则隐隐切断了玄帮人马的后路。
两人就等王冥一声令下，隐沙帮和冥帮两边夹击，形成合围之势，彻底打乱玄帮的阵脚，然后再杀掉李人玄。
如果事成，他们今后就可以平步青云了。
虽然屠老六只是个小角色，但杀了屠老六，相当于铲除了李人玄的一片羽翼，也帮了王冥的大忙，日后必然会受到他的奖赏。而且，就算之前隐沙帮与玄冥帮还有什么恩怨，念在他们一片忠心的份上，估计也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于是抱着这个目的，他们两人一直站在王冥跟前，随时待命。
然而，他们还是打错了算盘。
因为王冥这边，根本没想今天对李人玄动手的意思。
王冥有自己的计划，并不太在意巴天昂和洛任杰的想法。
双方几句话闲扯时，王冥一直在察言观色，大概搞明白了巴天昂和洛任杰的心思。他们是想表明一件事——隐沙帮今后绝对站在自己这边。
看来，他今天上午一番威逼利诱的确起了作用，两人果然很上道。
不过，毕竟刺客这件事还没完呢，处理眼前的正事比什么都要紧。
不管隐沙帮跟刺客有没有关系，其实都无所谓了，王冥要的只是结果——他想顺藤摸瓜，拉拢更有实力的人，比如这位刺客。
他估摸着，有实力杀掉玄帮守城这么多人，应该是别的帮派干的，不是铁堡就是火箭帮在背后指使。总之，不可能是隐沙帮这些废物。
在他眼里，隐沙帮这伙人人数少不说，装备也只是一堆破铜烂铁。手里有几辆破车，让他们买把子力气，搞搞奴隶贸易行。卖命？没多大可能。而且离了他们，别的帮派一样可以做好这种生意。
所以照王冥看来，他们实力有限，顶多只能在隐沙堡的羽翼下混口饭吃。
王冥一开始拉拢他们，只是为了减少自己的敌人，争取共同对付李人玄罢了。
说白了，有没有他们都一样。
王冥这人阴狠毒辣，擅长玩的是计谋，不到万不得已时他不会出手。
按照王冥的计划，最好能师出有名，不战以屈人之兵。自己现在的实力不如李人玄，必须先壮大自己的力量，否则，就算能成功除掉李人玄，光是玄帮这些手下他就无法摆平。
草率杀了李人玄后，众目睽睽之下，忠于李人玄的死党搞不好还会狗急跳墙，造成更大的混乱。到时候，他只能疲于应付玄帮几百人的叛乱，如果这时再来个外敌入侵什么的，那他隐沙堡老大的宝座还没坐稳当，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几人各自怀着心事，一时无言。
现在的局面是除了李人玄仍被蒙在鼓里以外，其他人都已经做好了下一步打算。
巴天昂和洛任杰对视一眼，就向着李人玄缓缓走去，故意找机会与其套近乎，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目前的情况。
洛任杰则趁着旁边没人的机会，向王冥靠近，压低了声音道，“隐沙帮的人马已经准备好了……今夜，愿听从大人差遣……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你什么意思？” 王冥听后一愣。
他盯着洛任杰的双眼，沉吟片刻，随即明白过味来。
“哼——你们倒是不傻啊。”
王冥知道这个洛任杰不简单，他们一定以为自己今晚要对李人玄动手了。但他没多说话，只淡淡甩出一句话，“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求之不得，多谢王大人。”
洛任杰看着王冥的反应，感到有些纳闷，但他也不好多问，低着头道了声谢。
然后洛任杰快步来到巴天昂身前，悄悄使了个眼色，对着李人玄道，“大人，这次有隐沙帮的兄弟们负责在后面警戒，刺客插翅难逃，您就放心吧。”
“哦，那你们可给我看好了，别出什么篓子！” 李人玄白眼一翻，心道这个家伙还真能装蒜，说什么在后面警戒，其实是怕死吧？
“那是自然，我们这就去安排一下，如果还有什么吩咐，您尽管直说。”洛任杰忙不迭答道。
“嗯。”
李人玄没放在心上，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此刻，乔伊娜藏身在低矮的废墟中，距离玄冥帮的那些人不过三、四十米，正努力调整呼吸。
听到几人的对话后，她的心再次揪紧了。
乔伊娜心里盘算着，这次说什么自己也要出手了！只要她能制住李人玄和王冥，就有办法胁迫他们放人。
不过，这样做的风险代价巨大。
毕竟她答应过那些流民们，不会让他们做奴隶，还要他们在隐沙堡里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如果自己这么做的话，一切，可能都灰飞烟灭了！
摆在乔伊娜面前的路都被堵死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该怎么办呢？
“真是一群废物！还没有消息吗？”
李人玄终于沉不住气了，执意要亲自带人进隧道。
“镇定点。”王冥冷冷道。“这种事让手下们去就好了，里面黑黢黢的，不知有什么埋伏，你何必冒险亲自出手呢？”
这时，不知什么地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机器发出的。
守住隧道口的暴徒最先听到动静，片刻后，立即有人高喊道，“准备好，是咱们的人要出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起来，只见隧道深处亮起几团微微火光，摇曳着，不断变大，明亮如星光。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玄帮的人马闻声，纷纷拿起各种武器奔上前去，守在坡地两旁，严阵以待。
乔伊娜紧紧攥着拳头，眼睛紧盯着骑在马上的李人玄，心中突突直跳。
千算万算，最终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乔伊娜早就辨认出隧道里传来的声音了——正是那辆车子的动静！
漫山遍野都是人，三个帮派加起来足有两百多人，根本杀不完。
但如今，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必须擒贼先擒王！
与摇曳的火把同在，改装车那四道昏暗的灯光首先出现在隧道口，紧随其后，是十来个武装暴徒。
他们点着火把，一边吆喝着一边挥舞手中的武器，像赶牲口一样驱赶着一群破衣烂衫的人步出洞口。
番外94. 逆转（八）
淡绿色的光晕在乔伊娜双眼中涨大，突然出现的光晕切换了她的视觉，这是死亡之光的摇曳刀刃！
“不！再等等……也许，这不是个好时机。”
乔伊娜心中暗想着，她的手心里已经被冷汗浸透，咬着牙，无比愤怒，强行压制住了不顾一切冲出去的悸动。
乔伊娜的心里没底，带着几许惶然——在这些全副武装的暴徒庞大军团面前，一旦冲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能否活下来，又怎么能救出那些流民呢？
她是个被冷藏后不知什么原因被重新唤醒的基因改造体。但她也只是个凡人，也会受伤，会死。
如今，为了一群流民这么拼命，值得吗？
乔伊娜有些恍惚，脑海中仿佛闪现出一堆残破的回忆，那是过去的记忆片段。
透明的实验器材堆满了整个空间，数不清的管子连接着她的身体，外科手术般精准的机械在不停运动、微弱的呼吸声、放大的颅骨影像、流淌的鲜血、注入身体的不明液体、无人设备发出滋滋声，还有那种令她痛不欲生的感觉。
她的身体曾经疼痛难忍，被千万只蚂蚁爬过一样的感觉曾经令她恨得咬牙切齿。
但现在她不再介意，甚至怀念起来，因为这感觉意味着她永远都不孤单。
乔伊娜拔出那把毒牙匕首，死死捏在手里，咬着冷冷的牙。一股寒气顿时从她的背脊上涌出，以难以遏制之势扩散到四肢百骸中。
她的身体在颤抖！
那辆沾满血污的改装车在人群身后停下来，灯光照耀着前方的荒野，无数的火把围满了那片仅有十几平米的地方。
随后，暴徒们的叫嚣声和欢呼声回荡在冰冷的旷野。
所有人都一拥而上，争相目睹所谓的“刺客”，那些挤不进去的人则跑上两侧的高地，一时间人声鼎沸，像是身处在奴隶的高台下。
人群将那些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流民团团围住，豺狼般的凶狠目光盯住那些羔羊。他们手中挥舞着武器，脸上带着狞笑，心里充满潜藏的真正威胁和恐怖。
李人玄见状心中大喜，兴奋至极的早早跳下马来，随着血液在他全身流淌，大步流星向那群待宰的羔羊走去。
王冥的表情显然很震惊，他在见到那些流民被俘虏后，也快步跟上。
暴徒们队伍的包围圈出现了一条通道，自动在两位首领的面前分开。
搜查队伍的小头目挤开人群，直接奔到李人玄和王冥身前汇报。
“报告首领，我们在机库深处发现了这群人，还有那辆车，我们的人完全没有受到抵抗。”
“这些人……怎么可能？”
李人玄高高皱着眉头，目光在惊恐的流民们身上不断游弋着，心中毫无掩饰地出现了无数疑问。“他们是什么人？”
他见识过无数这种惶恐而惊惧的眼神，但怎么看，这些人都不像是实力强大的刺客。
“这……我们还没来得及问，就先把他们都抓起来了。抓他们的时候，这些人都在车上躲着，看样子很害怕我们。”
王冥在一旁伫立，心里也是万分不解：这样的流民随处可见，但隐沙堡戒备森严，还有高大的城墙，就算是偷渡者想偷偷混进城里，应该也没这个本事啊。
难道，这群逃难般的人并不是昨天夜里闯入隐沙堡的刺客？
“搜身了吗，他们有武器吗？”王冥皱眉问道。
“有！已经全部缴获了。”暴徒小头目的这句话斩钉截铁。
很快，被查缴的几把弩箭摆在地上。
李人玄和王冥凑近观看，只见黑黢黢的兵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有些木质的把手上面还隐约沾着血迹。李人玄双眼瞪得溜圆，盯着看了几秒。他很快就认出这些弩箭正是守城者的武器，因为上面还带着玄帮特有的编号呢。
这次，绝对是人赃俱获！
这下可不得了，守卫的暴徒们都爆发出一片惊叹之声，随后议论纷纷起来，有些人还吹起了口哨。
“求你，”小头目身后一个声音哀求道。“放我们走吧。”
流民中的一位老者颤抖着，看向李人玄，并将手高高举起，像是在祈求什么。
“别废话，给我特么老实点！” 小头目转过身来，把老者的头狠狠按在地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啜泣。
“啪——”
“说，你们是怎么进城的！还有同伙没有？”另一名暴徒随手揪起身旁的流民，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别……别杀我……我……我们……是被人弄进来的……昨天的事不是那样子……我们是被……”那人的情绪崩溃，满眼都是恐惧，几乎语无伦次了，根本说不清楚。
“你们被什么人弄进来的，昨天怎么回事儿？”
“快回答！否则我砍了你！”暴徒小头目飞起一脚，狠狠踢在那人肋下，他应声倒下。
“哇——”
见到有人挨打，所有流民都跪倒在地上浑身颤抖着，不时有暴徒前来踢上一脚，旷野中回荡着尖叫声，哭嚎声顿时响起，却没人敢乱说话。
“你们这些弩箭，是哪里来的？”李人玄咆哮着问道。
但是流民们的哭嚎声并没停止，这些人就像听不懂他说的话一般，没一个人回答问题。
“不说是吧？”
李人玄怒从心头起，狠狠道，“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不知道本大爷的厉害！”
他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快步走上前去，顺手揪起一名女性流民，锋利的刀刃架在她脖子上。
“哎——等等，先别动手！”
王冥抢上前一步，目光炯炯盯着李人玄道，“别急，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我觉得这事不太对劲。现在也问不出什么，不如先把这些人带回去再说。”
“哼。”李人玄冷哼一声，一把推开了那女人。
其实，他也感到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看这帮人的样子顶多算是偷渡者，根本就不是能杀掉他十几名手下的狠角色。
王冥看着这帮流民沉思着，越发感觉事情不像他所想的那样。
他略微冷静了一下，转过身对手下吩咐道，“去，把隐沙帮的人叫过来，让他们先认认那台车子。”
“是。”手下扭头就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