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0. 末世曙光（六）
“很好，一言为定了。”
李人玄颇为满意滴点点头，又想了想，顺便还附加了一个条件，道，“我有个主意，咱们俩打个赌，如果谁先抓到那名刺客，另一方要出钱请兄弟们狂欢一下。”
呵。
“好说。”王冥只淡然一笑。
如此有针对性的暗杀事件，过去在隐沙堡其实也发生过，而且不止一次。
这个时代，胜者为王是黄金律法，有资格活下去的人都是强者。所以为保生存，很多帮派首领都养着一批“死侍”，在遇到特别难搞的对手时，他们就派出自己的“死侍”暗杀掉对手，也是笔很划算的买卖。
实在不行，他们还可以花大价钱去外面雇佣更厉害的杀手。
由于隐沙堡的富庶，远在百里外的各大势力早就虎视眈眈了。曾经针对隐沙帮的暗杀活动也很猖狂，但是在王冥和李人玄的铁腕治理下，修筑起了高大的城墙，并增加了很多安全措施，近几年情况好了很多。
但他们都没想到，昨天夜里会发生这种事。
更不敢相信有人能硬闯隐沙堡，居然还成功了。
这件事引起了王冥的极大好奇心，甚至连自身的安危都放在一旁了。他非常想亲眼见见这名“刺客”，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实力有多强大。
王冥这人狡猾多端，其实他早就猜到李人玄必然会仗着人多，选择直接去城里搜人的方法。
所以他提出的这两个方法，根本就是故意的——做做样子罢了。
王冥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躲在幕后，暗中派人跟随李人玄，静观事态的发展。
等李人玄的人马抓到那名刺客后，由自己秘密出面收买或拉拢对方，然后再见机行事，借刀杀人，以此干掉李人玄，达到一举两得的目的。
如果计划成功了，除掉了李人玄，那么他可以到处宣扬这件事是别的帮派干的。
这样一来，自然没人会怀疑到自己头上了，而他王冥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收李人玄的所有人马，统一整个帮派，彻底掌控隐沙堡地区。
玄冥两帮的人马私下恩怨已是经年累月，老生常谈了，而且最近更有着越演越烈的趋势。
因为两方在隐沙堡都有着无数的利益纠葛，所以两方的矛盾也是不可根本调和的。
在帮派壮大的同时，他们的内部管理变得更为**不堪。导致拥有统治地位的玄冥两派内斗不断升级，祸及百姓，街头的私斗和人员伤亡都时有发生。
同时，由于通往周边贸易路线被别的帮派封闭，隐沙堡与其它地区的交流也骤然减少，所谓的世俗社会在意识形态领域早已失去了感召力。
而身为玄冥两帮首领，他们独裁与暴力的思想，从帮派余孽向着中下层平民阶层疯狂蔓延，整个社会秩序几乎崩塌。
要想改变这种情况，王冥的解决办法就是——必须一家独大！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要不是多年前看在那个神秘的 “猩红战巫”的面子上，王冥早就该收拾掉李人玄的，绝不会拖这么久。
如今，他意识到天赐的良机来了，仿佛是某种机缘降临，他王冥说什么也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那就一言为定，我率人全城搜捕，你就去隐沙帮走一趟吧。”李人玄撇了撇嘴说道。
“那就别耽误功夫了，走。”
商议妥当后，李人玄和王冥这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分头带人行动了。
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这种事非同小可，背后一定另有原因。特别是最近几年，在他们的联手铁腕统治下，这种事应该基本杜绝了。
那么，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
————
另一边。
隐沙堡的死寂与黑暗，现在成为了乔伊娜的天然保护伞。
她终于成功进入到隐沙堡了，身后的火光变得非常微弱，已经远离了她，追兵们似乎没有跟过来。
但乔伊娜却没有一刻停歇，继续前行，情绪也依然高度紧张。
她没时间领略这个末世人类聚落的魅力。
因为，她现在必须带着一车的流民逃命。
乔伊娜看到，城中的街道简直如废墟一般，要想穿越这化为废墟丛林的都市，还真需要好好认路。
此地到处是前文明建筑物的残垣断壁，污水横流，活像个露天垃圾场。没有人清理环境或修缮基础设施，似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早就习惯了眼前的景象。
乔伊娜专心驾着车，所有的感官都调动起来了，几百米外的动静都瞒不过她。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进城后就关掉了车灯，只凭着远超常人的视觉扫描着前方道路，不停寻找藏身之地。
其实这完全没必要，因为在深更半夜，大部分的城中居民都入睡了。
乔伊娜不经意间看到了一座相当宏伟，却损毁严重的“桥梁”轮廓。她立刻意识到，那里原本应该是座高架桥，可如今桥面却完全扭曲变形，还长满了各种植物。
又行了一段时间，她看见了一个垮塌的建筑，像是“长”在沉降的地里。仔细辨认后，她依稀能看出那东西原本是个体育馆般的庞大建筑，因为地面的断层塌陷，看上去建筑物只剩下了一半。
乔伊娜甚至还远远看到了一艘“海船”，就像是巨型货船那种，船身只能看到几根坚挺的龙骨，大钢梁结构的龙骨在空中高高翘起，像史前巨兽的牙齿，仿佛在向人们诉说它也曾辉煌过。
很快，乔伊娜的心中升起无数个疑惑。
难道以前这地方是海边的港口吗？可一路上她并有没见到海啊，就是河流湖泊也没见过。
乔伊娜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不仅发出这样的疑问。
这太奇怪了。
乔伊娜一言不发，表情冷峻。自从她躺进冬眠仓后，已经过去了多少年呢？
为什么世界会变成这样？
在她的初步印象里，隐沙堡地区拥有的建筑并不少，而且早已面目全非了，与前文明都市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在城里没看到过高层或超高层建筑，说明这里以前只是个中等规模的城市。这种规模，足以提供给上百万人安家。
乔伊娜的行动很谨慎，十几分钟后，她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番外51. 末世曙光（七）
因为，乔伊娜看到一条道路通往地下的漆黑所在，外表看似乎是个涵洞，周围没有民房，代表无人居住，只有些杂七杂八的废料随意堆放在通道口两侧。
道路的路面宽大而且平整，看似荒废已久。乔伊娜估计开到里面的话，应该能找个地方把车藏起来吧。
一般来说，这种隧道都会连接其他建筑群的地下，大多是三层以上的复杂结构，在前文明时代这种建筑很常见。于是乔伊娜立即驱车驶向两座建筑的中间，那里的通道口是向下蜿蜒的。
果然，乔伊娜想得没错，这里的道路七弯八绕，虽然有几处塌方，但没有造成太大影响，显然是个废弃多年的地下建筑入口。
一路上并没有多少阻碍车辆通行的障碍物，乔伊娜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隐蔽所，并把车停下。
让乔伊娜惊讶的是，在道路的最下层她还发现了一个秘密——这里原本是个无比巨大的停车场。停车场里面各种老旧的车辆难以计数，估计有成上千辆车，都被丢弃在原地。
车子的外壳大部分保存了原本的形状，内部却是腐朽不堪，有些甚至到了一碰就会散架的地步。
这种场面太震撼了，以至于乔伊娜停下车后，还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一时间心潮起伏。
乔伊娜觉得，现在的隐沙堡最多就是个荒废旧城上建起的聚落营地，给过路的旅行者和无家可归的人们歇脚的地方而已。相比起来，自己之前对隐沙堡的期望值太高，以至于现在心里有了巨大落差。
这个世界不会重生，也许，这就是她从今往后一直要面对的现实了。
乔伊娜琢磨着，暴徒们改装的车辆可能大部分都是从这里找来的。在很多地方，她都看到了重物拖拽的痕迹。一些车被毁得面目全非，车身上的零件明显全被拆除了。
另外，这个空间里充满积水，不过还是能找到不少干燥的地面。
乔伊娜跳出车外，来到卡车后部，哐当一声把车后的铁网扒拉下来，顺势扔到一旁。
“好了，就是这地方了，你们都下车吧。” 乔伊娜低声对那些人说道。
这些流民们正蜷缩在角落里，直到此刻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毕竟，他们在一路上经历了诸多难以想象的磨难，所以如今变得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非常敏感，也是能理解的。
但在乔伊娜的催促下，他们不得不陆续走到外面。
此地黑暗无光、阴冷潮湿，还不断有阴风从某个方向吹来。
这些流民一直在路上逃命，在车里颠得七荤八素，终于在抵达隐沙堡之后才能双脚沾地。
流民们对于即将到来的威胁是抱有极大恐惧心的。一些胆小的家伙双腿开始颤抖，嘴里也不住地念叨起来。
“不用怕，这里很安全，也没有别人的。”乔伊娜一脸平静的解释道。“你们要学会支配恐惧，而不要让恐惧支配你们。”
“先找个干燥的地方待着吧，等我回来。”
众人仍是害怕，眼巴巴看着乔伊娜，没人挪动脚步。
乔伊娜皱了皱眉头，拿起一根铁棒敲着卡车，发出铛铛的巨大噪音。巨大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似乎惊醒了这些人，乔伊娜也借此验证了自己的说法。
“你们都听到了吗，这里完全没人，也不会有追兵。”
众人都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相信我，那些暴徒绝不会找到这里的，”乔伊娜向所有人保证，再次沉声道。“你们已经站在隐沙堡的土地上了，等我找到更安全的地方你们就彻底自由了，今后也可以一直生活在此地。”
对于这个想法，乔伊娜一直保持着乐观的姿态。
人群中，那名老者忽然站了出来，问道，“那么，你现在要到哪里去？”
我要去哪？
乔伊娜瞬间明白了，原来大家是担心她会离他们而去，或者怕她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盯着老者的双眼，看了许久后才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外面天快亮了，我想先把这些蛇肉找地方卖掉，换成钱，再买点别的生活必需品。”
“可是，我们这样子不可能在城里生存下来的，一旦被人发现，恐怕……”老者摇头道。
“别再说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一切皆有可能！”
老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乔伊娜打断了，她漠然道，“我答应过你们就一定说到做到。为了找到更好的庇护所，我必须去城里看看。也许能帮你们找点吃的，或者住的地方，或者看看哪里能收留难民。”
“但是风险太大了，如果遇到追捕的人，我们要往那里躲呢？”旁边的一个流民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
“他说得对，如果不想被别人看到的话，难道我们就只能躲在地下像老鼠一样活着吗？”
“我知道你很能打，一个人能干掉好几个人，但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又该如何面对那些人呢？”
“是啊，我们根本不是城里的居民，苟且偷生的话，迟早会被人发现的。”
“而且就算能躲过一时，我们也躲不了一辈子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开始议论起来，仿佛只要有一个人开了头，其他人都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
乔伊娜没想到这些人会这样想，但站在他们的角度看，这些话也有道理，她开始犯难了。
呼——
“那你们想怎样？去做奴隶吗？”乔伊娜冷冰冰反问道。
乔伊娜本来也没指望这些人能信赖她，只是自己之前对这些人有过承诺，一定要让他们在隐沙堡自由的活下去。
她之所以这么做，也像是为了证明她能信守承诺，甚至为此不惜与这个世界为敌。
但是，乔伊娜的想法终究只是一厢情愿罢了，她并不懂，要在这个时代活下去，最不需要也最不可靠的就是承诺。
“谁知道呢……也许只有做奴隶，我们才能真正活下去。”
一个流民小声说道。
“我们迟早会被饿死的，没人会养我们。”
“如果我们躲到深山里去或许能开垦一片土地，自己种粮食。但我觉得一旦被抓住……”
“我们需要生存，现在要找到另一条生路。”
众人都小声嘀咕着，议论起来，但没有一个人有明确的目标。
乔伊娜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
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带他们来到这隐沙堡，然而，这些人却没有勇气开创新局面，一心只想着像狗一般活着。
番外52. 末世曙光（八）
“或许我们可以试着自首，至少我们的手上没有沾过那些人的鲜血，我们……也许能祈求城主的宽恕，让他给我们条生路。”老者叹了口气，摇着头道。
似乎感受到乔伊娜冷冽的目光，老者又加了一句，“请您原谅，大人。”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空气中的氛围变得诡异起来。
这些人卑微的想法再次震碎了乔伊娜的三观。她可以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只要从物理上斩断他与这个世界的连接就能做到，没有任何难度。
但是，要怎么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呢？
太难了！
“呼……明白了。”
乔伊娜一脸淡定，从车上找到了那块切割完整的蛇皮，迅速做成了一个包裹，装了几十斤蛇肉背在肩上。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离去，没有半分犹豫。
“如果这就是你们的愿望，那随你们的便吧。”她的声音伴随着阴冷的气流淡淡飘来。
太可笑了！
尽管在这个时代经历了如此多的困苦磨难，可乔伊娜觉得，自己还是没有真正认识这个世界的样子，也没有与这些患难之人，建立起所谓的认同感或是羁绊。
如果不是乔伊娜内心许下的那个承诺，她本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
但乔伊娜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在世时总是告诫她一定要信守诺言，因为他嫌恶食言的人。
“等一下……等等我！”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乔伊娜背后响起，只见哈里斯一路小跑，趟过湿漉漉的地面，向着乔伊娜的影子追了过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隐沙堡的清晨灰蒙蒙一片。
昨夜，西城门附近发生的骚动，似乎没有影响街区里人们的生活作息。
过去的几百年时光，将这座城市剥蚀得皮肉皆残，只剩下石头所建的骨骼，而当年的荣华盛世，大半已褪为废墟。
这些废墟显然被翻新过无数次了，表面残旧，斑痕累累，是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由那些依然怀恋故土的人们所一次次重建起来的。他们执拗地相信，这片土地的未来存在于对过往的复兴中。
虽然，并没人知道这座城的过去是什么样子。
与城墙和废墟般的建筑类似，隐沙堡内城的景象也只是过去荣光逝去后残留的阴影而已。
乔伊娜跟随着逐渐增多的人群来到繁华区域，但放眼望去，眼中所看到的东西，无外乎都是前文明时代被遗忘历史的拙劣模仿而已。
就算是废墟里的人类聚落，也少不了“规矩”，毕竟这里生活着近一万人口，没有规矩就不可能约束人们的行为和他们的贪婪私心。至少在方圆百公里内，也很难再找到如此大规模的聚落了。
乔伊娜头上裹着灰色的斗篷，这是特意伪装的结果，因为她并不想那么显眼。哈里斯与她一样，身上的服装看起来破旧不堪，但是与周围的环境却几乎完美契合，看不出一点破绽。
乔伊娜找到几个路边的散人，问明了市集的大概方向，就带着哈里斯朝城中心地带走去。
通往破败建筑的宽阔街道上，挤着好几百号人。智者模样的干瘪老人们坐在门廊底下，抽着烟斗，熏人的烟气像雾一样蒸腾着。
另一边破烂的帐篷里，住着衣衫褴褛的人，其中还有几个小孩，看上去他们是一家子。乔伊娜注意到像这样的帐篷随处可见。这些人应该都是流民，很快他们就会拿不出钱了，如果不想饿死，他们只能去卖身，当富人家的奴隶。
乔伊娜看到了许多不同帮派的标记，有两个特别显眼。
对此地帮派一无所知的她猜测，这里面有玄冥两帮的标记，除此之外的几个标记她也默默记在心里。在她的记忆中，犹记得玄冥两帮还是誓死的仇敌，如今却像战场上的战友一般和平地坐在一起。
城中的市集淹没在黯淡色彩与喧闹中，畜栏里的牲口与城中的住户只隔着一道土墙，空气弥漫着各种混杂的气味。石拱门与周围的破墙上搭着帆布遮阳蓬，几乎盖住了整条街道，嘈杂的讨价还价声，夹杂着香料和汗水的刺鼻味道，随处可闻。
乔伊娜全然不顾商贩们的自卖自夸，和为生计所迫不住的恳求，她在人群里艰难地挤出一条路。不时有人抓住她的衣襟，把她往一个个摊位上扯。
这里卖的全是乔伊娜没见过的东西，穷得荡气回肠的人们愿意售卖一切东西。包括来路不明的兽肉、自家织的布匹、看上去不怎么新鲜的蔬果、野菜、各种杂货、还有老旧机械里拆下的零件。
所以乔伊娜皱着眉头，挣开拉扯躲远了。
她想找一个大点的摊子先探探路，问好交钱，卖掉那些蛇肉。
她从老白的嘴里大概了解到，这批蛇肉的价值不菲，至少两三百块。当然，她不知道那只是老白的猜测，实际上这批货的价值远高于那个数字。
不过乔伊娜对隐沙堡的钱并没什么概念，刚好借着逛集市的时候了解一下。
至于赚到钱后，乔伊娜想用这笔钱买些生活必需品，还有能够保存更久的食物，这样她就能把粮食带回去分给流民们了。
乔伊娜大步走过一道拱门，一边听着市井中人们的对话，一边端详着头顶生堆硬砌的方石。
路边有个卖水的小贩，他正在用带有转轮的金属装置往厚底玻璃瓶里灌进混着泥沙的水。
“要水吗？新鲜的，从城北闸口的生命之——”看到乔伊娜经过，小贩抬起了头。
乔伊娜知道自己不该停下来的，这里已经接近集市的尾端，人群明显少多了。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打扮，也许是那只蛇皮口袋过于显眼，她总感觉附近有目光在窥视她。
是的，她不该停步——但她还是站住了。
“请问，这里最大的肉铺在什么地方？”
“肉铺？这我不太……”
小贩看了看乔伊娜的打扮，本想随便敷衍一下。但当他眯起眼想要看穿头巾下的阴影时，突然脸色苍白，两眼圆睁。
斗篷阴影下的眼眸子，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小贩心头一紧，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呃，你应该去富人区那边看看，就在集市尽头，然后左拐走那条干净的路。”
“谢谢。”
乔伊娜转身离开，带着哈里斯走出了集市。
番外53. 异乡人（一）
“真是奇怪……我为什么会对这个异乡人感到害怕呢？明明个子不高，身材又苗条得像个女人，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小贩嘴里嘟囔了一句，摇着头继续装水。
经过谨慎的询问，乔伊娜幸运的打听到了这家肉铺的位置，这地方并不在集市上，而是位于环境更好的“富人区”。
城里“富有的居民”相当夸张，每家的建筑大部分都很完整，三层或四层的结构，用了大块的砂岩石料，不知道是从别的建筑物拆下来的，还是从什么地方运来的。
尽管有些地方看得出损毁的痕迹，但都被重新翻修过了，很有前文明时代别墅的感觉。
有些房屋的门前还种了各种植物点缀其间，店铺在一条街市的尽头，修缮得比其它地方更整齐干净，但令乔伊娜无法忽视的是，街对面就是脏水横流的大片贫民窟。
看起来，地狱与天堂仅有一街之隔。
乔伊娜找到地方，抬头看了一眼店的名字，发现在这家店的外墙上出现了一些明显帮派标记。
她拉了拉斗篷，将一头红发遮挡得严严实实，然后背着口袋，和哈里斯一起直接昂首步入肉铺中。
店铺中的光线令人意外的昏暗，老旧的叶片装在墙上慢悠悠转动。乔伊娜看到一名身穿油腻围裙的瘦弱伙计，正拿着砍刀卖力切肉。
另一边的柜台后面，坐着一个胡子拉碴抽着烟袋的高大男人，十根手指头上有八个大金戒指。柜台前是两个衣着整洁，正在付钱的顾客。
顾客走后，耐心等候的乔伊娜这才转过身，缓缓挪动脚步。
其实，那名伙计早就注意到乔伊娜和哈里斯两人了，但他斜着眼偷偷打量了乔伊娜半天，并没有上前招呼。
直到肉铺老板的眼神授意下，他才停下手头的工作，并一脸不情愿地来到乔伊娜面前开口询问。
“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其实，一脸嫌弃的伙计本想对乔伊娜说：我们这里不接待乞丐。
但他的老板显然比他更有眼光，因为他看到了乔伊娜肩头那个罕见的蛇皮口袋，上面正泛着淡淡的反光，里面不知道有怎样的值钱货呢。
“啪嗒——！”
乔伊娜二话不说，直接走到柜台前，将蛇皮口袋甩到了上面。
“哦，您这是……？”
伙计一脸疑惑，看了看蛇皮口袋，又看了看乔伊娜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一头雾水。
“你觉得这些东西能值多少钱？”乔伊娜不慌不忙地说道。
当蛇皮口袋打开的一瞬间，伙计的眼睛逐渐睁大，发出亮光。
只见一袋子烤好的肉块摆在眼前，白花花的，肉质晶莹剔透，虽然有些地方烤过头了，微微发黑，但依然难掩肉块泛着诱人的香气。见状，就连肉铺老板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
“你、你要卖这些野味？”伙计愣了一下，过了半天才抬起头并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东西的肉？”
乔伊娜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柜台后面那个高大男人。
伙计一开始的表情异常，有些夸张，虽然他很快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但早被乔伊娜看在眼里了。
“请问，您是要卖掉这些肉吗？”老板在一旁立刻换了副脸孔，搭腔道。
他满面堆着笑意，搓着手，恭敬地从柜台后走出来。经过伙计身旁时，他还特意扬了扬下巴，偷偷露出一副凶狠的表情，好像在示意对方滚远点。
在肉店老板眼里，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贵客啊！
他心知肚明，乔伊娜带来的变异蛇肉这么大块，实属罕见，堪称极品，在隐沙堡一直有市无价，此地的富人们见了都会抢着购买的。
如果自己能收购进来，倒手一卖，绝对会大赚一笔。
“对，我要全卖掉。”
“哦全卖掉吗？”老板惊讶道。
“是的，我听说你这里是最大的肉店，如果你能收购的话，我会非常感谢的。”
“不不不，哪里话，是我们应该感谢您才对。这是变异蛇的肉吧？这肉的块头真是太惊人了，这条蛇得多大啊？”老板翻看着口袋，眼睛瞪得溜圆，“据我所知，像这东西现在已经不多见了，我记得小时候经常……”
老板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眼角余光一瞥，看见乔伊娜斗篷阴影下的阴恻恻眼眸，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
“我就问你，有没有兴趣收购这些东西，我要现钱。”乔伊娜完全不吃奉迎这一套。
“呃，当然，当然！那是必须的。”老板赶紧回避了乔伊娜的目光，又仔细检视起那些蛇肉。
“比树干还粗，上品啊，太少见了……啧啧！”老板不住口的称赞起来，越看越惊叹。
经过简单称重，老板扳着手指头估算了一下，眉头逐渐皱了起来，额头似乎渗出了汗珠。原因很简单，如果按照这些蛇肉最极品的市价来算，他手头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
“看够了么？”
“唔……这么算来，有些超出了呀……”
老板也不想失去这笔大买卖，绞尽脑汁思考着解决的方案，脸上露出了难以割舍的表情。
“怎么了，还没算好价格吗？”乔伊娜双臂交叉，又催促道。她想要赶快完结这笔交易，时间拖得越久她越觉得会有危险降临。
“啊，不，不是。这事是有点……怎么说呢。”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硬着头皮想要给出合理解释。
“连蛇的骨头都去了吗？”老板忽然抬起头问道。
“对，我扔了。”
“呀，啧啧，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还带着骨头的话，应该更值钱的。现在么……唉，可惜，可惜了……”老板摇着头，思考着如何压低价格。
乔伊娜冷冷道，“无所谓，你就按去骨的价格算吧。”
“那是当然，当然。”
为了缓解尴尬，老板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他心里一边盘算着一边恭维道，“我相信，能得到这样的猎物，您的经历一定很多而且很感人吧？”
“那不关你的事，想要收购这些货你就赶紧开价。”
乔伊娜早看出对方的小心思了，说完这话，一只手已经放在了蛇皮口袋上，作势欲拿走。
“哎别！等一下，我只是怕算错了，刚才又重新估了一下，这些野味大概值这个价吧，”老板伸出八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金戒指闪闪发光。但他又接着道，“但我现在手头恐怕没这么多现钱，能否宽限我两天？”
“八百？”
“对八百卢比。”老板一边察言观色一边答道。
番外54. 异乡人（二）
乔伊娜的心头一震，这些货物居然能值八百卢比！
看来那个暴徒老白，只知道这批蛇肉很珍贵，可他根本不懂行情，现在老板给出的价格比老白估计的高了三、四倍。乔伊娜一合计，恐怕这肉店老板说的也不是实话，蛇肉的价钱肯定不止这些。
实际上乔伊娜不知道，这些货的价格实际应该在两千以上，甚至更高。
不过乔伊娜有点等不及了，她在这个地方耽搁得太久，一定会引人注意的。而且八百块在隐沙堡也算是笔大财富了。毕竟在此前的集市上她已经大概了解到此地的物价，几个卢比就足以换到一大筐食物了。
乔伊娜想都不想，直接问道，“那你手头上现在有多少现钱？”
“嘛……现钱的话……”
老板则是一脸委屈，揶揄着说道，“我手头上的现钱加起来可能有六、七百吧。但如果你能宽限我两天时间……啊，不，一天！不，不，半天！只要半天时间，我一定能想办法凑齐……”
“六、七百？”乔伊娜的眼帘低垂，犹豫了一下。
老板见她脸色变化，忽然又想到什么，急忙低下头，一把撸下右手食指的金戒指，说道，“这枚戒指是纯金的，应该能值个百八十卢比，加上现钱应该差不多了。”
金戒指？
乔伊娜仔细观看他手上那枚戒指，果然金光闪闪，这老板手上其它几枚戒指的光泽远不如这枚，看来他也是舍得本钱。
乔伊娜现在只想要现钱，这枚金戒指还得拿去变现，太麻烦，万一中间再生出什么变故，就更不划算了。
“好了，把戒指收了吧，你也不用凑了。”乔伊娜一脸平静地说道。
“怎么？你……”
老板以为对方变卦，但话还没说完，就见乔伊娜爽快的伸出手道，“行了，就这些钱吧，都拿来，这东西归你了。”
“你说真的？”老板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看着乔伊娜，不敢相信般又问了一遍。
“当然真的，趁我还没反悔，你赶紧把现钱给我，我还有要紧事没办呢。”
“好好，你等着，一定等我一下，我这就拿钱去。”老板心中狂喜，他不断喊着含混不清的话语，头也不回，忙不迭地跑到店后面屋里去了。
一旁的小伙计当即傻在原地，也是震惊的不行。
他知道老板有帮派势力做靠山，但还从没见过老板的反应如此慌乱，平日里他见多了卖羊卖猪的客户，交易最大额也不过几十块，能上百的都罕见。
理所当然的，他也没见过像乔伊娜这么豪爽的主顾，贱卖东西不说，就连白给的金戒指都不稀罕，伙计长这么大实属头一回见。
而在老板的眼里，乔伊娜也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虽然看这人穿着打扮一副穷酸相，但这人行事诡秘，出手大方，很可能是个极厉害的荒野猎手。更令他惊异的是，这个人的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好，竟能猎杀到这种珍贵的变异大蛇，说什么也不可能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老板翻箱倒柜拿出了现钱，不多时又重新回来了，毕恭毕敬的把钱递到乔伊娜手上。
“这里是七百六十卢比，不知道您能否满意？”老板一脸讪笑道。
“很好，跟你做买卖我很满意。”乔伊娜点点道。
“不不，哪里的话，跟您做买卖这是我的荣幸才对！”老板的样子变得受宠若惊，但脸上更多的则是兴奋之情。
因为有了这批货，他马上就能一夜暴富了。
“我还有点存货，以后我还会来找你的。” 银货两讫，乔伊娜接过钱也没数，直接放到了口袋里。
“多谢多谢，您真是我的贵人啊！”
乔伊娜转身离去，心里盘算着，该用这笔钱买点什么东西。
粮食和水肯定是必不可少的，但那也花不了多少钱。也许她该去打听一下，看看城里有没有可以租住的地方，能好好安顿那些流民。又或者用这笔钱收买些当地的小帮派，让他们找点门路罩着这些人。
但很快，后一种方案就被她彻底抛弃了。
乔伊娜摇了摇头，意识到这种做法无异于送羊入虎口，是把那些流民往火坑里推，如果这样，那自己与那些沙匪们有何区别呢？
“请、请等一下！”
正当乔伊娜一边思索，一边带着哈里斯迈出门槛时，忽然被身后的老板叫住了。
“怎么了？”乔伊娜止住了脚步，脸色微变。
“啊，也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您，您背上那个口袋是用蛇皮做的吧？”
“这个么？是啊，是蛇皮的。”乔伊娜看了一眼背后的口袋，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道，“你问这个干嘛？”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披风的一角忽然滑落下来，露出了那一头火红的长发。
乔伊娜的脸本来隐藏在披风的兜帽下，这下子全暴露了。但她立即淡定地将头发拢起，重新塞回兜帽里，挡住了大半个面孔，装作没事的样子。
“呃，那东西……能否也一起买给我？”
见到乔伊娜竟是个女人，老板显然吃了一惊。不过他也算见多识广了，当即收敛起惊讶的表情问道。
“不行，这个不卖。”乔伊娜果断地摇了摇头。
“哎，可惜了，真是一块上好的皮料啊。”老板叹了一口气，略微惋惜道，“我认识一个手艺高超的皮匠，如果你能卖给我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皮匠？
乔伊娜的心念一动，她刚好也想找个缝制衣服的手艺人，把这张防御力极强的蛇皮做成一件披风，或穿在身上的外甲。在这样的末日世界，能保护自己的东西才是真的好东西，特别是对她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来说。
于是乔伊娜说道，“这样吧，不如你告诉我那个皮匠的住处，下次我再来找你卖货时，可以算你半价。”
“呀，您谈什么钱啊，俗！不过那可真是太感谢您了……”
老板嘴上忙不迭地道谢，脸上笑得跟花儿一样，还露出两颗金牙，很快将皮匠的所在告诉了乔伊娜。
“多谢。有空的话我会去拜访他的。”
说完，乔伊娜头也不回地走出肉铺，大步向着老板给的地址前进。
番外55. 异乡人（三）
这笔买卖在乔伊娜看来是非常划算的，她急于获取大量物质基础。
乔伊娜认识到，尽管是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时代，人类的社会秩序还是保持着一些无形的制约之手——比如金钱。
任何时代，不管是物质富裕还是物资匮乏的时代都一样的。
消费主义永远是保证物资分配的手段之一，但基础的消费，完全无法满足那些自诩为高高在上之人的虚荣心。
所以消费其他人劳动产物，就被他们升华为更有荣耀感和象征意义的手段。
钱这种东西，既可以代表一个人的身份价值，又可以代表这个人所拥有的社会地位。所以用钱买来的东西最容易使人满足，钱变成了首饰、华服、嘴里的大金牙，还有完全用不着的奢侈品，像缝合怪一样妆点在那些爱慕虚荣的世俗之人身上。
乔伊娜当然也知道这种感觉。
因为，她早已看清了这个时代的社会结构，还有人们地位阶层的悬殊，那都是社会运行规律的本质。
这个末日世界跟以往的人类世界并无不同，所有人还是一样的想法，一样的做法。
她不知道该为此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反正没人会在乎你的钱从哪里来，是否沾染了其他人的血迹。人们只关心你有没有钱，有多少。而拿到这一大笔钱，乔伊娜就可以做很多事了，所以她心里现在感到非常欣慰。
但在这之前，乔伊娜仍不断地告诫自己，她的行事必须要更为小心谨慎才是。
正当乔伊娜带着愉悦的心情思索时，发觉自己的披风一角轻轻动了两下。低头一看，原来是哈里斯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襟。
“怎么，你……”
看到哈里斯略带警惕的眼神，乔伊娜意识到什么。
她猛然抬起头，果然看见几个面相凶狠之人正互相推搡着，嘴里骂骂咧咧，从街角现身，沿着石板路迎面走来。
“不妙！”
一看到那几个人的穿着打扮，腰间别着的砍刀斧头，还有他们身上散发出 “生人勿进”的气息，乔伊娜的心中顿时一紧。
这四个人身上的纹身和他们胸前的帮派标记显眼，显示出他们是大帮派的成员，很可能就是玄冥两帮的手下。
狭路相逢，乔伊娜感觉这些人来者不善，而且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乔伊娜的感觉非常准确，这四个人正是接到玄帮老大李人玄的直接命令，前来这片地区搜查的。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四组人马也会随后赶来。
这是地毯式的搜索，帮派暴徒们的目的是在坊间打探消息，找出昨夜闯城那名刺客的行踪。
几小时前，在李人玄的亲自统帅下，玄帮中全部人马几乎都被调动起来，没人敢消极怠慢或有丝毫怨言。
毕竟这次行动事关重大，守城的兄弟们死了十几个人，这可是自打玄冥两帮落脚隐沙堡十几年来，前所未有的事情，是极为严重的挑衅行为。
所以帮派成员得到的命令是：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刺客的行踪，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走一个。此地如果有人拒不合作，或者知道刺客的行踪而不上报，将一律视为刺客的同犯，抓起来扔进恶臭地牢，严刑拷打外加生不如死。
更有甚者，如果遇到顽固抵抗的人，他们无需授权可以就地格杀，杀一儆百。
这还不算，有罚就有奖。任何发现刺客线索者，将会得到丰厚奖赏，不是帮派成员的可以破格加入帮派；而已经是帮派成员的，可以立即提拔为帮派头目，升官发财，一步登天。
那些帮派之徒本就是穷凶极恶之人，当他们的暴行被法律保护甚至鼓励之时，即便是在没有回报的情况下也将导致一场极其可怕的灾难。
更何况，这还是一场“有回报”的大清洗行动。在利益和本性的驱使下，帮派暴徒们凶相毕露，残忍开始肆无忌惮地在隐沙堡城中释放。
但是现在，这几名暴徒却完全开心不起来，因为他们负责调查的区域是富人区。
在隐沙堡中，任何人都知道“富人区”这三个字真正的意味是什么。
此地的奢华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层层而上的花园里栽满了从各处运来的鲜花，环绕着斑斓的色彩和美妙的香气。成群的高大房屋缀以精美雕刻的玉石，出自人手，而止于人境。清凉的水从广大的庭院中潺潺流出，沿着专门修建的高架渠日夜奔流。
与一街之隔的平民山，则宛若地狱一般。
这些富人的权势并不比所谓帮派小，他们的发家史基本都带有肮脏的过往，他们的财富无不是从杀戮和血泊中得来的。
这些人不光有钱有权，还获准豢养着自己的打手势力，这些人名为保镖，其实凶狠阴毒的手段丝毫不比帮派成员差多少。而且，此地的富人们，大多数都与其它帮派或者玄冥两帮颇有渊源，甚至有的家族本身就是帮派成员们的亲戚朋友。
富人们无不天真地相信，他们掌握着令人艳羡的庞大资源和人脉，只要隐沙堡还在一天，这里的福祉就永不会终结。
几个暴徒正商量着该如何在这片富人区打探消息。他们知道，在此地蛮横会有怎样的后果，虽然这里也是在搜查范围内，但他们多少心里还是没底。
此刻，乔伊娜沉浸在进退两难的处境中，她认出了他们身上的标记代表着什么，脚步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怎么办？
没办法。
乔伊娜决不能暴露身份，也不能直接杀了这些人了事。因为这是光天化日之下的街道，而且她的身后还有哈里斯。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铤而走险，看看能否混过去。
为了不引人注意，乔伊娜还是将兜帽往下拉了拉，踏着谨慎而随意的步伐继续前行。
“抓住你了，别跑！”
这时，两个衣着光鲜的小孩正一路追跑打闹，带着欢笑与喘息从街道拐角处飞奔而来。
那个稍大一点的小女孩跑在前面，不时回过头看，完全没注意到前面的大个子，一头撞到了他身上，自己却被弹飞出去平躺在地上。
“对……对不起，我刚才没看见你。”她似乎要哭出来了，仰着头说。
番外56. 异乡人（四）
小女孩下意识说完这些话，大个子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她，带着疤痕的脸庞藏在头巾投下的阴影里，却没有说话。
他伸出手，手指缠裹着麻风病人一样的绷带。
小女孩没敢动弹，似乎被这个大个子男人的凶恶面容吓到了。
“希侬！都说了叫你别乱跑的，你为什么不听……”
一个年轻女人急促的声音传来，她身上穿着杏黄色带花边的普通仆人服装，干净整洁，看起来是个保姆。
女人转过街角，一眼就看到小女孩正坐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她面前伫立着四个大汉。而叫希侬的小女孩身后不远处，那个年纪更小的男孩子则是一脸惶恐，慢慢后退。
“希侬……希侬！过来这里！”
女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看出这四个男人是帮派成员，她以为他们要对小女孩做什么，顿时惊慌失措地喊了起来。
这个女孩希侬，是本地富豪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千金独苗。
罗斯柴尔德家族在此地可以算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但他们家族在隐沙堡的时间并不长，近些年才开展业务，而且名气也没那么响，因为这里只是家族的一个旁支。
罗斯柴尔德的家族总部设在百公里外的铁堡，在那里他们的名头更响亮，据说跟家族创始人和铁堡的帮派大佬交好，家族几乎远近闻名，很不好惹。
家族的生意更是多到数不胜数。其中，最大的买卖就是经营地下农场和贩卖奴隶。另外家族还有其它众多的生意，比如麻幻药产业、风俗姬馆、燃料业、机械改装和运输业，行业跨度之大令人咂舌，总之就是差不多涵盖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由于家族业务的扩大和稳步拓展，隐沙堡又是他们一直想要发展生意的地区，所以最近才由家族的三哥豪洛牵头，准备在隐沙堡周边地区开疆拓土。
此地的生意平时是由豪洛和他的两个儿子打理，而希侬正是他的亲孙女。
这天早上，隔壁家的孩子来找希侬，两个孩子本来应该在她家的奢华庭院中玩耍的，庭院占地足足三亩有余足够两个孩子玩半天了。但今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这位希侬千金大小姐非吵着要上街玩，女仆拗不过她，于是就只好带他们到街上来了。
她想着这里是富人区，治安一向很好，平民百姓也不会来这里，所以连保镖都没带就出来了。
没想到才多会功夫，就碰上这档子事。
“喂，就从这女人开始吧，看她的样子也一般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大个子旁边一个戴着头盔的瘦高男人，阴恻恻地说道。
“嘿，来得正好，正愁抓不到人呢。哥几个总不能空手而回吧？”
“就她了，这个女人应该没什么背景，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另外两人也低声说道，他们说话的对象显然是那个大个子暴徒。
其实几个玄帮的暴徒心里都清楚，他们这趟来富人区的办事之旅不会那么轻松愉快的。
这里有权势的家伙太多了，各个都不是好惹的角色，一不留神就能栽跟头，不知会得罪哪些大佬。
但帮里已经下了死命令，帮主亲自下的，决不能放走一个可疑线索一个可疑的人。
无奈之下，哥们儿四个一商量，干脆抓几个替罪羊回去也算能应付交差了事。
他们一路互相推诿，不知用什么方法决定了，倒霉的大个子被赋予了这个背黑锅重任。他也正愁不知道抓哪只替罪羊呢，巧了，这个女仆刚好送上门来。
几个无知的暴徒根本不认识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人，就算认识他们也是不知道对方势力庞大，想着反正有玄帮做大靠山，什么家族都不放在眼里。
“喂，你过来。”大个子站在原地，向那个女仆招了招手，眨眼说道，“我想和你聊一聊。”
“你谁啊？走开，我才不想跟你聊呢。”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仆嘴上语气梆硬，回了一句，心里却有些怕了。
毕竟对面是四个凶恶的大汉，她的脚步开始后退。
大个子瞪眼看向女仆，撇了撇嘴。这时，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小女孩希侬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呦呵，啥玩意儿，这女的挺横啊。”大个子没辙，看了看身边几个家伙说道。
“你过来，我们只是找你问点东西。”瘦高个伸长了脖子，手臂抬起，样子活像一只蚂蚱。
“哎，你别碰我啊，我有心脏病，一碰就倒！”女仆指着瘦高个还没伸出来的手指，抢先呵斥了一句。
接着她又冲希侬喊道，“快，到我身边来。”
希侬脸色惊慌，赶忙跑了过去。
“嘿，我们就是想问问你，早上起来有没有在周围见到生人？”瘦高个再次问了一句，狞笑着道。
女仆一言不发，斜着眼看向对面之人。
“我们问你话呢，你他娘到底过不过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大高个发狠，张开蒲扇般的手掌捏了两下，似乎就要走上去抓人。
“怎么滴啊？”女仆也是刚硬，她拉住希侬的小手往怀里一带，嘴上不依不饶道，“你还能吃了我不成？这里可不是帮派斗殴的地方，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瞧瞧！”
她想到罗斯尔德家族可是响当当的家族，老爷豪洛也是名镇一方的大人物，自己可不能给家族丢脸。
“嚯，她在讲道理啊？”大个子和瘦高个互相瞧了一眼，脸上的神色诡异。
女仆虽然有点虎，但也不是傻子。她一打眼就看出来这帮人不好惹。
逗贫挑衅到此为止，她脚步一再后撤，同时准备使出最后一招——大喊救命，并趁人愣神之际，直接抱起孩子开溜。
另外两个暴徒早按奈不住，趁她说话这档，已经悄悄散开，来到女仆的侧方。
“嘭！”
话音刚落，一名暴徒就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女仆的身上，随即只听噗咚一声，她仰面就跌倒在了地上。
“哇——哇啊啊！”希侬也被惯性带到，滚落在一旁，磕破了脑袋哇哇大哭起来。
乔伊娜本想悄悄走开，但是目睹这一幕，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这倒不是乔伊娜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是她多了个心眼。毕竟她听到了这帮人的对话，他们是想打探自己的消息，她想借此机会看看这帮人到底要干什么，有什么手段。
番外57. 异乡人（五）
这件事在乔伊娜看来，是难得的机会，能够让她探知敌人对此事的处理情况。
所谓艺高人胆大，乔伊娜心中迅速做出一个决定，当即俯低身子，悄悄伏在哈里斯耳边说，“你先到前面街角等我，千万别过来，我很快就去找你。”
“啊？”
哈里斯一怔，两颗乌黑的眼珠子在耷拉下来的眼皮底下转动，随即会意地点点头，一路小跑走开了。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好大胆子啊，敢惹我们玄帮不成？”一名暴徒抬起大腿，背着手，又一脚就踢在了女仆的脑袋上！
“哇！”女仆惨叫着下意识抱住了头。
“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啊？耳朵不好使，我给你治治呗……！”另一名暴徒一脚踹在女仆后背上。
这两下可是下手颇狠，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女仆感觉自己脸上生疼，脑袋瓜子嗡地一下炸开，口鼻中鲜血直流。
但她神志未失，依然还有意识，也没昏迷。
听到动静声，此时街上的人纷纷围了过来，几分钟后就足有二十几个人了。但一些胆小的家伙一看是帮派成员，立即转身摇头走开。
“外面好像出事了，你去看看。”
就连深居简出的肉铺老板也被惊动了，吩咐伙计先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不一会，伙计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一阵连比划带说。听到伙计的回报后，肉铺老板心里一惊，也赶紧跑了出来。
“小莲？小莲！真的是你啊！”
看到躺在血泊中被围观的女子，肉铺老板突然一把推开众人，痛苦地喊叫着，扑了上去抱住女人的身体。
“滚开，你们这些王八蛋！”
这个名为小莲的女人正是肉铺老板的女人，现在鼻青脸肿的，睁着一只眼，看到面前这个男人，微微抬起手臂，然后抓住了肉铺老板的胳膊。
肉铺老板完全没想到，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看到自己的女人被人羞辱，还在遭受惨无人道的毒打。
那个女人连续挨了几下打，性子也是刚硬，居然没作，没闹，只是斜眼看着那群暴徒。她嘴唇发紫，满嘴是血，但一声不吭。
男人半跪在地上，脸上筋肉痉挛般抽搐着，手指头轻轻抚摸女人的头发，手臂伸到脖子下面想要把她的头抬高一点。
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其他举动。
俗话说的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虽然肉铺老板平时可以横行此地，但对上真正的帮派混子后，还是心里发虚的。
他一时无计可施，只能抱着小莲，回过头凶狠地瞪着那些暴徒，双眼几乎要迸出火来。
“你他妈又是谁？少管闲事，给大爷滚开！”大个子嘴里说着，踏前一步，像铁塔一般屹立在肉铺老板面前。
“管他是谁呢，今天只要有人敢插手此事，就死定了！”瘦高个平日里最看不顺眼这种男女哭哭咧咧，要死要活的戏码，当即飞起右脚就朝老板的肋下踢去。
“啪！”
“哎呦！啊——！”
变故来得太突然，瘦高个忽然扑通一声坐倒在地，抱着小腿在那龇牙咧嘴，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大呼小叫起来。
“哎呀！妈呀！疼疼……疼死我了！”
“怎么了？”
“你撞邪了吗？”
发生意料之外的事，剩下几名暴徒慌乱之下都感到无比困惑。然而，谁也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所以只能不断地询问着。
“我腿……腿折了……”瘦子的脖子青筋暴出，有气无力说道。
“啊？腿折了！”
大个子慌忙撕下瘦子的裤腿，将捂着伤口的手扒拉开，登时一惊。
只见瘦子小腿上肿起一块老大的淤血，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伤了，整个小腿看起来软踏踏的，估计真如他所说，胫骨早已碎裂。
“这……这伤怎么来的？”大个子惊讶万分道。
剩下的暴徒也看见了伤口，这才感到事情有些不妙，纷纷把瘦高个围了起来。
“他娘的，这是什么东西弄的？”大高个瞪着眼问其他人。
另外两人都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喂，你们有谁看见怎么回事了吗？”
这时一名暴徒站了起来，目光如凶神恶煞般看着周围的人，还拔出了腰间的斧头。
然而，所有人都回避了他的目光，开始往后退。
“行啊，你个老小子！”大个子一把将肉铺老板偌大的身体拎了起来，脸对着脸怒吼道，“说，刚才是不是你干的？”
其实大个子心里很清楚，这事绝不可能是这男人干的，但为了找回点面子，他已经开始抓狂了。
可怜的肉铺老板见到瘦高个狠狠飞起一脚朝自己踢来，本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只闭眼等着那一脚踹到自己身上。
但他闻声睁开眼后却见到这种状况，同样也是一脸懵逼。
心里纳闷，对方还没踢到自己呢，怎么就自己先倒了下去呢？
这事跟他可完全没关系啊。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肉铺老板的一股男人血性也涌上头，仗着自己的一身蛮力，一把推开大个子，还啐了一口痰道，“呸，活该！”
“你他娘的说什么？”大个子本来就气疯了，这下更是火上浇油。他双眼瞪得溜圆，二话不说，抡起铁拳直接就朝着肉铺老板的面门砸了下去。
“啪——！”
“哎呦喂！”
劲风骤起，一道破空之音伴随着一声惨叫，大个子也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不过这次他没有抱住小腿，而是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胯下，巨大疼痛令他不停的哭嚎，满地打滚。
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此时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无比。
剩下的两名暴徒顿时傻眼了，他们感觉到这次的事情真是有点不对劲。
有人针对他们！
袭击者明显躲在暗处，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每当他们要施暴时，就会挨打。
两个暴徒紧张地看向周围，但是目光所及之处，人群里一片寂静，放眼望去男女老幼每个人都一样的表情，看上去也是一脸无辜。
“这、这不对头，赶紧撤！”一名暴徒脸色煞白，神经过敏般的左顾右看，摇摆着脑袋，压低了声音道。
“你说的对，一定有什么人暗算咱们，还是赶紧跑吧！”另一名暴徒喘着粗气道。
话音刚落。
“啪啪——”
番外58. 异乡人（六）
“哇啊——”
又是两声几不可闻的轻响，那两名暴徒顿时爆发出惨叫。一个捂着肋下，一个捂着大腿，身体不自觉的抖动了数下，额头开始冒起细密的汗珠，几乎同时倒地不起。
暴徒们的表情扭曲，看起来好像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邪恶。
此时，在围观的人群中，那个最初跟小女孩希侬一起追跑玩耍的小男孩一低头，捡起了滚落到脚边的椭圆形石块，好奇地打量着。他感觉石块上还有着少许温度。
但是，几乎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乔伊娜正伫立在三十几米外的一座建筑的墙根下看好戏，房檐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身体融了进去，同样无人注意到这边。
乔伊娜冷哼一声，悄悄扔掉了手里剩余的小石块。
刚想迈步走开，就忽然间站定不动，目光抬起，落到另一个方向上。
乔伊娜拥有超出常人的敏锐听觉，她发现有一伙人正在快速接近此地，根据脚步声的频率大小，她知道这些人的走路速度非常急促。
“三……四……五……”
“七……”
乔伊娜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通过杂乱的脚步声，她辨认出大约有七个人正穿过在朝事发地赶去。
看来这事还没完啊……难道，玄冥帮还有同伙吗？
正如乔伊娜估计的那样，几秒后，那些身影相继出现在不远处街角。乔伊娜本想立即一走了之，但抬头看了一眼街对面，心中忽然又是一凛。
她居然看见了小女孩希侬的身影，而且她还是被一个人抱着的。
思考了片刻后，该死的好奇心再一次占据了上风。
“唉，果然没这么简单，也许我这回真该成看热闹的了。”
不过这次，乔伊娜没必要掩藏自己的身影了。她淡淡一笑，又悄悄捡起了几块石子，立即装作毫不知情的路人模样，径直向着人群走去。
对面几人中，领头的是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身穿镶银丝的华丽的服装，几根银灿灿的链条从肩头延续到身前、肋下和手臂上。胸口还别着一枚硕大而精致的双头鹰徽章，脚下是嵌满铜钉的马靴，这身打扮看上去与身边其他人格格不入。
乔伊娜盯着这人看了足足五秒，随后微微一怔。
她知道这人胸前那快金属徽章是什么，那用来界定身份、权威以及血统的标志——家族徽章。
不过乔伊娜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什么家族，只知道他应该是一个很体面的有钱人。尽管时代变了，但富人们的品味还是那样，外表依然夸张、精致、讲究，追求着令人瞠目的与众不同。
最让乔伊娜目不转睛的还是他怀里。
中年人一只手抱着小女孩希侬，一只手轻轻护住孩子的头，额头上面缠着一块沾着血迹的白布。中年人身后紧跟着六名大汉，各自的腰间别着武器，像大雁一样排成斜斜两列，大步前进，看样子像是那个中年人的保镖。
他们行走速度很快，不一会就来到了事发地。
“喂，看那边！”
“好家伙，正主来了，你们都赶紧让开。”
“那是罗斯柴尔德家的大少爷，范德尔吗？”
人群中早有人发现了这伙人的到来，一阵议论纷纷后众人立即向两边退去，将中间那片空地让了出来。
四名玄派暴徒中，中了“暗器”的大个子与另一个家伙已经爬了起来。尽管两人身上的伤势不轻，无法自由行动，但是他们比另外两个腿断了的暴徒要好那么一点。
大个子疼过了劲，强忍着站起来时，身子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的。他的下面被乔伊娜打了个稀烂，裤裆上还有一大片的血迹，简直令人不忍直视。这倒霉蛋，恐怕这辈子再也无法做那种不可描述之事了。
肉铺老板此刻也已站起身来，他又狠狠瞅了一眼暴徒们，然后搀扶着自己的女人慢慢来到路边，查看伤势。
看到范德尔率一众人走来，他并没做声，只是默默照看着那个女仆。
阿莲半睁着一只眼，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血迹未干，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
肉铺老板是本地人，他当然知道范德尔是谁，也知道他的势力有多么可怕。
罗斯柴尔德家族控制着隐沙堡对外的大半贸易，这些物资基本是人们的生活必需品，而且很多都孝敬了暴力帮派。整个家族在隐沙堡可以说是只手遮天，翻云覆雨，就算玄冥二老本人来了，恐怕也得给罗斯柴尔德家族几分薄面，何况这些小喽啰？
冤有头债有主，这些玄帮暴徒得罪了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人，还弄伤了家族的千金小姐，今天必然会遭到报复。
肉铺老板眼见有罗斯柴尔德家族老大出头，这事妥了，大大出了一口恶气。他就想看看，这些人到底会怎么收场。
“你怎么样了？”范德尔看见阿莲，快步走上前询问。
“我……没事……小姐她……没事吧？”
阿莲睁眼看到主人来了，心中无比激动，就知道他一定会为自己出头的。范德尔怀里抱的小女孩希侬，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小手指着阿莲，像是要过去的样子。
“好好，没事了，都没事了啊。爸爸给你好好教训这帮坏人。”范德尔轻声哄着女儿，向左右使了个眼色。
一名保镖会意，带着眼泪汪汪的希侬走开，肉铺老板也扶起阿莲，几个人都离得远远的。
另外几个保镖，则立即把那些暴徒围在当中，有人从身上拿出了斧头等武器。
看到暴徒们两个倒在地上，两个身上有伤，范德尔也不禁有些纳闷。
“说，人是不是你们打伤的？”范德尔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到那个大个子面前冷冷问道。
“你、你是谁？”大个子强打精神，斜着眼回了一嘴。他看出这人的气势不一般，心里有点怵了。
“哼，你们这群杂碎，欺负了我的人还敢问我是谁？”
范德尔冷笑一声，他身后的一名保镖忽然绕到大个子后，抡起巴掌，照着大个子后脑勺给了一巴掌。
“啪——！”
“哎呦！”
大个子下意识地想回头看，但“啪”一声，转眼间脸上又挨了一个**斗，眼前顿时金星直冒，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跪下！”保镖冲他吼道。
番外59. 异乡人（七）
别看这两巴掌的伤害性不大，屈辱性却十分炸裂。大个子这下被彻底扇懵了，扑通一声跪倒，缩着脖子不敢动弹。
“说话。”范德尔从牙缝里挤出冷冷两个字。
“说，说什么？”大个子在发抖。
“说什么？”范德尔看了看他，又扫了一眼另外三名暴徒，问道，“你们是那个帮派的，为什么要到这里欺负我的人？还有，你们这几个人的伤是谁弄的，都给我讲清楚。我要细节，听明白了吗？”
“唔……”
范德尔这连串的问题让大个子几乎无暇思考，顿时语塞，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只是哭丧着脸道，“我们玄帮是来这里调查……只是调查……那个事情，我没想欺负人……这、这伤也不知道是哪来的。”
对方这番胡言乱语没有逻辑，说了等于没说。
范德尔听后非常不满，他们是玄帮的人这个他早就知道了，因为玄帮的标记就在身上呢。他想问的是事情的前后经过，还有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呵呵！”
范德尔原本耷拉着脸，忽然一笑，指着跪在地上的大个子，扭头冲着保镖们调侃道：“你们看他这嘴多硬！”
听话听音，保镖们想揪起大个子再狠狠教训他一顿，但被范德尔拦下了。
他弯下腰，拍着大个子的脸蛋，瞪着眼珠子突然厉声道，“狗东西！我问你，玄帮是不是针对我罗斯柴尔德家族来的？”
“不，当然不是！”大个子听后冷汗直冒，不知该如何辩解。
其实范德尔早就知道，玄帮老大一直想染指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贸易，还曾派人来找他，提过一套新的利润分成方法。但这种做法无异于强取豪夺，立即被范德尔断然拒绝了。
范德尔是个精明的商人，早已了解到玄冥两派内部的不对付。为求自保，他思前想后，转头就去找到了冥帮的老大王冥，将这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对方，最终两方由他出面解决了此事。
玄帮老大的李人玄在这件事上，一直怀恨在心，与罗斯柴尔德家族暗中结下仇恨，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报复。现在，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人被欺负了，范德尔自然联想到这方面。
“我家族的人是不是你打的？”
“不，不是我……人……人不是我打的！”
“那是谁？”
“大哥，真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都不知道那女的和孩子是谁……只是怎么说，这完全是个误会！”大个子秒怂了，眼见对方人多手里又有家伙，鼻涕眼泪横流的跪在地上解释道。
“呵，误会？”
范德尔眯起眼睛，问道，“不是你，是吗？！”
大个子刚想点头，忽然头皮一紧，吓得他魂飞天外。
范德尔一把薅住大个子的头发，面无表情的弯腰问道：“给我说清楚，出事儿的时候你跟我说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人？如果不是你，那就是你的同伙喽。你压根没动手，对吗？！”
“我没动手……不，不是，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不，不，我们是为了找到那个刺客，才……”大个子的脑袋瓜子生疼，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刺客？”
范德尔微微一怔，思索片刻又摇了摇头，再次轻声问道，“你特么睁眼看看，是这女人像刺客？还是我七岁的女儿像刺客？嗯？你给我解释一下。”
眼见对方跪地上不吭声，范德尔的目光一凝，眉头逐渐皱起。
保镖见状，又飞起一脚狠狠踢在了大个子的后腰上。
“哎呦……”
“别打，我说……我全说！” 大个子被愣住脑袋，表情挣扎的思考半晌后，还真就解释道，“是那小女孩突然撞到我身上，我本想拉她起来……那个女的就冲过来了，冲我吼……然后就……不对，我只是想问问她……”
“你、你别说了，快……快摇人……”
这时，旁边地上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
一旁的瘦高个躺在地上，看在眼里，强忍着痛说道。得亏他脑筋还算转得快，知道这回遇到不该惹的狠人了。如果再不想想办法，他们四个今天就得喋血街头！
摇人？
大个子听到这话似乎也醒悟过来，猛然站起身，后退一步，摸索着从身上掏出一颗火流星，甩手扔了出去。
“嗖！”
一道火焰飞上了半空，燃烧后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久久不息。
这正是玄帮呼叫同党的信号。
糟了！
这一下着实猝不及防，范德尔和保镖们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眼见火流星飞上了天他们才回过味来，冲上去对着大个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麻了个痹的！老虎不发威，你特么当我是病猫好欺负的呢！？”范德尔猛然回头抢过一把斧头，卯足了劲儿就抡了下去。
大个子本能一抬胳膊。
“噗嗤！”
锋刃闪电般掠过，紧跟着就听见嗖的一声！
两跟手指飞了起来，鲜血流出的时候手指竟然还在地上来回蠕动了数下。。
大个子和另外三名玄帮暴徒挨了好一顿毒打，直打得他们遍体鳞伤，嗷嗷直叫。
周围的人见状都骇然躲得远远的，生怕连累到自己。
“噗嗤，噗嗤……！”
有保镖拿着斧头，冲着暴徒猛剁了七八下，大街的砂岩石板路上，已经迸溅出数块巴掌大的血点子。帮派暴徒被人狠揍，这血腥残忍的一幕可不多见，要不是这个时代没手机、没网络，恐怕早有人将视频发出去了。
几个暴徒此刻已是血流满地，奄奄一息，但还都留着口气，被范德尔的手下捆了起来，脸朝下趴在地上。
“呸，你们应该感谢城里不准械斗的规矩，因此你们才留住一命，不横死街头！”范德尔狠狠啐了一口痰。
“老板，现在怎么办？”一个保镖来到范德尔跟前问道，看得出他已经打累了。
“你去，把咱们的弟兄都喊来，人越多越好！”
范德尔此刻有些气喘吁吁的，随手把外套脱了扔在一旁，神色冷峻，并没有慌乱的迹象。
“等等。”
保镖转身刚要走，又被范德尔叫了回来，附在耳边低声道，“还有件事，赶紧去通知老爷子，他知道该怎么处理。”
番外60. 异乡人（八）
范德尔的心里清楚得很，既然他们在光天化日下做下这事，想逃避或掩人耳目，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而且那样的话，事情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玄帮的人马看到信号很快就会赶来，但范德尔有自信对方不敢拿他怎么地。就算玄帮大佬来了，恐怕也得看在他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他的身份地位，打死几个帮派小喽啰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如果他一走了之，李人玄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到口实，污蔑他虐杀了自己的帮众，然后顺理成章的针对罗斯柴尔德家族报复。那么日后这件事，很可能就演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战争的导伙索。
那时，不管任何一方都更不好收场了。
另外，范德尔让人通知老爷子豪洛也是别有一番用心的，就是为了给自己上一道保险锁。因为他们的家族还有一个强大的靠山，那就是隐沙堡中的最神秘人物——猩红战巫。
此人在隐沙堡的地位那可是非同一般，十几年前玄冥二老能战胜前任统治者，在群雄混战中夺取隐沙堡的支配权，甚至也是在这位神秘大佬的默许下才成的。
据说，罗斯柴尔德家族因为祖上的关系，曾有幸结识了这位大佬，因此能在此地混得风生水起，也是拜他所赐。
猩红战巫——实际上才是隐沙堡真正的主人，只是他很少会在人前现身。有他坐镇，远近的大小帮派都颇有几分忌惮。
————
同一时刻，隐沙堡城中东南一隅。
孤独的岩壁俯瞰之下，几条蜿蜒的街道共同组成了一个不规则形状的巨大广场。
此时，各种小贩在街道上高声叫卖，讨价还价、窃窃私语，嬉笑怒骂。成百上千的人拥在街道的各个地方，联袂成云。破败的街道两旁竖着几座高高的炼炉，通红的火焰冲天，广场两旁搭建了几座高台，正进行着炉膛般热烈的庆祝活动。
这是隐沙堡每季才有一次的交易盛会。交易的对象只有一种，那就是——人。
或者说，奴隶。
高台下也围满了人，劣酒和巨麻草的味道搅合到一起，生活气息浓郁。在这里，人类的**像是空气中的荷尔蒙，不要钱般尽情挥洒。无数人都眼巴巴地紧盯着台上，像是一群饿狼见到了羔羊一般。
他们中有看热闹的平民、肥胖的农场主、姬馆老鸨、神秘大家族的管家、铁匠行老板、机械作坊主人、投机倒把的商人，或者顺手牵羊的惯偷……各行各业，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手持皮鞭的暴徒们，时不时从台阶下牵来新人。
这些人们的脖子上套着铁链，像牲口般标明了各自的身份，在临时主人的不断“要求”下，做着各种姿势，卖力地展示自己的身体和独特的一面。
奴隶贩子们则分别站在那几座高台上，兴奋地挥舞手臂，用力跺着脚，震得木桩搭建的高台微微颤抖。他们冲着台下的人群指来指去，大喊着每个主顾的报价。旁边的侍女衣着清凉，伸出玉臂洒下带有五颜六色的粉末，极大烘托了人群中叫价的激烈程度。
欢呼声、骂娘声、懊悔的吼声，一浪高过一浪。
最终，声浪在奴隶脖子上的铁链被抛落到地上时，才戛然而止。这时，每个竞价成功的买主就兴奋地冲上前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捡走属于自己的那份荣耀。
每当有新的奴隶被带到高台上，人群中又会爆发出各种声音，汇聚成了惊艳的尖叫或者嘘声的浪潮。然后，新一轮的竞价再次开始，奴隶交易的场面再度火爆异常。
不远处，街道的另一头，人群中的嘈杂声音忽然变小了。
只见一队身穿黑色皮甲的队伍缓缓走来，每个黑皮甲上都有个统一的标志。队伍头里，几个拿着大棒斧头的汉子亮出武器，驱赶着人群，在人潮中很容易就清出一条道路。
队伍簇拥着一个骑着红色高头大马的人。
此人身上穿着一件重金属的外衣，两条打满铜铆钉的肩带从后背延伸到身前，一直到胸口位置，然后交插穿过硕大的金属环，形成了一个x型，全身透着一股傲然无比的气势。
整个黑皮甲队伍不过十来个人，此人在其中显得格外突兀。
在骚动中，后面的人群见到这支队伍，都自然而然的望向那个骑着马脸上带刀疤的冰冷面孔，然后瞬间自觉地退避三舍，惊恐得就像见到了瘟神一般。
黑皮甲队伍继续行进，就算来到了奴隶的高台下也没有片刻停留。
奴隶主一早就看见动静，立即停止了疯狂的叫价嘶吼，而台下的主顾们则纷纷转头，都不约而同的避开。聚拢的人潮像水流过岩石般不留痕迹，立即让出一条通路。
此景，似乎再次证实了这支队伍的非同一般。
直到这支队伍离去后，人群才重新聚拢过来，精彩的奴隶交易继续，人声鼎沸，就像没发生过这事。
一座被泥土覆盖，长着无数扭曲植物的倾倒巨大建筑物旁，坐落着一个不大的院落。
院中有六、七栋用灰石和砂浆盖起的房屋，这几栋房屋的外观是土黄色的，看起来就像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与周边的景致几乎混为一色。
群房正中间的一座大厅气势恢宏，建得是有模有样。建筑的主体由花岗岩和砂岩共同组成，外部涂上了数道亮红的颜色，与周围那些贫民窟形成鲜明对比。
最后五辆改装卡车颤抖着，如野兽般陆续开出了大铁门。
偌大的院落里只留下一地衣衫褴褛的人。这些人被立即套上绳索，串在一起，在无数奴隶主的目光和皮鞭的啪啪声中，他们被迫抬起了头，像牲口一样任人挑选。
在此地，大批奴隶被带上铁链，打上烙印，供奴隶贩子挑选。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络绎不绝，每一声，都代表着一个被编号、锁好的奴隶即将被拉走交易。
隐沙帮的大本营就坐落于此。
烧红的烙铁滋滋作响，一如同样炙热奔放的风土人情。高悬在头顶的炽烈阳光，仿佛将此地的悲惨记忆一下子都蒸烤殆尽了。
“最后一批了，赶紧干！干完收工！”
粗狂的嗓音响彻整个大厅。
番外61. 异乡人（九）
听到这声音后，十多名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的工匠，越发卖力地挥起铁锤。
“嗞——嗞——！”
他们将制作好的铁项圈扔进水桶里冷却，由刻字的工匠接手，刻上独特记号以辨认奴隶，然后继续做下一个项圈。刻好字的项圈被嵌进一个个木枷中，套在新来的奴隶身上，专门用来区分他们的身份品相。
工匠们偶尔看向那些奴隶的眼光中，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怜悯与同情。
反而像是看见了财富和美妙的未来般，透着一股贪婪之色。
当然，这只是奴隶交易的其中一环，具体的交易流程还是要由隐沙帮的司管人定，奴隶的成交价格也会与奴隶主共同商量。
大多数有钱有势的奴隶主都聚集在隐沙帮大厅中最豪华、最舒服的上层大厅，这里是大厅正上方的垂拔空间，相当于一座尊贵的大客户包间。
奴隶主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正等着隔着铁网观看成批到来的新货。这些人一看就是老主顾了，熟门熟路，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荤段子一个接一个，很是放得开。
奴隶主们的大脑神经一直处于兴奋状态，期盼和刺激同时并存。
因为带到这里来的奴隶都是女奴，是经过隐沙帮精心挑选的上等货色，从未公开展示过。每一笔交易都能巴结到那些比他们更有钱的主，或者将为他们带来丰厚的回报。
垂拔下面三层，一个圆形的半地下室大厅中，通红的炉火在熊熊燃烧。
吼完那一声后，一个筋肉虬結、浑身冒油的汉子扔掉了手中的铁锤，炙热的熔炉温度让他燥热，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了。
他直接转过头，找了个阴凉角落的所在，拎起一壶，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凉水。
这个一身腱子肉的汉子，就是隐沙帮的扛把子，巴天昂。
别看巴天昂这人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却有两个非常不一般的嗜好。其一是，他非常喜欢精致的东西，比如，奴隶的项圈和各种金银配饰。而且兴趣来了，他往往会亲自动手，享受珠宝匠才有的独特乐趣。
清澈的泉水下肚，果然让他非常解渴，浑身带有某种说不出的舒坦。
但他仍感觉不够爽，美中不足，似乎还少了点什么。
见到巴天昂开始猛喝凉水，旁边的一名马仔慌忙扔下手里干了一半的活，从挂在墙上的皮口袋里摸出一个精美小铜盒，打开，毕恭毕敬向那个肌肉男人呈了上去。
白色的粉末几乎没有气味，但是那个男人将粉末倒在一个金属片上，往粉末上浇了几滴水，顿时混做一滩白色浆液，然后吞下肚。
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上来了，随后便转化为更加刺激的幻觉。
“唔！”
“呼——巨麻草！这就对味了，真他娘的给劲！”
巴天昂打了个嗝，摸了摸肚皮，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此刻闭着眼，瘫软在躺椅中，开始享受其脑海中至**顶那一刻的奇妙感觉。
巨麻草，就是他的第二大嗜好。
“轰隆！”
大厅的顶壁一阵轻微颤抖，刹那间，噗噗嗦嗦落下一堆灰尘。
“啊——秋！”
“嗯……什么声音？”
原本沉浸在非凡体验中的巴天昂打了个喷嚏，抬了抬了朦胧的眼皮，忽地一下跳起，抬头看向大厅上方。
众多工匠都停下了手中活计，无比忐忑地望着上面，似乎预感到发生了什么。
“你，上去看看发生什么了。”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的巴天昂命令一名马仔。
“是。”马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但是，他刚跑过大厅台阶的第一层，迎面就和另一个急匆匆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
两人大叫了一声，同时仰面跌倒，四脚朝天，爬起来时都捂着鼻子。
两人的鼻子被撞破了，鲜血流个不停。
“魂淡！你个走路不长眼的东西！”
等那人看清了撞他的马仔，立时破口开骂，并甩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给我滚蛋！”
“是，是……”
马仔听到这话浑身一哆嗦，一边捂着鼻子，却没敢说半句顶嘴的话，反而背靠着楼梯扶手，一个劲地点头哈腰道歉。
迎面撞他这人就是隐沙帮的大司管，洛任杰。平日隐沙帮所有的大型奴隶交易，都要经过他的手，而且定价也完全是由他说了算，洛任杰在帮中的地位仅次于老大巴天昂。
“你回来。”
洛任杰刚想往下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事，扭头问了一句，“你干嘛去？”
“老、老大让我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马仔答道。
“不用看了，”洛任杰皱着眉头，摆了摆手，道，“我就是为此而来的，老大那边我亲自跟他说就行了。”
“啊？”马仔一愣。
洛任杰捂着鼻子，忽然沉声道，“有件事儿十万火急！你赶快去召集附近所有的弟兄们，然后在黄金大厅外等候。对了，记得带上家伙，但千万别大肆声张。”
啊？
既然要叫人，又别大肆声张？这什么意思啊？
马仔完全被搞糊涂了。
但他看到平日里极为沉稳的大司管，如今的脸色却显得有些慌乱。心里一琢磨，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等等……还有，”洛任杰正色道，“记住，要悄悄办这事儿，所有的兄弟们，没我和老大的命令，谁都不准擅自闯进黄金大厅。明白么？”
马仔又是一愣，明明是让自己喊人，却不让他们进大厅，这是几个意思？
“我明白，明白！”
司管大人的话就是最高命令，马仔不敢违抗，嘴里答着心里也没多想，就立即跑了出去。
等他跑上楼梯，一直来到大厅旁的侧门时，顿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这才搞懂司管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大厅的正门——两扇近五米高的厚重铸铁大门，已经倒塌了一扇。看样子是被人闯入，并硬生生拆了下来故意推倒在地面上。刚才那阵颤动和巨大的声音，肯定是大铁门倒下时发出的。
再一瞥眼间，马仔似乎还看到了几个黑甲的身影正往上走，这时，就算再迟钝的人也彻底慌了神！
冥帮！
他们来这里干嘛？
几分钟后，隐沙帮的老大巴天昂两颊通红，神色紧张，似乎刚从飘飘欲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尽管洛任杰已经告诉他整个事情的经过，但他仍是一脸的迷茫。
番外62. 异乡人（十）
“不，不可能！这种事完全没道理啊……！”
巴天昂的脸色忽然变化，表情在阴晴不定中摇摆。他显然已经考虑过好几种可能性，但每一种都不足以说明遇到的情况。
“冥帮的王冥……那个老狐狸，今天不事先通知咱们，还亲自带人上门，拆掉了我们的大门？这他娘绝对是在挑衅……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们隐沙帮哪里得罪他了？”巴天昂的药劲在体内飞速消退，可脑子里现在仍然极为混乱。
“按照以往的惯例，他要来，怎么也应该找人给我托个话啊？难道是咱们的弟兄惹到麻烦了吗？”
“这事我想了一路，但也没头绪呢。”洛任杰回了一句。
“那你查过最近帮里人的情况吗？是不是有咱们的人惹到他们了？”
“这个么……我想应该没有。而且我刚刚得知消息，也来不及查啊。这不，赶紧就来找你了么……”洛任杰听巴天昂这么说，知道他怀疑是自己做了什么，于是一脸无辜，实话实说。
“你真的看清了，是他本人？”巴天昂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问道。
“千真万确，不开玩笑，骗你是孙子。”
巴天昂咬着牙，一时无言。
“咱们干这个买卖，有多少人眼红是肯定的，所以我估计，是别的帮派在背后说咱们坏话。哎，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得学会保护自己！低调、低调！别老跟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掮客混在一起，还称兄道弟的！你根本不知道他们背后耍的什么心眼，明白吗？”
巴天昂又看了一眼洛任杰，似乎要看穿对方一样。
不知为何，他一看见洛任杰，心里就有一股莫名怨气，而且自己也不知道这股怨气从何而来。
洛任杰知道巴天昂是在耍脾气，但他毕竟是隐沙帮二把手，狗头军师般的存在，所以也不跟巴天昂计较，只是淡淡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出面见他，你去避一避风头？”
洛任杰的意思是让巴天昂别撞枪口，谁也不知道冥帮老大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有些事该躲就得躲。
“躲？躲能躲到哪去？”
巴天昂一脸怒容，眉头高高皱起，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他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不对！事出必有蹊跷，我自认最近没得罪过他们冥帮，我要是躲了，反而让人觉得我心里有鬼。既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先赶快叫人，我必须亲自会会这老狐狸。”
洛任杰道，“我早已经派人去召集弟兄们了，不过你可别指望咱们这帮人能起多大作用。就算谈崩了，真动起手来，恐怕也是个两败俱伤……但接下来，结果就是……”
“够了，别说了！”
巴天昂怒目圆瞪，一咬牙，狠狠道，“毕竟赏饭吃的是人家，不管发生什么，天大的事大不了我一个人扛着！走！”
巴天昂也算是条汉子，血气一涌，顿时下了狠心。
……
几分钟后。
隐沙堡顶层的豪华大厅中。
大厅的墙壁、地面、桌椅和天花板，几乎所有的摆件和物品都被装饰得纸醉金迷。一切物件都在金灿灿和粉红色的共同环绕下，熠熠生辉，无比耀眼。
王冥正托着腮帮子，翘起一条腿搁在扶手上，大咧咧地坐在平日里隐沙帮老大才能坐的鹿皮宝座上。
他舔了舔嘴唇，一脸漫不经心的盯着眼目前。
在王冥的身后两侧，站着十来个冥帮的黑皮甲护卫。他们此刻一个个手中拿着板斧、砍刀，像猎犬般杵在那儿，眼睛同样盯着前面。
只不过护卫们的目光比王冥要稍高一些，直直望向后排——那里有着六、七个体态丰腴，脸蛋妩媚，琼鼻秀挺的女侍者。
她们一个个粉腮微微泛红，浑身上下只有零星几片薄纱遮挡住身上的关键部位。勾魂慑魄的身姿若隐若现，几乎展现出了每个雄性在心底里最渴望得到的曼妙身材。
在女侍前面，是跪着靠在一排，瑟瑟发抖的奴隶主们。
他们自然知道面前这个脸上有刀疤的人是谁，也知道这人是多么心狠手辣，只一句话，就能让自己的人头落地，跟杀只鸡没什么区别！
隐沙堡的大魔王，玄冥二老中的冥帮老大，人称万劫不复的主宰者——王冥，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但他仍然耐着性子等待。
因为，他此次来到隐沙帮总部，可不是为了消遣玩乐，也不是为了率人马火并，除掉隐沙帮，而是怀揣着更深远的打算。
“哎呀呀，我真是该死！居然没人通知我您老光临大驾我这小地方啊。我该死、该死！还请大人您恕罪啊，呵呵，呵呵呵……”
巴天昂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一边高声打着招呼，一边急匆匆地步入大厅。
他没有带任何弟兄，甚至连随身武器都没带，身后只跟了洛任杰一个人。
巴天昂一脸讪笑着，来到大厅中央，二话不说就跪倒在王冥身前，双手撑地，活像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往日里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早就荡然无存了。
“咳，这是给您的小礼物，您请笑纳，可千万别拒绝啊……”
巴天昂恭恭敬敬地说道，同时双手捧上一个银色的金属盒子，里面装的显然是品质最精良的巨麻草粉末。
他对王冥的喜好了如指掌，每个月都会送一批上好货色，这已经成为惯例了。
但是，今天的气氛却有些诡异，完全超出了巴天昂的预料。
“哼——”
王冥从鼻孔里轻哼一声，手指挠着脸上的疤痕，淡淡道，“你还知道自己该死啊？”
“啊？！”
听到这句反问，一股凉气瞬间从巴天昂的尾脊椎骨冲到了脑门上，就连手里的银盒子都快拿不稳了。
他一脸惶恐地抬起头，眨巴了几下眼睛，有点不知所措。
“听说，最近你的生意挺好啊？”王冥懒洋洋说道。
“啊……这个嘛，嗯……跟以前一样，还可以吧？”
巴天昂不明白王冥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一时搞不懂该如何回答了，所以只能脑筋急转，硬着头皮含糊着回了一句。
要知道，在整个隐沙堡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帮派中，隐沙帮的实力跟玄冥帮比起来，那真是麻雀比凤凰——绝对高攀不起。而且隐沙帮的主要营生就是奴隶生意，也是在玄冥二老的特许下才由他巴天昂的隐沙帮取得的。
玄冥二老可以说是他隐沙帮的衣食父母，所以，每个月上缴奴隶贸易的七成份额，那是一个子都不能少的，否则将会大祸临头。
可是，巴天昂自认为这个月绝对没少给对方一分钱，王冥忽然间这么问起隐沙帮的生意，让他有些不知所以。
番外63. 异乡人（十一）
难道是这个月的贡品上交少了吗？
巴天昂心里顿时起疑，他偷偷瞅了一眼身旁的洛任杰，目光中似乎在询问对方的答案。
在冥帮大佬的面前，洛任杰一脸苍白，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巴天昂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还可以，是吗？” 王冥冷笑着站起身，手背在身后。
巴天昂听到他这么问，顿时一激灵，觉得自己的回答肯定有问题，但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王冥迈着四方步，缓缓走过巴天昂的身旁，并没有停下，而是径直来到那些发抖的奴隶主跟前。
他随手揪住一个胖子的肩膀，轻轻将他从人堆里拎了出来。
“你来说说，最近他们的蓄奴生意是不是特别好啊？”
“我……我……”
那个胖奴隶贩子一脸懵逼，浑身像筛糠般颤抖，手脚冰凉，双腿有些颤抖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他完全不知道冥帮老大的用意何在，也不知为何在这么多人里，偏偏选中了自己。
“怎么？你答不上来？难道你不是吃这碗饭的老主顾吗？”
王冥轻蔑一笑，扭过头去，冲一名手下的黑皮甲使了个眼色。那名护卫立即跨步上前，拔出武器，直接架在胖子的脖颈上。
“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胖子如同杀猪般嚎叫起来，声音令周围的所有奴隶贩子都大惊失色，惶恐中带着无比惧意，全部挤在一起。
“哦？你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王冥眉头微微一皱。
胖子有些恍惚，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发现刀刃还在脖子上，并没动，他忽然意识到这话完全不是答案。此时他的脖子一片冰冷，容不得他半分犹豫，不如将最近的生意情况照实说了，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不，不是！”
胖子哭丧着脸，拼命讨饶道，“我想起来了，巴老大这边的生意最近特别好……非常好，不光货色上等，而且放量还大。我、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别杀我，别杀我啊……呜呜呜……”
听到这话，王冥的脸色缓缓舒展开了。
他一把推开那胖子，转身来到巴天昂的面前。手下也会意，收起了武器，胖子此时才连滚带爬跑回了人堆中。
其实，王冥就是想借此摆摆谱，敲山震虎吓唬一下巴天昂这帮人，并没想杀掉那个胖子。
现在效果已经达到了，他也该说正事了。
巴天昂眼见王冥来到自己面前，此刻脑筋转得飞快。他早就感觉到王冥这么问是话里有话——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像是故意的。但他一时也想不出其中的复杂关系。
王冥站在巴天昂面前，轻轻取过对方献上的那个银质小盒子，一脸平静地说道，“当初，我把这门营生交给你做，知道为什么吗？”
巴天昂心里有数，当然知道为什么。
那时候，他有点改装车辆的本事，于是搞了几辆车后，拉着弟兄们到外面去闯荡，并以贩卖奴隶起家，几年下来手里攒了一大批资源，奴隶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
但是，隐沙堡还有其它帮派也在插手这门营生，这时巴天昂就动了些心思。
为了将这项奴隶生意独吞，所以他专程去找了玄冥帮拜大哥。一来二去，就与李人玄和王冥都走得很近了。
而对方刚好正在隐沙堡起势，手下兵强马壮。经过连年的帮派争斗，上万人口的隐沙堡百业待兴，但李人玄和王冥都对奴隶贸易领域不熟悉，也分不出精力和手下专门搞这事，只想找些听话的小弟，一起开创新局面，于是就自然看上了巴天昂。
对方既有这方面的资源，又相当熟悉业务，也愿意如期上缴供奉，何乐不为呢？
所以，两方面很快谈妥，玄冥帮以武力支持他，特许巴天昂“独家经营”奴隶生意，还帮他打击了最大的几个竞争对手。
巴天昂仗着有玄冥帮的支持，接连收盘了几个对手帮派，几乎垄断了整个隐沙堡周边的奴隶交易，成为唯一“合法”的奴隶贸易经营者。
此外，他还把这项业务扩展到了铁堡和周边百公里外的其他地方，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生活的无比滋润。
在这个末世时代，奴隶制是大多数人类聚集地必经的发展阶段，帮派大佬绝不会放过这门赚钱的生意，所以帮派和高阶市民的蓄奴可以说是传统了。
帮派战争爆发频繁时，就有将敌对帮派的俘虏作为奴隶的惯例，他们也是各大家族势力剥削的主要对象。不过，如果帮派之间的战争不像之前那般频繁，仅靠将战俘作为奴隶，显然不能满足一些人的需求。
因此，更加庞大的奴隶贸易开始出现了。
相对于之前地方统治者将奴隶当作苦力的做法，隐沙堡对于奴隶的定位出现了变化。
当时，隐沙堡的经济来源和之前的人类聚落不太一样，他们本地的资源丰富但生产相对落后，主要是依靠交易和经商来赚取钱财。
在连年帮派混战的情况下，人口发展几乎是负的，资源更是没人收集。
于是玄冥帮会每隔一段时间，对周边地区发起掠夺战争，通过掠夺来弥补资源短缺。
时间长了，奴隶不再被视作免费的劳动力，大家族们更希望奴隶能够改善自己的生活品质，增强自己的威望，因此当时的男奴隶大多成为了家奴，女奴隶则多变成了主人的侍妾。
绝对优势的地位，让有钱有势的人们过上了穷奢极欲的生活。
因此，他们对于奴隶的需求也越来越高，只靠战争掠夺，已经无法满足奴隶主们的需求，奴隶贸易也就进一步的发展了。
甚至情况极为糟糕时，大量平民没有办法养活自己，在生存问题面前，一切梦想真的是一文不值，他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饥饿。为此他们只能通过贩卖子女来换取必须的食物。
而女人在战争和经济活动中的劣势地位，让她们首先被摆上了货架。在有钱有势的人眼中，年轻女人远比男奴隶更有价值，这让奴隶贩子们看到了商机。
奴隶贩子开始频繁往来于各个地区，在当地用重金购买年轻貌美的女性。
然后再把她们用更高的价格卖给其它地区的有钱人们，从中赚取不菲的利润。
番外64. 异乡人（十二）
能歌善舞的女奴价格走高，让奴隶成为了财富的象征，大家族的攀比心理与日暴涨，促使他们拿出更多的财产来购买女奴。
这让隐沙堡地区的女奴需求变得更大，带动了周边地区一起跟风，奴隶贸易也更加兴盛起来。
此时，仅靠着从濒临破产的贫民手里购买女奴，已经无法满足人们的需求了，奴隶贩子们在这种情况下，又找到了一种全新手段。
他们开始和各个地区的敌对势力取得联系，提出会帮助他们进攻对手掌控的村落，前提是，在取胜之后将这个地方的俘虏交给他们处理。
这些互相敌对的村落首领自然不会拒绝这个建议。
这让大地上战火四起，大量年轻男女成为了奴隶贩子手中的商品。
有了充足的资源后，大帮派便有足够的能力挑起更大的战争，奴隶贩子们便可以从中得到更多的奴隶。这让所有人类聚居地区的奴隶贸易陷入了无限的恶性循环。
在无法挑动战争的时候，奴隶贩子们甚至会直接带领自己的私人武装，杀向那些弱小的人类聚落。他们杀死抵抗的村民和村落中的老弱病残，并将剩下的俘虏全部摆上货架。
此举也将大帮派的利益与奴隶贸易捆绑在一起，因为每次发动战争，赢的一方不仅会取得大量土地和资源，还能得到更多手下。
这些奴隶经过选拔训练，有些能成为暴徒帮派的生力军，代替了原本的人马，冲在血腥战场的最前线，继续扩大他们的势力。
判断奴隶身价的方法有许多种，但奴隶的身体情况是定价的基本。
除了奴隶的脸蛋子和身体的健康程度外，还有许多特殊的情况来迎合买主的奇葩需求。
男奴和女奴在市场上都没有任何尊严。“剥光衣物检查”只是常态，买主们会用手指头或木棍戳奴隶们的肚子，用力拉扯他们的皮肤、肌肉，检查嘴巴，甚至吓体等等。
在玄冥帮的支持下，大量武器装备提供给了巴天昂和他手下的猎荒者小队。隐沙帮扩展商品来源的同时，他们的生意像滚雪球般，越做越大，辐射到了周边几百个村落和大大小小的人类聚居点，横跨了上百公里的范围。
从此，奴隶贸易改变了隐沙堡地区的经济循环，从帮派授权少数人的垄断，到全民参与的狂欢。蓄奴这种事成为推动当地经济蓬勃的强劲动力，也为玄冥帮带来了巨额的收益。
玄冥帮在支持奴隶贸易这事上，可以说是不遗余力。
大大小小的帮派冲突皆因此而起，但所谓打得过我先上，打不过让你先跑，玄冥帮的慷慨为自己竖立了很好的口碑，真正做到了当之无愧的行业老大哥。
为了争夺人口和资源，玄冥帮在十几年间与铁堡和火箭帮展开了疯狂大战，硬生生将自己的地盘扩大了数倍。
尽管争夺反复，但他们的势力已经取得了平衡，除非有特别变故，所以很难打开新局面。
玄冥帮在这期间，又先后与几个做奴隶交易的外地帮派建立了秘密合作关系，互相确保利益，就是为了瓜分仅剩不多的资源。
而彼时巴天昂也证明了自己对奴隶生意的掌控力非凡，贡献了大量的经济利益。
他的隐沙帮和玄冥帮的交情也颇深，可以说是如胶似漆，两方谁也离不开谁。这种关系不是一个敷衍的拥抱，而是一个会心的眼神。
在奴隶生意带来的繁荣与一片勃勃生机中，李人玄和王冥觉得：有你是我们的福气。而巴天昂觉得：有你们我是真的服气。
但是，这种日子好景不长。
玄冥帮在扩张的同时，胃口也逐渐大了起来。他们不满足偏安于隐沙堡一地，想要吞并其它帮派的地盘，甚至彻底夺取对手的老巢。
于是玄冥帮制定了一系列计划，对隐沙堡以外势力的活动警觉性提高，并热衷于清剿内患，防止敌人渗透，切断了大部分经商通道，积极备战。
对巴天昂来说，这绝不是个好消息。
因为没有了对外经商通道，他的生意流通性就大打折扣，不得不依靠自己的实力和多年积蓄，重新开拓市场，同时也更难与敌对帮派做生意了。
隐沙帮在实力走向巅峰的同时，还发现奴隶贸易的大部分利润都被玄冥帮赚走了。自己既无法开源，节流一途又走不通，于是双方的分歧变大。
巴天昂开始自力更生，在铁堡秘密设立了第二分部，渗透当地市场，大批奴隶流向玄冥帮的对手阵营。
他还谎称奴隶交易不顺，隐瞒了一部分收入不愿上缴给玄冥帮。
但这种事，根本瞒不过王冥的耳目。
隐沙帮与宿敌的勾结他其实是知道的，但他有自己的考虑——想拉拢隐沙帮投靠自己麾下。于是也没说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为等待时机先彻底搞垮李人玄的玄帮，再来清算后账。
面对王冥的再次发问，巴天昂这次学机灵了，没有半句废话，直接道，“大人您想必是……是看中了我一心向着您，绝无二心。”
“呵，说得好。但你们隐沙帮是怎么回报我的呢？你说说看？”
王冥冷笑着将双手负在背后，一脸玩味地看着巴天昂。
“这……”
巴天昂心中微颤，一时语塞，但对方没说破，自己也只能继续装傻。
“大人……”
他抬起头，一脸无辜，不解地看着王冥道，“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问。我自认为，我们隐沙帮从未跨越过雷池半步。对您和李人玄大人一直心怀敬意，也从未少交过一分钱的供奉。虽然我们生意做得艰苦，但是弟兄们给力，勉强还能勒紧裤腰带讨生活，那您这话……”
“呵，你说，没有跨越雷池子半步？”王冥忽然呲着牙盯向巴天昂，缓缓道，“要这么说的话，昨天夜里，玄帮的那十来个兄弟可就白白冤死了啊。”
“啊！”
“什么？昨天夜里玄帮死了十几个人？！”
巴天昂双眼瞪得溜圆，大吃一惊。
就连旁边的洛任杰也是茫然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张大了嘴巴。
说完这番话，王冥却故意转过身去，用眼角余光察言观色。
他本来就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是小小的隐沙帮所能犯下的，就算借巴天昂十个胆子也不可能。经过这次层层逼问和藏而不露的观察，王冥再次确认了，巴天昂对此事确实毫不知情。
不过，既然要演就得演全套。
另外他也没想从巴天昂这里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