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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大明1617txt下载     大明161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公私

    军情和内情两司对蒙古人来说也是相当可怕的存在,特别是内情司,对监视自己官吏总还有些隐秘和要有一定的流程规矩,甚至很多时候内情司是不出面的,真查到了官吏将士有什么违规之处,只要不是内外勾结之事就一般交给军法司处理了。就算这样,官吏将士对内情司不可能不顾忌,而好几次蒙古人心怀不轨意图谋反之事也是内情司侦破出来,在鞑子心中也是相当可怕的存在。

    对这些人当然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一群护兵连推带打,将一众犯事鞑子给推走押送走了。

    剩下的也是兔死狐悲,特别是知道这帮家伙是冒犯了张瀚车驾之后,所有北虏都是大惊失色,此事就算是愚蠢的鞑子也知道是相当严重的政治事件,弄不好张瀚就能借此由头肃清城中的蒙古群体,那到时候大家就得一起遭殃了。

    好好的日子不过,却是要惹出这般麻烦事来,刚刚还同情伙伴被打的一脸血的鞑子们也是怒上心头,口中还在骂骂咧咧,但人却是抓紧时间赶紧溜了。

    张瀚没有在意这一点小事,既然城中这么乱法,出这样的事也是理所应当的。所堪欣慰的就是护卫们的反应速度很快,处置得当,说明蒋义这个护卫首领还是相当尽职,自己的安全保障上头并没有什么大的差池。

    待马车停在一个宅邸门前时,护卫们已经格外小心,不仅成扇形护卫在两边道路上,还有几个身手灵巧的护卫已经上了墙,持铳在山墙上戒备。

    这是吸取刚刚的教训,如果刚刚有护卫提前肃清沿街二楼,就不会发生那样的险情。

    还有护卫已经进了宅院,开始隔绝闲杂人等,等张瀚进了门,一路过去都不会有陌生人的面孔出现,不要说刺杀,就算有心打扰张瀚说些闲话也是办不到的。

    待张瀚下车之后,蒋义上前抱拳请罪:“大人,属下护卫不周,叫大人受惊了。”

    张瀚怀中抱着张彬,小孩子眼滴溜溜的转,打量着四周的情形,虽然才三岁不到的小孩,已经很适应眼前的场面了。

    听到蒋义请罪,张瀚摆手一笑,说道:“事起仓促,你们反应的也很快,我的马车还是改装过的,火铳在稍远些的地方都打不穿,弓箭怕什么。”

    蒋义道:“下次若再出门,属下会派出护卫先肃清街道,隔绝往来人群,高处都要挡住。”

    “你若这样,不是弄的我不敢再出门?”张瀚表情严肃的道:“为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被中外隔绝,象大明皇帝那样,弄起高高的宫墙挡住自己,只能靠太监行特务政治,否则食睡不安。我这里绝不搞这一套,该有的护卫要有,但绝不要弄的草木皆兵,要照你这样弄法,我一出门,就成了滋扰地方,上下人等都会不胜其烦的。”

    小张彬被抱在怀中,看看百步之外的一个扁食挑子,嫩白的小手一指,说道:“爹爹的意思是挡住了那个卖扁食的大伯的生意?那我们买他几碗好不好?”

    张瀚闻言看过去,果然一个扁食挑子暂时被挡住了,这也难怪,他没进去之前,护卫们不会放这些小贩过来,就算没有什么风险也是护卫守则里规定的相当清楚的细节,不遵守的话,蒋义都会被政事官叫过去斥责。

    “大哥儿说的很是。”

    张瀚逗弄了一下儿子,转头对蒋义道:“看看他还有多少碗,一并买了给护卫们当宵夜。”

    “是,多谢大人。”

    各人当然不会在意一丁点的扁食钱,不过恩赐就是恩赐,也是说明张瀚对自己身边人的态度,各护卫都是笑起来。

    待张瀚抱着张彬进门后,一个老护卫由衷道:“看来大哥儿和大人是一样的秉性,厚道仁德啊。”

    “二哥也不会差。”蒋义补了一句,看看左右,说道:“事涉大人内宅事,这等话以后都不要说了,更不必无谓外传。”

    “是,属下知道了。”

    众护卫一凛,知道自己等人不该妄言,也是气氛宽松,有些过于胆大妄言。

    说起来张瀚对自己身边得力的人向来严格,特别是侍从官们,都是高标准严要求,所以最没出息的周瑞其实也是相当得力的人才。

    但对护卫们却向来宽仁,偶有小过的护卫也多半会被原谅,张瀚对侍从官们不假辞色,对护卫们有时还会有说有笑。

    这也导致张瀚身边的护卫们多半处于一个较为宽松的环境内,偶有失言也就不奇怪了。

    炒花所居的庭院是一正两辅的院落群组成,就是一个主院,两个套院,如果是更好一些的就会配给后花园,还有马厩一类的附属设施。

    由于青城内建筑相当的紧张,有一些和记的中层都进不了青城,只能在外围各堡居住,炒花的居处已经算是相当优待了。

    不过炒花居住起来还是相当拥挤的,在青城居住了这么久,有一些旧部和亲属都慢慢找寻了过来,这个院子一共二十来间房,住的人却是有四五十人,相当拥挤。

    张瀚进来时,一群蒙古人已经跪在仪门内甬道两侧等候,张瀚停住了脚步,笑着道:“本人向来不喜欢人跪拜,炒花台吉不记得了吗?”

    为首跪着的正是炒花,六十来岁年纪,头发已经是一片雪白,一点儿乌黑的地方也看不到了,原本红润的圆脸也瘦下去不少,成了干瘪消瘦之状,身形也瘦弱了许多,快要撑不起宽大的蒙古式袍服,看起来就象是一个不久人世的老蒙古人,只有其头顶华贵的饰着东珠的大帽,还有身上纹饰华美的绸制袍服,显示出这是一个曾经相当有地位的蒙古贵族。

    炒花闻言一笑起身,张瀚亲临他的府邸,这是一种难得的恩典,所以要跪迎,以炒花的本心当然也不想下跪,当下站起身来,欣然拱手道:“张大人,我们已经多年未见了。”

    张瀚倒是相当从容,炒花的意思无非是在抱怨,自从他到了青城后就等若被拘管,同时张瀚也没有接见过他,这一次如果不是抱着要死的名义来闹,张瀚怕还是不会到炒花这里来。也是因为要对套部或是鄂尔多斯动手了,张瀚才会有此行,若是往常,就算炒花真要死了,张瀚也绝不会上门的。

    炒花在张瀚心里形象不佳,可称满手血债,张瀚又不是愿意用政治来平衡罪行的人……战犯就是战犯,因为要拉拢更多的人就选择原谅他,死在其手上的汉人会怎么想?难道自己死便死了?

    先是打生打死,一句投降就能在新的政权里居于高位,这未免太蠢了吧?

    张瀚这里,只有寥寥几人是以前的故敌,多半的台吉其实手上并无血债,这样也被严加管制,免得这些蒙古台吉们犯下不该犯的错误,炒花也是阴差阳错才有现在的安闲日子过,要不然的话就算到了青城,怕也躲不了脖颈间的一刀。

    “老台吉曾经犯下累累过恶。”张瀚从容道:“老实说,吾心甚恶之。不过既然阴差阳错,到我和记这里,不妨以此地为乡,安心养老,颐养天年罢。”

    张瀚的话简直太直接了,炒花身侧的人无不色变。

    张瀚又道:“公事如此,私谊来说,当年我路过台吉的部落,承蒙款待,今日此行,算是还当年一个人情。”

    众人闻言才松了口气,果然张瀚是和传言中的一样,公私分明,而且不会因为情境变化而转移自己的意志,是一个坚刚不可夺志的政治上的强人。

    刚刚炒花故意摆出年老体迈的模样,又领着家中老小和故旧部下几十人跪在道边迎接,换了一般的政治人物,既然来了,不妨就做一些抚慰的事情,也不会说过于叫主人难堪的话语。而张瀚却是丝毫不顾忌,有什么便说什么,说完了公事才谈私谊,些许难堪,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炒花在张瀚说第一句话时身形一震,听到第二句话才略有放松神情。

    当下抚胸弯腰,也不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话了,直接请张瀚进屋。

    这是典型的中式建筑,大门,门房,照壁,仪门,然后就是正堂北屋。

    不同的就是廊檐之下摆着几口大汤锅,汤水煮的雪白,羊肉在汤锅中翻滚着。

    炒花道:“未知大人用过晚饭没有,舍下备了上好羊肉,请大人赏光在这里用一些。”

    张瀚吃是吃过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老台吉眼光必是好的,当然要尝一尝味道如何。”

    炒花闻言大喜,刚刚张瀚的话还是叫他紧张了,这一下可是真的放松下来。

    屋中倒还是按汉人习惯,中间是红木所制的长贡桌,摆放着铜制五供,中间悬着一副猛虎下山图,两侧摆着红木制的官帽椅,墙壁上挂着几幅时人名家的字画。

    炒花见张瀚打量,解释道:“此院原本是贵军司一个副局长的住宅,后来让了与我。这里的陈设我都没有动,以防将来要把院子还给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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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融入

    这时一个仆役端来大铜盆,内里放着煮软的羊肉,张瀚这两年吃的羊肉比两辈子加起来的时间都要多的多,怎奈入乡要随俗,这些鞑子就偏爱此味,而且草原上别的东西难得,羊肉却是随手可得,在这种人均温饱尚不能得的时代,经常有肉吃还抱怨,被人听到了可是会影响形象的。

    当下各人移步到东厅八仙桌上入座,炒花并没有叫别人来陪的打算,只是向张瀚道:“白洪大台吉就在我旁边的院子里住,不知道大人是否允许他过来陪着吃酒说话。”

    张瀚瞟了炒花一眼,这老蒙古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今晚还以为是炒花有事要向自己密陈,无非是待遇之类的事,或是有什么异志野心,想着去收拢内喀尔喀五部……前一阵有人放出风声,说是内喀尔喀五部除了一部份被林丹汗弄走,一部份归了女真人外,还有相当多的人马在四周的部落中流散,只要炒花回去竖起大旗,估计半年之内恢复两三万丁口还是极有可能的。

    如果炒花部恢复实力,将会是和记的一大助力,不过被张瀚断然拒绝了。

    张瀚可以用巴尔虎蒙古人当蕃部,也能将沿河和林中百姓中的丁口聚集在一起使用,但绝不会在栽培出一个蒙古部落来。

    在和记治下,只有和记,没有任何独立的势力。

    就算是那些野人女真和巴尔虎蒙古人,在和记势力沿河深入的时候,他们的选择也只能是彻底降服归顺或是被消灭。

    和记绝不用羁縻之法,一切的势力只能被消化融合进来,现在的漠北三汗还保留着一定的独立性,但时间越久,其能自主的事情就越少,面临的结果也将是被彻底融合。

    张瀚不知道当初放的风是不是炒花托人造势,但不管怎样,这个老台吉只能留在青城,并且只能老死在青城之中。

    既然一时不得要领,索性就同意其请,张瀚取了一块羊排,交给抱在怀中的儿子去啃。

    过不多时,三十来岁的白洪大台吉通过护兵的检查,大步走了进来。

    “见过张大人。”

    白洪大台吉倒是和张瀚经常见面,其部民好几万人需要分割安插,牧场驻地什么的也要军司统筹安排,好在喀喇沁人和土默特人原本就是牧场犬牙交错,打交道的时间很长,甚至牧民们彼此都能认识,有些交情,去年一年安置其部,并没有闹出太多的矛盾,很顺利的把几万牧民安排了开来。

    安插时当然也是打乱安插,好在白洪在台吉相当的配合,只在身边留着一百多甲兵,后来进地青城,干脆一百多甲兵也不留了,只留了十来个护卫,还有家人在一起,也和炒花一样,院子里住着四五十人,不过他院子也比炒花大一些,所以还不是太拥挤。

    拱手行礼之后,三人就坐,张瀚对炒花道:“老台吉有事可以直言。”

    炒花道:“此前我不知道大人对蒙古人会如何,在青城看了这半年多,现在已经明白了。”

    张瀚哈哈一笑,说道:“以老台吉的经历和眼光,要看半年才明白?怕是半年之后才明白要替蒙古人找什么出路吧?”

    炒花原本黑红的脸膛也是难得一红。

    白洪大台吉忍不住一笑,对着张瀚道:“其实炒花台吉还是有些顾虑的,此前他确实谋求起复,想回故地收拢部下,当然也需要和记军司的配合和帮助。现在看来,军司并无意在短期内打跨林丹汗,老台吉年纪也大了,腰酸腿疼是常有的事,这心思也就息下来了。今晚求见,倒是真的一心替军司和大人着想,也是为了青城的安稳,在下也是和老台吉一样的想法……”

    得到白洪大台吉背书之后,炒花才又接着道:“城中蒙古人很多,近来风气堕落,常有整夜饮酒不归者。这样下去,就算好男儿也是给毁了。以我们所想,还是无所事事的原故。如果大人真的将来要在草原上立足,必须要视蒙古人为汉人一样,兼爱如一。今和记兵马十几万人,而征蒙古人于其中的,认真来说只有银锭台吉的部下算是和记兵马,我土默特,内喀尔喀,喀喇沁,漠北三部,其中虽然大半是牧民,但也不乏各台吉麾下的甲兵堪称精锐。虽然比起和记的枪骑兵还有猎骑兵相差较远,但征他们入伍比起普通的汉人百姓要强出许多,此情大人不可不察!”

    炒花原本有些卑躬屈膝之态,这番话说完之后,却有昂然之色,显然是把自己深藏于心的话说出来了,心中笃定,不管成或不成,最少努力过了。

    在这一刻,曾经率十万骑兵入侵大明的那个桀骜不驯,在明史上有好大篇幅记录的强悍蒙古贵族的形象,又是出现在了张瀚眼前。

    这才是真正的炒花,也是张瀚头一回路过喀尔喀地界时,那个睥睨万方不可一世的蒙古台吉,五部之主。

    也就是这样的人才敢连续入侵大明,绝不互市,不肯向大明低头,也绝不会向女真人低头。

    相比起来,科尔沁的奥巴台吉和明安台吉等人,猪狗耳。

    强兵临门,甚至还没有到,他们就已经勾结外人谋图本族人的地盘和丁口,而林丹汗不管怎样,也是保持了蒙古末代大汗的尊严,林丹汗一脉是真正的黄金家族传人,炒花也是达延汗的后人,达延汗又称小王子,是成化年间出生的黄金家族的末代传人,传至如今,分为林丹汗等六万户数支,七零八落,被女真人和张瀚分而击之。

    在强敌面前,炒花和林丹汗好歹保住了黄金家族后裔的尊严,特别是炒花的最后一战,在强敌到来,明知不知的情况下还是奋勇抵抗,也不枉这厮骚扰了大明边境三十年,最后要是如老鼠一般躲在地洞里,战都不敢战,汉人的脸也就跟着丢光了。

    张瀚一时并没有回答,他在权衡利弊,怀中的小儿啃起羊排来倒是有滋有味,面对两个蒙古汉子,一点儿怯场的感觉也是没有。

    说起来后宅刚到青城时还是有些害怕的,一路过来都是一望无际叫人感觉无依无靠的草原,真的如在水上行船一样,叫人心生孤独和惶恐之感。

    到了青城之初又是明显的蒙古人的地方,很多细节上明显有蒙古人的过往残留,在刚搬来时,后宅不少妇人觉都睡不安稳。

    后来军司来人越来越多,街面上越来越繁华,直到这方圆五里的小城住了两三万人,到处都是汉人城市的生活气息,城外一直也有第一团的士兵驻扎守卫,这样才使得妇人们安心下来,倒是不懂事的小孩很喜欢这样的地方,一望无际的草地,经常被带出去撒欢淘气,小张彬已经开始学骑马,很多汉人小孩都在城外学骑马,这在内地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城中的蒙古小孩也开始在汉人学堂里上学,并且习惯了吃汉人的早餐。

    供应蒙古小孩饭食,使其入学,学习汉人的文字和书籍,这就是早期的融合。

    如果到他们的下一代或是第三代,估计将会有绝大多数蒙古人不会说本族的语言,更不可能会书写本族的文字,只会说汉话,看汉人的书籍,他们将会和普通的汉人青年一样,在军司之下学习和工作,真正的被融入进来。

    所谓刻意的帮这些人保留本民族的文字和服饰,包括语言,岂不是给自己制造离心力和麻烦吗?

    世界上民族和曾经出现的语言文字不知凡几,消失便消失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统治者刻意的制造出与主体民族离心离德的异族,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要么融入,要么对抗,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用蒙古人为骑兵,这并非没有考虑。

    枪骑兵中也有相当多的蒙古人,不过他们原本就没有太强的部族属性,这年头在草原上游荡的蒙古人没有好人,自己游荡没有部族的帮助,只能沦为马贼,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马贼团伙太多了,和记进入之后不知道扫荡了多少马贼团伙,除了大半被杀死外,少部份降伏的也是被补入枪骑兵的队伍之中,在周耀主持的训练之下又死了不少,现在留在枪骑兵队伍中的也多半是久历战阵了,不仅能力信的过,忠诚上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和记的内查可不是大明能比的,大明的鞑官都忠诚了二百来年,形成了不少武官中的鞑官世家,和记总不会比大明还废物吧?

    现在青城和各处的流散蒙古人不少,原本的各台吉的甲兵多半被遣散了,以前台吉们要保护自己的牧场和地位,有时候也准备着南下打草谷,保留适当的武备是必要的。草原上马贼多,狼多,敌对的势力也不少。就算有大汗在,各个台吉自己的实力也是相当的重要。没有实力就只能任人欺负,当初银锭台吉之所以被派到马市当苦差,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手头没有实力,那些大台吉,比如阿成台吉,自己麾下就有好几千丁,甲兵几百上千人,这样的台吉在大汗面前也是挺直腰杆说话的,大汗不仅不能摆架子,反而得用心拉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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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小刀

    现在当然不同了,一切都在和记的掌握之下,马贼没了,狼都打了不少,反正现在很少见大股的狼群。

    没办法,和记要练兵啊……除了几处战场还有零星的交战之外,多半地方都是风平浪静,却图汗之后,不开眼的小部落越来越少,练兵的地界也越来越少。

    新兵要获得成长,战场才是最好的地方,没有战场也要创造出类似战场的情境,一般的狼群总有十来头狼,派一个小队去打狼,好歹能练胆。

    在和记的清剿之下,连狼群都是少了很多,好不叫人遗憾。

    至于漠北的狼群被打的更狠了,事涉商道安全,沿途几百里方圆的狼群几乎要被打光,这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和记算是提前把草原生态给破坏了,但还好人也多了,汉人吃起野味来可称全球第一,青城这里的汉民为什么练骑马,主要是因为要骑马出去几十上百里去打野味,野鸡,獐子,兔子,狍子,黄羊,草原上这时候野物甚多,连野驴和野骆驼都是不少,除了打野狼有些风险外,打这些猎物是纯粹的乐趣,又有趣,还能满足口腹之欲,是以也不必担心野狼打的多了会导致生态失衡,那是遥远的在此时尚未被地理发现的澳大利亚才会发生的事,什么野兔成灾袋鼠成灾的事,在中国人这里全都不是个事……

    各地平静,但未来用兵的地方还是很多,各部装备都是不足,但枪骑兵和猎骑兵这两个拳头还是要保障的。

    近来所谓和记征兵不利,军司考虑征普通平民充足辎兵,再以资深辎兵充战兵,从各部战兵中再挑选猎骑兵或枪骑兵的风声就是由此而起。

    然而挑兵不利。在上两轮的挑兵中,十几个团中骑过马,骑术勉强过关,性格又有坚毅彪悍一面的都被挑走了,想如第一轮挑猎骑兵那样,尽是些轻捷悍勇甚至当过马贼的强手加入猎骑兵之中,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炒花的建言倒是真的十分恰当,最少在时机上头是十分恰当的。

    大量的蒙古甲兵失业无事,在青城中鬼混,台吉们因为外部环境十分安全,又不去争权夺利,更没有机会打草谷了,所以养育甲兵的心气都弱下来了,最多留一些看门护院,保护自身安全就足够了。

    连白洪大台吉这样的身份,一大部之主也就留了几十个甲兵养着,更遑论那些原本就是小部落之主的小台吉们?

    大量甲兵流离失所,在和记的高压下暂时没有去当马贼,多半滞留在青城和各个屯堡里鬼混,其比一般牧民要武勇,骑术更是精湛无比,比起常年耕作的汉民就更强悍许多。这样的资源放着不用当然是浪费,而且会是将来不稳定的根源。

    退伍军人的安置在几百年后都是叫国家政权头疼的事,更不要提现在了。

    在张瀚思忖的时候,炒花和白洪大台吉已经推怀换盏起来了,他们各自用小刀割着羊肉来下酒,张彬见了,手伸着要去拿那银光闪闪的小刀。

    “不可,不可。”炒花作死,要将小刀递给张彬,白洪大台吉赶紧拦了,劝阻张彬道:“大公子年纪还小,不可把玩这小刀,你手腕和手指力量还弱,驾驭不了它,反而容易为它所伤。待你长大几岁,力量足了,玩这小刀就不必害怕割伤自己了。到那时候,在下亲自挑一柄最好的小刀,送给大公子割肉用。”

    眼前这两蒙古人都是生的十分粗豪模样,标准的罗圈腿不必说了,坐着也看不出,但赤红带黑的圆脸膛,虬髯生的十分茂盛,加上面相长的凶恶,十足凶神恶煞模样,张彬倒也不怕,小手一伸一张的甚是可爱,待白洪大台吉开解了,张彬便点头应允下来,神态十分郑重,这般小孩如此稳当,两个蒙古台吉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是夸赞起来,惹得张瀚一阵高兴,也是笑将起来。

    笑过之后,张瀚对白洪大台吉道:“适才台吉的话意有所指吧?”

    果然聪明人之间说话还是省力的,白洪大台吉在蒙古台吉中算是聪明人了,比起当年的卜失兔汗和习令色反正要聪明不少,他当然不会想到张瀚会听不懂自己刚刚的一番做作……明显就是说给张瀚听的,这位大人在蒙古人眼里可是神圣智慧难明……很多蒙古人感觉张瀚就是神佛下凡,在草原上这也是传统,大人物可以托付神明身份,某些大喇嘛就是自称神佛转世。

    张瀚不需要假托什么,在这些台吉眼里他和神佛也是相差不多,当下白洪大台吉一脸诚恳的道:“适才是在劝谏大人,我蒙古人确实在此之前和大人为敌,其实也是一直和大明为敌。就算现在,尚有套部,鄂尔多斯,还有察哈尔人和大人过不去。然而只要在降顺和记的,无不知道和记不可与敌,已经安心在大人治下为顺民了。蒙古人在大明那边当鞑官的也不少,只要驾驭得当,其实还是很得力的。辽东之事,不少蒙古降人几次打开城门,那是城中文武暗弱,驭下无方,将不少居心叵测的人放了进来,非大人的和记在草原上的情形可比。就如适才所说,小童玩刀容易割伤自己,而成人用小刀割肉却是可以放心使用的利器啊。”

    张瀚微微点头,说道:“这样说的话颇有道理,然而这事并非仓促可定,就算要用,也是要有章程办法,否则反失了两位台吉力荐的本意。”

    白洪大台吉喜道:“正该如此,大人思虑周详,我等也就只是提个建言,具体的事当然是大人和麾下的那些精兵强将来做。”

    蒙古人吹捧起来也是相当质朴无华,不过说的也是真正的心声,比起他们自己那些猪队友和猪部下来,和记的官吏和将校表现出来的能力令得这些台吉相当的心折。各种事情都有预案,然后形成正式的操作流程,然后各部门按部就班,官吏之间配合行事,不管是做什么都是有条不紊,兴修什么建筑或是什么工程,从立案到完成都有相对的时间表,做的工程何时完工都有一定之规,甚至用多少工匠,烧制多少块砖都是相差不多。

    光是工程一样就足够蒙古人开眼了,还有日常很多事务都是叫这些鞑子目瞪口呆,深感智商上被碾压的痛感。

    到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哪个北虏不开眼想与和记比较了,两个资深大台吉今晚的举动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不仅是和记想叫这些人融入,这个族群内的有识之士也是要主动融进来的,大家算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张瀚心情也是大好,看来猎骑兵的兵源问题能够解决,同时还解决了青城内治安不稳的源头,另外等于是开始了将蒙古人化为已用的过程。

    两个台吉不知道的是和记原本就有用蒙古人的打算,不过那是打算在征税和派驻断事官员的前提之下再做的事……先征税,再用法度约束牧民,使其纳税守法,再下来再用其当兵。几十万北虏啊,就是几十万潜在的优良骑兵,北虏的台吉废物,这么多这么好的兵源弄成现在这般德性,若是和记用了,其威力如何?

    当然现在不管怎样是不可能大规模用蒙古骑兵,时间太短,民心未真正归咐,再过数年,等现在十岁左右在和记学堂里学习的小孩子们长大成人,可以再用来当辎兵或送入军官学校,一直接受汉化教育和在和记内部成长的他们,那时候就可以相当放心的使用了。

    现在用来补充猎骑兵和枪骑兵的不足,在成建制的优良部队中掺一些蒙古人进去,想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也就是说,最少在青城内的这些蒙古人中,相当一部份可以被挑选出来,送走滚蛋了。

    “多谢两位费心。”张瀚心情大好,举杯和两个蒙古台吉碰了一下,三人相视一笑,都是一饮而尽。

    对炒花来说是最高兴的一个,他的地位身份都较为特殊,当初犯下累累过恶,汉人中恨他的人太多,现在也经常有人呼吁要把炒花推出来公审后斩首,以谢其当初屡犯大明边境之过恶。

    和记当然是不允的,涉及到背信之事,和记向来不会向任何人低头,所以杀炒花的呼声虽然不小,但和记从未有答应过的意思。

    就算如此,对炒花来说也等于是头顶悬着把宝剑,不知何时就会真的落下来了。

    要说怕死也不至于,炒花也算英雄一世了,这一生不知道经历过多次性命之忧,也不知见过多少沙场死战满地伏尸的场景,这样的人是断然不会如普通人一般怕死的。只是既然住在青城,平素过的也还不错,眼看这城市繁华起来,生活无忧,比起当五部联盟的首领时的风光当然不能比了,但炒花已经年过花甲,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能多享几年福少受些折腾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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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退步

    今晚这一策献上,既然张瀚采用了,说明炒花在和记内又立新功,这一下是万万不会再有人不识趣的说什么斩炒花以谢天下了……和记说到底是一个独立于大明之外的组织,炒花再怎样是大明的敌人,和记也犯不着杀炒花来讨好大明朝廷,今晚之后,炒花的性命算是彻底保住了,以后可以安心在青城逍遥过日子,吃点水煮羊肉,喝点马奶酒,得闲出门打个猎什么的,昔日权柄丢了就丢了,已经是花甲老人,只想过点安生日子了。

    对白洪大台吉来说也是好事情,他才三十来岁,昔日和卜石兔汗交好,这人是个讲义气的,和记进犯时明知不敌还是来当帮手,这和历史上的记录一样……林丹汗西迁时,因为有共主名义,各部的抵抗都不激烈,只有到土默特地盘争青城和土默川时,事涉土默特部的生死存亡,当时的卜失兔汗和林丹汗认真打了一场,白洪大台吉当然是帮土默特部的,结果承平日久的西蒙古远不是彪悍的东蒙古人的对手,两人都败的很惨,青城为林丹汗所据,结果林丹汗屁股还没有坐稳,女真人又杀过来了,林丹汗再度落跑,死在了鄂尔多斯地方,其七八万部众被他的大小老婆带着争先恐后的投了王霸之气十足的皇太极,连卜失兔汗之后的土默特,还有白洪大台吉之后的喀喇泌也都归属了女真人。

    打那之后女真人算是一统草原,漠北也表示了表面的臣服,女真人从一隅之地变成了横跨万里的大国,当然实力还是很差,只是战略态势从此由守转攻,转折点还是天启六年的对察哈尔人的决定性的战事。

    喀喇沁部实力尚存,但白洪大台吉也是没有了争雄之意。

    卜失兔汗已经死了,还不是死在和记之手,是被自己人暗杀,想替他报仇都找不到苦主,暗杀的动手人塔布囊跑了,不知所踪,有的人说是投了女真,不知真假。阿成台吉等人也是已经身死,连习令色都死了好久了。

    整个草原物是人非,一番风云变幻,真是城头变幻大王旗,白洪大台吉息了争雄之念,和炒花一样也就是想着享福和善终了,当然如果和记能用他出来带兵,白洪大台吉也不会拒绝,只是这种机会相当渺茫,还是安心在青城享福喝酒吧。

    “这事估计也不纯粹是两位自己的意思。”张瀚喝了一杯,笑着道:“这么多昔日的部下聚集在青城,每日用度开销不少,他们自己手头才有几个钱,想必会找老主人要一些来度日,一次两次的还好,一两人也还好,一二百人的旧部又三不五时的来借钱,给了心疼,不给也不行,想来真是头疼的紧啊。”

    两个台吉面面相觑,怪不得人说张瀚是石头里榨油的精明,真真是果然如此,一番做作心事,固然有更大的原因,但张瀚所说的也是真的在考虑之内。那些旧日甲兵都是恩养出来的,情谊相当深厚,现在不需那么多甲兵,他们又不愿老老实实的回去放牧为生,可不就是赖上这些故主了,时不时的跑过来打秋风。

    台吉们当然都有钱,蒙古人不管是祖上抢掠还是通过这几十年的马市积累,总之都是攒下了大笔的财富,甚至有一些侥幸未在明初被北上的明军打击过的部落传承,那可就真是了不得了……蒙元入侵之后一直是以殖民者的心态留在中国,唯一真正想做也做的挺好的事情就是掠夺中国的民间财富,从春秋到秦汉唐宋,中国几千年积累下来的金银几乎被蒙元掠夺一空,朱元璋建立明朝时中国民间早就回到了以物易物的最原始的贸易状态,老朱当时的种种倒退有蒙元残留和自家见识不高的原因,也是有相当大的原因是金银铜的储备已经见底,堂堂国库拿不出几万两银子你敢信吗?

    在草原上的贵族还是有颇多存款的,汉人的金银储备大半被搬到草原或是流落到中亚西亚等地去了,留在草原上的也不少,加上这二百年来屡次打草谷和互市,各家仓库里存货都不少,和记打仗主要是打的地盘和牧群丁口,对各台吉家的存款反而不是很关注,这也叫这些人保住了家底,但家底再厚也禁不住老是被昔日的部下来打秋风,包括眼前这两个台吉在内都是深以为苦。

    张瀚一说,两个台吉都是嘿嘿笑将起来。

    ……

    翌日清晨,张瀚把李慎明请过来商量。

    “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李慎明嘿然一笑,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各台吉举荐旧部的私心。

    李慎明想了想,说道:“虽然有私心,主意出的并不坏,很有道理。这当口,我们正是缺骑术好的高手,他们的旧部甲兵,怎么说也是比普通的牧民强,比起压根没骑过马的汉人就更强多了。”

    张瀚当然深以为然,大为赞同。

    骑兵并不是步兵,拿火枪手来说,招募一个普通的青年进部队训练,如果要速成的话,一个月时间足够其完成最基本的队列和装填打放和保养火枪的训练。

    不需要更久了,三个月时间用来培养一个合格的火枪手是足够了。

    一个精锐步兵,能完成三分钟两发的阵前击发,同时能承受日行六十里急行军的体能,还能令行禁止,遵守军法,并且对军中步兵的几个兵种有所了解,和做过粗浅的训练。能在阵前面对强敌而并不畏惧,可以在上级命令下在战场上做出优秀的表现,半年时间,也足够了。

    只有跳荡战兵,山地步兵,海军陆战人员,还有军情司的行动人员,这些专精人才需要一年或更长的训练。

    而要想训练出一个精锐骑兵,从其不会骑马开始,这个时间周期就是无限的拉长了。

    一个成年的心志健康的男子,从跨上马开始学习骑马可能也就一天,但要想学的好,可以成为一个优秀骑兵的程度,比如在飞奔的战马上可以做到双手戳刺之后不落马,可以单手控缰挥刀劈斩,可以算准距离,知道应何时出手,又何时收手。可以在马上装填火枪,并且娴熟的做出打放动作,而不必担心落马。

    可以长途行军,在马上与战马融为一体,上下颠簸时与战马同步,可以在马身上睡觉,休息打盹,并且可以知道自己的战马需要什么,可以把战马照料的很好,一直保持战马精力旺盛,肥壮有力,并且不生疾病……

    能做到这些,一个从零开始的汉人男子,最少也需要三年时间。

    一个优秀的枪骑兵,两三年时间是往短了说的,其不光是自己要训练出高水平,还得训练与其余伙伴的队列配合,阵战之法才是枪骑兵无往不利的秘决所在,而和厚重如山狂飙猛进的枪骑兵不同,猎骑兵讲的是轻捷彪悍,其对骑术的要求更高,不仅要练习大队列的配合,还有小股骑兵的冲阵之法,进退之法,在马上连射换铳之法,马上投掷之法。

    可以说精锐的骑兵就是拿银子堆出来的。

    一个壮年男子要养活自己和家小,所以他的收入不仅要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还得兼顾家人。一个骑兵,三年内什么事也不做,就是训练再训练,等于就是养一个骑兵要养活其与其家人三年,不创造任何价值,只是训练而已。

    训练未达到标准的骑兵是不能上战场的,也就是说要训练出一个合格的骑兵,最少要在其身上花费二三百两甚至更多的白银。

    加上马匹所需和损耗,骑兵的具甲装备和损耗,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一个枪骑兵团的费用,足抵两个龙骑兵团,三个纯步兵团。

    李慎明感慨道:“从省钱这一条来说,炒花也算是出了个好点子,要替咱们省不少钱。”

    “时间比钱重要的多。”张瀚轻轻哼一声,对李慎明道:“建虏哪还会再等咱们三年?”

    “快了?”李慎明也是紧张起来。

    军司高层对与建虏的战事也是心知肚明,知道这事是最重要的事,可以说是关系和记在北方的生死存亡的大事。

    和记在暗中是有撤退通道的,特别是台湾大捷的消息传过来之后,张瀚下令整个青城狂欢一天,除了值班军人之外,任何人都可以纵酒狂歌,替台湾那边的捷报欢呼鼓舞。

    普通的和记人员只当是张瀚替台湾行军司高兴,主要原因是打下一片基业,同时不必再输送台湾,台湾那边还有银子源源不断的送回来,是以张瀚才会这般开心。

    只有李慎明和孙敬亭寥寥几人知道,张瀚也是高兴和记有了真正的退步。

    万一战事不利,甚至惨败,和记都有东山再起,重新再来过的本钱和基业了。

    有台湾基业,再有数年岛上移民可有数十万人,台北和台南都开发出来,有对南洋和日本的大贸易圈,有欧洲人不停的过来购买中国货物,一年大几百万乃至千万的利润可期,有人有地盘有贸易圈,和记水师的实力又不是历史上郑家可比的,被荷兰人挤出贸易圈的事绝不会发生在和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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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忌惮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忌惮

    台湾的局面一稳,和记算是有了真正的退路,张瀚真的是安心不少。

    这种安心感其实旁人是难以体会的……张瀚折腾来折腾去,商团军无往不利,他还是战战兢兢谨慎小心,在旁人看来这是他谨慎的天性,只有张瀚自己知道,他是在真的担心和害怕!

    “明年会是转折的一年。”张瀚道:“今年下半年孙阁部定然去职,王发祥等人替他拖了半年时间,但阉党已经越来越掌握朝堂之上的权力,怎么可能容忍一个东林党的大学士继续经略辽东?近在肘腋,他们害怕祸起不测啊。”

    李慎明道:“这怎么可能呢?兵是大明朝廷的兵,孙阁部又是文官。”

    张瀚笑道:“你大约看过军情司的密禀又忘了吧?去年争到最厉害的时候,孙大胡子自请入京,结果把魏忠贤吓了个半死,派多人持天子剑守在城门,又勒令孙承宗不得入关门一步,他害怕什么?关宁军可是从无到有,从将领到营兵都是孙承宗一手带出来的啊,这十几万兵,不敢说人人都听孙承宗的,但主要将领中只要有胆大的敢于跟随,随随便便就能拉出几万人出来,朝廷这边有什么,京营兵去对关宁铁骑?也就御马监的四卫营兵还有些战力,但也绝不可能是辽镇的对手。真要逼反了老孙,魏忠贤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李慎明笑着摇头道:“孙承宗是绝对不可能造反的。”

    “但他有了造反的能力啊。”张瀚笑道:“魏忠贤害怕还没有什么,天子呢?天子会怎么样想?虽然孙阁部是他最尊敬的老师,也是纯儒,贤臣,但一个人经略辽西数年,再经略数年,辽西是朝廷的还是孙家的?从上到下的将领全是为孙承宗所用,到时候是天子的诏令管用,还是孙阁部的命令管用?”

    “诛心,太诛心了。”李慎明虽然大摇其头,他毕竟也是读书一脉出身的,对张瀚所谓的孙承宗有能力造反绝不愿认同,但不论如何,李慎明还是说道:“看来孙阁部去职是必然之事了。”

    “然也。”张瀚甚感得意,笑嘻嘻的应下声来。

    这个结论并不是后世史学家的研究成果,而是张瀚自己分析所得。

    天启皇帝是很讲帝王心术的,但在尽驱东林这件事上他做的过火了,其后虽然想弥补,但一时还无从着手。

    孙承宗这事,算是党争延续,但其去职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主要还是其以东阁大学士经略之尊镇守辽西太久了,已经久到了皇帝对老师都不能放心的地步了。

    事实上这也不能算白担心,崇祯二年皇太极带兵围困京城,崇祯皇帝在最关键时刻悍然捕拿袁崇焕,惹得祖大寿等辽镇将领惊慌之下率部狂奔而逃。在这种当口,皇太极招抚一下辽镇诸将未必不会投向女真一方,那可就真的全完了,最紧张的时刻是孙承宗负责接手了这烂摊子,老孙头只用书信就安抚住了祖大寿,虽然此后辽镇军阀化不可避免,祖大寿再也没有去过京师,连山海关也没有去过,只呆在锦州和宁远右屯等处,其因果算是早早就种下了。

    “唉,皇帝和魏阉是怎么想的?”李慎明大感不满,抱怨道:“有孙阁部坐镇,好歹建虏不知虚实,不敢随意攻伐辽西,孙阁部一去职,短期内必导致辽西上下人心浮动,加上总兵官也是刚换的,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总兵也换几个月了。”张瀚说道:“此前援助十三山一役,建虏算吃了一些小亏,加上这两三年来彼此相安无事,这给了朝中不少人错觉,好象据城固守建虏就毫无办法一样,所以换谁都是一样。”

    “可能换谁?”李慎明皱眉道:“朝中诸臣,通晓军务的大员屈指可数了。原本不是党争的话,最少还有袁可立可用,现在真是不晓得派谁过去了。”

    “多半是高第。”张瀚有自己的情报体系来源,也有专门人员根据朝中大员的资历和动向来分析,高第,应当是朝廷取代顶替孙承宗的第一人选。

    “这人还算合适。”李慎明想了想也记起了高第的履历:“万历十七年进士,资历相当老了,历任府县正堂,地方政务经历丰富,又曾经任钞关户曹,从府县到户曹,到按察,布政使司都做过,三十多年兢兢业业一路做上来,天启元年任宣府巡抚,开始通晓兵事,在宣府时,自己出资财七千两劳军,当时宣府兵有数月未曾关饷,高巡抚此举很得兵将之心,朝中也对其赞誉有加。到天启二年为兵部右侍郎,开始为朝官,然后就任左侍郎,去年致仕……看来朝廷是要起复此人了。”

    “嗯。”张瀚说道:“对的,除了他之外,资历和在军中和兵部都有历练的大臣是一个也没有了。原本袁可立确为最好的人选,但袁公已经被阉党视为仇敌,根本没有此可能,还有几个适合的人选,要么心向东林,要么也不愿介入党争之中。高第此人,几十年间一直是任亲民官和方面大员,做事要顾全大局,是以他虽然不是阉党成员,但只要朝廷有所需要用他的地方,他是不会因为党争而为之却步的。”

    高第确实是这样的人,或许真是能力不足,但后来东林党诬陷高第为阉党这就未免太扯蛋了,高第从头到尾也和阉党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点上魏忠贤还是识趣的。”李慎明冷哼一声,说道:“阉党费心攻倒了孙阁部,如果再推一个资历不足阉党色彩又太浓的人选出来,辽事就算彻底要魏忠贤来背锅了,皇帝那里也是会对魏阉有所疑忌,这样很好,推一个资历够又没有党派色彩的老臣出来,皇帝那里不会反对,反而会觉得魏阉顾全大局。”

    “对喽,说的很是,看来遵路兄也有做权阉的潜质啊。”

    “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李慎明怒视张瀚一眼,说道:“孙孝征也快回来了,今年余下的时间,做何打算?”

    张瀚刚回青城这阵可谓诸事缠身,这才明白孙敬亭这样的政事官的重要性,多少琐碎繁杂的事情都不需要自己操心,当下就先奉迎了李慎明几句,然后接着道:“看塘报他已经到大同了,最多去看看灵丘等处,十来天功夫也就回来了。眼看入秋,草原的冬天说到就到,我看我也要去视看一番。”

    “还不是最近处理公事弄的头大如斗,想着要出去转转散散心?”

    “是也,是也。”张瀚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笑毕之后,张瀚突然道:“我有一种预感,从明年开始,闲适的日子怕是要过完了,打明年开始之后,估计就是一场接一场的生死战了罢。”

    李慎明失笑道:“未必有你想的这么严重?”

    “嗯,我是往严重了想的。”张瀚道:“一直以来我们走的都很顺。哪怕前两年被卜失兔汗带着土默特部十几万人围在集宁堡里我也没有太多担心。原因是什么,我对战胜北虏有强烈的信心。那帮废物,打他们都是看的起他们了。但东虏不同,好比北虏摔跤,此前咱们摔赢一个瘦子,不算本事,东虏上场之后,我们就好比与一个壮而狡的力士摔跤,需得拿出全挂子的本事出来。”

    “我总是对你有信心的。”李慎明事不关已的打了个哈哈,那副轻松神态叫张瀚气的牙齿痒痒。

    其实也不光是李慎明,军司底层到高层,大约都是差不多一样的反应。

    天塌下来也是有张瀚这高个子来顶,大伙依赖张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从普通的商家到现在的格局,哪个敢拍胸脯说自家有这般本事?

    既然一切依赖张大人的格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还是继续下去,反正凡事由张瀚做主,大家跟着一起做事就对了。

    “文澜也莫急,我看你对东虏有些失平常心。再怎么说,其部也不过不到三万人的战兵,加上所有丁口,投附的蒙古人和汉军,也不超过十万人,咱们和记未必就比他们差了。仗可以慢慢打,输两场都不打紧的。”

    张瀚自思似乎真是如此,难道自己真的太忌惮女真人了?

    但他确实是对皇太极充满忌惮之心,从帐面实力来看和记不仅不差,甚至实力在女真人之上,这几年通过陆续大小规模不同的实战也锻炼了前线的队伍,同时也大略知道建虏的战斗力到底如何。

    也就是比北虏和明军强,也比和记的普通部队要强一些,不过和精锐的商团军相比,特别是枪骑兵,跳荡战兵,山地重甲步兵,还有猎骑兵相比,普通的东虏丝毫不占上风,可能其白甲的战力还是要强一些,张瀚顾忌惮的也是后金部队中三千人左右的白甲和葛布什贤。

    古代战场上,没有技术性的代差,有时候几千精锐就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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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伤员

    皇太极头一次入侵关内时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明军的调度有相当致命的失误,一团混乱,也是崇祯经验不足,所用非人,加上胡乱指挥造成的混乱,才给了皇太极可乘之机,使其在京畿一带转了三个月,抢夺了大量丁口财富,从容退出关外,从此坐稳了位置。

    而头回入关时,皇太极身边带着的精锐是从各旗抽调出来的,有大量的马甲和白甲,不要看只有几千主力,加起来两万人的兵力,不仅对蓟镇各入兵马相当轻松,还包了赵率教的饺子,损失也并不大,再轻松击跨了满桂的宣大兵,报了宁锦之战的仇,只有关宁军算是扛住了攻击,但也并非精锐后金兵的对手。

    冷兵器时代,几千人就能发挥很强的作用了,如果阵列齐整,甲胄坚固,兵器精良,将士都是十年以上的悍勇老兵,指挥又相当出色的话,几千人的主力兵马面对十倍几十倍的无能之辈,照样能象皇太极一样,在几十万明军的包围之下,从容而入,挟大胜之威从容而出。

    “别想太多了,”李慎明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张洒金的大红请帖,说道:“虽是当面,但礼不可废啊,这是请帖一张,日子到了的话,还请按时前来,在下阖家恭候大驾光临。”

    张瀚接过来并不看,笑着道:“那就提前恭喜遵路兄四十不惑,多子多孙。”

    “哈哈,多谢吉言,到时候早些来,我在小厅里备了一桌,我们几个一起热闹一下。”

    “那当然是要去的。”张瀚平时不宴饮,不喝酒,但并不代表可以不近人情。

    李慎明说是过四十岁生日,其实按后世算法就是三十八岁,但在此时就可以算四十了,而且过寿要提前一年,这也是相当古老的传统。

    别人也罢了,李慎明将来死的时候估计是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的称号,最少也得是公爵,和李善长差不多的感觉,向来是以兄弟相称,朋友之道已经维持了六七年了,他做四十岁生日,张瀚是不好不到,当然也得喝两杯寿酒。

    “那我面子就是有了。”李慎明笑道:“还有几位夫人,也请到舍下一聚,内宅也摆了酒席,到时候自有贱内招待。”

    “你都快抱孙子了。”张瀚笑道:“上回她们去,你那几个儿媳妇过来叫婶婶,把她们可臊坏了。”

    “哈哈。”李慎明大笑起来。他的两个儿子都成年了,今年都娶了亲,这也是一桩得意事,没准明年就能抱孙子,在这个时代他的年龄抱孙子相当正常,甚至有更早的,但对张瀚来说还是相当怪异,在后世这个年龄还有不少钻石王老五呢,眼前这厮已经快抱孙了。

    ……

    “停马,补充食水。”

    张世雄在马上竖了一下手掌,他身边的军令官相当清楚这个主官的意思,不清楚的早就被淘汰了,当下军令官立刻下令,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从盛夏时开始,猎骑兵筹备转营为团,现在还是一个营的架子,有几个独立的加强连队被派到了却图汗驻地,交给马武等人统带,但还算在猎骑兵营下的建制。

    张世雄从侍从武官放出来,直接任了营指挥,干了一年多时间,直升团级指挥。

    而且猎骑兵的重要性应该是在龙骑兵团之上,毕竟行动快捷,火力猛,打击敌人比较狠,在漠北的行动就能看的出来猎骑兵的作战风格相当的凶狠残暴。

    拿动物来比的话就是猎豹,快捷如电,又无比凶残,天生的猎手。

    猎骑兵营以猎字为名,名符其实。

    在各处搜寻新兵是近两三个月张世雄的主要任务,此前连却图汗部的战事也没有顾得上。然而虽是辛苦搜寻,各部都按名单审视人员,初审过后再由张世雄等人亲自把关,合格者相当的稀少。

    骑术是根本,然后看技战术能力,配合度,还有是否能撑的住猎骑兵动辄在路上十几天不得休息的高强度的行军作战的方式。是否能控多匹战马行军,是否能玩的转多种火器转换使用。

    这些要求已经涮下来一多半人了,就算有潜力可以学习的,又因为秉性的问题被涮了下来。

    猎骑兵需要凶悍一些的,胆子大容易冲动的人才,最好就是野蛮成性,但脑子里还有一些底细,可以用军法管束的住。

    这种要求比寻找骑术精良的军人还要困难许多,毕竟猎骑兵不是普通的龙骑兵,在兵员性格和作战方式的配合度上要求很高。

    数月之间,只补充了三百来人进营里,还需要最少半年的训练才能拉出去实战,张世雄的脸黑的象锅底一样,要多难看便是有多难看。

    此次奉命回青城,军司的命令相当简捷,并没有说明原由,张世雄原本在云内州那边,接令之后只得立刻从西部赶了过来。

    一路上牧草有所枯黄,日照时间缩短,早晚行军时感觉颇具寒意,所有人都知道,草原的夏天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入秋。

    正是秋高马肥之时,各地却是风平浪静。

    “入他娘!”一个猎骑兵军官在兵站财务官的帐本上签了字,回头对众人道:“咱们这兵当的,走到哪吃饭领补给都得老老实实签字,回去之后还得核对帐目,有一点不对,营财务官的脸就拉的老长,他娘的,真想哪天打田阎王的黑枪。”

    众人哈哈大笑,张世雄的脸抽动几下,突然用马鞭劈头盖脸的抽向那个抱怨的军官。

    “指挥,俺错了!”

    被打的猎骑兵军官老老实实毕恭毕敬的站着,他知道必定是自己犯了什么错,有什么地方不妥,这才惹动营指挥用马鞭来抽自己。

    猎骑兵营的规矩就是挨打的时候要毕恭毕敬的站好,任凭马鞭抽在自己的身上和脸上,打出一道道鲜血淋漓的鞭痕出来也不准叫一声疼。

    凡是猎骑兵营的汉子,在被军纪惩戒的时候喊一声疼,当然不会被格外多打几下,只是也就再没脸面在猎骑兵们的面前充什么好汉子了,赶紧收拾铺盖滚蛋是真的,不然的话定会被昔日同袍排挤的生不如死。

    张世雄抽了十几鞭,除了开初两鞭外都是打在衣袍上,将那个军官身上的袍服抽的蝴蝶一般散碎飞舞,这样就算是留情了,虽然身上还有不少鞭痕,定然还是非常疼痛,最少不会在脸上留下太多印记,免受同袍嘲笑。

    “打你是叫你记着,下次这臭嘴小心些说话。”张世雄收了马鞭,看着部下,一字一顿的说道:“记着这教训没有?”

    “是,属下记着了。”那个军官忍着疼痛,说道:“田大人是为咱们和记执掌财赋,非为他自家,属下的话不合适,应该挨打。”

    “嗯。”张世雄点点头,转过脸去,等着自己的亲兵拿饭出来。

    这是青城外三十里的兵站,再往前去就是青城地界了,前头还有一个兵站和补给维修点,在左右两侧十几里的地方,遍布着好几个火路墩,正常都有辎兵在其中驻守。

    在这个补给站点的西侧就是大片的军营区,这边没有林地,远处有一条小河,是小黑河的支流,提供了驻军的供水,不至于叫人无水可用。

    草原上经常有几十里地乃至上百里地没有一点水的地方,虽是满地青草,照样能把人活活喝死。

    “菜煎饼。”亲兵拿着几块大煎饼走了过来,递给了张世雄。

    旁人也多半是吃煎饼,这东西做起来方便的很,玉米面一烙,放些青菜韭菜一类的,用油一煎即可食用,还易于携带和保存,这也是草原上大规模种玉米之后的副产品……最少张世雄很喜欢吃。

    各人都是大快朵颐,这支猎骑兵的小分队是从云内州赶过来的,相隔好几百里地,在张世雄的率领下还曾经深入过与榆林相隔的沙漠,锻炼部队在沙漠中的适应能力和行军的能力,所以回到这青城腹地,神经还是放松了下来,就算刚刚被狠抽了一通鞭子的军官,也是吃的相当的香甜。

    “指挥,是伤员。”

    众人吃饭的时候还不忘打量四周,一个军官从西侧发现十几辆大车过来,到了兵站附近的空地上停下,兵站的人上前询问事宜,才知道这些车辆运送的是重要的俘虏和运回和记的伤员……当然是重伤员,出战的部队都有随行的军医,轻伤的不会这么用车送回来。

    张世雄走上前去,着人打开马车的车门。

    车中虽然很是整洁,但明显还是有相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道。

    这是改制过的大车,分对面上下两铺,四个重伤的伤兵躺在铺上,明显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了。

    果然是重伤导致截肢的残疾老兵,张世雄面色凝重,站在原地向伤兵们敬了个礼。

    “你们受苦了。”张世雄道:“好在已经平安回来了,青城的军医院水平很高,能对你们进行最好的照顾。当然你们的腿和胳膊是接不回来了,但伤愈之后,屯堡里一个治安官或团练官跑不了你的,可以讨个婆娘,生几个胖小子,安安稳稳的过下半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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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城门

    几个伤兵都很感动,眼前的军官肩膀上扛着银星,当然是军中的大人物。

    伤兵们倒没认得这是张世雄,和记商团军现在正规编制的各步兵团龙骑兵团加上枪骑兵团都有十几个了,军中战兵连同辎兵十几万人,这年头又没有电视报纸等物,就算是张瀚也未必人人都能认得,何况张世雄此前不过一个营级指挥。

    “看来前方还是有战事。”张世雄看着身边助手军官们,面色冷峻的道:“我辈没有到安然享太平的时候,还早的很呢,各人的吃食在马背上吃吧,我们立刻往青城赶路。”

    众人纷纷答应下来,可称雷厉风行,无人有丝毫犹豫。

    各个主官带兵的风格,从部下们的反应也能看的出来。

    最少在猎骑兵营,张世雄拥有着不可置疑的权力和地位,他的带兵风格,当然也是无比霸道。这也是性格决定的,一支部队的风格,其实和主官的风格有相当大的联系,张瀚用张世雄当猎骑兵营的指挥,可谓是神来之笔。

    一百多人的红袍骑兵飞驰在大道之上,这是一道相当亮丽的风景,引发了沿途不少人的眼光和关注。

    到了青城外数里处就有第一团的警备线了,近卫第一步兵团,这个番号相当的亮眼,令人也是一听就知道这是一支老牌子的团体……团指挥王一魁也是定然要当师指挥的,新组建的部队估计还是叫近卫第一师。

    近年来的战斗近卫第一团并没有太多亮眼表现,但过往的经历还是响当当的。最早组建,建制可以上溯到镖行时期,然后是团练时期,接下来是商团军时期,第一团的军官多半是资历老经验足,而士兵也是老卒为多,近半年来普遍改为龙骑兵团,第一团因为要镇守青城一带,并没有大动筋骨的改制,但第一团配给的马匹数量可并不少,随时也能改制为龙骑兵团,也就是骑马步兵。

    纯粹的骑兵可并没有那么容易补充,当张世雄看到第一团的步兵姿式丑陋的骑马赶过来时,不由得叹了口气。

    “是张指挥。”带队的是一个中队长,认得张世雄。

    前一阵张世雄带着人在各部挑选猎骑兵的补充兵员,第一团就是第一批被挑选的,可惜只有寥寥几人入选。

    “张指挥这一次回来,正好赶上热闹了。”中队长看了看张世雄等人的证件,还有上级军令司发的文书,上面标识是从某处来往某处去勾当何种公务,看了之后才会放行,和记军律森严,绝不会允许将领自行其事。

    “什么热闹?”张世雄最不爱凑的就是热闹,当下淡淡的道:“我公事缠身,怕是没有功夫去凑热闹。”

    “哦,是李政事官做四十岁的生日。”中队长笑道:“说来有意思的紧,咱们和记到现在才出一个四十岁的大人物,其余孙政事好象三十来岁罢,离做寿还早的很。常副政事才二十来岁,比咱们大人还小一岁。其余莫副政事官,李副政事官,都是二十来岁。哦,对了,孔副政事官似乎也是三十多岁,恐怕离四十还有几年。”

    第一团的这个中队长说话时,脸上也是有相当浓重的自豪感。

    这个中队长本人也就二十不到的年龄,属于纯粹由和记体系内培养出来的新人,和张世雄李贵等人是一样的路子,不同之处就在于年龄更小时就进了和记的学堂,所以自豪感和归属感更加强烈,对张世雄也有一分亲近感。

    张世雄冷哼一声,说道:“你把王副政事官和梁副政事官都忘了!”

    中队长脸上露出尴尬之色,确实,现在王长富和梁兴的存在感都太弱了,居然叫人忘了这两个资深的军界大佬,对平民来说无所谓,对一个军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应该。

    “无所谓了。”张世雄道:“他们俩人也不是喜欢张扬的性格。”

    梁兴其实还是很喜欢张扬的,但王长富摆出了谨慎谦虚的姿态出来,身为并列的两位大佬之一,梁兴也只能有样学样,故作低调。

    王长富是想高调也不行,他的派别势力太强,就算张瀚不敲打,也会有不少“有心人”来劝说他,让出实职,也不领兵,只在官校带着那些新进军校的青年军官,对王长富来说算是发挥余热,一样可以影响相当多的新军官,地位也相对崇高,军官学校的大头目可是张瀚本人,副手当然也是司官一级,而且夏天时王长富也加了副政事官,在召开政事会议的时候可以与会参加,算是以军方首领的身份正式进入了最高决策圈。

    当然真正的最高决策圈只有张瀚和李慎明,孙敬亭三人,勉强可以再加上常威和孔敏行,莫宗通,李东学和王长富等人就要等而下之了。

    通过检查圈之后,就是青城的南门,这个城池和普通内地城池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只有两个门,内地大城如京师那样有十几个城门,南京的城门就更多了,普通的州县城门最少也是四个,只有一些战略要地的卫所所城,可能只有两到三个城门。

    青城只有南门和北门,以前蒙古人少,只有些贵族和喇嘛常住,现在住的人大约是以前十倍左右,城门口就是相当的拥挤了,不少挑担进城的菜农在城外吃了早饭等着排队进城,现在城外方圆几里内都很热闹了,饭店和早点铺子就有过百家,茶点摊子也很多,还有不少说书先生在茶馆里说书讲古,过饷之后不少菜农挑夫回家,花几文钱买杯茶坐着听书,待日影西斜才慢慢兜转回家去。

    青城体系内的人也不太缺钱了,城外也不是那种草棚子,而是一排排的瓦房屋子,租给这些店家使用,军司拿租金,修缮青城的时候就便在城外修了这些建筑,果然是都用上了。

    后来有一些商家向青城军司申请,也是批复了由他们自己建,这个没有租金,但一样可以收税金。

    如果上来和记就招商过来,杂乱无章建筑没有规范不说,还容易使商人感觉和记在盘剥重税,和记自己先做起来,果然引得商家自行前来盖屋做生意,毕竟现在来往青城的人流非常稠密,城中居民也多,城中又太拥挤,城外的建筑群落果然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张世雄和部下在拥挤的人流中还是受了优待,军人为先在和记不是说说就算的,普通商人的车马和辎兵车辆都让给战兵先走,那些赶着骆驼和马骡的驼队也是让给军人先行,普通的行人更是如此,很快就在拥挤的大道上形成了一条通路,城门口有盘查的军人,不过张世雄和他的部下们已经受过检查,这边也就不复再多事,看着张世雄率领部下鱼贯而入。

    城中东侧有军营驻地,张世雄此次是奉命前来,也不知道军司上有什么打算,只能先叫部下去安置,好在有正式公文,凡事都按流程走就行了。

    一路街头巷尾到处都是燃放过烟花爆竹后的痕迹,张世雄皱一皱眉,这不太象是李慎明做寿的场面,做寿虽然可以大摆宴席,放一些爆竹烟花,但也没有必要弄的满城都是吧?

    城中的卫生是挂在军令司下的城管部门专门负责,和记现在真正掌握的城市有两个,一个是买卖城,一个是青城,将来却图南城和北城建成的话就算多了两个象样的城池,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军堡,也是方圆三里左右的小城,城市管理也是门学问,有传言要成立内务司,专门处理城市和屯堡的各种卫生治安一类的事情,比现在由军中镇抚官来管治安要更合适一些。

    张世雄拦住一个青城居民,问道:“老丈有礼了,请问怎地一地的烟花爆竹?”

    “哦,那是台湾的好消息传来,青城这边张大人十分高兴,下令全城欢庆,我们百姓虽不知那台湾在何处,总归是大喜事,所以陆陆续续一直有人放鞭炮燃烟花,总归是大喜事,热闹一些也是好的。”

    张世雄听了这才释然,台湾打了一场大胜仗的消息当然是第一时间通报全军,一战解决了荷兰祸患,海域重新到手,上到张瀚和军司高层,下到百姓高兴一下也是应该的。毕竟台湾一年可以带来百万以上的利润。

    以张世雄的经验和经历,完全想象不到台湾那边的海战有多紧张,打赢之后的意义又有多大,控制了海权之后,其实等于半个南中国到手,最少也是两广闽浙均可在和记的影响和控制之下,只要需花费一些时间来梳理就可以了。

    重要性应该是远在击败却图汗部和俘虏两万蒙古人之上,不过要是孙敬亭不亲自去台湾,以政事官和军令司司官的身份接触到的情报都不一定能够尽数了然于胸,更何况普通的骑兵或步兵将领。

    特别是宣大地方的军人们,从未见过长江大河是什么模样,更不要说去理解大海,更遑论知道争海权的重要性了。

    张世雄皱皱眉头没有出声,一个猎骑兵军官有些不满,大声道:“俺们在漠北追亡逐北,十几天不眠不休,经常两天三天的不下马,吃喝拉撒都在马上,杀了那般多北虏,将整个漠北三部搅的不得安生,最终接回使团,确定和议,这也是泼天大功,也不见有百姓替咱们放放烟花爆竹。”

    这个军官说完,眼看着张世雄,坦然道:“指挥,俺就是这狗怂脾气,你来打吧。”

    “到了军营后领二十军棍。”张世雄看了这个军官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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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扑空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扑空

    张世雄到军令司却是扑了个空。

    李慎明做寿连续数日,今天是最后一天,张瀚在内的文武大员和中层以上的官吏都是多半去赴宴去了,剩下的值班人员也不知道召猎骑兵营过来是什么意思,当然无从处断。

    “张指挥也不必急。”军令司的值班人员道:“我们司官过两天就回来了。”

    “我这事怕不是孙政事的决断。”张世雄沉声道:“我还是去等大人召见吧。”

    “这样也好。”军令司的值班人员无可不可,自是随张世雄的意思。

    待张世雄等到张瀚回转时已经起更了,城中原该是万籁俱寂,但青城向来没有宵禁这一说,隔几百步就有镇抚兵来回巡逻,城中有驻军,有镇抚兵,很快成立的内卫司会把内情司和军情司还有军法司的好手调拨一部份过去,成立治安局,用治安警察来代替镇抚兵管理各处屯堡和城市的治安,凡有作奸犯科的随时逮拿辑问,最少在治安上,比起乡镇自治的大明各级官府要强出百倍了。

    当然不可能没有犯罪,哪怕几百年后的发达文明也杜绝不了,但在和记治下,应该不会出现过多的抢掠和杀人等恶性案,诸如苏州打行和北方的喇虎一类的民间组织也不太可能出现了。

    最少在眼下的青城之下,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醉酒追欢买笑的人也是不少,军司也不去管他们。只要没有居民投诉,任由这些人在街面上晃荡。

    这叫性格严谨端方自持的张世雄很不适应,哪怕是在大同府城也是有宵禁的,新平堡当然也有宵禁,这是官府几百年来的传承,百姓都习惯了。

    张瀚治下有时候很严格,有时候叫张世雄感觉过于放纵了一些……对百姓还是应如牧羊,张驰有度的好,现在感觉是过驰了一些。

    不过张世雄也只敢在自己内心想想,在灯火辉煌的门房中他也是正襟危坐,没有丝毫的放松,眼看着一群群蒙古醉汉歪歪斜斜的在大街上经过,追打笑闹,张世雄当然是大为皱眉,却也感觉无可奈何。

    等张瀚的仪卫一到,张世雄知道流程,只是站起身来立正等候,并没有迎上前去。

    先是仪卫下马,然后护卫们一路涌向前,一直到二门口处停下,张府内部也是有护卫守备的,只是从外至内需要重新梳理一遍,以防乱中出错。

    然后是各侍从官从车马上下来,询问有无异常,接下来才是蒋义等人确定无事,张瀚才会从马车上下来,步行入府。

    原本大门可以开大一些,京师的大佬们都是由轿子一路抬进二门,大佬们下了轿就直接进内宅了,轿厅就在二门外一侧,十分方便。

    张瀚是肯定不会坐轿子的,还是那句话:怎可视人为牧畜耶?

    张世雄对这一点相当的钦佩,在他看来,张大人富贵不骄,始终保持着清醒,令人折服。

    果然一切流程都是按张世雄的记忆来进行,看的张世雄也是暗笑,他离开一年多了,侍从司的一切都是没有丝毫变化啊。

    这时几个侍从官也都看到在门房中等候的张世雄,众人都有些诧异,之所以这么显眼就是因为门房里已经没有别的客人了,都起更了,再不开眼的人都会选择离开,了不起有急事也是明早再来,所以诺大的门房之中,只有张世雄一个人在,红色的军袍如火一般刺眼,这要看不到才是奇怪。

    旁人簇拥着张瀚往里头走,李贵先脱队走过来,向着张世雄敬了个军礼,笑着问道:“世雄大哥是有什么紧急军务?”

    “是上头给我的紧急调令啊。”张世雄苦笑一声,将军令司最紧急的调令递了过去,口中道:“先去军令司,他们不得要领,几个政事官都去李府饮酒去了,我这里可不敢耽搁,只能来大人这里坐等。不怕你笑话,午前垫巴了一点菜煎饼,到府来过了饭点,晚饭又不供给,为兄这腹中可是早就打鼓了。”

    “哈哈,这事容易。”李贵笑道:“早午饭这里门房都供,晚饭不供是因为到了晚间大人一般不见客,公务人员有官舍馆驿可住,晚上何必在这里混饭吃,不是供不起,只是不想弄的太难看。”

    道理倒是确实很对,虽然现在和记的风气很正,逢迎拍马之徒在和记并没有什么舞台,大家都知道要拿实绩见赏,要张瀚认可和想获得高位,很简单,认真做事。文职中有田季堂当榜样,武职就多了,孙耀,夏希平,还有眼前的张世雄都是明显的例子,只要有战功,升职就是必然之事,没有战功,说破大天也没有用。

    但人们总会想在上司面前展现出与众不同的东西,比如紧急公务必须求见,或是为了求见一直呆到深更半夜……这可不是玩笑,京师当道的阁老部堂府邸的门房里,可是天黑都有人等着候见的,甚至远道而来的官员,在阁老家里等上几天也不是没有。

    张居正当国时,候见的官员一等十几二十天,为此耽搁出京也是在所不惜,因为见过阁老出京和没有见到阁老出京,其中含金量大为不同,所以不论如何,哪怕点灯熬油的等着也是在所不惜。

    张瀚这里当然不允许这种行为,到了点就直接劝人离开,只有张世雄这样的军人,因为确实持有最紧急的军令司的调令,所以才在此一直守候,也没有人令他离开。

    李贵拿着军令司的公文就匆匆离开,张世雄安心等着开饭……侍从司的后厨是一直有小灶可用的,因为每晚都有侍从官和护卫要值夜班,夜班人员有一顿夜宵可领,这一顿夜宵相当管用,可以使人暂离熬夜的疲劳,特别是严冬之时,寒风呼啸满天飞雪时,来一顿热腾腾的夜宵吃进肚子,浑身都是暖和了几分。

    侍从司的后厨可是负责开张瀚的三餐饭食,水平相当了得,张世雄原本就饿坏了,此时想起各种口味的菜饭,更是口舌生津。

    过不多时,李贵匆忙赶回来,说道:“大人立刻要见,随我来吧。”

    “好。”

    虽然没吃上宵夜,不过显然正事更要紧,张世雄也不多说什么,赶紧起身随李贵一起往里头去。

    内宅之中灯火较暗了,显然多半人都是休息了,从内宅大门进去,一条主道两边都是套院,数个套院之后就是后园,这里地方很是广阔,各套院间也较少修饰,看起来有一点荒芜感。这也是张瀚没有投入重金修饰的原故,只要花几千上万的银子,可以将这里打造的如苏式园林一般,并非难事,而张瀚显然不打算花这钱,所以这种枯寂荒凉之感也就只能保留着。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以前这里就是喇嘛庙,地方大是大了,建筑也很宏阔,用来当住家还是有些不合适的。

    张瀚所居当然是正堂,一进颇大的院落,原本也是寺庙的主殿,后来拆了重筑和略作修理就入住了。

    从正门进,正堂灯火通明,护卫和随员川流不息进出,张世雄进了正堂之后刚要行礼,张瀚坐在圆桌前就招手了:“过来,听说你还没有吃上饭,饿着肚子的将军少见哪,传出去人家要笑话我张某人的。”

    张世雄还是行了个军礼,方上前就坐,几个内宅仆役送上几样精致的小菜来,张瀚执壶替张世雄斟了一杯酒,说道:“李府的热闹你没去凑,喝一杯吧,算是替我们的政事官贺寿。”

    张世雄原说不饮的,既然张瀚这么说,也只能满饮下肚。

    “来,尝尝这爆炒羊肚。”张瀚用筷子一让,说道:“这是用辣椒爆炒的,比北虏要么烤要么烧要来的更有味道。”

    眼前这羊肠就是用红椒和青椒切片爆炒,张世雄尝了一口,一股辛辣感觉立刻在舌间膨胀开来,好在军中吃辣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大家都知道张瀚嗜辣,所谓上有好下必从之,所以吃辣的人越来越多,伙夫们有时候也会做些辣菜,张世雄也尝试过多次,虽不是太适应,好在也不会叫他在此时此刻丢脸。

    “若是嫌辣就尝尝这腌鹅掌,这不辣。”

    张瀚又给张世雄布菜,将对方眼前碟子堆满,自己也开始慢慢享用起来。

    “大人不是用过了吗?”张世雄吃了两个鹅掌,算是把口腔里的辣味给盖住了,看张瀚大快朵颐,将辣椒一直不停送入口中,张世雄有些敬佩,也是有些疑惑。

    “瞎,那样的场合,不停有人找我说话,又不是公务场所,总得敷衍一下,可还能吃什么饭?总不能人家来寻我说话,我在那里塞着满嘴的吃食。”张瀚微笑道:“这样的饮宴你是吃不着什么东西的,等你当了团指挥,经历这样的场合多了,你就慢慢明白了。”

    张世雄吃了一个猪肉大葱包子,沉声道:“属下宁愿不当团指挥,也不想明白这样的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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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月底最后两天了,再给俺最后支持一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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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提点

    “嗯。”张瀚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我会以为是假撇清,你的话我知道是真心话,你是纯粹的军人嘛,就想着要纯粹些。但我要提醒你,连营级的指挥,可以纯粹。到了团级或是师级,考虑事情就不光是纯粹的军事问题了……不是叫你涉入政治,军人不能不懂政治,但最好不要介入政治。介入政治的军人要么是藩镇,多行不法,祸害天下,要么就成为权臣和文官的打手。所以我和记的军人,到了一定地位之后要懂政治,但绝不可将政治之事视为可把玩之事,那是玩火,会伤到自己的。”

    张世雄这才知道,今晚召见并不是张瀚起兴偶然为之,而是确实有重要的话要对自己讲。

    他揣摩着张瀚的话,心中渐有所得,但首先可以确定一点,一直传言的猎骑兵团的指挥一职,自己是已经到手了。

    “比如你上次的事。”张瀚道:“就是军人想介入政治,结果如何?”

    张世雄站起身来,说道:“属下已经知错了。”

    “对别的部下,我不会说太多。”张瀚沉吟着道:“对你我也是信任的,不然你也不会到我身边当侍从武官,更不会将猎骑兵交给你带,你对我是忠心的,对和记也很忠心。你想做一个纯粹的军人,所以有时候见事不免有些偏激,等你到了团指挥的位子上才会明白,世间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有时候需要妥协和退让……你不要不服气,比如你当了团指挥,需要照顾的事就多了,可不单单是带兵打仗……”

    张瀚娓娓道来,对张世雄多加提点,其实在其当侍从武官的时候就已经有多次这样的场景了。

    对提到自己身边用的得力的人他总是不吝惜自己的指教,至于他们能学多少,那就看各人的天份了,这就是张瀚也没有办法的事情。

    从张世雄整体的表现来看,还算出色,所以张瀚现在要提点张世雄的不是带兵的事,而是随着地位变化之后要注意和小心的事。

    张世雄是一柄宝剑,出鞘之后锋锐无比,但宝剑也是要剑鞘的,不然容易伤到别人,更容易伤到自己……

    “蒙古人不用,迟早生事。”张瀚又提起用蒙古人为猎骑兵的事,他道:“不过只能用掺沙子的办法用,比如一个连队里有两个小队的蒙古人,他们骑术好,地理熟,拿来当尖刀部队或是侦察骑兵,用的久了的老兵也可以当主力用了,不然迟早会叫他们看出来排挤和防患,反而不美。”

    张瀚又道:“也不可能全给你们猎骑兵团,算来这些失业的甲兵最少三千人,你们吃不下的。各龙骑兵团,枪骑兵团,都可以用,每个团消化二三百人,这些甲兵也就全吃下来了。”

    张世雄对这个最新的决定相当欢迎,他道:“放着这些甲兵不用确实太浪费了,此辈也是几乎不做什么营生,只跟着台吉左右奔走,只负责保护台吉的安全,平时练习骑射,战时充当主力,虽然和咱们的人相比还是差的很远,不过如果交给属下调教三个月,估计就能脱胎换骨了。咱们的军饷优厚,比他们现在这样穷的吃了上顿不知下顿要好多了。”

    城中的蒙古人确实在醉生梦死,不过那是无奈之举,要是在部族领地中,三番五次的喝醉了闹事,要被长者或是贵人们下令灌马尿的,最少也要打一通鞭子。现在和记进来,旧有的秩序被破坏了,旧有的生产关系和人身依附关系也消失了,人心思变,但怎么变,出路在哪里,这些北虏前甲兵们都没有想明白……不光是他们,就算那些台吉们又能怎样,都是和记的手下败将,权力和地盘都几乎没有了,也就是短时间内这些贵族还能念着旧情,对旧日的甲兵们提供一些帮助,时间久了当然就不行了,这一点甲兵们自己也明白,但他们又能怎样,只能今朝有酒今朝醉……

    如果有了出路的话,当然还是奔着好前程踏实向前走比较好,现在的日子虽然舒服,但是个人就知道是不能长久的。

    “训练时该怎样就怎样。”张瀚指示道:“一视同仁,没必要对他们过苛,但也不必照顾。底下还有一揽子的计划,也可以让他们到内卫司去做事,一样能发挥所长。”

    “是,属下明白。”

    至此话说的差不多了,张世雄也是吃饱了,起身要告辞。

    “世雄你对台湾的事不太了解。”张瀚斟酌着道:“大肆庆祝是我的主张,日后你们就会明白台湾那边对荷兰一役的意义有多大了……其远胜过我们在北方的扩张。将士们不管流血流汗都是为了和记做贡献,我心中自是一视同仁。而胜利有意义有大有小,台湾一役意义重大,所以庆祝的规格要大一些,非是我不重视在北方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的辛劳和牺牲,这一层,你要向将士们解释明白。”

    张世雄悚然而惊,这时候他才明白过来,所谓内情司对军中将领的监控十分严密是怎么回事了。

    在待从武官任上时,虽然人在中枢,内情和军情两司是怎么运作的对张世雄来说仍然是个迷。这两个部门只对张瀚负责,在中枢当然也有人手帮着张瀚管理复杂的情报之事,不过究竟是什么人,平素怎么做事,整个流程是怎样的,这秘密就算是张世雄这种当过侍从武官的都不知道,更遑论其它的外人了。

    话一说出来,张世雄就知道是自己部下的抱怨被内情司的人知道了,然后就上报过来,因为事涉要接见的人,所以估计是第一时间送到了张瀚的案头……估计就是在张世雄等着召见的当口,张瀚才刚刚看过报告。

    对这事儿,张世雄有一些反感,这是明显的特务政治,但也只能接受……而且张世雄知道也不是要处置自己,要是处置自己眼前这位大人也不会在此前和自己说那么多。

    张世雄抱拳,请罪道:“是属下驭下不严,请大人重重责罚。”

    “你这不是驭下不严。”张瀚沉声道:“你的部下那么抱怨,你连一个字的解释也没有,说明他说的也是你的心里话。你自己认识都不清楚,又怎么能做通你部下的工作?这就是我所说的,军人要简单,但不能绝对的简单。”

    “是!”张世雄这一次把头低下去了,说道:“属下见事不明,事非不清。”

    “你能坦率承认也好。”张瀚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孙孝征在此之前也和你一样的想法,你有这些不满很正常,我不会因为人的情绪而责罚谁,日久见人心,台湾的事,你们时间久了就明白过来了。至于你那部下,想归想,当众说出来就不能没有惩戒,打二十军棍不行,你回去之后宣布将他调到台湾去,去到军舰上效力,在那边就知道自己说话有多么混帐了。”

    张世雄知道这是张瀚顾全他的体面,由军司直接调走他这个主官脸上难看的很,这个当口也没有办法对张瀚说情,这已经算是比较轻的处罚了。

    “好好做。”张瀚对临行的张世雄道:“明后年可能会对东虏开战,那才是至关重要的战事,你的猎骑兵营要好好练,到时候,会有大用!”

    “属下知道了。”张世雄心中激动,赶紧答应下来。

    ……

    “大司马,魏公公府邸到了。”

    随行仆役在大轿旁轻声提醒,在轿子里打盹儿的新任兵部尚书兼新上任的辽东经略高第从楞征中醒了过来,他轻轻咳了一声,轿子已经稳稳的停了下来。

    这里是东安门外十王府附近的一幢大宅邸,外面是黑漆漆的街道,这巷子里却是灯火通风,硕大的灯笼从府邸一头挑到另外一头,灯笼上的“魏”字相当的显眼,远远便是叫人知道这是魏公公在宫外的府邸。

    巷子里到处都是车马轿子,高第的轿子勉强才挤得进来,在一群轿班的中间空隙处好不容易找得一处空地,停放了下来。

    高第下轿之后,四周的人发觉是一位二品高官,轿夫和车夫们都很自觉的住了嘴,盯着高第和他身上的补服看。

    几个绯袍大员见是加了本兵大司马衔的新任辽东经略,也是退后了两步,由高第先进去。

    声势弄的这么大,雅非高第所愿,然而,这一趟又是非来不可的……高第其实并非阉党,他是在地方上一步一个脚印升上来的,从知县到布政使,再到巡抚,再任兵部右侍郎,然后转左侍郎,到了这个时候,这位万历十七年就中了进士的科场老前辈已经年过花甲,自觉精力衰颓,而且朝中氛围不是很好,有识之士要么去地方,要么在南京任闲职,或是干脆致仕了事……高第就是选择在天启五年致仕了,为官三十多年,已经感觉相当的疲惫,不想再继续辛苦下去了。

    然而官身不由人,曾经的国家大员是没有太多人身自由的,返乡未及一年,诏书就接二连三的送到高第乡居之所,辞了三次之后,又有第四道诏书,而且措词越来越严厉,高第知道,朝廷是下定了决心,这一趟的差事,非自己可以推辞了。

    高第是魏忠贤等人强行推举上去,又是魏忠贤示意来自己府邸拜见,魏府门政并没有为难,直接放了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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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会面

    魏府门房就是一般人家的大花厅似的感觉,入眼看去都是绯袍大员,或是朝中侍郎京卿,或是外放的巡抚道员,四品黄堂虽是绯袍,却也进不得这样的花厅内等候。

    厅中各官自有一种傲气,谈论起来也多是赞颂之语。

    高第这才知道,厅中颇有一些认了魏忠贤为干爹或是干爷爷的官员。

    甚至攀附不上魏忠贤,就攀附王体乾等权阉的,或是攀附许显纯等人。

    有个兵备道说道:“为何不去奉承首辅大人,下官感觉首辅大人也是与魏公公极亲近的。”

    一个参政面露不屑之色,冷冷的道:“内阁的阁老们当然也攀附魏公公,否则哪有立足之处。然而魏公公只是用他们,并非信他们,真正信的还是许大人等人,我等岂可舍近求远。”

    众官无不赞同,均道这参政所言极是。

    高第也知道魏忠贤有一帮相当忠诚的心腹党羽,以王体乾,田尔耕和许显纯等人为代表,这些人要么是太监,要么是锦衣卫堂上官,都不是经科举得官的文官。

    在魏忠贤的核心权力圈里,这些非主流的太监和武职官员才是其最信任的心腹,至于顾秉谦和魏广微等文官大佬,原本就有自己的利益圈子,比如原本就是三党成员,他们投靠魏忠贤除了是被东林党逼迫的无路可走之外另外的考虑就是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利益,他们当然是视魏忠贤为共主,然而共主之外也是有自己的利益小圈子,比如出身浙党的徐大化,除了效忠魏忠贤外也别有心思,前一阵就想劝魏忠贤将方从哲请回来,其心思相当诡异,这种事情也使魏忠贤深刻明白,文官各有心思,办事还颇多顾忌,真正能靠的住办事还得力的还是得宫中依附自己的太监,还有在外掌握锦衣卫的武臣。

    对这些来求见的外官来说,去找顾大佛还不如找许显纯,对后者来说只要捧着银子上门就一定替他们做事,不象内阁的阁老们还要讲究个形象,吃相不能太难看。

    高第并不出声,然而内心感觉一阵悲凉。

    什么时候大明的官员成这般模样了?

    高第为秀才时,大明是高拱当政,高大胡子为人持正,行事急燥,办事的风格是公正之外又兼有酷厉的风格,所以官风吏风相当的整肃,人们都畏惧严刚急燥的高阁老。

    那时候是隆庆天子当位,海禁早就废驰,涌进的白银渐渐增多,民间渐渐富裕,人们的收入增加,又没有严重的通货膨胀,百姓的日子相当好过……高第犹记得,自己家中并不宽裕,有时候会到城中当力夫,一天下来虽然疲惫不堪但好歹能赚四五十文钱,当时一斤猪肉不过十余文钱,回家路上他会买半斤猪肉卷饼,大口嚼吃着慢慢走回家去,路遇知县的仪仗时赶贤避让在道路旁边,心中充满着对官员的敬畏和向往。

    那时的官员,做事认真,行事有章法规矩,大明的文官体系已经建立完全,在实际上掌握了国家大政,太监被扼制住了,勋戚不能过问政事,就连高高在上的隆庆天子也只是垂拱而治,于政务其实没有太多主见,将政务尽数托付给宰辅大臣之手。

    说白了就是隆庆天子心中有数,自己虽是天子,但成长于深宫和王府,继位为天子只是他的血脉而非能力,和高拱这些在科举考试千军万马中杀出来又得居高位的聪明人相比,天子除了血脉之外并无所长,既然自己能力远不及这些得力的大臣,又何必与臣下争权夺利?

    隆庆天子治下虽只数年,大明却是真正有中兴之相,群臣安居于位,上下政令通畅顺达,民间富裕安定,自隆庆二年之后,由于朝廷举措得法,北虏不得再侵入长城之内,南无倭患北无虏骑,天下安然,四海平靖,可称是大明的黄金时期。

    生于嘉靖,长于隆庆的高第,在其少年和青年时期留下了足够的美好回忆,就是后来万历早期时,先有张居正,后有张四维,王锡爵,申时行,都是强势而有能力的首辅,或有私心不同,比如张四维配合万历清算张居正,申时行和王锡爵过于照顾江南士绅的利益,然而在万历十五年之前,大明仍然是蒸蒸日上,天子曾经步行数十里祈雨,当时高第是在京师读书等待春闱的举人,亲眼看到略显肥胖的皇帝在数十万军民百姓的围观之下自御道一直走到南郊天坛,那时候的军心民气,真的是沸腾到了一个顶点。

    万历十七年时,高第考中了进士,似乎就是从那之后大明开始走下坡了。

    时至今日,高第已经感觉自己并不是身在大明,眼前的这些朝官也并非是自己的同僚了。

    “高大人请。”

    一个小火者走过来,伸手肃了一下,请高第往内里去。

    众官这才知道眼前这似乎精力不济有些耳背,不参加众人话语讨论的老头儿就是新上任的辽东经略,这才都忙不迭的站起身来,向高第拱手问好。

    “有些话,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高第看向一个刚刚嚷着要拜许显纯为干爹的兵备道,微笑着道:“还是要稍留一些体面。”

    兵备道一脸的不以为然,草率的拱手敷衍道:“是,下官多谢大司马教诲。”

    高第一叹,随人走进去拜见魏忠贤。

    书房之中,魏忠贤穿着大红蟒服等着,太监似乎最钟爱此服,象在京武职官喜欢穿麒麟补服一样,太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身大红蟒服。

    “见过厂公。”

    高第走上前去,躬身拜揖行礼,并没有跪下。

    近来侍郎一级的文官见魏忠贤已经都是跪拜行礼了,一些勋戚和武官见了魏忠贤都是跪拜行礼,文官之中侍郎以下也全部是跪礼,只有侍郎以上还算是保持着文官的尊严。

    “高大人请坐。”魏忠贤轻轻瞟了高第一眼,感觉这是一个比较传统的老资历的文官官僚,自以为是,有一些自尊和傲气,但由于经历了太多,已过花甲之年,行事有较多的顾虑,不需费太大力气就能压住此人。

    “高大人临行之前,咱请老大人过来,主要还是想听听老大人上任之后,如何处理辽东诸军务之事?”

    高第坦然言道:“目前还没有明确的定论,孙阁部在辽西数年,虏情尚算安稳,为稳妥计,下官打算萧规曹随,不做大的改动。”

    魏忠贤慢吞吞的道:“总要有所更张才是。不瞒高大人说,咱对辽西的局面还是相当不满意的。”

    “请公公直言。”

    “你看,辽西用银最多时是近五百万一年,经过这一年多来的裁减,调走了数万客兵,减轻了不少军饷转运的压力,就算如此也还是有一年三百多万的开销,朝廷前两年岁入不过八百万银,辽西一地就用了五百万。现在一年说是有千万了,辽西还是要拿去近一半,加上九边用银,朝廷百官俸禄开销,宫中用度,军饷开销如此浩大,宁无忧乎?”

    魏忠贤居然拽了句文,深知其底细不过识得几个字的高第也是暗觉好笑。

    “还请公公示下。”高第虽心鄙其人,但知道辽西战守大计还是眼前这太监可一言而决,自己并非其门徒,并非事事要听从其意见,然而从现实角度考虑,还是听听魏忠贤怎么说是好。

    “高大人可知王在晋之说?”

    “公公是说建立重关,弃守锦州右屯前屯宁远,只守山海重关,充实蓟镇之法?”

    “是!”魏忠贤声调增高,显得有些尖利,这时他才显示出自己象阉人的一面,否则其相貌堂堂,下巴趣青,似有胡须,加上身形高大,踞坐于上,象极了位极人臣的阁部大臣,而不是提督东厂太监。

    “此法下官也曾听闻过,并有所考虑。”高第言道:“若论节省军饷军需,则此法最好,只需劲兵守备重关,关外数百里地方无需修城建堡,也无需转运大军粮饷,一年最少能省二百万军资,节省之财赋可以充实蓟镇……老实说,下官是赞同王在晋所说。”

    “现在可行得否?”

    “现在行不得了。”高第道:“孙阁部这三年来用银千万,修城八,堡六十多,复地二百多里,收拢辽民数十万人,垦地数十万亩,练兵十余万,以宁远和锦州为两大防御核心,山海关成为内镇关门,以觉华岛为储粮地,数十万石粮和大量白银物资放在岛上,大船数百小船两千余艘……下官的意思是朝廷已经付出这么多,军民百姓亦习惯朝廷收复辽土的做法,如果此时倡言放弃,不说天下百姓骚然,便是朝官也绝大多数不会赞同,皇上也定然会大为不满。”

    魏忠贤叹一口气,高第说的别的事也就算了,什么官心民心,魏忠贤已经看明白了,在绝对的强权面前那些都只能算个屁。神宗显皇帝还是不够狠,苏州人一闹就没有办法,可是他魏忠贤绝不会如此,去苏州抓捕人犯也有人闹事,最后还是抓了苏州的官员,并且把闹事的领头人全处斩了。

    权力就是要用,手握权力却不敢用,那要权力又何用?

    魏忠贤真正在意的是天启皇帝的想法,任用高第这种不是阉员成员的大员当经略,皇帝直接就允准了,可见高第的能力和经历皇上也是认可的。和其皇祖万历皇帝一样,天启皇帝对寻常政务经常就是顺耳一听,然后便说:“厂臣酌情办去,然后复朕知道。”

    政务正常就是交给魏忠贤去办了,除非是军国大事,特别是辽东经略一职,魏忠贤多少次上窜下跳,半年前就想换掉孙承宗以安自己之心,时隔这么久才真正成功,种种细节显示,天启皇帝对孙承宗在辽西的种种举措还是满意的。唯一不满和怀疑之处就是辽西明军的能力,到目前为止建虏并未大举进攻过,辽西明军诸营是不是真的能通过严峻的考验,现在还难说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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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公价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公价

    如果能在此时主动后撤,用王在晋之计,这样财赋方面能省下最少二百万一年,而且不必担心关外随时会被建虏攻击,有重关为守,建虏根本攻不进来……现在不比当年了,各城都有红夷大炮驻守,魏忠贤知道那火炮,京师这边有试放,打放时地动山摇……

    再充实一下蓟镇,辽镇故地丢就丢了吧,以后大明国力强还能拿回来,国力不强就和建虏耗,反正关外苦寒之地,百姓也流散的差不多了,不信建虏还能经营好,用残破之地和大明争锋。

    可惜再好的办法也不能用……魏忠贤的性格也是相当的有韧性,他想了想,对高第道:“高大人,就算不能尽撤关外藩篱,但守中御外,内实外虚总不会错的。”

    高第对此也相当赞同,主要是现在的局面和去年也不一样了。去年朝廷在前屯右屯大凌河锦州一带驻有重兵,总兵就有五六个,将领的家丁加起来都过万人,加上宣大蓟镇九边重镇的精锐在,都是老兵和战兵,虽是客兵战力会有所降低,但事实证明精锐内丁的战斗力是普通营兵没有办法比的……柳河之战,铁骑营的新兵被几十个建虏趁夜伏击一下,整个队伍就全乱了,而援助十三山之战,各将领的内丁可是和建虏的精锐马甲正面相抗,两者相差很远,说明内丁比起建虏白甲可能略有不如,但对着其马甲和步甲,总归是有一战之力。

    现在因为这半年多来一直不停的裁撤客兵,各处已经都是辽镇兵马驻守,九成都是未经历过实战的新兵,只有祖大寿和赵率教等人麾下有一些精锐,人数极少,这种情形之下,不要说再谋广宁和主动出击了,柳河之败充分说明了辽镇新兵的战力相当低下,没有几年时间的锤炼是当不得大用的,既然如此,魏忠贤的建议是相当明智和正确的。

    高第坐着欠了欠身,拱手道:“公公之意下官明白了,到了辽西之后就会着手进行。”

    “宁远和觉华都很要紧,特别是觉华,各种物资俱多,需要多加小心。”

    “下官明白。”

    “那便好。”

    魏忠贤也没有太多的话了,他很忙,如果不是高第是新任辽东经略,身负要职,他是没有空专门从宫里出来一趟来接见此人的。外面门房里候见的几十个官员他就没有空见,只能叫他们空等。

    “高大人一定要记住。”高第临行之际,魏忠贤森然道:“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辽东于大明十分要紧,有所展布,亦要小心谨慎,切勿操切,给虏骑可乘之机。若误事,恐老大人很难善了。”

    高第虽觉魏忠贤说的话刺耳,但想想也知道魏忠贤这时候说这话反是好意……从杨镐到熊廷弼和王化贞等人,要么下狱要么论死斩首,传首九边。都是经略或辽东巡抚任上出的事,兵凶战危,虽然到辽东任职权力很大,名望极高,可谓督抚中最受重视的疆职,孙承宗以内阁大学士为辽东经略更是开创了大学士到地方任职的先例……此前有过杨一清由大学士任三边总制,但杨一清那是退出了阁职之后又任地方守土大吏之职,为时人所讥评,认为是拉低了大学士的身份,自杨一清之后就再也没有大学士到地方任职了。

    孙承宗以大学士之尊经略辽东,举朝无人认为不妥,也是因为建虏带来的边患已经到了所有人都认为可以威胁到大明京师的程度了,在这种局面之下,大学士之尊主持辽东经略才会运转如意,地方上文武都对经略之令凛然而遵,不象此前,熊廷弼与王化贞督抚不和,彼此牵扯,将广宁轻易葬送掉了,自己也没落个好下场。

    至于袁应泰等督抚则是丧命辽东,要么自杀,要么被俘不降而被杀,屈指数数,自东虏事起之后,经略巡抚级文官就折损多员,至于普通的文官损失就更大了,武将来说,总兵一级的损失十余人,从总兵以下到千总以上,武将损失数百人之多,整个辽镇除了辽西的将门之外,几乎是损失殆尽了。

    一旦高第有什么不妥之处,要么死于敌手,要么也容易被大明这边逮拿,高第身后可没有什么硬靠山,不象王化贞还有东林党人在拼命援救,若是弄成广宁那样的局面,传首九边也是必然之事。

    一念及此,高第叉手为礼,很客气的说道:“多谢魏公公提点。”

    “高大人早些上任吧。”这个时候魏忠贤露出党争本色,面色阴沉的道:“时间久了怕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变故来。”

    高第对阉党与东林的党争毫无兴趣,在他看来两边都不是好鸟,一边毫无节操可言,另一边全身上下都是节操,除了节操之外就是屁也没有了。

    象高第这种从万历初年风气尚正年代过来的老官僚,最看不起的就是除了涮声望之外再不能做事的官员,在万历初年时由于高拱和张居正等人,加上考成法的威力,官员间风气很正,什么事都是假的,认真做事才会得到称许。

    现在则是反过来了,多少兢兢业业做事的官员落得个默默无闻,那些卖嘴皮子的清流反而了主流,一个国家不能没有敢发声的清流,但如果一个国家没有几个做实事的,全部是卖嘴皮的清流,那也不是很妙吧?

    高第对哪一边都谈不上支持,此番出山也是想替大明做些事情……孙承宗去职之后看起来一时间朝廷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

    待高第告辞出门之后,魏忠贤召来新任左都督的外甥傅应星,锦衣卫指挥掌南镇抚司事侄儿魏良卿,这两人都是魏忠贤的晚辈,人还算机灵,魏忠贤真正最信任的就是这两人,除了这两个晚辈外,还有魏志德等魏家的人也被授给武职官位,但彼辈都是乡间老农,不论是外貌还是学识都是死狗推不上墙,晚辈们还算年轻,带在身边给他们一些历练,将来就算自己在宫中失势了,好歹能有个养老的人……就算将来没办法当成倚仗,现在好歹也能帮着做一些隐秘事情,比那些外人要可信的多。

    待傅应星和魏良卿两人进来,崔呈秀和许显纯两人也进来了。

    魏忠贤和侄儿外甥说着闲话,许显纯将近来办的案子一一禀报给魏忠贤知道。

    魏良卿不住点头,他执掌南镇抚司,负责监视锦衣卫内部的行事,许显纯对魏良卿十分恭敬,口称干爹,日常的贽敬很多,所以魏良卿很喜欢这个锦衣卫指挥,对许显纯的报告,魏良卿向来都是很支持赞赏的态度。

    “宁安大长公主之子李承恩已经招供,其盗窃乘舆物品诸事确实为真,应该是大不敬的罪名,刑部和大理寺拟斩,其可能畏惧国法,已经自经死了。”

    许显纯笑眯眯的道:“遗下官庄三万多亩,下官已经着人将那些庄子的田亩和佃农都清点清楚,委了管庄的人,每秋时送子粒银到府上来,绝不会敢误事的。”

    “哦,这事做的好。”魏忠贤点了点头,意思很是赞许。

    魏良卿冷笑道:“一个故长公主的儿子,没个爵位,也敢占着几万亩地。叫他投献还敢口出狂言,公主的儿子怎样,还不是叫咱们给收拾了。”

    傅应星也笑道:“历来就是这样的,一朝有一朝的权贵,就象海浪一样,前头的浪歇了,也就该后浪占便宜了。死霸着不放的,不妨叫他们看看李承恩的下场。”

    京师附近到几个直隶府的田亩,只要是三百里内的良田,不是皇庄就是各勋贵太监家里的地了,太监的地保不了太久,一般都是随着主人的身故而被其余的勋贵吞并。勋贵的田亩都是世代相传,只会越来越多,太监得势了想要地,当然不会找小民搜括了,小民虽然好欺负,但这么多年下来都是些边角料了,大块的田亩和好田都被勋贵给瓜分了,太监要地就只能找勋贵去抢。

    “咱家也不能不过日子。”魏忠贤感慨了一句,对许显纯又道:“这几万亩地一年出息是多少啊?”

    “一年有六千到八千两吧,还有一些土物土产什么的,不值几个,只是庄农的心意。”

    崔呈秀道:“大官要是嫌少,不妨加些田租上来。”

    “呵呵,咱家也是苦出身,就不要为难他们了。”魏忠贤笑了两声,说道:“杨麟那厮不是想当辽镇总兵官?”

    “是啊。”许显纯和魏良卿对视一眼,杨麟现在是署理辽镇总兵,马如龙被抓之后辽镇总兵一时半会并没有定下来,杨麟走了魏良卿的门路,已经送了一万两银子,并且许诺成事之后再给一万。

    “公价”,也就是给魏忠贤的银子是三万两,也就是说杨麟想得这个辽镇总兵的位子最少得花五万。

    还得打点兵部走应走的流程,估计六万两差不多能拿下来这个职位。

    要是一般的总兵,多半是不需要花钱的,除非是几个强力的将门互相争夺总兵位子,不然的话循资历选将,朝廷都有一定之规,资历不到或实力不强,就算想花钱买也很难坐稳。

    不好的例子就是大同总兵王朴,其是商人世家出门,根本没有过硬的实力,花钱买的总兵官职位,在援助锦州之战时率先逃跑,结果和他一起跑的吴三桂等人屁事没有,他这种买的总兵就被推出来斩首示众,以谢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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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洗涮

    杨麟争的这个辽镇总兵却是现在大明最显赫的总兵职位,一旦有功无过,很容易一路加到左都督,甚至加太子少保,太子太保,太子少傅乃至少保一类的官职都不在话下。

    但这只是小事,杨麟看中的肯定不是这些,武将对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不是很放在心上,不象文臣追求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有一种情结在心里。

    武将只讲实惠,杨麟要的是从一年三百多万的辽饷中分一杯羹!

    一年三百多万的军饷,文官们能拿走的只是少数,不是每个文官都如姚宗文和刘国缙那样擅长从将门口中夺食,象孙承宗这种身份地位的文官,也就是拿常例银子,养活自己幕僚和日常开销的收入。除此之外,更多的银子孙承宗是不可能落袋的,容易落人口实,也不是那么容易操作的。

    真正落下大好处的就是辽西的将门世家们,一年几百万的军饷,除了用来买战马甲胄和修堡之外,大半的银子都是由辽西的将门给分了。

    下手的机会太多了,克扣军饷只是开始,军械,军需,军粮,屯田,可以下手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杨麟这厮的银子怕也是凑出来的,不允他的话他就坐腊了。”魏忠贤可以坐得几万两银子,而且杨麟要是识相的话还会源源不断的送礼过来,包括祖大寿在内的辽镇将领都是一直给魏忠贤送银子的……魏府一年收入几十万两,而且收益越来越高,估计明年可以破百万两,主要就是各地的文官武将不停的给魏忠贤送礼。

    常例的银子当然不及卖、官的多,魏忠贤再富也不会嫌银子多少咬手,他也知道身边的人都会落下好处,笑骂了一句之后,魏忠贤点头道:“咱就不见他了,告诉杨麟,凡事听高大人的,不要弄出事来,不好收拾!”

    “是,公公放心。”许显纯促成了此事,心中一片轻松,笑着道:“这一下也是好事,算是在辽镇也有了咱真正的自己人。”

    “辽镇的水太深。”魏忠贤反过来告诫眼前众人道:“要捞银子门路有的是,在辽镇不能涉及太深,不能叫人抓着明显的痛脚……皇爷心里最重辽事,要是知道咱们以贿赂坏辽事,不仅你们脱不了身,咱家也不好交代。”

    这也是阉党的底线,就是银子可以收,选人用人还是要照规矩来,杨麟虽然送银子,但本身的实力和资格也足够了,要是不够的话,送银子过来许显纯和魏良卿也是不敢应此事的。

    魏忠贤从各层级分润辽西的银子,一年最少也有二十万,他不会将手伸的太长,做的太过份,免得到时候出了事情不好脱身。

    “还有件事。”傅应星含笑说道:“浙江巡抚潘汝桢奏请给舅舅修生祠,月前就开工了,工程银预计用十余万两,祠堂修的异常高大,镶嵌金银珠玉给舅舅立像,立神主牌,四时供奉不绝。”

    “哈哈,这事咱也知道了。”魏忠贤脸上满是笑意,嘴巴都有些咧开,甚至全身都在发抖。

    这件事,魏忠贤绝对比对辽镇的事上心的多了。

    辽事再要紧是国家的事,是朝廷和天子的事,这立生祠的事却是事涉他魏忠贤本人,是关于他最要紧的大事,容不得魏忠贤不重视。

    “魏汝桢果然很好,办事很得力!”身居高位之后,魏忠贤已经很少直接表态了。由于文化储备不足,他在司礼监听人读奏章的时候一般是一言不发,听完之后也很少直接表态,在刘若愚的记录下,好象魏忠贤对政务一窍不通似的……这当然是瞎扯了,魏忠贤自天启四年到天启七年一直牢牢掌握着宫中和朝政的大权,满朝都是他的心腹,不管是内阁还是六部或是科道,地方上的督抚,基本上完成了驱走东林之后政权上的布局。如果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太监,光是凭特务手段怎么可能完成这么庞大的布局?

    如果不是魏忠贤的局势大到了一定的地步,天启驾崩后进宫的崇祯皇帝又怎么连口水也不敢喝呢……

    在浙江建生祠不光是一个生祠的问题,还涉及到一种政治表达,各地的督抚到底和魏公公是不是一条心?如果是一条心,为什么别人给魏公公修生祠,你这里却是巍然不动?

    自天启五年过后,两年不到的时间,各地的生祠修了上百座,每座用银最少都是十万两以上,包括在战区的宁远城也是一样,时任辽东巡抚的袁崇焕也是给魏忠贤修了生祠,一样的靡费,每座生祠都是一座投名状,有了这个投名状才算得上魏公公的自己人,魏公公才能放心使用下去,若是不修,当然是免官,最少也要调任闲职,不可能将要紧位置给非心腹的官员来担任。

    先是与东林党的朝争,以杨涟等人的死亡为结局,然后是孙承宗的去职为结束,象征着东林党的彻底落败。

    然后就是修生祠,意味着魏忠贤加强了对地方的渗透和控制,通过建生祠之事,算是把大明地方政权也洗涮了一次。

    魏公公掌握朝政的三年,也是较少争端的三年,从中枢到地方可谓都是令行禁止,几乎没有任何的滞碍,众官是慑服于魏公公的铁碗手估和淫威,东林党这样的强势集团都被压的不敢动弹,更不要提普通的官员了。

    高压之下也是高效率,后人有些观点来赞颂阉党,主要原因也是从这里出发。

    不管是调整官员岗位和督促官员做事,阉党的效率当然要高出不少,看起来也很得力,但这也是建立在魏忠贤在内的阉党集团大肆贪污的前提之下,魏忠贤一个人就捞取了大量好处,加上各处建生祠的耗费,东林党上台之后所谓的民间困苦当然也不是空穴来风,阉党的名声已经臭了,投效的官员最大的节操都没有了,捞钱又算什么……总之在没有彻底改革明朝财政体系的前提下,任何当政集团都要搜刮民间,东林党也没有减免商税,只是略作调整,不涉及税率和征税方式的前提下,海贸带来的财富还是到不了朝廷手中,不是简单的所谓东林党为了江南士绅的利益而不征税就能解释的。

    “苏州城里的生祠也选址定了。”傅应星向魏忠贤解释道:“苏州那里的人既然桀骜不驯,那里的生祠就要修的格外堂皇富丽,以鄣显朝廷的决意和舅舅的意志。”

    “然,甚是,说的甚是!”

    魏忠贤大为激赏,苏州那里的民气不满魏忠贤是很清楚的。

    逮捕周顺昌时激起了民变,打死了去逮捕周顺昌的校尉。魏忠贤认为这事又是江南大户对中枢的反扑,很明显,当年万历皇帝派到江南的税监和其帮闲也被几万苏州人聚集起来打死过。后来万历皇帝也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魏忠贤当然不认,严令苏州地方官查察闹事民众,后来苏州人有五义士出头自首,认下了打死校尉之罪,五人都被斩首,从容就义,并且有豪言壮语流传于世,成为时人反抗魏忠贤的铁证。

    这件事对魏忠贤的触动相当的大,苏州人的誓死反抗叫他有些心惊肉跳,特别是五义士就义时的话,叫他考虑到自己的身后之事。

    就算天启皇帝信任不变,魏忠贤也是已经年过半百了,太监长寿的相当罕见,等自己死后被反攻倒算怎么办?

    人死之后由得人糟蹋,如果是早早立了生祠,享受香火供奉呢?

    在这种朴实的思想之下,魏忠贤指示了几个地方上的心腹开始建祠堂,既能涮掉对自己暗怀不满的地方官吏,又能使自己在生前就享受香火供奉,不必担心身后之事,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顺天府,保定,真定,山东的济南,”傅应星无视魏良卿几人的嫉妒眼神,继续发挥道:“这几个地方也把建祠的地方都选好了,就是银钱有些不凑手,需要等一段时间。”

    “咱们在京师也立一个祠堂吧。”许显纯不甘人后,奋勇争先的道:“建一个大的生祠,各种宝石,珠玉,用来装饰。”

    “那用银不是海了去了。”魏良卿说了这么一句,转瞬就后悔了,赶紧说道:“不过用银子再多也是该当的……这事就是我们几个操持,也是给叔父大人的孝心。”

    魏忠贤闻言大笑,意态相当的得意和骄傲。不管怎样,他现在就是人臣之极,但大明任何一个人臣之极也没有他这般威风吧?

    在内廷已经有人叫他九千岁,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在以前被称为印公,是真正的内廷之主,但现任的司礼掌印太监王体乾也是魏忠贤的党羽,对他的任何决断都不敢否定,事事顺魏忠贤的意思而行。

    在外朝,从内阁到地方都被涮洗了一遍,阉党已经是一家独大,魏忠贤等于是掌握了内廷和外朝,真的是完成了明朝权阉从未有过的最高成就。

    “京师商家也该报效一些。”崔呈秀随口道:“银钱之事不必太担心。”

    这人真是心思敏捷,一句话就解决了生祠资金的难题,还给了在场各人捞钱的机会和名义,不管是傅应星还是魏良卿脸上都露出喜色。

    魏良卿道:“和记是最有钱的商家吧,这一次总该叫他们也出点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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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离去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和记现在真的是大为不同了。

    两年前的和记只是正阳门东大街一个较大的商行,在京城算是比较成功和出名,但也有很多商行和店铺也有不俗的实力,和记只是较为出名而已。

    时隔两年,和记展露出来的实力已经是普通的大商家拍马都比不上了

    和记的物流能力已经是被认可为天下第一,哪怕是对和记不怎么赞赏的官吏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只要和记物流可以抵达的地方,不管是送货还是带信,或是带一些私人物品,只要和记接了单子就会在规定的时间抵达,有时候错时不超过一个时辰,这在大明来说是比官方驿传还要给力的多的存在。

    和记的铁器和布匹生意也是京师头一份了,整个北方的铁器市场都被和记抢了下来,每天正阳门大街不知道有多少辆马车来回穿梭,把大量的铁器从和记在京师的仓库运走。

    不管是望远镜还是铁炉,和记的出产已经是在无形之中影响了很多人的生活,从出行坐的和记马车,家居用的和记铜器和铁器,采买的和记杂货和布匹……最叫魏良卿等人眼红的还是和记的帐局。

    东厂和锦衣卫都做过简单的统计,估计和记一年收入的帐局银子肯定是过百万,具体有多少

    谁也说不清楚,但是谁都知道很多!

    和记现在就是整个北方商行的龙头,这一点谁都清楚,可是没有人敢碰和记!

    自永乐年间成立东厂,京师的大商家就是权阉们刀板上的鱼肉,任凭宰割,只要随便找个由头把商人往锦衣卫北所里一抓,底下就等着收银子就行了。

    对付文官和勋贵,总得有些顾忌,不小心会踢到铁板,对付普通的商家,还不是手到擒来?

    结果和记就是没有人敢碰。

    有人顾忌的是魏忠贤,也有人顾虑的是皇帝关注着和记的动向,还有人是感觉和记家大业大,和京师勋贵和太监圈子都有交集,李国宾长袖善舞,京师里有实力的人都是与和记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光是这些是护不住和记的,一般的商家足够了,对和记这种完全是富可敌国的商家来说,现在的一切还真的是远远不够。

    “不能碰和记。”魏忠贤不记得是第几回了,身边的这些兔崽子们一心要打和记的主意,他微微摇头,说道:“皇爷隔一段就问和记的事,知道和记一直在京师安份守法,皇爷心里就放心不少。”

    “既然皇上对和记如此忌惮,”崔呈秀皱眉道:“为什么厂公不设法除掉和记呢?”

    “和记在京师和直隶还有河南到南直的生意都好铲除,一声令下就可以关店抓人。但宣大地方的和记怎办,其在地方上盘根错节,地方官不能制,除非出动大军。我大明已经是多事之秋,一旦逼反和记,不要说其在北虏境内的实力,就算是宣大地方,怕也是要兴军才能讨平啊。”

    在场众人有人悚然而惊,也有人不以为然,不过魏忠贤的话却是没有人敢不听的,当下许显纯拱手道:“厂公放心,我等绝不敢打和记的主意,不替朝廷惹事生非。”

    “咱说的话,你们不仅要听着,还要宣扬出去。”魏忠贤冷笑一声,说道:“朝廷要顾全大局,和记也向来没有什么异动,所以皇爷不愿生事。颇有一些杂碎,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一心想打和记的主意,你们未必就不是他们鼓动的。要记得,只要咱家在一天,和记就没有人能动,谁敢上,咱就剁谁的手!”

    崔呈秀其实就受人之托,当然自己也是颇为意动,他想看看厂公对和记的态度是不是有所改变……和记现在养的太肥了,已经到了叫人失去理志的地步,在京师的水面之下,早就是暗潮涌动了。

    有了魏忠贤这样的话,就算再眼馋和记的财富,估计想动手的人也得惦量一下,是否值得冒着魏忠贤的怒火还有和记本身的实力做这样的事,没有最顶级的权力支持,和记这样的商家已经不是普通权贵可以触及的目标了。

    “捞银子是可以。”魏忠贤半躺在椅子上,由着几个小火者替自己捏着腿,他眼睛半闭着道:“不过要提防惹出事来,你们这些人千万要记得,皇爷用咱是为了咱能办事,能替皇爷分忧,而不是尽给皇爷添乱子。咱们这样的人,什么九千岁什么秉笔提督,有没有权,能不能长久富贵,其实就是在天子的一念之间,你们哪,千万要记得!”

    ……

    “止生哪,钱粮帐目尤其要紧!”孙承宗坐在椅中,长随送上温热的毛巾,孙承宗擦了手脸,对着茅元仪正色道:“交接之时,最忌讳帐目上有大宗亏空。”

    茅元仪点了点头,正色道:“在下知道,一定会做的很好看。再者说,我们经略行辕的帐目一向就是清清楚楚,非可取之银,从上到下无人敢擅取一文,所以不管是帐目还是仓库,都没有什么叫人可议论的地方。”

    柳河之败以后孙承宗就请辞了,当时朝中突起纷争,没有人穷追猛打,天启皇帝这个好学生当然是将奏折驳了回来,所请不允。

    不过朝廷没有理会孙承宗的力保,还是派校尉到山海关开读,将马世龙给抓进了诏狱……这就是很明显的迹象了,皇帝考虑到阉党所请,对辽东经略换人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

    孙承宗相当识趣,在朝廷相当混乱时没有继续坚请离职,入秋之后,开始隔几天一封奏折送上去,连续上了七封之后,皇帝终于御笔批复,同意孙承宗所请,赐给乘传,加特进光禄大夫,加荫一子为中书舍人,赐银币,坐蟒,表里等赐物。

    恩旨一下,辽西上下虽然遗憾孙承宗的去职,但从皇帝对孙承宗的恩遇来看,显然孙承宗圣眷未衰,只是辽西一任数年,去职乃理所当然之事,若朝堂再起反复变化,孙承宗重返内阁是必然之事。

    以孙承宗的身体状况,再熬十来年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谁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是怎样?孙承宗已经是文华殿大学士,加衔是兵部尚书,将来一旦起复可能就是首辅,所以接到诏旨之后,在等候高第来交接的这段时间,孙承宗的日子反而过的比之前还要惬意,各地的官员和镇守将领都纷纷来送行,带着各处的土仪前来,对孙承宗还是百般奉承,当然也有很多人表达了惜别之意。

    今日就是替此前的幕僚送行……当年赴辽镇上任,鹿善继和王则古负责筹画军需,沈棨和杜应芳负责维修甲仗,孙元化修筑炮台和铸炮,宋献,程仑负责购买战马,万有孚负责砍树,袁崇焕负责建造营房,后来前去修筑守备宁远。

    祖大寿先是和金冠守觉华,后来和满桂一起去了宁远。

    鲁之甲负责搜救沿途逃来的难民。

    马世龙和孙承宗自己沿途巡视,多次前往锦州和前屯一带巡视。

    犒赏在东江的毛文龙,令其骚扰敌后,命沈有容进据广鹿岛,派难民七千人给赵率教,令其编连成兵,守备前屯。

    并调来尤世禄,李秉诚,王世钦等各帅镇守各城各堡,其精锐内丁并部将在内,均受马世龙节制。

    与袁可立,李邦化等巡抚一起,并注重海上与扰敌后方,整个海域经常有官兵水师带着物资穿梭其间。

    天启三年,驱走不合心意的总督阎鸣泰,调张凤翼为辽东巡抚,后来派张凤翼到宁远驻防,张凤翼胆怯不愿去,干脆就上书朝廷,罢去辽东巡抚一职,在孙承宗任上,不设蓟辽总督,也不设辽东巡抚,所有大权均归于孙承宗一人。

    没有掣肘,加上朝中有刘一火景和叶向高,韩爌等大学士和言路的支持,孙承宗诸事都很顺手,他刚上任时,王在晋连宁远也不想要了,直接打算建一道重关,尽弃关外之土了事。

    等此时天启五年的秋季时,辽西失土已经收复了数百里,哨骑又推进到三叉河畔,大凌河城,小凌河堡,收复了锦州这个战略要地,重筑了宁远,修了六十多个城堡,在觉华岛上修筑了防御工程,建成了军需基地。

    安置了数十万逃难的辽民,组建了十四万人的军队,并且给了这支军队大明最好的装备。

    大量的火器,普通的大将军炮和佛郎机炮,虎蹲炮,盏口炮,鸟冲,神机箭……一个车营拥有几百辆战车加上两千件火器,远程打击能力远超此前所有的大明军队的营伍。

    还有铁骑营,更是孙承宗的骄傲。

    大量的蒙古战马被买来充实营中,骑兵均用辽民辽将,人人皆有披甲,除了绵甲和锁甲外还有大量的铁甲。

    这几年大明已经是以一半的国力在支持辽西,所以辽西的山海关铁骑营的具甲最多最好,兵器也是最为锋锐。

    这支骑兵,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关宁铁骑。

    “终于是到了要走的时候了……”

    孙承宗喟然长叹,一种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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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新任

    刚刚摆酒招待的就是此前的那些幕僚们,包括最早跟他来辽东的鹿继善和王则古。

    孙元化因为铸炮立功,已经在兵部当官,并且有大好的前途,孙承宗对孙元化的欣赏是毫无保留的,他感觉孙元化将来的成就并不会小。

    至于鹿继善等人也各有前程,孙承宗对自己加了赞画衔的幕僚都尽力安排,不叫他们的一场辛苦落空。

    置酒过后,众人就纷纷告辞,此前已经巡看检查过仓库,经略行辕的帐目也十分清楚了,只等高第前来接收查验就可以了。

    等高第一至,孙承宗就要搬出经略行辕在外暂住,待高第正式接关防之后就可以离开。

    “老夫二十年未饮家乡水了,回去也好。”孙承宗看着茅元仪,这是跟随他到最后的幕僚了,他笑意温和的道:“此去并没有什么遗憾之处,唯一担心的就是辽西日后的局面,不知道高升之带着什么想法来上任。再一个担心,就是止生你的前程了。”

    孙承宗身边的幕僚,茅元仪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的赞画。

    哪怕只有一个秀才身份,孙承宗都能保举茅元仪任部职,就象孙元化只是举人,现在一样能在兵部当主事,那是二甲进士的待遇,孙承宗在此之前的权势地位,很轻松的就把孙元化推进了兵部任职。

    可惜茅元仪没有任何功名……这不是一个小障碍,而是一条天堑,哪怕是孙承宗的权势和人脉也越不过去。

    国朝已经不是当年了,洪武和永乐年间,官员除了科举正途外,监生也是选官正途,茅元仪这样有文名也有实际才学的,可以入监学习,毕业之后就能选官任职。另外就是吏干为官,也就是有吏才有实绩的,一样能考选入官,一入官员流品就好操作了。

    再下来就是察举,有文名和才学的可以由皇帝下诏征辟入官,在大明立国之初,官吏数量严重不足,察举为官也是常态,而且还经常有名士拒绝征召……当然在太祖皇帝手里落不了好,拒绝征召就是人头落地。

    茅元仪若在太祖年间定然是征召为官,在永年到仁宣年间可以入监学习,一个监生名额孙承宗还是很容易就能弄到手,成化到嘉靖年间也可以以才干升官,在嘉靖年间还有工匠一路做到工部尚书,因为其有真才实学,文官也并没有太大反弹。

    到了万历和天启年间,一切制度都僵化了,包括用人的制度。

    科举才能为官已经深入人心,哪怕是佐杂小官也是以举人为主了,监生为官的路基本上都是堵死了,何况是吏干或察举推荐。

    孙承宗只能叫茅元仪转武职,保举他为舟山镇参将,这个武职也就是给茅元仪一个官身,总比杂流的翰林院待诏要强的多……翰林院也不是全然清流,待诏就是杂流,完全叫人看不起的官职。

    “公不必如此。”茅元仪晒然一笑,说道:“在下不止是爱好兵事,文学之道也颇为喜欢。既然辽西这里不用在下了,在下打算回南,先回家一趟,再去南都找朋友诗词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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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放心

    “不好糊弄。”一个仓大使不停的砸吧着嘴,摇头叹息。

    仓大使其实是九品杂职,就算是新经略大集文武也轮不着他上前拜见,最多就是和所有人佐杂官员一起在二门外嗑头,不过这并不影响这些小官前来关门凑热闹的热情劲头……不过来一趟,不多见见人,那信息就闭塞了,也容易被人看成失势的闲杂人员,容易被那些胥吏所轻视。

    越是自身实力不足的人,越是仰赖权威和在意别人的看法,当然,对这些小官吏来说面子比性命还要紧,他们是不会承认自己来了屁事也没有,并且可能连新经略的脸都见不到的。

    “性子怎样?”一个驿丞问道:“要是性子象孙阁部这样也还好。千万可别跟袁蛮子一样,那就惨了。”

    “袁蛮子那是对武将蛮。”一个八品官儿不满的道:“对文官吏员还是很客气的,有一回我向他行拜礼,他还拱手还礼了。”

    “哦哦?”

    众官转念一想,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

    “还有。”那个八品官儿来劲了,小声道:“袁道台可是从不阻碍大伙儿发财,是不是这个道理?有一回查库,我这里帐有些小瑕疵,袁道台身边的那个周文郁带着人查出来了,也就是警告我赶紧把帐做好,把错漏给补上,可是没有借机生什么事,找在下的麻烦,要是真的公事公办,在下现在就不知道在哪里啃老米饭,不能和各位仁兄在这里小酌怡情了。”

    “这倒是。”

    “我听说……”

    有个官儿刚把话起个头,一想自己是不是猪油蒙了心,顿时就是打断了话头。

    众官都是理解的笑容……袁崇焕从兵部要了大量白银跑到辽西来练兵,然后又说兵马在战事中被打跨而星散,这个帐根本没法查……但这样做的又不是袁一个人,将领们吃空额喝兵血还少了?假借练兵冒领兵饷的事,文官们又做少了?

    就是这些佐杂官员,掌握着各地的小军堡,火路墩的物资转运和补给,粮食和军需物资在他们手里过一圈,或是看守,或是发放,过手的时候谁不是两手捋的满手油?

    几百万的辽饷,用在实处的最多不到百万,大半的辽饷都是被各级官员和将门世家们分润了,战兵们拿到手的都相当有限,更不要提那些屯垦的逃难辽民了,当然这几年还是有累计数百万用在辽东,各地新修的城池和墩堡可不是假的,足以应付户部的查帐。

    只有不好查的部份是可以拿出来分润的,就象是兵源,军械,军粮等物资,过手之后光是默认的规例就能叫这些官员吃的脑满肠肥。

    “看高经略如此展布吧。”一个官员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须尖,叹气道:“人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没准人家上手就得先换一批人。咱们这些,怕是要被换掉啊。”

    小官们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大人物担心的是理念不和或是不同的党派,小官们最担心的就是新任大佬夹袋里的人太多,导致到了新地方之后就得大换一批人手,这对他们来说是最为忧心的事。

    花白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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