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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大明1617txt下载     大明1617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三一章 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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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老爷息怒。”四品指挥佥事反而向马超人打起躬来,李国华连声道:“还不是摊派驿站使费的事,指挥使给贵商会摊派的是五百两,贵商会只愿出八十两,这个数字相差太大,指挥使感觉面子上下不来……”

    “放他的屁。”马超人怒道:“他以为自己是知县?天成卫境内不过一个驿站,又非冲要地方,过往官员不多,驿马才不到三十匹,一年用草束十万束也嫌多,豆料加杂费撑死了三五百两,朝廷已经拨给经费,多出来的开销最多不足二百之数,他在卫中各处摊派,已经加征数百两,我商会拿八十两也是给他这个指挥面子了。”

    马超人的怒火之下,李国华这种只管卫所屯田的打杂佥事是肯定没有话可回的,一个卫一个掌印指挥,两同知,两佥事,各司其职,有管班操军训练的,有屯田的,有管仓储的,也有管驿传的,只有掌印是什么都管,当然所有黑锅也是掌印来背。

    其实在张武昌在任时,驿站也是亏钱,只是随便搜刮一些就赔补上了,象新任郑指挥这样,想着一口吃成胖子的指挥十分少见,确实是有些贪心过头。

    蒋大临心生警惕,道:“郑指挥也是为官多年将门世家出身,不会不懂得道理,现在这样的做法,不象是要搜括别人,倒象是对着咱们商会来的。”

    张彦宏也道:“确实是象,这厮怕是要巴结韩畦,故意为之。”

    “蠢货一个。”马超人道:“我们去找他。”

    郑指挥确实是刚上任不久,对商会的存在只知道是有钱的买卖人组成的行会,这东西大明各地其实也有,不过规模不大,也没有规范,郑指挥只以为还是自己以前听过的那一类的行会组织而已。

    再一个就是商团,在郑指挥看来,卫所军固然是酱油党,团练也是一样,大家彼此彼此,这一次对北虏的做战,天成卫压根没有出兵,所有能抽调的力量都被郑指挥放在卫城里,城外的情形他一概不知。

    这样一来,商团怎么调动集结,拥有何等强悍的力量,¢¢¢¢,↗↘om这位指挥也是根本懵懂无知。

    蒋大临道:“商会这边怎办,里头可是有不少银子和存货呢,乱兵要进去……”

    “进不去。”马超人目露凶光,道:“里头有两个局的商团兵在,他们想进去,做梦。”

    “要不要嘱咐一下?”

    “不必。”马超人沉思一下,道:“商团的把总是李来宾,他也不是吃素的。这人是张巡检一手调教出来的,老成稳重,不会有失。”

    ……

    马超人等人一行却是碰了壁,郑指挥根本不见他们,接下来三人折返商团,发觉门口围的卫所军人人数更多了。

    四周的街市上围观的人也很多,这件事一发生,等于是强龙要撞地头蛇,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不知怎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马超人并没有气闷,他突然笑道:“几年前,我们为难和裕升收粮的分店,也是唆使人围他们的店,也叫卫所兵过去帮手,当时依稀也是这样的局面,不过,现在主客倒转,换成我们被别人给围了。”

    “这个时候,你居然想起这样的事。”蒋大临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张彦宏脸上也有一丝感慨之色,当年到现在时间也不长久,如果不是自己选择错处,现在他的境况是不是会好很多?

    张彦宏沉思着道:“当年和裕升的分店的店面很,规模简直不值一提,我等以为可以轻松赶走这些外乡客商,结果却是截然相反……”

    “眼前又有人要碰壁了。”蒋大临没有悲春伤秋的心情,他是永远向前看的那种人,这时又有一百多人赶过来,打头的正是郑指挥骑马在前,蒋大临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幸灾乐祸。

    “我们退后旁观吧。”马超人道:“按商会条例,日常管理是我们理事会的责任,突发需用武力的情形时,由商团把总负责,现在已经没我的事了。”

    马超人感叹一句,又接着道:“如果姓郑的肯见我,其实可以不必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

    ……

    在李来宾下令开火之后,两个旗队的鸟铳手一次齐射就打退了卫所军。

    由于这些军是身不由已,不能和上次民团的情况相比……民团里全部是游手无赖,打死光了也无妨,这些军多是贫苦军户,平时受到的压迫十分严重,过的比普通的农民要苦的多,这些人都是身形瘦弱,哪怕是二十岁的青壮也是一脸的营养不良模样,穿着与乞丐也差不多,手中的兵器还不如李庄出产的叉耙锋锐,这样的“敌人”,打死了并不能增添自己一方的战功,只会受到良心上的谴责。

    再者,李来宾也顾忌到这些人不是民团,是朝廷正式的卫所兵,一旦杀伤过多,就算张大人手眼通天,善后起来也要麻烦许多。

    只有一个倒霉蛋被击中,因为鸟铳是朝天放的,只有一颗流弹击中了一个倒霉鬼,在他发出哀叹和悲嚎之后,几百卫所军丢了手中的破烂,开始四散溃逃。

    李国华这个指挥佥事也跑了,只留下郑指挥和他身边不到二十人的家丁。

    “怎么会这样?”郑指挥一脸震惊和不敢相信,一群商人养的护卫居然敢对朝廷命官和官兵开火,他们又不是土匪或流贼,向来孱弱胆的商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胆气?

    郑指挥使虽然是将门,不过近年来一直在晋南当职,很显然,大同这里的情况他已经摸不清楚了。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郑指挥鼓起最后的勇气,向李来宾等明显的指挥人员所在的方向喊去。

    “郑指挥,你还是想想怎么护住你的乌纱帽吧。”李来宾没有理会对面的叫喊,倒是马超人在一侧叫道:“公开带兵围攻商行,抢掠民财,横行不法,看你如何交代才是!”

    “胡八道。”郑指挥使怒道:“亏你还是举人,官府用度不足,不征用百姓商人,难道叫我们当官的自己贴钱吗?”

    “啊?是不是?”郑指挥使看向四周,怒叫道:“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

    “那个韩畦无能误事,惹事生非。既是如此,他来了朕亦不见他,晾着再吧。”

    又经过一段时日,特别是上次廷议之后的天启又似乎掌握了一些治国的精髓,这一次韩畦可谓是破鼓万人捶,不仅大同那边有人弹劾,总兵,兵备,没有一个巡抚好话的,巡按虽然没有弹劾巡抚,不过奏议上也没有巡抚的好话。

    然后是东林党群起而攻,杨涟这个大炮筒子先开炮,接着左光斗跟上,这两人是东林党旗帜般的人物,远非那些阿猫阿狗的弹劾能比,这时天启却没有急着下决定,召见孙承宗询问一番原委后,终是下了旨意,令韩畦回京述职,又委了郑国昌为新的巡抚,召来进京陛见。

    “郑国昌怎样,朕要看了之后再。”

    诺大的文华殿中只有固定的侍班人员,天启没有召见太多,近来他对固定的文华殿讲课的那些仪式和所谓的经典已经不再如之前那样敬畏。

    在此之前,不到二十岁的皇帝对文官宣扬的那些都是深信不疑,对儒家的经典充满敬畏,现在天启的心中却是自有主张。

    “皇上所甚是。”孙承宗脸上是满意的笑容,这一次的倒韩一事并没有在朝堂引起什么风波,大家的关注还是在辽东之事上,对大同巡抚的更换兴趣都不大,关键是韩畦了不起算晋党的外围,晋党也早就完了,郑国昌又什么党也不算,没有党派冲突,无形中阻力也少了很多。

    孙承宗对郑国昌的能力还是很看好的,这人如果知情识趣的话可能会加入东林党,不过孙承宗对经营党羽没有兴趣,他也不会主动见郑国昌。

    “那个叫张瀚的,这一次抗击北虏,立功不,将他由巡检转武职吧。”

    转张瀚为武职官,并且升迁到重要的职位上,这事情是东林党刘国缙上奏提出来的,天启对张瀚并不了解,不过他对张瀚印象很好……这来自两件事,第一是张瀚打败北虏,立功不,天启对做出实际成绩的臣子还是不吝封赏的,皇帝对待臣子不是那么苛刻。这一来,天启皇帝比起他弟弟要厚道的多。第二便是天启皇帝在仿制和裕升的西式马车,技术上遇到不少困难,仿造的总有很多地方不如人意,缺很多,他感觉张瀚在制器上有两把涮子,大明几千州县,不要巡检这样的官,便是三四品要职的官员皇帝也不会有太深的印象,甚至是部堂以下的京官,就算经常朝参,想在几千京师文官中令得皇帝关注,并且记住自己也近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倒是张瀚因为被天启敬服制造器物的技巧,已经给天启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一恐怕张瀚自己也想象不到。

    “对大臣,要紧的不是听他什么,而是看他做事怎么样……”孙承宗告辞之后,天启喃喃自语着。

第三百四十二章 恩旨

    在郑国昌动身进京后的第二天,常进全坐在屋中看着账簿,常杜氏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意思就是叫常进有回来。

    “女婿又是外甥有这般关系,他还在李庄那边做那些不着调的营生,是不是太气人了?”常杜氏越说越气,声音也是越来越大,要不是常进全是常氏家族的族长,向来有几分震的住的威严,怕是常杜氏要拍桌打板了。

    “进有的事是瀚哥亲自亲代的,十分要紧。”常进全不急不徐的道:“你着什么急?难道瀚哥还能亏待他?再说你叫他回来做什么生意?常家的生意比以前已经扩大一倍还多,这都是瀚哥照顾,故意拿一些生意让给我们做,做人不能得寸进尺,瀚哥非池中之物,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

    “他不就是一个九品巡检?”常杜氏语气激昂的道:“我现在知道他和那些大人物确实相与的好,既然这样,就更该照顾他丈人一家,哪有自己发那么大财,对丈人丈母这边不闻不问的道理。”

    “你这些话又是五弟他们教你的?”常进全叹一口气,感觉有些心力交瘁。

    一个大家族丁口不旺,很容易衰败或是被人欺负,因为家族的人多了,交往的人也多,人脉无形中就扩大了多倍,一般人要对付这样的大家族总会有几分忌惮。

    当年赖同心他们选定了和裕升当行头,张瀚家丁口不旺,没有成年男丁,和蒲州老家分家没有家族依靠是很有关系的。

    不过家族人丁过多,又很容易互相扯皮,家族中人心思各异,都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很容易造成内耗。

    常家虽不至于内斗,不过也有种种的烦心事。

    “是老五他们说的,”常杜氏毫不心虚的道:“话又没错,亲戚之间不帮忙难道帮外人?”

    “瀚哥有今天全是自己得来的,我们常家没有帮什么忙。”常进全道:“他不是你们能掌控的人,不要犯糊涂心思了。”

    “我只是想叫当家的回来……”常杜氏想想张瀚这女婿,确实是有很多叫自己害怕的东西,她这种妇人平常在家族中都是说一不二,但在张瀚面前她从来不敢造次。想了一想,还是觉得常进有在外头太亏,忍不住恨恨的道:“那死鬼天天琢磨没用的东西,叫瀚哥当驴一样使唤,也不说给自己谋点好处。还有常威也是,我在新平堡这么久,这小畜生就没来看过我几回。”

    “唉唉……”

    常进全想想常进有,再想想常宁,常威这兄妹,心里很是奇怪,有这爷仨一样的人,怎么居然内宅有常杜氏这么可怕的存在。

    “二老爷,”这时一个长随进来救了常进全,长随快步走到常进全身边,躬身道:“张府那边来了京里面的锦衣卫旗校和小太监,说是传旨来了。”

    “传旨?”常进全猛的站起身来,神色激动的道:“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长随道:“我正好到张府那边找大小姐回事,到街口看到人流涌动,都是往张府那边跑过去,我跟着到门口,正到见到穿飞鱼服的旗校和公公,我又挤不到前去,一急之下就赶紧回来报信。”

    “好好,你做的好。”

    在当时的人来说,深居九重的天子的形象就是半神,中国没有日本那样的神道教发展,但天子在人们眼里绝对是带有一点神性的,最底层的百姓把举人以上的文人都视为星宿下凡,更不必提掌握这个庞大帝国,一言一行就能决定亿人命运的至高无上的皇帝了。

    在民间传说中,两大门神已经封神,可还是得给皇帝当看门的,“真龙天子”这四个字可不是白说的。

    当然离的越近,神性就越低,日本的天皇有吃不上饭的时候,中国的断头皇帝也很多,只是在这大明尚且一统,天下总体还算太平的时节,“皇帝”和“圣旨”这些词组给百姓带来的冲击可不是一般的大。

    “瀚哥他惹啥事了……”常杜氏呆征征的,嘴也张的很大,象一只呆滞的蛤蟆。

    “屁话,就不能是好事?”常进全恨不得一巴掌抽在这女人脸上。

    常进全赶紧出门,叫了长随备马,然后往张府的方向急驰而去。

    相同时间,主店里的周逢吉和对面的梁宏,还有参将府里的赖同心,正在会见客人的李慎明,他们几乎同时都接到消息,一起往张府赶过去。

    常进全到张府门口时已经看到不少熟人,处在南街西侧路口的张府宅邸门口颇有些人潮汹涌的感觉,人们都伸长脖子,两眼直楞楞的看着张家门口,那里有几个锦衣旗校被留在府门口,这些锦衣卫可能是丁余或是普通的小兵,锦衣卫里也不全是校尉,还有旗手,大汉将军,丁余一类,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穿飞鱼服的。

    常进全看到张瑞让这几个人进门房里坐下,这些锦衣卫推辞一下,见张府的人看好了他们的马匹和行李,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下来。

    这时张瑞看到常进全过来,赶紧叫道:“把道路给清通,叫二舅老爷进来。”

    四周的人也有不少认得常进全的,也是赶紧让开了道路给他。

    常进全进来时见周逢吉等人也在,各人也顾不得如平时那般寒暄,常进全劈头就问道:“听说有旨意,是什么事情,有谁知道?”

    “现在还都不知道。”周逢吉等人眉宇中都有些担忧,各人都在摇头,张瑞一边偷偷给那几个锦衣卫的人塞着红包,一边替各人答话。

    一个锦衣卫的人先是掂了掂红包的份量,接着又打开袋子来看成色。

    银子是五两重一锭的小银锭,每个小红布包里有四个,就是二十两,成色也是十分上乘的细纹锭,看完之后,几个锦衣卫脸上都露出满意的神色,最先看的那个抢着道:“列位放心,这一次我们传的旨意是给你们张瀚张巡检升官的旨意。”

    “升官?”

    虽然有所预感,不过消息临头时,各人的表情还是十分精采和复杂。

    “嗯,就是升官呗。”

    这个锦衣卫的人只是普通的旗校,带队出来的是一个锦衣卫副百户,各人都是托了关系才轮着这种出来传旨的外差,而且不是普通的旨意,是出自大内的恩旨,这种差事当然是肥差,各人都是使关系抢,从收获来看,也是不虚此行。

    因为心里高兴,说话的锦衣卫又笑着道:“旨意是升你们巡检为卫指挥使,正三品武职官。”

    “霍!”

    常进全叫了一声,脸上是高兴和震惊交杂着的神色。

    周逢吉十分激动,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梁宏则是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说是以蒲州张家原本的家世,拥有大学士和总督级别官员的文官家族,子弟当了三品指挥使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足以蒙羞。

    因为文官世家,举业出身,从文官一步步向上才是正途,余者都是杂流。

    “老太爷若是有知,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模样!”

    憋了半天,周逢吉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梁宏道:“当然要祭祀祖先,把这个大好消息告诉祖宗。”

    “这是以后的事。”常进全搓着手,笑呵呵的道:“现在要紧的是要知道是哪个卫的指挥,是不是掌印。”

    众人齐涮涮看向那几个锦衣卫,话最多的那个锦衣卫摆手笑道:“这我可不知道,您几位得进去问。”

    常进全满心好奇,踏足往内,还不忘拱手向锦衣卫们道:“多谢,多谢。”

    “不必谢咱们,咱们也就是出个皇差,哈哈。”

    这个锦衣卫操的还是带江淮官话口音的官话,和纯粹的京片子不同,皇室和这些嫡系的亲军口音还是带着南京那边的印记,和纯粹的京城土语并没有完全相溶。

    各人没有再耽搁,而是一起往内宅行去。

    “听到了吗?张东主授给卫指挥使!”

    “哪个卫?”

    “这还没说。”

    “要是阳和卫便好了,正好是咱新平堡归他管。”

    “军堡还是归参将或守备管,卫指挥不加守备也没用。也不知道张东主加没加守备。”

    “不管怎样也是脱胎换骨了啊,一下子就是三品武官。”

    “可不是?也是咱们新平堡商家的光彩!”

    人群中议论纷纷,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由衷的笑容,除了少数人之外,张瀚赢得了新平堡大多数商家和百姓的拥戴,就算他此时得了三品武职也不会有人嫉妒,人可能嫉妒和自己差不多水平线上的人,但不会嫉妒比自己强太多的人,张瀚已经叫所有人都无法与之比肩,当然也生不出嫉妒仇恨的念头。

    在人群中,常杜氏几乎惊奇的要昏过去,常家的几个男子也都是满脸的震惊之色,在此之前,他们没能想到,张瀚居然能一下子当上卫指挥这样的大官,在山西还好,山西都司的存在感已经很弱,可这里是山西行都司,境内除了少数几个州县外几乎全是卫所的地盘,武官仍然有权,在人们心中也还有一定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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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提点

    往内宅的一路上站了不少张瀚的护卫,各人脸上都是洋溢着由衷的笑容,张瀚从九品一跃到三品,虽然是武职官,但也等于进入了大明的官场,对他们这些一路跟随过来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利好消息。

    这个时候不少人想起自家东主的年龄,刚刚二十来岁,刚刚成婚,未来最少还有三十年的黄金发展期,以张瀚的能力和财力,谁说当不上总兵?如果建立起一个超级将门,就象辽东的李家那样,谁说他们就当不上游击,参将,甚至副将,甚至总兵?李家家丁出身的人,可是有不少副将参将级别的高等武官来着。

    “还是武官对路子。”常进全听到一个护卫用快活的声音对伙伴说道:“咱们大人做了掌印指挥,过几年再当游击将军,再到新平堡当参将,然后升都督,再当副将,总兵,最多十来年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好歹也能混到千户,指挥佥事什么的,也能穿着官袍,回家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咱们考进士是没门了,不过也有当官的指望,想当年咱们可是臭狗屎一般的喇虎啊。”

    “你们别咧咧了,大人怎么想的谁知道,反正不管怎样,咱们老老实实的听指令做事,不要瞎想。”

    “升官发财想一想怕什么。”一开始说话的护卫声音变小,还是忍不住垫了一句道:“大人说过,只要路子走对,不搞歪的斜的,想过好日子是人之常情,他就是要带咱们都过上好日子。”

    众人都微笑起来,张瀚确实说过这样的话,而且一直也是这样在做,从今天开始,似乎所有人发展的前景都变得宽广起来。

    常进全等人也是微笑,他们和护卫的感觉其实差不太多,张瀚一荣,他们这些人当然也有好处,只要跟紧了,不要出错,不要叫张瀚失望,其余的事,看来是水到渠成了。

    传旨的太监是一个奉御,穿着六品服色的内监袍服,头上戴着三山帽,手中一柄铜拂尘,非常符合民间对太监形象的想象。

    脸上当然也是无须,面容清癯,身形削瘦,不过眼神并不阴鸷,甚至有一点温和,只是从削瘦的身体到脸孔来看,这是一个身体受过严重损伤的中年人,张瀚甚至还想用男子来称呼这人,对方只是身体残疾,叫张瀚没有办法完全否定他的性别。

    这人也是张瀚第一次见到的活生生的太监,这样叫他有一种新奇感。

    传旨已经完毕了,除了升任张瀚为山西行都司的卫指挥使外,还有格外的恩赏。

    无非就是几匹绸缎表里,还有五十两来自大内的金花银,这是正经的官银,一锭就是五十两重,来自大内银作局,除了标准的重量外,银锭本身还有细巧的花纹纹饰,这种银子当然不是赐给人花用的,这代表一种荣誉。

    叫吴慕的太监还有格外的体己消息奉送,当然也不是白送的,作为传旨太监,他拿到了张瀚给的四百两的大红包,作为贿赂水平来说,已经超出了吴慕原本的期待值……虽然知道传旨的对象是一个大富商,不过一出手四百两的水平还是叫吴慕格外的欣喜。

    就算在物价开始上扬的天启时期,四百两银子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在京师这样的地方也够买个小规模的四合院了。

    “这一次不是叫礼部或山西行都司的官员来传旨,这也是皇爷自己的意思。”

    吴慕的声音很轻,带有一点太监特有的阴柔,这个太监刚刚自报家门时已经说出他是一个西南夷,在大明的太监中最多时有三成左右是来自西南方向生熟苗族,在二百多年的历史中,西南夷时降时叛,大明官兵经常会大规模的进剿,在剿平和杀戮那些桀骜不驯的生苗的同时,大规模的阉割幼、童送入皇宫也是一道正常的手续,毕竟在王朝太平时,除了最贫苦的家庭不会把孩子阉掉送入宫中,在战争中做一些补充也是必要的事。

    吴奉御就是一次小规模战争的牺牲品,六岁的他被阉割后送入皇宫,然后经历了近四十年的宦官生涯,说来也是奇怪,在大明的宦官中有一个明显的定律,那些成年后被阉割送进宫里的多半会引发心理变态,有一些为非作歹恶名流传后世的太监多半是成年入宫,比如有名的王振,现在刚崭露头角的魏公公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自幼阉割入宫的多半循良谨慎,比如眼前这位吴奉御就是其中一位。

    “皇上天恩如海,下臣不胜惶恐。”张瀚的措词不是很适合,不过也符合他从商人转为武职官的身份。

    吴奉御微笑着道:“张指挥,恕咱家说句大话,在宫里看官员,张大人这三品指挥这般的恐怕很难叫人记的住……京卫有二十六卫,掌印的指挥和不掌印的就有好几百个,加上京营禁军,御马监营兵,三品以上的武官有数千人之多,还有公侯之家恩荫,京营武官承袭世职的子弟,皇爷想记全,这怎么可能?纵是文官,没有名气的五品以下的,皇爷也是记不得那么许多的。”

    张瀚微微颔首,这吴慕说的其实是一种皇宫里才看的到的规则。

    很多人觉得州县一级确实是小官,到了府,道,布政按察使一级就是大员,应该被朝廷所知了,但其实皇帝要记住的人太多,包括宫里的太监就有好几万人,就算在御前有身份的也有好几百人,二十四监司的太监级别的就有好几十人,再算上勋贵,京营武官,京卫武官,文官大佬等等,皇帝能记得多少?

    “不知道公公能不能提点一二?”张瀚笑道:“老实说我为什么能被皇上记得,自己还真是一头雾水呢。”

    “张大人纵是不说,我也要说的。”吴慕道:“皇爷对你们和裕升所出的马车十分感兴趣,在宫中已经仿造了多次,不过,总是不尽如人意。皇爷常说,这和裕升的东主定然是个十分厉害的巧匠,制出这般漂亮又实用的马车,若能仿制出来,行之天下,也是皇爷的一桩德政呢。”

    张瀚肃容道:“皇上能在这般小事中也想着治国大道,真是圣德仁君。”

    “可不是?”吴慕拍腿道:“皇爷确实喜欢打造些精巧细致的玩意,不过皇爷年轻,看书和万几之暇时做点自己爱做的事又如何了?皇爷又不贪色,也不嗜酒,不爱杂剧戏文,难道就不能有点小玩意消磨一下闲暇了?他们士大夫不也是喜欢看闲书,玩儿古董!”

    李慎明在一旁笑着提醒道:“公公在京时可不能说这些话,在有些人看来,皇上有闲暇就是不对,很该十二个时辰要么理朝政,要么就听讲书,领悟圣人治道,什么闲暇,爱好,那不是皇帝能有的。”

    “那些人是这么说。”吴慕表情有些难看,不过他本性柔弱,也做不出什么气愤的表情,脸上的表情只是难看而已。

    “过份了。”张瀚的脸上倒是做出了十足的气愤表情。

    天启这样的青年皇帝,即位不久,还欠着东林党老大的人情,被压制也是属于情理之中的事,不过皇帝和他身边的太监们会怎么想,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

    吴慕最后道:“总之张指挥使可以不进京面圣,皇爷特旨任命,官印也有了,无需到兵部去给那些官员叩头送红包了。不过张指挥使若是再立什么功劳,皇爷可能就会召大人进京面圣,指挥大人务要把握机会,富贵可得。”

    “张指挥使能带着团练兵马斩数百北虏首级,就算皇爷在深宫也是大为称赞。”吴慕在最后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又赞叹了一句。

    “侥幸而已。”张瀚谦词道:“而且北虏也多是牧民。”

    “这也很不容易了!”

    吴慕又赞了几声,这才转身告辞离开回京。

    ……

    “恭喜老爷!”

    “恭喜指挥大人。”

    传旨太监和锦衣卫们一离开,外间传来阵阵轰闹声,至于府邸内部就更加热闹了,院子里呼啦啦的跪下一地的人,张瑞打头,底下几十个仆役都跪着,各人众口同声,当然是向张瀚表示恭喜。

    “都起来吧。”张瀚步到檐下,笑着道:“以前我是个商行东主,后来是巡检,现在是指挥使,不过我还是我,没有任何改变,日后家里的规矩还是那样,你们也不要当我是官了,回话说事要小心几分……只要不犯错,我就是当了都司,仍然还是我。”

    “是,老爷。”

    张瀚一番话说的人人敬服,家里的人都是一脸欢欣,他们感觉自己日后也会有很大机会,最少出门时人家都要尊敬几分,以前张瀚的地位是潜在水面之下,这一下大家可算是真正的扬眉吐气。

    “商行和商会那边当然也是一样。”张瀚看着周逢吉和梁宏等人,还有几个新平堡商会闻讯赶过来贺喜的理事会的成员,也是做这样的表态。

    “我等恭贺大人。”

    所有人都俯下身去,对着张瀚长揖着。( )

第三百四十四章 压制

    “镇虏卫掌印指挥?”

李慎明和孙敬亭两人再三确定之后,都是大摇其头。 ( . . )

李慎明有些尖刻的道:“镇虏卫似乎是在英宗正统年间迁到天成卫,两卫共用一个卫城,原本镇虏卫城已经荒废不堪,根本无人居住。镇虏卫有十来万亩耕地,两万多人,平时也是由天成卫城代管。本卫也没有班操军与屯田,秋操,储粮等事,朝廷给这个掌印指挥还真是省心省事啊。”

孙敬亭皱眉道:“还是要将天成卫指挥使的官印拿到手才是。”

张瀚笑道:“也不必贪心不足,我这指挥暂且不上任。待那天成卫指挥调走,顺道接了他的印便是。”

“也成。”李慎明道:“上次我与总兵官说起这事时,他也说天成卫指挥使刚上任不久,并无错处,调任有些难处,也是总兵与巡抚大人一起商量后的结果。”

张瀚现在和郑巡抚加麻总兵是铁三角的关系,包括这一次立了功的赖同心也捞着了好处……几个大人物已经替他报功,不出意外的话,赖同心可以在不久之后接任东路副将一职,从参将到一路副将也算是一个飞跃,以赖家二流将门和赖同心本身的实力和本事来说,能到副将已经算是登顶了。

就算这样强横的势力,也不代表张瀚可以挑战现行的官场规则,在大同还有亲藩,还有巡按,还有分守道,分巡道,新上任的兵备道,种种官场势力互相牵扯,没有必要的话,还是不要挑战整个大同官场的好。

“总之也是一件大好事。”孙敬亭最终下结论道:“镇虏卫最少有好几万亩地是指挥使和各级武官掌握,还有相当多的抛荒地,我们不再兼并别人的田亩,不过这些卫所的土地真是不拿白不拿。”

镇虏卫是行都司治所大同府东北方向百里,天成卫是大同府西南方向百二十里,两个卫加起来是方圆三百多里的地域,等于后世两个县的县境范围,可用耕地最少三四十万亩,这还是现在开发不足的情况下,在后世天成和镇虏两卫合并成了天镇县,有水浇地二十四万亩,林农牧地一百九十四万亩,旱田三十五万亩,天然草地四十六万亩,还有荒山,荒坡,荒滩五六十万亩。

就算在现在,两卫的耕地水旱田加起来肯定超过四十万亩,两卫又是都司军卫,没有地方州县,一应事务都是由指挥使负责,张瀚只要控制好底下的各级武官,逼他们把多占的土地交出来,然后再把荒地开垦出来,大量的田亩就会给他最丰厚的回馈。

现在没有人会怀疑张瀚的能力,以李庄为中心,四万亩土地的收成足以说明一切。

……

杨秋穿过欢喜的人群,他向来阴沉的脸上也带出不少笑容。

在仪门附近他还碰到了梁兴,两人互相行了个军礼,然后梁兴呵呵笑出声来。

杨秋翻了一下白眼,说道:“模样不大象是为了大人荣升高兴,象是你自己有什么喜事吧?”

“大人说了。”梁兴笑嘻嘻的道:“叫我这阵子留在新平堡,吉期已经合出来了,他叫我在这里迎娶荷花。”

“荷花这名字趁早改了吧,真俗气。”

“你今天也不对劲。”梁兴道:“怎么这么欢喜?”

“当然还有好事情。”杨秋又露出笑脸来。

“你每天装的冷酷,现在乍一笑真是难梁兴挥手道:“赶紧别笑了,去见大人去吧。”

“狗日的。”

杨秋又骂了一句,自己摸了摸脸,摇头一叹。

张瀚正坐在上房和李慎明还有孙敬亭说话,孙敬亭研着墨,书桌上摆着厚厚的一摞书信,都是要最快时间写出来并且封套好发出去的信件。

领印之后,张瀚下一步怎么做,如何理顺和天成卫指挥使的关系,然后再打点巡按等相关的官员,有一些官场上的事情也要和李慎明商量,现在张瀚有点浮出水面的意思,以前几乎就是纯粹的商人身份,九品巡检就象是乡官,没有人会当真,现在是三品指挥的武职,虽然还不算进入高官的行列,可好歹也是三品武官,官场上的规矩要比以前严格很多。

“不过也不妨,现在官场上和你熟识的人还是贪图你的银子,但往下去最好慢慢建立起真正的人脉,就象你和郑巡抚的关系一样。以前你是九品杂流,上头的人就算也不会真正和你结交,现在你已经位列三品,就算是武职也不低了,境界不同,交结的结果当然也完全不同……”

李慎明说的很仔细,也很慢,张瀚皱着眉头仔细的听着,感觉官场里的事也很复杂。

其实张瀚真没有打算交结官场,他对大明的定了他不会长久依存在这体制之内,不过这个打算他没有和任何人讲,在辽东时,张瀚表示要和后金抗争,那时人人都是赞同,如果他再说也不明,打算自立,恐怕人人都会觉得他已经彻底疯狂。

这个事,只能慢慢的来。

杨秋听了几句,脸上还是毫无表情,屋里的人都过来,孙敬亭和李慎明的表情都是一样,是警惕中带着一点嫌恶的感觉。

张瀚微笑道:“杨秋你进来有事,总不会是专门来恭喜我吧。”

“大人升职当然可喜可贺,不过我知道不能随便耽搁大人的时间。”杨秋略有些生硬的道:“进来是有新的消息。”

“嗯?”

“天成卫城那边有变。”

杨秋尽可能的把事情简单的述说一遍,郑指挥使没有占到便宜,悲愤之下只得回了衙门,然后就是紧急拜书,当然是给巡抚和巡按,还有兵备道,显然是要狠狠的告张瀚一状。

张瀚先是愕然,接着忍不住莞尔一笑。

李慎明和孙敬亭都是忍不住仰首大笑起来。

“这可真是嗑睡遇着枕头。”李慎明摇头道:“世间还有这样的蠢货。”

“可能真的是搞不清状态吧。”孙敬亭也是摇头,不过措词要厚道很多。

“不管起样,”张瀚对李慎明道:“这一下天成卫可以空出来,他没错,我们暂时没办法,有了错,当然要穷追猛打,趁热打铁。”

其实张瀚估计天启那边既然对自己有好印象,天成和镇虏两卫又是一体,皇帝也未必没考虑过把两卫都交给自己,估计也是因为天成卫指挥刚上任不久,不宜调动……官僚的惯性是皇权都有些忌惮的东西。

这一下,算是解决了各方都头疼的麻烦,皆大欢喜。

杨秋眼底深处也有喜色,他也知道各司的把总和百总们都在期盼这事,现在新平堡内人尽皆知,到了晚上和明天,估计各地的驻军首脑都会知道张瀚被授职一事。

底下就该是论功行赏了,杨秋悄然退出,他心里还是不怎么有底,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奖励。

“文澜,底下怎样?”李慎明秋退出去,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什么怎样?”

“别装傻。”李慎明笑道:“你底下的人都等着哪。你要装傻,我是无所谓,不急的跳墙。”

“无非就是论功行赏。”张瀚微笑着说道。

“你向来赏罚分明。”李慎明道:“不过要快,人心思变啊。”

张瀚收了笑容,说道:“如果这一点时间也等不及,那么他就什么也得不到。我不仅不会快,还会有意压着他们,受不了的,可以走!”

这一瞬间,屋中的气氛有些凝重,李慎明点点头,终于什么也不说了。

在张瀚身边久了的人已经渐渐明白,张瀚表面上温和,其实很决断,决定了的事情不会因为别人的原因而改变。

……

几天之后的傍晚,喧嚣渐渐退去,张瀚在门口听说常进有从李庄赶回来,他站在门口迎接。弹劾郑指挥使的事情已经在做,郑国昌在京师面圣听闻此事,也表示是难得的好机会。在阳和城中的宣大总督对此事并不干涉,巡按也表示不会阻止这事,至于郑指挥使自己的背景……他若有背景就会在边军任职,而不是在卫所了。

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事,张瀚站在门前时,有一些路过的有头有脸的人向他躬身行礼,张瀚都是微笑抱拳还礼,展现了良好的风姿。

人们大声夸赞张瀚不骄不躁,身为镇虏卫的掌印指挥却还是这般谦和,如果他们知道张瀚可以拿下天成卫,顺理成章的掌握方圆几百里的地盘,估计态度还会再有所改变。

山西行都司里,原本就是天成和镇虏两卫的掌印指挥兼守备权力最大!

“丈人回来了,此行辛苦。”常进有风尘仆仆的赶到门口,脸上的灰有二尺厚,几乎快楚脸长的什么样,身上的衣袍也全是灰尘。

这时已经几乎算是入夏,这个天气就是这样,天热人容易出汗,路上浮尘又很大,跑上百十里路就是这样的结果。

张瀚礼数很好,常进有反而有些尴尬,嘴唇蠕动了一下,一时竟是不知道怎么和张瀚打招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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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丈人

    在李庄,常进有私下和人说起张瀚,几乎都是称东主或大人,大家都这么叫,他也叫习惯了。 ..

当然有人取笑他,哪有老丈人这么说自己女婿的,常进有也觉得不妥,可他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习惯了就很难改,人大约都很难改正自己的习惯。

“嗯,瀚哥你何必出迎,百十里路,又有什么辛苦。”

常杜氏的嚣张气焰已经减去九成,张瀚现在是正经的三品武官,普通的商人之家提起官员都免不了敬畏,常杜氏又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对张瀚的敬畏更甚。

不过此时见了丈夫唯唯诺诺的模样,要强的妇人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常杜氏虎着脸走上前去,用掸子拍打着常进有身上的灰土,嘴里嘟囔着道:“人家都在干大事,瀚哥已经是三品高官,你到好,除了这一身的尘土你落着什么,怎么连个马车也没有?”

“我就是爱骑马。”常进有瓮声瓮气的道:“一路还能稼,车,坐马车里太不方便了。”

“你这呆头鹅,这一整年多你都忙什么?家也不回,瀚哥现在当官了,你赶紧回来在他身边帮衬一下,说不定也能给你当个官。”

常杜氏说到这,赶紧回头向张瀚陪笑,说道:“瀚哥,是不是这个理?”

张瀚不理他,只向常进有道:“丈人是不是有什么成果了?”

“是有,进屋细说。”

常进有以前真的很怕老婆,主要是他在族里没有什么地位,说话不算,公中分的东西也不算多,日子过的并不轻松,他自己又喜欢捣鼓那些没用的东西,很耗钱,老婆骂两句,只要不是太过分也就算了。

日积月累,从忍让变成惧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这一次常进有没有怎么理会妻子,常杜氏的事常进全已经写信给常进有,表达了严重的不满,另外族里几个不安份的被常进全这个族长赶回了榆次,原本这些族人不听,张瀚当了官之后,这些人害怕,说撵走也就撵走了。

常进有对妻子也十分不满,加上现在他底气很足,冷眼杜氏一眼后,他和张瀚进了书房。

常杜氏也有些紧张,她不曾见过丈夫这般模样,原本她不该走进书房,不过惯性之下她还是跟了进去。

张瀚母进来,皱了皱眉,倒不好撵出去,只得装没他向常进有道:“可是座钟已经能定型?”

“能了,”提起自己手头的事情,常进有脸上的尴尬神色少了很多,他坐下喝了口茶,说道:“定了三个型号,一种是一人来高的大座钟,是天启一型,还有半人来高的,是二型,最小的是一抱大小,是天启三型。一型,我们用饰金的外壳,二型,用银,三型,用铜。”

“这思路很对。”

座钟其实越小越显示技术,因为里头的发条和各种零件要契合的很好,越小越显钟表匠人的本事,座钟这东西按照拆开来的泰西钟来在泰西那边的水平也不是很高,比起后世来差距也很大,不过如果能懂得日常维护的化,时间的准确率肯定高出现在中国式的报时方法。

张瀚赞道:“现在人们都以为越大越好,用料越多,耗工越厉害,倒不知道是越小越难做,既然这样,大的用料就贵些,大座钟也卖的贵些。如果有可能,多找一些木匠,给大座钟打一些底座,就象是皇宫里的金台那样。”

戏文里也会有人演帝王将相,常进有倒是知道金台是什么模样,他有些吃惊的道:“那这一座钟不是要一辆车来拉?”

“就是要这样。”张瀚含笑道:“这座钟用金或银饰,加上紫檀或是黄花梨的底座,给人家买过去就是用来当传家宝的。”

张瀚问道:“一座钟我们的成本多少?”

常进有道:“最大的这种成本要七十,二型的四十两,三型的也差不多这个本钱。主要是前期研发费用要打在成本里,慢慢赚回来,现在就是打制零部件要的工时和成本,外框的工时和成本,预计到明年,工匠都熟手了,成本还能下去三成左右。”

“下去最好,不下也无所谓了。”张瀚笑道:“丈人你回去告诉李东学,这最大型的卖四百两一座,除了有金饰,还可以加上螺钿或是叫画师绘上图案,要一些佛学或道家的吉祥图案,叫人精工绘在上头,定价是一律四百两一座,不减价,不打折扣。二型的一百五十两,三型的一百两,都可以适当的加一些纹饰一类的东西。”

常进有皱眉道:“这大座钟不是比马车还贵?”

张瀚笑道:“放心,不但有人买,而且还很多人买,等订单多了,就再加价卖,我估计千两以下都会卖的很好。”

“哦,哦,这事你内行,你吧。”

常进有的表态叫常杜氏气的牙齿痒痒,妇人最喜欢胸有成竹的样子,常杜氏既为女儿高兴,嫁了一个有出息有本事的女婿,的模样,常杜氏就知道女婿是一个有大本事的,心里有成色,她的畏惧和敬佩心理更重了。

但自家男人就是这般没出息,说事情也是唯唯诺诺,没个主见。

“怀表这东西,做起来就更难了。”常进有道:“现在最小的座钟是一抱大小,要制成怀表,各种齿轮都要缩小十倍,目前来说还很难。”

“慢慢来。”张瀚道:“又去澳门买机器了,以后把卡尺,车床都标准化,工匠的熟练度也上来了,制成怀表就是这一两年事。”

“对。”提起技术上的事,常进有倒是很笃定,脸上也露出自信的神采来,他道:“无非还是机器和熟练程度,这都好解决,只是需要时间,不过,一年之后,瀚哥你要的怀表可以量产,这我可以保证。”

“嗯。”张瀚也是重重一点头,笑道:“还有什么?”

“还有望远镜。”

常进全随身带了一个包裹,这时他打开来,将一个圆柱型的筒状物递给张瀚。

这望远镜当然也是仿制的,澳门和苏州都有卖,不过也是很初级的东西。

这玩意的出现也是和大航海时代有关,风帆战舰的时代,抢上风特别重要,在海战中首先能发现敌人,然后抢占有利的风向,基本上就赢了一半,望远镜当然是船上的标配。

望远镜是单筒的,这时代还没有双筒镜,靠近眼的一边越来越小,整个镜身可以慢慢推起来,便于打开和携带。

张瀚走到门口,把推好的镜筒又拉直,然后闭上左眼,用右眼观察。

他五百步外的玉皇楼,这幢三层高的建筑在后世也是旅游景点之一,到新平堡的人都会楼,几百步远,用肉眼很模糊,张瀚用远镜扫了一下,可以很清楚的殿上挂着的“玉皇楼”三个字的匾额。

他又远眺了一下,东门的城楼也显得很清楚,被张瀚真切。

“很好,镜片磨的不错!”

张瀚不大清楚这是多少倍数,不过他知道倍数不是很高,和后世那种真正的高倍率的光学镜片肯定是没得比,不过就他感觉的效果来已经属于很不错的制成品了。

这玩意比钟还稀奇,常进有能制出来,也是难得可贵。

“瀚哥,这东西定价多少?”

“这玩意不能卖,”张瀚把望远镜收起来,正色道:“旧式的鸟铳能卖,铠甲不能卖,这望远镜也是一样的道理,算是军国重器。民间的望远镜不能和我们这个相比,所以绝不能卖,落到北虏手里就是很大的麻烦。”

“哦,那不是要赔钱?”

“有些东西赚大钱,有一些东西就是要赔钱,没办法的。”张瀚哈哈一笑,说道:“那锁甲,兵器,开始做的时候人家都说是赔钱,劝我不要弄下去了,结果呢,现在的商路和基业还是打出来的,没兵器,没铠甲,拿什么打?”

“是这个理。”常进有从衣摆下解下铜烟锅,从荷包里取出烟叶,捻好了装在烟锅里,打着火石点着,青烟袅袅向上,常进有很舒服的喷口烟,说道:“没别的事了,这里我呆着也闲的慌,没事我早点回李庄。”

这时常进有才回头子,神色平淡的道:“你的想头我也知道,不过你别胡想了,要么你回榆次去,要么随我去李庄,不要在这里老是给瀚哥他们添乱。”

“我哪有添乱?”常杜氏原本就一肚皮的气,这时便想跳起来和丈夫争吵。

“你莫吵。”常进有吧嗒着烟,闷声道:“你要不想过了,可以和离。”

“我哪有说?”常杜氏真的被丈夫的态度吓住了,她一时不敢出声,说不出话来。

常进有道:“以前日子紧巴,现在瀚哥每月开支的钱足够我们使了,你再混闹,我必定不依你。和你说,我前半辈子,老受人嘲笑,被人,现在我可算能有个做事的地方,我心思里没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能做喜欢的事,瀚哥尊敬我,各人都高眼,这日子我真过的舒心,你若依我,咱们就过下去,不依,就只能和离。”

常杜氏惊的说不出话来。

“丈人不必如此,丈母也但请放心。”张瀚的场景,心中自是无比爽快,这丈母娘无比讨厌,可宁和常威的份上又不能怎样,被常进有这么恶治一回,估计丈母娘日后要消停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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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守备

    张瀚忍住笑,说道:“丈人在李庄辛苦至今,日常拿的俸禄是和司官一级,每年能拿三百到四百两银子,这钱对常人来说不算少,对丈人来说还是少了……”

    张瀚看到常进有要推辞,他赶紧道:“我做事就是这样,贡献大的便是多拿,贡献小的便是少拿,向来再公平不过。水车,座钟,远镜,这几样,普通的匠人是做不出来的,你看王德榜一次拿多少奖励?日后座钟每卖一座,你都有提成,按专利分成来算便是,我估计一年最少有五千以上,这一次有两大成果,按惯例还要奖励两千银子,一会我就叫侍从司的人给你老送过去……如何?”

    常进有也不矫情,想了想,说道:“该拿我也不推,这笔银子留着,将来给常威买庄子娶媳妇用吧。”

    常杜氏听着这话,忍不住道:“难为你还记得常威,我图的什么,还不是为他着想。”

    常进有看她一眼,说道:“一码归一码,以后这些事情你少操心,瞎张罗。”

    常杜氏没敢反驳,低眉顺眼。

    正好常宁过来,见到娘亲这般模样,一时张大了好看的小嘴,说不出话来。

    张瀚忍不住呵呵一笑,说道:“宁妹妹也来了,正好可以开饭……其实常威的钱肯定还是着落在我身上,日后和裕升会放开股本,按功劳大小来授给股份,而不是朝廷的官爵大小。”

    如果李慎明在,一定是瞪眼看着张瀚,大呼有鬼。

    这开放股本一事,也是张瀚早就想好的一步棋,并不是突发奇想。一则,张瀚不打算继续兼并田亩了,虽然当了指挥使可以很轻松的弄到十几万亩地,现在分配给整个集团也是够用了,但张瀚要考虑到日后团体还会壮大,早早分地并不是好事,况且人人都有了田亩,就会失去进取心,自耕农是最喜欢安定,不喜欢变化的一群人。

    二来,便是要对抗或是弱化朝廷官位的影响。以后和裕升开放股本分红,以张瀚的估算,今年和裕升保守的收入也有百万两以上,他会拿出相当一部份出来给大家分红,这分红和商会不同,商会的股东有自己的一份子,新的分红是张瀚的纯收入拿出来一部份出来……张瀚当然不是钱多的烧手,而是另有考虑。

    日后基本盘大了,实力会更强,当官的也会更多,如果朝廷采用分而治之的办法分化张瀚的实力,甚至故意引发整个团体的内部分裂,这都是要提前做好考虑的事情。

    商会张瀚不怕,利益分配这一块明廷是玩不转的,倒是主要要防备军官团体可能会产生的异变,功名富贵动人心,张瀚绝不会相信自己部下对自己的忠诚对大过对自己身家富贵的追求,就算是这些人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替自己的子孙后代考虑。

    一个团体在向上期间可能会相对好一些,但时间久了没有好的机制来维持,一样会异变,最终崩溃。

    分股之后,等于是把军队也公司化了,整个团体就是一个超大型的托拉斯般的大公司,所有人利益共同,朝廷能许诺的无非是世代富贵,可张瀚已经提前开出了支票,并且兑换成实际,相比较而言,张瀚坚信朝廷不会拿出太多更实际的东西了。

    土地要牢牢控制,不使部下形成新的将门集团,财富和权力要提前分配,使部下和自己牢牢捆绑在一起,如果做好的话,朝廷的官爵就不算什么了。

    毕竟官爵带来的荣耀只是一时,更实际的利益才重要。

    “这你又是何苦呢?”常进有瞪大双眼,说道:“你不是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分?”

    “如果没有各人随我一起,甚至是拿命出来拼,我又岂能有今日?”张瀚笑容中满是真诚的感觉,他缓缓道:“我确实也给大家薪饷俸禄,不过与人的性命相比,钱财是算不得什么的……再者说,只要有人,便可以赚更多的钱。”

    常进有看着张瀚,烟锅也慢慢熄灭了,他沉声道:“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心中有丘壑的人,将来你不止眼前这一点成就,你能不骄不躁,继续保持本心,这很好,真的很好!”

    ……

    郑国昌在知道郑裕和带兵冲击商行的消息后,也是愕然半响,感觉十分无语。

    镇虏和天成是迟早要由一个指挥掌印的,两个卫早就共用一个卫城办公,镇虏卫寄人篱下,张瀚这个卫指挥也不会当的舒心,总得拿掉一个,当然是拿掉郑指挥,结果这厮自己就撞上来了。

    巡抚亲自弹劾,而且是刚上任的巡抚,威力极大,内阁和兵部立刻照准,相隔不到十天,旨意便是行到天成卫城,郑指挥直接被免,由新任的镇虏卫指挥张瀚兼掌天成卫印。

    消息传来,整个天成卫都轰动起来。

    郑指挥因为此事而十分狼狈……不仅是精神上的狼狈,还有钱财上的窘迫。

    他这个指挥是用贿赂得来,兵部走了关系,郑家是二流到三流的将门,能走上关系,不过要花不少的银子,这个三品指挥是用了好几千银子买来,如果是普通的指挥使倒不必如此花费,可天成和镇虏两卫是实土卫所,也就是有大量土地类似州县的亲民官一般的指挥,境内除了大量田亩外,当然还有不少商行,还可以设税卡,在这一方等若土皇帝,卫所受到的管束比州县官还要小,而且武官根本可以不要脸皮,所以郑指挥举债前来,打算好好干些年把债还掉,然后狠狠捞上一笔再走。

    一般的卫所指挥还可以世袭,不过不一定掌印,天成和镇虏两卫的掌印兼卫城守备,这官职是不可能世袭的。

    郑指挥狼狈不堪之时,张瀚也赶到了天成卫城。

    张瀚这阵子一直在新平堡坐镇,他要理顺各地商行的事情,不能光把精力放在军政上,商行的事也很繁杂,接近五月,今年的收粮大事也很要紧,各地的商会都在拼命收粮,和裕升在山西的地位接近垄断,只有在一些极偏远的山区,运输实在不便,只能是由当地的小粮商自收,这些粮食有的流向河南,有的是往陕西,有的在山西境内就消化了,只要能收又能运的粮食,恐怕有七成都流向了天成卫方向。

    除了商行和粮食的事,张瀚最近也在关注着帐局的变化。

    随着范永斗的跨台,还有韩畦的倒霉,张瀚已经成为大同乃至山西的一个传奇,特别是现在张瀚也从巡检变成卫指挥,地位和实力已经与此前完全不同,人心也是为之一变。

    常宁的六万两银子似乎是开了个好头,四月中旬到下旬这一段时间,从偏关到宁武,再到大同,镇羌堡,再到阳和卫城,再到新平堡,张家口,整个从西以东有一条线,这条线上的每个帐局分店都几乎收到了多少不一的存款,存单最短是三个月,最长是半年,最多是五千多两银子,最少也有大几百两。

    这些银子可以通存通兑,现在是各地的商行开始备货的阶段,到入秋之前会抵达一个高峰,然后入冬后是出货进款的时间,张瀚估计到秋后入帐的速度和金额会加大,那个时候帐局吸引的储金可能会达到一个天文数字。

    当然这只是一个可能,具体如何谁也不清楚。

    当帐局的存款由少到多,达到一个令人吃惊的数字时,张瀚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当这个长五里三百步,高三丈一尺的城池出现在眼前时,张瀚的感觉也是和以前完全不同。这个卫城他已经来过好多次,从卫城东门出来,顺着一条小型官道直往东,再走几条叉道便是李庄,这条道他走过好几次,卫城外距离三里左右开始有密集的村落,都是沿着道路聚集在一起的村落,这些村落里的百姓都是民籍,实土卫所里也有相当多的民籍,不论是云南还是辽东,或是山西行都司,各地的情况都相差不多,除了在军籍的军户和丁余外,也有相当多的民籍百姓夹杂其中。

    再往前些就是一些茶棚和早食店一类的小店,依路而建,有的就搭个棚子,也有的是两三间的草屋,房屋的密度开始增加,路面也变得更加坑洼不平,因为走的人多,又无人修理,天长日久,道路中间有高有低,路面都被压的十分坚实,车马经过时也是高低起伏,十分不便。

    有一些柴夫挑着柴赶早市,更早的菜农已经出来,连续走了很远的路,他们把独轮小车放在路边,坐在城外的早点铺子里吃着饼喝着茶,这些早点大约要三四个钱,这些菜农更多的是吃自己带的杂粮饼子,只买一个钱的茶配饼子。只有荷包有些鼓的,才会买一壶茶,配着油饼和花生米,慢慢消磨时间,休息够了再继续走路。

    游方的道士,挂单的和尚,低头走路的尼姑道姑,路过的客商……行行色色,汇成一张真实的人间图景。

    张瀚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眼前的这一切,这所有的人,在此之间和自己并无什么关系,从今以后,自己的一个念头,这些人的生活便是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权力的滋味便是如此。

第三百四十八章 围观

    “张守备。”

    “嗯,郑大人。”

    大堂之上,郑裕和板着脸向张瀚问好,张瀚也没心绪理这人,一个庸人,连坏都坏的没有特,他也很冷淡的回了个礼。

    郑裕和把印信所在的地方指了一下,说道:“这就是官印了。”

    “续文你去查看一下。”

    “是。”张续文答应一声,上前检视官印。

    郑裕和没想到张瀚真的派人检视,他的脸涨红了,有些难看。

    张续文仔细拿起印来看了看,说道:“大人,印信正常。”

    郑裕和涨红了脸道:“还能给你假的不成。”

    “既然印信交割,郑大人你早些离开。”张瀚也不看郑裕和,李慎明上前道:“你上任不久,就算有些亏空你的关系也不大,我们就不查点帐目了。”

    李慎明是好意,这人没有什么用处,也不值得认真对待,早些叫他走人就是。

    郑裕和却感受到了李慎明话语里的轻视,涨红了脸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没有走背字的时候,张大人,我看你未必就能得意多久。”

    张瀚闻言微微一笑,说道:“郑大人看来很不服气?”

    “我服。”郑裕和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可与张瀚抗争的东西,他动了一下商会,自己立刻丢官,一下子就明白了张瀚的能量有多大,不过他心里有一股邪火,郑裕和冷笑着道:“不过韩军门可不会服,虽然张大人你实力强的吓人,不过……大家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郑裕和说完有些后悔,看到张瀚和李慎明都没有表情,他又愤怒起来,出门之后他就摔了自己一个嘴巴,骂道:“你这张臭嘴。”

    ……

    “韩畦也住这里,正在收拾箱笼,预备离开。”

    蒋义一脸幸灾乐祸,说道:“韩畦不走阳和城也不走新平堡,打算从天成卫这边绕道,不料还是遇到我们,他也真是灾星一个,晦气鬼。”

    李慎明笑道:“堂堂前任巡抚,居然如此狼狈,韩老儿定然气炸了。”

    “嗯。”蒋义道:“所有人都是一脸晦气模样,韩畦说是在偏厢书房。”

    李慎明和张瀚对视一眼,张瀚点头道:“看来就是郑裕和去韩畦厢房时,两人说了一些话。这郑裕和知道了一些东西,情不自禁带了些出来。”

    这时王勇匆忙赶来,张瀚向他道:“韩畦那里有些不妥,军情局没有报上来,我要你最短时间知道他们那边有什么不妥,能办到吗?”

    “能。”王勇道:“最多今夜,一定能知道详细情形。”

    “该用的人该做的事都可以放手施为,不必担心后果了。”张瀚坐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个很舒服的位置,很随意的道:“已经到了今天这个时候,我们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韩畦一行在半个时辰后就出发了,在出门时惨被围观,商会和阖城的人都跑过来拜会张瀚,士绅和大商家络绎不绝,马超人和李来宾商量调来了两个旗队的弓手站班,一则是维持秩序,二来就是申张武力。

    张瀚的武力体系已经在民间深入人心,只有上头的人不大了然,不过马超人还是觉得,能耀武扬威一下也不错,卫所这边名义上还是一个军事机构,不是普通的地方州县,做事不妨**裸一些,收效反而更好。

    韩畦这一下就倒霉了,虽然他原本就霉运当头。

    郑裕和走时倒还好,毕竟郑裕和与张瀚表面上矛盾不大,人们也不知道这厮满肚皮的杂碎,关键是他上任时间太短,很多坏事刚刚起了个头就结束了,说起来官声不是太坏,当他灰溜溜出门时,居然还有不少人拱手致意……这算是同情分,人们都知道郑守备是惹到了和裕升才倒霉丢的官,在大家眼中这是一个糊涂蛋,有些倒霉。

    待到韩畦出来时,外间正好有几百人站着,有人一眼认得韩畦,顿时就是起哄,接着更多人知道了韩畦的身份,一时间怪叫起哄声不绝于耳。

    李来宾听说了赶紧过来,又带了整整一个局的兵力,等韩府的人把车马准备好请韩畦出来时,外间近二百弓手笔直站着,列队在大门两旁,刀在手,枪在肩,鸟铳横在胸,真是杀气腾腾。

    这二百多军姿格外出的精壮汉子就这么站着,两眼里冒着寒光,韩畦当然不会是认为这是给自己站班,顿时就气的胸口疼,加上怪叫和哄闹声,韩畦的脸已经俨然是猪肝。

    好不容易挨到马车附近,韩畦气哼哼了上了车,众人起哄声更大了。还有不少闲人跑过来,有意无意的堵着韩府马车的车头,人群汹涌,车辆难行。

    一个红头涨脸的胖子一路跑到签押房,对着张瀚道:“张守备,韩大人就算不是军门大人了,好歹还是我大明的朝廷命官,如果出了事,朝廷追责下来,你这个守备恐怕难逃严惩。”

    张瀚打量了红脸胖子一眼,一脸轻蔑的笑道:“你便是刘德?大德亨的东主?你撺掇韩大人搞什么帐局,结果如何?”

    刘德没想到张瀚一眼就点明自己的身份,顿时有些气沮。

    “只是闲人起哄,又没有人怎样,”张瀚道:“韩大人在巡抚任上时,催逼白榜甚苛,民意如此,难道起哄的都是我派去的?不过既然关系朝廷脸面,我会叫人把事情平息,任由韩大人早些上路。”

    “如此多谢了。”刘德扭着脸拱了拱手,他这一下可不敢说什么硬话了。

    ……

    在起哄声中,韩畦一行人继续前行,李来宾奉命带队开路,把闲人隔开,道路两边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韩畦这一下倒是能走,可惜象是被看押离开的人犯,气得简直要心梗。

    这时张瀚也走出来,现在阖城的商人几乎都在商会里头,除了大商家之外,中小商人也视同各种情形加入商会之中,当然最少身家要够一份股本,不然的话还是不够资格进入商会。

    据张瀚所知,有一些小商人是多股联合,在商会中才勉强够格凑上一股,不过他没有拒绝这种形式的入股……这本身就代表一种市场行情,既然大家对和裕升和张瀚操控的商会普遍看好,吸纳更多的人进来是好事。

    有时候权力和控制力不是越简单越好,而是越复杂越好,张瀚也知道有不少文官武将用别人的名义入股,对这种事他更加欢迎。

    入股的人越多,他的事业基础就越牢固,最终所有与之相关的人都被他绑在了一条船上,大家齐心协力替他赚钱,这是好事情。

    “本人奉圣命来执掌天成卫并镇虏卫,日后市面一切如常,不合理的规费会取消,除了牙税,关税,门房契约外,火耗会按最低标准来收,驿站等杂项开销也是按最低水准来收,简单来说,大家都好好做生意买卖,这是开源,本人这里少收规费,这是节流,除了黄榜本人没有办法,该收多少是多收外,白榜是能免则免,不能免也是要少收。除此之外,作奸犯科者拿,坑蒙拐骗者拿问,市面要安静,本人是商人,商人要的就是各处平安,商路通畅,市面稳定,人心平静,大家能安心做生意,就算当了官,本人还是商人,这一层大家可以放心。今日就说这些,各人都散了。”

    张瀚的话简短而有力,引起一片叫好声。

    不少人把巴掌都拍烂了,人群中不一定是有资格入股的商人……所谓的小商人就算凑股子也得是身家过万资产才够格,很多真正的小商人就是一间门面,一年做几百两规模的生意,甚至是手工业者,一年几十两不到百两的营业额,利润十几二十两,这样也够养妻活儿了,还有一些是伙计,卖力气的,菜农,庄农,还有卫所军,守备营兵,小吏,卫所官员,除了一些有品级的利益阶层,在场的人都感觉自己这一趟没有白跑。

    韩畦和刘德等人也听到了张瀚的话,一个幕僚愤愤的道:“听听,国朝真是没有人了,用这样的人当卫城守备和指挥使,通篇话没有军政之事,驭下也没有威严,说什么市面和商道的事情,真是要把人笑死。”

    韩畦脸上神也难看,他感觉很难理解那些欢呼声。

    刘德的胖脸上露出沉思之,他感觉张瀚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或者说,张瀚就是一个这么简单的人,做事反而能无往不利?

    商人们要什么,几乎就是百姓要什么?

    这种想法在大明早初的时候几乎就是大逆不道!众所周知,太祖高皇帝对商人的印象很差,认为他们不事生产,专门坑蒙拐骗来获取暴利,损害农民的利益,国初时太祖皇帝对商人进行了很多的限制,不光是不准商人参与政治,还在具体的规定上限制商人的权力,比如不准穿绫罗衣服等等。

    可在张瀚这里,这个商人不仅当了官,还大受几乎所有阶层的拥戴和欢迎,不仅韩畦想不通,刘德自诩见多识广,学识过人,可仍然想不通眼前这事

    总算赶上了今天的更新,昨晚喝喜酒,醉了。手机用户请访问--╯蓝√√

第三百四十九章 卫所

    马车在沉默中离开卫城,出了城门后先往东,然后要渡过一个渡口,天成卫被桑干河与南洋河环绕,两条大河一南一北,还有一些小河支流贯穿在境内,这个渡口就是桑干河的一条支流,并不很宽,大约三十来步宽,不过并没有架桥,人们要经过还是需要渡船。

    张瀚已经打算在这里架桥,而且是修筑坚固的石桥,修桥在古代不是容易的事,古人所谓的最大善行便是修桥补路,光是施粥是没用的,修桥比补路耗费还大,因为要大块的条石,凿成合用的石块,然后慢慢架设起来,需要人力和财力,另外修桥要设计,不是随便架起来那么简单,一个这般大规模的石桥最少好几千银子,当地的官府没有人问这样的事,普通的富户也做不来,张瀚因为要调动军队和更大程度的疏通商道,在各处修桥也是势所难免的事。

    在这里修桥便是第一座。

    韩畦眼前还是渡口,五月的天到了傍晚就很清凉,现在天还不是很晚,人们惦记着早些过河,找一处地方歇下来,不少人开始高叫船家,可喊了半天之后,渡船仍然毫无踪影。

    “老爷,”叫喊了一气之后,得了回信,韩畦的一个家人过来禀报道:“船家说渡船漏水,他在对岸找人修理,今晚过不得了。”

    “这算什么事?”韩畦一脑门的官司,他在张瀚那里受了辱,一心要早点赶到京师,走走门路确定新的官职,然后狠狠奏上一本,把张瀚的事给捅上去,就算得罪整个宣大官场也在所不惜。可刚出来就遇着这样不顺心的事,他满心不悦,想要和家人发火,想想这时候还是要收拢些人心,不宜与家里人离心离德,因此只冷着脸道:“这附近可有人家住处,想办法找个宅邸安顿下来。”

    “是,老爷。”

    家人侥幸无事出来,也是不敢怠慢,在四周寻了一下,只有四里多地外有一个小庄子,幸好里头有祠堂,打扫一下可以勉强安身,韩畦也无甚话可说,他这种级别的官员可以光明正大的使用驿站,不需要自己花费一文,驿站上下还得把他伺候的很好才行,可现在虎落平阳,他只能忍了。

    天黑后,所有人都休息下来,刘德也坐屋中休息,他没有住祠堂,韩畦有妾侍,不便与众人同住,刘德找了一户民家暂住,韩畦也没有给各人安排饭食,更不提出钱,刘德只得自己出钱叫农家烙了几张饼,炒了一碟鸡蛋,拌了一小碟黄瓜,将就吃了一顿晚饭。

    他心里一直在沉思,这一次北上不知道会不会一切顺利,东翁这颗大树看来是靠不住,只是刘德跟随韩畦多年,关系经营很好,如果放弃的话代价太大了。

    但刘德一直在思索张瀚的话和张瀚的言行,他已经不是在思索怎么对付张瀚,而是在想张瀚这个人的言行究竟有什么魔力,为什么能处处吃的开。

    这时刘德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他并没有在意,四周除了村民就是韩府的家人和随员,好几十人住在一个以祠堂为中心的地方,还有几个孔武有力的护卫在巡逻,韩畦这一次光是箱子就带了五六十个,都是经年宦途所积,原本该送回老家,但现在韩家的老家在张瀚的势力范围以内,韩畦不太放心,况且北上也需要大量的银钱去运作,只能把这些资财都带在身边。

    有护卫和这么多人,刘德压根没想过太多,但脚步声突然变急,然后刘德看到有一柄小刀从门缝里伸进来,他一楞,但门很快打开,刘德下意识的想叫唤,一双大手就捂着他的嘴,接着刀小抵在他脖子中间,有人压低嗓门道:“敢挣扎叫唤,你现在就死。”

    刘德感觉全身血液凝固了,整个人僵着不敢动,然后下身一片冰凉。

    “入他娘,死胖子尿了。”那人轻声埋怨着,旁边传来几声低笑。

    “快走,笑个屁。”有人在外催促,接着捂着刘德嘴的人也急步出门,然后刘德感觉有块手帕捂在自己鼻子上,有一种怪异的香气,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很好,用这东西绑人真好。”

    几个人把软的象泥一样的刘德慢慢扛出村去,庄子里养着几条狗,已经被他们给事先解决掉,这时慢慢出村,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从打开门到捂嘴,用了六息时间。”王勇等人站在路边等马车,王勇看着昏迷着的刘德道:“可惜一直没有弄到那个能迷昏人的线香,咱们这样的冲进去虽然已经最快,但如果死胖子胆大一些,还是能叫出来。”

    “就指着叫声短,听到的人不多,或是疑心自己听错了。不过长久下去,总有不成功的一天。”

    “李医师弄的这麻沸散就不错,浸泡了捂在人脸上,可以使人昏迷大半个时辰,不过他说药量不能太大,不然人很容易醒不来,或是醒来了很久不能清醒。”

    “这个要每次记录用药的量,算算他多久醒过来。”

    众人都是点头,一个小个子唿哨一声,一辆马车在暗处急驰了过来。

    ……

    “韩畦真是要作死。”李慎明近来已经不大到别处去,除非有一些官场人脉需要他去梳理,久在张瀚身边当然也不好当自己是客卿,“顺手”就做一些帮办机务的事,他的能力是没得话说,在张瀚这边很短时间就摸着了门道,侍从司这一块全交给了李慎明,张瀚已经不大操心。

    天气还很昏暗,张瀚被吵醒了,人有些迷糊,他看看墙角座钟,还没到指到五点。

    “我们以为他是一只死老虎,这家伙心还挺大哩。”

    “拿来我看。”

    张瀚穿着中衣坐起来,拿着李慎明递过来的报告,扫了几眼就又躺了下去。

    李慎明大呼小叫道:“你又睡了?不管了?”

    “这点小事,遵路兄你顺手就料理了,值当来烦我么?”张瀚一脸困倦的道:“过几天我还要去接玉娘成亲,这几天每日都要料理天成镇虏两卫的事,昨天听报告听到夜里十一点多,你饶了我……”

    “好,看在你又要辛苦的份上……”李慎明脸上满是取笑之意,孙敬亭已经回灵丘去了,张瀚又得迎一次亲,洞一次房,孙玉娘是平妻,礼在妾侍之上,只是比正室稍减,张瀚少不得又要辛苦一回。

    只是李慎明此时的“辛苦”当然是另外一种含意,张瀚拿起竹编的枕头,丢了过去。

    ……

    “天成卫有三个不掌印指挥,镇虏卫有两个,都是世袭指挥,另外还有世袭同知加起来共十七员,世袭佥事三十一员,世袭千户五十五员,世袭百户和副百户三百多员。这些武官占地共十七万亩,天成和镇虏两卫耕地一共二十三万亩,军官们占了一半还多很多。”

    说话的是夏希平,是一个个子不高脸很白净的青年人,这阵子跟着李遇春跑来跑去的收粮,算是从新平堡学校出来的实习期,时间一到,跟着跑的青年们都有了去处,在李遇春的推荐下,夏希平来到侍从司的总务局,负责做统计工作这一块,他的上司就是田季堂。

    田季堂很忙,四处的帐目都要他汇总核查,眼前这些事就交办给了司里的年轻人去做,好在夏希平等人也不负所托,把所有一切都核理的很清楚。

    一卫之地在国初当然只有一个卫指挥,然后是两同知,两佥事,还有五千户,一千户再有十个百户,另外卫城还有清军厅和经历司镇抚司等辅助机构,可以执行军法,辅助些文墨工作,或是帮着处理民情一类的事务。

    卫所之事,无非就是屯田,操练,仓储,班操,还有验军,巡捕,出哨,入卫,戍守等事,如果在运河区,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漕运,如果在山东,河南两地,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班操军,国初时班操军很要紧,各卫所出人出钱粮,轮流到京师等要紧地方戍守防御,各卫所自己负责钱粮诸事,一个个卫所犹如一根根毛细血管,不停的向京师等要害地方输血。

    后来后勤被文官拿走,武官只负责指挥,沿途由文官提供后勤,平时也是文官负责后勤管理,卫所军开始往乞丐的方向发展,然后到了京师等地也不再是守备防御,而是不停的修理工程,比如修皇宫,皇陵,长城,京师城墙等等。

    实土卫所要好一些,武官权力大的多,嘉靖前后国家为了叫武官不再贪污和逼迫小军,给每个军官都分了大量田亩,但事实就是军官们合理合法的弄到了更多田亩,把小军们都弄成了自己的佃户,卫所更加没有战斗力了。

    夏希平接着道:“军人在册五千一百人,逃额五百余人,其实也是历任守备指挥不想补人了,现在丁余就有过万人,每年起运到都司的子粒粮按规定是六千余石,但近年来都不曾起运过,各卫都没有,上头也没有催逼,还有应缴弓三十副,刀一百二十柄,枪三百柄,棉甲十具,这些倒是每年都要上缴,若误了事,都司一定会查问,会被训斥。”手机用户请访问--╯蓝√√

第三百五十章 刺杀

    边军的粮食除了开中法之外,就是各地卫所上交的子粒粮来供应,到了万历年间,各地都司卫所不仅不能上交,连自己留用的口粮也不够了,很多地方还指望朝廷拨给粮食,负担自然更加沉重,倒是供给边军的武器,因为管理的很严格,多半能按规定到位,算是各地卫所对大明边防最大的贡献。

    “除此之外,天成卫尚有驿站一所,卫仓一座,还有卫学,清军厅,卫镇抚,卫经历等各衙门,分别有官吏一百一十余人,负责仓储驿传民政军政等各务,这些官员已经全部来拜见过大人,名册也记录下来了。”

    张瀚听着夏希平的汇报,微微点头。

    “大人?”

    夏希平报告完近期了解到的情报之后,两眼热切的看向张瀚。

    天成卫还有镇虏卫和大明几乎所有的实土卫所一样,田亩土地掌握在世袭军官也就是将门手中,那些挂名的军官侵占的土地,有不少都是边军将门出身的子弟,他们占的地也多半是替边军中的各个将门所占,军户们原本的授田被侵夺,只有极少数的民户和军户还是自耕农,剩下的几万亩由几万人分,可想而知自耕农所拥有的土地之少,抵御意外变故的能力又有多弱。

    一亩地加一分银,加上白榜所加,年成再不好,自耕农当然普遍破产,由下级军官组成的中小地主也在其中,大将门却仍然豪富异常,夏希平在调查过程中感觉到军户或民户的愤恨,他希望无所不能的张大人能清除这些蠹虫,把土地还给军户。

    “唉,先请客。”张瀚却是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侍从官道:“下帖子,请四同知,八佥事,过来到衙门里来喝酒,酒席叫张春去准备,务必要精致,更要昂贵,不能叫这些土包子看了笑话去,说我这大财东又是上司抠门小气。”

    “是,大人。”

    侍从官是李贵,也是李遇春推荐来的,和夏希平还是一起实习过的青年,他向夏希平挤了挤眼,把呆滞状态的夏希平一道拉了出去。

    “希平,我知道你想什么。”李贵跟在张瀚身边有一阵子了,人沉稳许多,他一边去找张春,一边对夏希平轻声道:“大人心中自有丘壑,我们照吩咐把事做好就行。”

    “嗯,”夏希平年轻的脸庞上不可避免的有一些沮丧,不过整个人还算精神,他也低声道:“李贵,你是不见底下庄上那些军户的窘困。”

    “我怎么不知道?”李贵笑道:“我家可也是贫苦人家,再者说跟着李二柜走了那么多地方,见也见多了。”

    “咱们走的地方多半是民户家里。”夏希平道:“当初我还奇怪,二柜怎么就不走军户,毕竟咱大同府实土卫所多,收粮的大户还是该在军户头上,现在我才知道,军户的穷困十倍于民户,民户虽穷,好歹还是正常的日子,军户的穷困实在叫人难以想象。”

    夏希平的语气并不激昂,但李贵却听出来深沉的悲凉与愤慨,他打了个寒战,实在难以想象这阵子夏希平都看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在夏希平的眼眸中,似乎是有两团烈火,稍不小心,就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焚尽。

    ……

    辰时初刻,韩畦和随员们都准备停当,一艘大渡船已经等在渡口,韩府的人把一些要过河的人挡在后头,把自己这边的车马和箱笼先摆在渡口。

    “老爷第三班船过去。”

    “嗯,知道了。”韩畦道:“刘德还没有找到?”

    “刘师爷的人说不知道他去哪儿了。”长随回禀道:“咱们找了老大一圈,就是没见着人,估摸着是自己偷偷溜了。”

    “哼。”韩畦道:“这人诚属不智,他以为老夫一定翻不了身?真是浅薄,不必找他了!”

    韩畦感觉一早晨天有些凉,他决定等两轮再走,至于刘德不见了,他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这阵子陆续走了好些人,多半是觉得跟着韩畦已经没有前途的师爷幕僚一类的人物,走便走了,韩畦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这刘德向来多智,也参与很多秘事,韩畦这才叫人找一找,实在找不着也就罢了,料想这人也不会出卖自己。

    第一轮和二轮都过箱笼和下人,其实这船不小,几十人一趟就过的去,但韩畦带的物品实在太多,箱笼堆的如小山一般,两个小妾事情又多,韩畦委实不耐烦,叫人把小妾和物品送过去先整理装车,然后他消停着过河,等他最后一轮过了河,就可以立刻起行,不必再耽搁时间。

    河滩上渐渐聚集起了不少人,有一些知道底细的开始议论,当然肯定有骂声……韩畦走时连把万民伞也没混到……固然他是被朝廷罢职,不过并没有逮捕拿问,按常理来说应该混到一把伞,可近一年来韩畦为了捞钱和填补大德亨的窟窿,把大同一带地方祸害的够呛,不少人恨他入骨,这一次没有万民夹道唾骂已经算他走运,当然也不可能有捧臭脚的替他弄什么万民伞一类的东西。

    韩畦在风声中隐隐听到一些骂声,他脸皮抽动了几下,又感觉无所谓。

    任你如何评说,好官我自为之,这是韩畦的官场信条,只要能取信朝廷或结好哪一个当道大佬,几声叫骂又算什么。

    渡船来回一趟要两刻时间多些,两趟过后,河边聚集的人就更多了,但人们敢怒不敢言,眼前是一位巡抚军门,虽然没有仪卫,被免了官的巡抚,但在普通人眼里也是仰视的存在,事实上也是韩畦现在倒了威,不然的话早就下令本地官府过来站班,驱走闲人,不使惊扰了巡抚仪驾。

    “老爷,小心。”

    第三趟船终于过来了,这时两个长随过来扶着韩畦从踏板上船,船身有些晃悠,这一趟只有十来个人加上少许的行李,地方还算空旷,不过韩畦看到船身上比较肮脏,他眼中有些怒气,如果不是有张瀚与和裕升,他大可从北方官道上走,不必绕道,谁知道绕道还遇着张瀚上任,真真是晦气的很。

    从踏板上船之后韩畦就坐在一张小椅子上,船夫用长竹竿一撑,渡船轻快地离开渡口,向着河流中心驶去,两个船夫轮流撑杆,现在已经到了涨水季,河水变的很深,水面往下看是深不见底的幽幽绿意,船身在河面上打出一片片白的水沫,河水哗哗流淌着,很快船身就抵达了河流中央,两边对岸的声响都听不到了。

    韩畦一直在闭目养神,他的奏稿已经快完成,他打算今天赶到驿站休息时继续润,这样到了京师一旦找到门路就立刻拜发,这奏稿把前后事由说的很详细,甚至点明了张瀚背后有郑国昌和麻承恩等人,虽然要把人往死里得罪,不过韩畦这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在韩畦沉思时,一个长随突然惊叫道:“船底漏水了。”

    韩畦一惊,看看自己的脚底果然有河水上涌,不仅漏水,而且上涌的速度极快,不大象是木船底部正常的渗透。

    “船家呢,船家?”

    韩畦和他的随员家人们在船上大喊起来,两个船家却是不管不顾,直接从船头和船尾分别跳下了河。

    韩畦知道不对,当下大声道:“你们划,划到岸边我重重有赏。”

    此时一切措施却都是晚了,船底裂开的口子极大,河水几乎是眨眼间就把船身淹没了,韩畦紧紧抓着船身一侧,大半个身子浸在河水里,只露出脑袋,他两手用力极大,死死抓着船身不放,船身向着河岸一侧漂去,韩畦眼中满是求生的**,就在这时他感觉胸口一痛,他下意识地往水面下一看,却只看到自己的胸口漂出血花,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水底一闪,转瞬就不见了踪影,韩畦又惊大怒,心中只道:“他们居然敢刺杀巡抚?”他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似乎再想不起别的,接着便是意识越来越模糊,两手最终一松,在两岸所有人的惊叫声中,韩畦的身体往水底一沉,再也不见踪迹。

    “解决了。”李慎明就在韩畦动身的那一侧河畔,身边是王勇几个特勤局的人,这一次动手,从船夫到水底的水鬼全是外勤局的人,事情很顺利的办完,各人都松了口气。

    “韩畦的家人暂时不要动他们。”李慎明冷眼瞧了下河对岸,说道:“他们必定要内哄的,大家要分财货,一时半会都不得走,先把这事报上朝廷,日后没有了动静,再设法解决掉这批人,除了少数箱笼外,剩下的都要搞到手。”

    王勇躬身应道:“是,李先生。”

    李慎明最后道:“一定要找到刘德供出来的那份奏稿,不能落在什么人手里,最后流传出去。还有,刘德这人也要关起来,杀或不杀由张大人决断,这人知道的也是太多,危险的很。”

    “先生放心。”王勇再次躬身道:“刘德已经送到李庄那边去了,内卫司在那里有一个监狱,杨大人说就连苍蝇也飞不出去,不要说人了。”

    “嗯,很好。”李慎明轻笑一声,他也知道李庄的那个内卫监狱,确实是修筑的十分牢固,采用的是回廊天井再套回廊天井的建筑法,普通人进去不要说跑,叫他正常走出去都很难,不过在场的人不知道这监狱除了关外人主要是为自己人修筑的,随着张瀚手下这一摊子人手大为增加,肯定也会有违犯内部纪律的人,不论是商行商会还是军队,张瀚定下的规矩是旗队长以上严重违纪就关起来,刘德倒是第一个尝鲜的人,也算有趣了。手机用户请访问--╯蓝√√

第三百五十一章 等待

    “人都在这里了?”素囊和布囊两人的脸阴沉的能挤下水来,他们眼前是一群孤魂野鬼般的牧民和甲兵,每个人都狼狈不堪,天气很热了身上还穿着皮袄子,每人脸上都是风尘仆仆,瘦的可怜。

    一转眼半个月时间过去,素囊和布囊两人终于从明军追击的阴影中挣脱出来,最后一支明军骑兵也放弃了深入草原的打算,从边境地方退回边墙之内,不再追击下去了。

    这半个月素囊感觉就一直在噩梦之中,梦境太过可怕,却是怎么也醒转不来。与他相比,布囊的损失也不小,两人每次见面都是阴沉着脸,互相感觉到对方都是一脸的死气沉沉。

    他们没有直接回土默特部的腹心,明军有一个游兵营提前出了边墙卡在几个要隘点上,布囊和素囊又都是被打惊了,见到明军骑兵的踪迹就只能望风逃窜,他们往东或往西分别跑了几百里,到处藏匿躲避,如果不是麻承恩早早收兵,并没有全歼他们的打算,恐怕这两人的首级已经悬挂在大同府城的城门上方了。

    他们也不能去西边,西边的鄂尔多斯部和套部都在防备延绥镇的明军,杜文焕这个总兵事前接了张瀚的银子,称病不出,现在又借口套部不稳,大肆出兵讨伐,有了土默特的事情,北虏自知理亏,不少部落选择退避,历史上套部同仇敌忾犯边使杜总兵去职的事情没有发生,杜文焕因此精神抖擞,大获战功,向上报了斩首二百余级,获得了内阁和兵部等该管衙门的文书嘉奖,宁远那边当然不要杜总兵去了,换了别的倒霉鬼去上任。

    西边不能去,布囊和素囊折而向东,一直到与白洪大台吉部落接壤的地方之后,发觉明军真的退走,他们才沿途收拢跑散的部下和牧民,预备折返青城和板升地各处。

    这么一路收拢残余的人丁,等这两人抵达青城南边的一个小山谷处时又决定停下就地放牧,等待败逃归来的牧民和甲骑,在这里呆了几天后,两人的脸上苦涩之意就更加明显了。

    出边墙时,两人带着近三千甲骑和一万五千多牧民,近两↖style_txt;万人跟随他们出边墙。

    这其中有七成左右是他们自己的部民,有三成是闻讯赶来的小部落的人,他们想跟着一起去打草谷,多少会有点赚头,好歹贴补一下家用。

    近两万人,马匹就有三万多匹,还有十几万头牛和羊,一万多顶帐篷毡包,现在在他们眼前的只有不到一万头的牛羊,五千多匹马,四千多个惊魂未定的牧民和不到一千人的披甲兵。

    蒙古草原上的台吉多如牛毛,一个小部落可能就有好几十个台吉,这些台吉有的很有政治地位,是多年世袭的地位积累,也有的是直属部民多,有人的草场肥沃,积累了不少的钱财,养起更多的甲兵,当然可以拥有更强的地位。

    俩人折损了大半的牧民和甲兵,损失了几乎九成以上的牛羊和毡包,等于一下子从亿万富翁降到贫民,凄惨到了极点。

    “我会禀报大汗给我补充一些甲兵和牧民。”布囊嘟囔着道:“不过想来也不会很多。”

    素囊脸有些发白,布囊有较为超然的地位,毕竟林丹汗是当代的蒙古大汗,左右翼六万户各部落的共主,除了向来桀骜不驯自成体系的卫拉特蒙古,极北之境的蒙古各部也是听从历任大汗的训导,就算现在林丹汗因为信奉红教而失去人心,但共主的地位并没有改变,除非土默特打算自立,不然的话不会有人去动布囊,但他就不同了,三娘子没有替他争到大汗的位置,但给他留下了一个大板升城,城中原本就住着不少汉人,除开种地的还是以商人居多,原本马市没收缩之前也有不少明国商人到板升城各处贸易,所以素囊部落的商业贸易十分发达,这么多年除了三娘子留给他的家产,素囊自己也积攒了大量的财富,如果他有原本的实力,他的财富再多出几倍也没事,没有人敢觊觎素囊的家产,可现在就完全不同了,他只剩下几百甲兵和几千牧民,加上留在城里的也只是一些妇人和老弱,这一次他和布囊可谓是倾巢而出,结果落个惨败而归,对蒙古人来说声望是小事,实力才是真正的最要紧的东西。

    “你放心。”布囊道:“我会去见卜石兔汗和土谢图汗,还有鄂尔多斯济农,还有阿成台吉他们,你是为部落出战明国,受到损失各部在一边看着也就算了,不能有人落井下石,趁火打劫。我要各部大汗和台吉折箭为誓,共保你和板升地的安全。”

    “但愿你说的能实现吧。”素囊没有什么信心,毕竟布囊说的好听,但各部也不是傻子,他们明明是被和裕升挤的没办法才狗急跳墙,又不是为了部落的利益。

    “两位台吉,前头有敌兵伏击!”

    一个哨骑突然飞驰而来,惊起了大片休息中的牧民。

    ……

    “那两货不知道敢不敢来打。”

    “估计在五五之间。”

    “嗯,毕竟胆寒了。”

    “还是要看人数吧,没准觉得咱们人少,可以打一打看。”

    常威和王一魁一说一答,两人的神色都很轻松,常威穿着淡绿色的短袍,头戴一顶软脚幞头,脸上是淡淡的笑容。

    常威腰间悬着一柄直刀,他没有把刀抽出来,王一魁也没有抽出腰刀,常威和他都是最高层级的指挥人员,他们如果需要抽刀,大约仗也打败了。

    眼前是青城司和新平司这两个司近半的人员,两个司有三个半局在这个山谷处等候蒙古人的出现,六百多人在这里已经驻守了五天,终于等到了重新收拢好的布囊和素囊。

    常威接着道:“在这里打跨他们,板升城里的人也趁乱动手,素囊积攒了不少财货,三成给卜石兔汗,三成拿出来给大小台吉分,咱们拿走四成,估计不会有人替这两货出头。”

    王一魁笑道:“我只负责打仗,听从指挥,别的事一律不管,你也不必和我说这些。”

    常威哈哈一笑,这话题果然没有再说下去。

    王一魁指着眼前山谷说道:“往北去有九峰山,东南那边是峦汉山,西边是大黑河,这一片虽然是平地草原,不过不适合做大规模的草场牧场,要不然当年俺答汗也不会在青城附近发展那么多板升地,又用马种地,又叫汉人种菜,他们也是没办法。”

    常威扫视着四周,远处是隐约可见的山峦山脉,河流看不到,不过能感觉到水气和流水的声音,在前方是一些不知名的小山谷,层叠可见,往北方看当然还看不到青城,往青城骑马还要跑大半天,不过已经可以看到一些田亩土地,还有一些汉人村庄一类的聚集地,不是纯粹的牧民的牧场和毡包。

    青城附近有好几十个板升地,其实大的就是城市,小的就是镇子,村落,土默特部这边有不少粮食和蔬菜出产都是靠汉人种地所得,种出来的粮食和蔬菜补充了蒙古人最缺的物资,所以汉人能在这里生存下来,就象是汉商可以畅通无阻的在各部落间通行一样。

    不仅是土默特这里种菜,往东一直到内喀尔喀五部,插汉部,都有流亡或被强掠的汉人在种地。

    王一魁继续说道:“他们要想尽快回到青城附近,这里就是绕不过去的地段,除非他们往西或是往东,从别人的部落里绕道,那就得走一个月以上的时间,而且也不能保证别人不对他们动手。所以说来说去,我看这一仗能打起来。”

    会战能不能成功,得看双方是不是都有打的**,或是一方逼迫一方不得不打,形势,地理,还有追击的能力,缺一不可。

    如果一方不敢打,或是有逃避会战的能力,这仗就打不起来。

    在他们眼前是一个半圆形的阵列,以步兵为主的军阵一般都是这般摆,不过和纯步兵阵不同的就是每个队都配给一辆大车。

    六十七辆大车首尾相连,摆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阵列,所有的步兵都在车辆的掩护之内,因为选择的地形有利,骑兵很难绕道从车阵后邀击,所以并没有摆出圆阵。

    这车也是李庄马车杂项局所出,军用大车早就有定型,眼前这一型在一年前就试用过,车辆当然也是四轮车,前后轮相等,车厢四方,转向机构和减震簧片和民用车一样,最大的不同是车厢比较大,与最大型号的民用运货大车相当,不同的就是运货的最大款是半封闭车厢,多半用来运送铁材原料和铁制品,军用的就是全封闭,而且两边开着射孔,可以打放鸟铳,也有大的孔洞可以打放盏口炮。

    车厢的木板是取的硬木,还加装了薄铁板,在这个时代要担心的就是弓箭,不管是游牧民族还是渔猎民族都是用箭,北虏和东虏都较少用火器,东虏要掌握火炮还得是孔有德投降之后的事情,暂时还完全不必担心。

    这样的重型车辆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无敌的存在,箭根本射不透,两车之间有铁索相连,不必担心被冲乱,同时士兵在两车之间的空隙里用大型插牌来防御弓箭,自己可以放心的对敌人攻击。

    “现在就等着鞑子来攻就行了。”王一魁很舒服的站立在原地,两眼目视着南方。手机用户请访问m.piaotian

第三百五十二章 投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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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囊和布囊一起观察着眼前的车阵,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

    “对面的人喊话,说他们是商团的护卫,不是明军。”一个大将脸色也很难看,他用很沮丧的语气道:“刚刚我去喊话,说宣大总督已经下令两边收兵,息事宁人,结果他们说他们又不是边军,现在是替商行来讨公道,谁叫我们去抢他们……”

    “好了,不要再说了。”素囊有些羞恼,他没想到下头的人心坏到这般地步,见到敌人的第一反应不是试探攻击来确定敌人的能力,而是第一反应就想着求和。

    他更恼怒的就是自己也想这么做,因为和裕升的“商团”在所有人的眼中已经比明国的边军还可怕的多!

    “我们有五六千人。”素囊爆发道:“我看他们只有六百人左右,上次他们有好几千人,我们也不是全力出击,没打过,这一次难道还打不过?”

    布囊一时没有吭声,他的经验比素囊丰富的多,素囊一直在土默特,长大成人时这边已经和明朝定了和约,俺答汗受抚后就没有和明朝打过大仗,布囊原本是在插汉本部,那边一直在打个不停,布囊的战斗经验比素囊要丰富许多。

    从感觉上来说,布囊觉得眼前这几百个商团兵比明国的边军还可怕,每人身上都穿着甲,远远看去,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另外就是他们的bīngqì,远远处去也是精芒四射,看着就知道是上等的好货色。

    再看看自己四周,几百个甲骑灰头土脸,神色惶然,身上是布甲和皮甲,只有二十几人穿着从明国弄来的铁甲,那是自己最信任的部下才够资格穿着。

    bīngqì也是以铁矛为主,箭矢也是轻箭为多,重铁箭头的步射箭不多,因为蒙古骑兵已经不擅长下马步射步战的打法,他们更喜欢在马上,在马上能给他们安全感,不过做战时弓箭的威力也小了太多。

    “对方人虽少,可有车阵,而且真是甲坚兵利。”布囊脸色难看的道:“要不然我们还是从白洪大台吉那边绕道吧。”

    素囊道:“那要走多久?我们的部民还不知道会被人抢走多少。”

    从白洪大台吉那边走,最少需要多走十天以上的时间,加上原本在明国境内和这么些天的耽搁,素囊很担心自己回去之后,牧民和草场加上牛羊都被人瓜分掉了。

    “总比冲敌人的坚阵好啊。”布囊坚持道:“我们人数虽多,但各人都没有战心,要紧的是敌人有车阵,这东西听说很厉害。”

    “听说而已。”素囊道:“当初说戚继光的车阵厉害,不过这已经几十年前的事了。”

    两人在这边说个不停,一时拿不定主意,常威笑吟吟对王一魁道:“你看,你没算出来他们是惊弓之鸟吧,是咱们的十倍人数,但就是不敢打。”

    王一魁神色有些难看,令道:“来人,上前喊话,说他们不来打,我们就去板升城抄素囊台吉的家。”

    他转头向常威道:“这也不算谎话。”

    常威笑而不语,有个塘马得了令,从阵前策马一路跑向前,草很长,马蹄声也很闷,这个塘马精通蒙语,算准距离在一箭地外停马,然hòu用蒙语大喊了一阵,接着便是拨马而回。

    对面的素囊和布囊果然忍不住了,两军相隔在山容间,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草地,几千蒙古人开始分成大小股的在原地调动,人和马发出叫喊和嘶鸣声,大片的铁矛被高高架起,蒙语的叫骂声也响亮起来。

    “各局预备!”

    王一魁开始指挥,眼前的场景他已经见过多次,他的心里毫无紧张之意,相反有种跃跃欲试和胜利在握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源于他多次做战得来的自xìn,虽然以一敌十,不过王一魁相信自己的部下完全可以战胜敌人。

    几千北虏开始奔驰起来,人和马混在一处,放眼看去几乎都是策马奔驰的人群,长矛高高举起,象是平地长出了一从从的灌木,接着骑兵明显分成了三股,中间和两翼渐jiàn明显分开。

    常威摇头道:“北虏真是没出息,老是这一套。”

    人马越近,马蹄和叫骂的嘈杂声就越响,相比布囊和素囊,这些北虏的战意倒是十分高昂,可能是很快就要回家,他们急着突pò这一小股商团兵的阻挡。

    “还真是所谓的:归师莫遏啊。”

    常威在这个当口还有闲暇说了这么一句,王一魁哭笑不得,不过心里的感觉更加轻松。

    这时天空中有密集的黑点飞翔而至,骑兵们来回奔驰着射箭,牧民和甲兵夹杂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楚,箭矢从半空落下来,发出嘈杂的声响,箭矢落在弓手们的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响。

    更多的箭矢落在马车车厢上,发出沉闷的噗嗤声响,车厢内里包铁,箭矢根本没有可能穿透,羽箭插在铁厢外边的壁板上,不一会儿整条阵线就插满了箭矢。

    这时车身内的弓手开始打响鸟铳,每辆车上都有两名鸟铳手,隔几辆车便是有一门小型的盏口炮,火炮和鸟铳的射程相差不多,不过打响时的声音很大,炮声和鸟铳声分别响起来,一个快而轻捷,一个慢而沉闷,盏口炮装填比火炮要复杂很多,打的是半斤不到的炮子,但速度要慢很多。

    开始有北虏不停的落马,但这一次鞑子们士气相对高昂,他们承shòu住了不小的损失,不停的有马被击倒,人掉落马下,阵前传来阵阵哀鸣和惨叫,但更多的骑兵迫近过来。

    “步队,准备投枪!”

    除了一百多名鸟铳手,还有三百人左右的长枪手和战兵队伍,在王一魁的命令下,所有的战兵和长枪手都站在车阵空隙的刀牌之后,每人身上都背着三根投枪。

    投枪又称梭枪,在北宋时开始在禁军中大规模出现,因为要弥补骑兵不足的缺陷,北军禁军不仅弓弩强劲,投掷梭枪也是极为成熟的战斗模式,在明军中也有投枪,只是没有宋军那么大规模的装备,各军镇的装备情况不同。

    在张瀚的弓手体系中,戚继光的蓟镇练法印记最深,车阵,肉搏兵种后背有三根投掷梭枪,这都是戚继光当年与北虏做战的标准配给。

    王一魁大叫道:“投枪投掷!”

    传令兵把他的军令传达下去,阵线上旗帜一阵飘扬。

    所有人已经取了投枪在手,在骑兵突至五十步距离以内时,第一轮投枪被投掷而出。

    整个天空仿佛都被这些投枪给填满了!

    巨大的嗡嗡声响了起来,大规模的几百人一起投掷,几乎没有时间差,这种投掷法来自于长期的训liàn,隔数十步要投穿木靶,或是拿动物的尸体当投掷的目标,每个人的体能训liàn中臂力也是训liàn的重中之重,这才有眼下的效果。就算如此,单人投掷的效果也不会好,投枪的要决就在于覆盖式的一次性的多人猛投!

    东虏也用投枪,也有阔剑,飞剑,飞刀,飞斧一类的投掷bīngqì,也是在临阵接触的最后时刻猛投出去!

    第一轮投枪就投中了很多人和马,尖锐无比的枪尖刺破人或马的皮肤,迅速穿透人体,多半是半截枪身留在人或马的身体内,半截枪杆留在外头,枪杆还在颤巍巍的颤动着!

    “第二轮,掷!”

    “第三轮,掷!”

    每人三枪,第二轮时人们已经移开插牌,脚步向前,对面的敌骑已经混乱不堪,战线上火光闪烁,鸟铳手还在继续瞄准射击,盏口炮因为害怕误伤已经停止打放,沉闷的炮声停止了,人和马的嘶鸣喊叫显得更加清楚,这其中弓手们的怒吼声渐jiàn高昂起来,因为阵线上战兵和长枪手已经出击,他们在怒吼着向前,相反北虏们都在惨叫和发出绝望的叫喊,他们惊觉眼前这几百人和几十辆车组成的战线居然是无比牢固,比起明国的那些城堡还要叫他们绝望,在这个车阵面前,他们简直就是一群扑火的飞蛾,毫无机huì,只能徒劳的死在阵列之前。

    弓手的出击似乎叫他们看到一线希望……在三轮投枪掷过之后,四百多人掷出来一千多支梭枪,地面上长出了一从从的钢铁树从,不少北虏被投枪刺穿身体,整个人和枪都被穿在地上,人多半死透了,两眼都睁开老大,嘴巴也张着,似乎还在痛骂和叫喊,也有一些生命力强的还没有死,在地上翻滚挣扎,马匹没死的更多,但马身上可能扎着好几支枪,毕竟身量太大容易被掷中,马匹发出悲鸣,在地上徒劳的想挣起来,可四蹄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这种血腥味道比动物的血腥味要难闻的多,对人的刺激性更大,这种味道太过强烈,连空气中强烈的硫磺火药味道都被盖住了。

    希望很快破灭了,弓手步兵出击,很快用肉搏战打跨了零星抵抗的牧民和甲兵,扫荡了面前的战场,把车阵之前的压力完全粉碎掉,接着就是拔出地面的梭枪,顺道还把地面上挣扎着的北虏伤兵给刺死了!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步阵根本没有丝毫混乱,压出来时如同一座山,回撤的时候还是如山峦一般稳重,这使得一些胆大而不服气的北虏放qì了希望,眼前的步阵看似单薄,其实和车营一样,都是根本叫人找不着任何的机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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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铨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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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不赢,根本打不赢!”

    一个小部落的台吉大叫着……他只剩下一百来人跟着,他们是跟着布囊和素囊出去打草谷,出来近三百人,死掉和跑掉大半,现在又死了十几个人,部落里的牧民男丁几乎死了一半以上,这个小台吉感觉这仗无论如何是打不下去了,他叫喊着拔马先跑,接着他的部民跟上,一百多人从侧翼往东跑了。

    有人先跑,整个大阵就乱了,原本就死伤惨重,这车营非得拿大量的人命去填,可能死上一千人就能破阵,可问题是谁愿yì去做这一千人中的其中一份子?谁都想活,别人破阵,自己建功立业,可人人都是这样的心理时,就根本没有人愿yì去牺牲。

    蒙古人这时候的问题就是平时缺乏训liàn,信仰黄教后贵族不思进取,牧民们渐jiàn退化成只会骑马的农民,下降的不仅是弓箭的威力,连信心和勇气也退化了,更致命的就是完全没有纪律,只能打顺风仗,不能逆取翻盘。

    布囊和素囊也在跑,他们的脸已经是死灰色,这一跑又得乱,好不容易收拢来的部民肯定又要跑散很多,关jiàn是牛羊马群都跑散了,就算再收拢几千部民回来,基业也几乎要败光了。

    布囊几乎一无所有,素囊原本还有板升地的基业,不过从刚刚对面的喊话也能听的出来,对方不会放过那些属于素囊的板升地……草原上的规矩就是这样,两人生死相搏,谁赢了就得到输家的一切,就象皇太极和林丹汗,两人从辽东就开始打,林丹汗打不过,带着部众西迁,然hòu皇太极又来打,争的就是蒙古共主的位置,林丹汗打不过,病死在鄂尔多斯部,他一死,他的十几万部众和众多的妻妾争先恐后的归顺皇太极!

    蒙古人就信奉这样的道理,强者为尊,说话是假的,什么仁德归心都是虚的,强者的武力才是最值得尊重的东西!

    明军如果来争板升城和板升地,各部当然不会允许,这涉及到蒙古的颜面,是两国相争层面上的事情,可如果是和裕升过来抢板升地,那就是两回事了。

    和裕升是会盟过的友好势力,虽然是汉人,但草原上向lái就不缺乏汉商,各部都有默契的规定,对汉商的利益相对要保护,如果各部都争着抢掠汉商,以后谁还敢上草原上来做生意?

    “完了,你完了,我也完了,我祖辈留下的基业,都叫我这个败家子给败光了!”马背上,素囊单手控着缰绳,不顾形象的扯着胡子,嚎啕大哭起来。

    “不要急,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布囊眼中则是熊熊烈火。

    ……

    五月二十日的入暮时分,张瀚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东山孙家。

    沿途看热闹的人极多,连附近的山谷上都稀稀拉拉站了一路的人,不少人喝采问好,向张瀚挥手致意。

    张瀚没有坐车,骑在马背上看着苍山青翠,四周人群稠密的景像,内心也感觉自豪。

    李慎明在一旁也骑着马与张瀚并肩而行,他由衷道:“四周的矿工越来越多,灵丘这里已经吸引了附近数万丁口和家属,最少有十万人仰赖文澜你而生,而且他们过的还不坏,这都是大行仁德的事啊。”

    矿工和家属们都住在矿区或是矿山下的村镇里,从民居可以看的出来,多是修葺的很牢固,样式也很漂亮的茅草房,但瓦房也明显在增加,因为规划得法的关xì,民居并不杂乱,看着井井有条,人们的脸上也多是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小孩子们很多穿着新衣在村口边跑来跑去的看热闹,张瀚的随员带着不少糖,到处分发给这些小孩,到了黄昏时,迎接的队伍后跟着好几百人。

    “这两年因为生铁和铁器卖的好,除了遵化铁场也会建炉,分流一部份人员外,灵丘仍然会保持着咱们生铁基地的地位。”张瀚对李慎明道:“未来三五年内,可能会有千座高炉,二三十万矿工,一年生产五千万斤或是更多生铁,最少整个北方九边到中原,山东,苏北,淮北,这些地方的生铁市场,我全要了。”

    “五年之后,可能有数十万人在你手下讨活计,连同家属有几百万人。”李慎明摇头笑着道:“就算当年陶朱公也远不及你啊。”

    “也算是赶上好时候了。”张瀚哈哈一笑。

    现在确实是好时候,明末时朝廷对民间的控制简直是弱到极点,毕竟是王朝末世,一堆头疼的事等着中枢的那些大佬,哪有功夫顾别的?商业上确实是放开了,从隆万大开海后对商业的控制放松,明廷也加强了关税和商税的征收,万历到天启是一个分水岭,天启年间的杂项商税收入达到百万以上的规模,这在大明的早中期是难以想xiàng的巨额收入,朝廷对商人的控制降到最低,这是大明前期很难想xiàng,在清季如果不是皇商,政商勾结,商人也很难做到这般的地步。

    众人心情都是很好,韩畦已去,青城那边常威送回消息,又一次打跨了素囊和布囊的残余势力,估计这两人最多剩下两三千残余的部民,对和裕升几乎不构成真正的威胁,巡抚也换了自己人,在朝中的影响力也与日俱增,商业上更是蒸蒸日上,张瀚又一次迎亲,所有人的心境都很轻松,每人脸上都满是笑容。

    “孝征兄,这阵子辛苦你了。”到了东山会门口,孙敬亭等人在外迎接,张瀚赶紧下马,笑呵呵的向孙敬亭问好。

    东山会的规模比以前也扩大了很多,很多地方都重新修葺过,因为和裕升带头,加上商会的规定,各处矿场的矿工待遇都增加了很多,不过矿工待遇最好的还是和裕升铁场,其次就是东山会这里。

    孙敬亭一笑揖手,在他身旁的东山会的众多股东都拥了上来,各人脸上都是讨好的笑意,一个个拥上来向张瀚行礼问好。

    孙安乐等人原本就是为着矿工出头才开创的这个会,现在算是一生的心愿都得了满足,甚至还有超出,原本的股东也有不少在商会中做事,他们也有人在商会中有股本,这几年生铁几乎出来多少便卖多少,销售额超出以前多倍,往常的灵丘铁多半只销在山西和大同各地,因为运输等各种原因卖不太远,偶然有李国宾这样的大掮客过来,也是把铁价压的很低,因为要核算沿途的成本和税卡开销,现在灵丘铁已经成为北铁的门面,质量和价格都不在闽铁之下,销售额更是翻了几十倍,而且只会越来越多,在这种情形下,各人对张瀚的感激倒也是出于肺腑。

    “你老丈人今日原还想出来迎你。”各人见过礼之后马化先抢上一步,笑道:“这可被我等拦住了,今日无论如何他也得在堂房呆着。”

    孙家争一个平妻的名份,无非就是张瀚得认孙安乐这门亲,若是妾侍的话,孙安乐连丈人也算不上,这个脸面就丢的太大了。

    “那自然是使不得。”张瀚不动声色的回答,向李大用等人点头微xiào。

    “宾客里还有县大老爷。”孙敬亭上前一步,说道:“先去见见他?”

    “嗯,他已经铨选御史了吧?”

    “事已经成了。”

    “很好。”

    张瀚和孙敬亭彼此相视一笑,张瀚脸上显现出满意之色。

    这些事都是李国宾和王发祥在京师操持,现在走的都是东林党的门路,花费开销当然不小,不过效果也是极佳。

    任何一个派别势力都会有漏洞可钻,东林党的大佬中,不论赵、南、星星还是邹元标,或是叶向高,韩爌,又或是左光斗,杨涟,这些人的操守总体上都过的去,至于顾宪之,黄尊素等辈就更是彻底的清流,不论在家的产业多少,或是谋取多少好处,表面上还是清廉,不过也会有刘国缙和姚宗文这样的,只要有银子就能买通他们办事。

    这样的官员当然没有操守可言,但对张瀚来说,这些人是天然的最佳盟友。

    在往上房的路上,李慎明对张瀚小声道:“听说你吩咐京师那边再结交魏老公?”

    “是的。”张瀚坦然道:“魏忠贤的权势越来越大了,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以前你说东林要起来,势力盖过其余势力,当时我不以为然,后来才知道你是对的。”李慎明摇头叹气道:“这一次看来你又觉得东林党快不行了?”

    “不是说看出来他们不行,现在看来还没这回事。”张瀚正色道:“我不是神仙,没有办法提前判定,不过我有钱,最好的法子就是提前烧冷灶,把该做的功夫早点做到,这样的话就算有变化,也可以从容应对,如此而已。”

    “我倒是巴不得东林党早些倒霉。”李慎明嘀咕道:“上次我往京师,和他们中的人打过交道,真是嘴脸可恶,除了他们都是小人,我呸。”

    李慎明这种长袖善舞的官商,气味确实不讨东林党人的喜欢,相形之下,还不如王发祥这种士大夫眼中纯粹的“小人”来的讨喜,看来李慎明当初在京师时,也真是没少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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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反推

    张瀚笑道:“每个党派都有自己的理念,有的是纯粹利益,有的就是乡党聚团,不受人欺负,时间久了就成了一个集团,再有就是师生抱团,互相取利,东林党立派之初的理念就是以天下为已任,确实是一个清流为主的派别……他们不装谁装,不过要紧的不是怎么说,而是怎么做,现在来看,东林党和其余各党也没太大差别,他们所谓的众正盈朝也就这么回事,既然这样,他们也得防着被别人打翻,特别是……”

    张瀚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对李慎明道:“特别是他们出手太重,不留余地,这一年来我看了,被东林党打趴下的三党之人太多,他们要把别人赶尽杀绝,人家当然会有意见,会和他们厮拼,鹿死谁手,谁能说的清。”

    “好了……”李慎明摊手道:“我只是随口一提,你就这么长篇大论的,咱们这是干吗,你还是新郎官吗?”

    张瀚哑然失笑,他也觉得自己最近有很大改变,以前他看事情多是眼前的事,就算知道历史大势利用的也不多,当初他觉得能做好自己手头的事就算不错了,现在却每每思索着几年甚至未来十几年的布局。

    以前他最初着眼的是新平堡,然后是大同府,然后是宣大山西,接着就是辽东和整个草原,现在他已经放眼几乎整个大明,甚至还包括海外。

    这就是实力变化带来的胸襟和眼光的变化,不到那个地位就是妄想,有了现在的地位,才谈的上算是“谋划”!

    ……

    朱庆余和一群官绅都在屋中坐着,孙安乐在主位相陪,各人都说着闲话,脸上时不时的带出笑容来。

    今天是来贺喜,就算有什么烦忧事儿也该抛下,何况在场的人都没有什么心事,各人的心情都是很好。

    朱庆余一眼便是看到张瀚。

    张瀚乌纱帽麒麟服,比状元吉服还要漂亮很多,也醒目的多。

    “张大人,恭喜恭喜。”朱庆余主动过来拱手,他身上还是七品文官的服饰和补子,论品阶和服饰比张瀚差的很远,不过按常理来说,应该是张瀚向朱庆余行礼,主要还是文官品阶远在武官之上。

    “多谢。”张瀚笑道:“朱大人也有喜事,听说选取御史已经定下来了。”

    大明废除御史大夫,但设都察院,御史不仅在中枢也行于天下,就算是巡抚,名义上也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御史是清流官,地方官除了方面官外都是杂流,当然杂流中也分亲民官和佐杂官,朱庆余是亲民官,本身格调并不低,再选取御史,将来最少也是道员,不必再于州府终老,确实是一件值得贺喜的大喜事。

    李慎明也上前笑道:“朝廷设风宪,所以重耳目之寄,严纲纪之任……这是当年宣宗皇帝的话,今日大人能得选取御史,成为朝廷耳目之寄,实乃大喜之事。”

    朱庆余脸上露出喜色,不过还是对张瀚唯唯诺诺的道:“下官能够有今日,当然还是与张大人有分不开的关系,日后不论选取何处,都会记着当日之事。”

    以朱庆余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极为难得,官员说话毕竟要藏着些,此番朱庆余能够选取御史,他自己也知道是张瀚出了大力,加上守城之功,还有把中尉被杀的黑锅交给韩畦来背,这些事加在一起,才有他的御史身份,不然的话,这样的好事哪轮得着他这种没有党派背景的人?

    真要有党派背景,谁跑九边当一个知县?

    “还要多谢张大人令人用专车送的医士,”朱庆余脸上浮现真诚的感激之色,他道:“不然的话,小儿就危险了。”

    朱庆余的小妾替他生了个儿子,才三岁大小,平时爱若珍宝,前月得了肺病,咳喘不停,眼看要保不住,后来朱庆余求了张瀚,李庄那边的军政司下已经有了正规的医院,不论是骨科还是外科,还有小儿科,伤寒科都有四方选取重金礼聘来的名医,医院管理的很好,薪资很高,所以医生中不乏有真实水平的,中医是理论不行,成方和药学水平并不低,只是庸医多,容易误人误事,所谓名医也就是手里的成方有效率高,而且可以根据经验添减药方,无非就是如此。

    其实人体抵抗力很强,加上草药的帮助,只要不是病入膏肓都能治好,张瀚看重的反而是伤科与骨科,战场上有大量的有经验的医生,可以大大减少老兵的死亡率,这对看重老兵作用的张瀚来说很重要。

    朱庆余的儿子患的是小儿肺炎,这年代没有抗生素几乎是绝症,好在张瀚派的医生比较高明,用中药把病况稳定住,然后依靠人自身的抵抗力抗了过去。

    张瀚微笑点头,说道:“我那边好医生很多,朱大人只要有需要,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好的医生在这个年代也是稀缺资源,不是张瀚这种大手笔也没有人敢养那么多名医,朱庆余很感激的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下官却之不恭。”

    这时他才往一边让了一下,这屋中朱庆余的身份地位最高,旁人也不好打断他们说话,朱庆余让开后,张瀚才看到红光满面坐着不动的孙安乐。

    又是好几个月不见,孙安乐的形象比以前更变了很多。

    头一次在灵丘见孙安乐,当时孙安乐身上佩剑,纠纠然如武夫,眼中又是精芒四射,那种精明与强硬兼备的形象叫张瀚印象十分深刻。

    现在的孙安乐却是头发花白,脸胖了好几圈,也白了很多,眼中锐利神采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从容和舒服的笑容。

    张瀚感觉孙安乐明显老迈了,不过精神和情绪都很好,看来一时半会的也不必担心他的身体。

    “拜见丈人吧。”

    李慎明带头,各人都开始起哄笑闹起来。

    孙安乐笑道:“一会行了大礼,少不得叫文澜替老夫献杯茶,现在还是放过他,叫他先休息一阵再说。”

    众人又笑闹孙安乐,说女婿还没有行礼,他就已经当自家人疼起来,孙安乐只是笑,并不反驳。

    待张瀚要离开准备时,孙安乐才对张瀚道:“文澜你成了亲就把玉娘接到新平堡,不要去李庄,先和常家大娘子熟悉了再说,内宅安静无事,你才能专心把和裕升的事再搞好,老夫这里你也放心,灵丘只会越来越好。”

    张瀚轻轻点头,感受到孙安乐和悦外表之内还有的坚守,他心里有些感动,历朝历代,都会有一些象孙安乐这样的人,这个民族才能不断向前,光有帝王将相是不成的。

    ……

    起更之前,张瀚终于摆脱了敬酒和闹房的人,和上次一样,屋中也是布置的红通通的,玉娘也是盖着头巾坐在铺设红被的大床之前。

    他感觉有些愉悦,也有点感慨,不论如何,自己这一世的艳福不浅。

    张瀚不觉得自己在后世拥有过的那些小演员,模特一类的女子是艳福,那是拿金钱换来的,等价交换,算什么福?

    他情不自禁的走到玉娘面前,静静的看着红盖头之下的身影。

    如果说常宁的面庞毫无瑕疵,最为精致美丽,眼前的玉娘身形就比常宁要胜过一筹。可能是因为习过武的关系,玉娘的身量比一般女孩子要高,当然更不可能缠足,常宁她们也没有缠足的,这个年头汉人中只有少数的富人家里会有女子缠足,当成一种珍玩宝贝,一般的家族不会叫女孩缠足。

    玉娘身量高而挺拔,前胸也比常宁似乎要大一些,腰肢更是盈盈一握,虽然坐着,也能看出两腿修长,整个身躯,都充满着青春少女的活力。

    站在这女孩子面前,张瀚也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一时征住了。

    在这时,端坐的丽人突然起身,自己掀了红盖头,一张艳色无双的脸庞之上,是满怀欢喜之色的双眼,玉娘几乎毫无犹豫之意,如飞燕一般,直接扑到了张瀚身上。

    在翻倒在床上时,张瀚也情不自禁的想,自己这算是被反推了罢?

    ……

    李国宾再次和王发祥走到一起,这一次两人同坐一车,这样方便说话。

    这两人的组合已经在京师颇有名气,因为资金充裕,大同那边加大了对京师这边的支持,“活动金”的数字一提再提,钱多了,做事当然就更顺手,加上以前经营的人脉,现在这两人在大明京师的官场里俨然也很吃得开,办什么事都很顺手了。

    别的不说,朱庆余选取御史,并且很有可能接任大同巡按,这就是两人在京师活动之后的功劳。凭朱庆余自己,只能撞大运,就算升官也可能是升到六品或五品的佐杂官。

    两人这一次是往刘国缙的府邸去,车上带着一百两马蹄金,云南送过来的,成色足,样子很漂亮,虽然只值千把两银子,但这种黄金经常断货,算是有价无市。

    “说来也怪。”李国宾对王发祥道:“自开海之后,泰西南洋各种珍奇货色进来不少,咱们是卖茶叶瓷器出去,换来的是好货色和大捧的银子,有人算过,本朝这几十年来,恐怕多出好几千万两的白银,多是开海之后从海外流入,那些泰西人把银子也不当好的,大捧的拿来买咱们的茶叶和瓷器还有生丝。倒是黄金,这帮夷人倒是喜欢的紧,拼了命的兑换了去,咱们现在的黄金倒是感觉少了很多。”

第三百五十五 私门

    “无非是他们那边少这些。”王发祥无所谓的道:“咱们的妇人头饰还不是金子打的,咱大明金矿其实有的是,管他换多少去。”

    李国宾突然道:“招远就有金矿。”

    “你是说山东招远吗?”

    要是几年前,打死王发祥也不知道 什么是山东招远,他最多也就是在大同府四周活动,连山西有多少州府都弄不明白,甚至大同府有多少个县和卫所他也不清楚,几年下来,这个不学无术,大字不识一个的无赖居然已经可以很流利的说出招远是在何处,光是这一点来说,比一般的秀才已经强的多了。

    “当然是山东招远。”李国宾沉声道:“近来我有一个思量。既然咱们已经在遵化重开铁场,立高炉,雇募工人,山东也有铁矿矿山,更要紧的就是招远有不少易于开采的金矿,一年产金总也有好几万两,没准可能更多,如果……”

    “这事我知道 了。”王发祥止住李国宾的话头,说道:“八字没一谱的事,暂时先不要说,弄清楚情况再向上禀报。”

    李国宾微微点头,王发祥的话才是正办,八字没一谱就上报,上头叫详细汇报时肯定抓瞎。和裕升向来是鼓励下头的人自立自强,最好能**把事情处理好,力所不及的就可以请求上头支援或配合。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刘国缙的府邸,这是一座中间三进,左右各三进的院子,三四十间屋子,一水的青砖瓦房,院子里有不少花树,长的很高,墙面上有密集的爬山虎,带来郁郁葱葱的绿。

    京师中这样的宅邸最少有二百年的光阴,价格在三四千两左右,一般的京官肯定是买不起的,因为宅院不仅大,而且是在西城近西华门的坊区,不仅价格贵,还是有价无市的抢手货,一般人就算有钱也不能瞎买。

    李国宾和王发祥经常过来,刘府的门房不仅熟也有不浅的交情,一见两人过来,门房笑着道:“今日不巧的很……”

    “巧的很!”刘国缙从堂房出来,站在檐下,对李国宾道:“老李,听说你算帐很来得,来帮个手怎样?”

    李国宾笑道:“尊府还能有什么复杂的帐目不成?在下确实能算,就怕帐太少不经算啊。”

    刘国缙哼了一声,说道:“不是我府上的帐,不过也不能和你说是什么帐,反正老李你帮我这个忙,记你一次人情便是。”

    李国宾近来几乎隔几天就来一次,和刘国缙十分熟悉,彼此也算是有了不浅的交情,他知道 刘国缙这人,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刻薄猜忌,自己只要答**g 的晚了就会惹怒这人,当下赶紧道:“在下敢不效力?还敢要老大人什么人情不成!”

    刘国缙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对王发祥道:“小王你在耳房等着,门房叫人上好茶给他。”

    王发祥赶紧躬身感谢,一转身进了上房。

    李国宾不敢耽搁,也赶紧跟了进去。

    屋子里已经有几个帐房在拿着账簿算帐,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李国宾扫了几眼,知道 都是刘国缙平素有往来的生意人,有两个帐房,还有一个是某个商行的东主,各人都埋头算帐,看李国宾进来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李国宾感觉这帐恐怕不是寻常的东西,但看感受到屋中气氛,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在他坐定之后,立刻 有个刘府的下人过来,送来一叠厚厚的帐目,然后给他算盘,纸和笔。

    “老李,你就算清楚这些人有没有虚头,要严丝合缝,这帐我们还是要上报的,要虚头不打紧,到时候上头派人一查,连他娘的帐也是假的,那玩笑就开大了。”

    刘国缙没有再进来,过来说话的是姚宗文,这人已经请旨到辽东去募兵,上头已经允许他离开,最近就要出京。

    李国宾没有因此和姚宗文生份,这人不仅是辽东籍,还是一个很有能量的人,当初姚宗文为官不谨,贪污落了人口实而被削籍免官,后来走现在辽东经略熊廷弼的门路,老熊不喜欢这人,不肯帮忙,姚宗文因此而痛恨不已,后来叫这人攀上了东林党,不仅复职,第一次熊廷弼被免职的风波,就是这人鼓动一帮子东林党的外围御史搞出来的花样,熊廷弼被免,辽东的大好局面因此崩坏,辽阳和沈阳加上辽南四卫全失,东林党捧出来的袁应泰自杀,还死了十几万将士,无辜百姓死伤也很多,加上巡按张铨,总兵贺世贤等,武将和文官也死了好几百人。

    损失这般惨重,姚宗文却是丝毫无事,不仅无事,还因为主动请樱到辽东募兵抗虏而受到好评,李国宾有时候想起这事来,心里就只有“他娘的”这三个字而已。

    不过当着姚宗文面,李国宾根本不敢显露任何情绪,他还要站起身来行礼,倒是姚宗文一摆手,说道:“赶紧做事,这些虚礼不要讲了!”

    李国宾这时才沉下心来看帐,扫了几眼就明白了。

    饷银每兵一两四,马兵二两还多,家丁多少银,然后是公使银,军械银子,买马的银子,盐菜银子,各种费用等等。

    这些都是辽镇和沿边各镇送来的开销帐目!

    这是要报给户部和兵部,然后再送呈中枢内阁,最终送到皇帝案头的正经的最高级别的军国大帐!

    李国宾这一生遇着的奇事不知道 有多少了,包括他眼见的奇迹般的和裕升的崛起,可再奇之事也没有眼前这件事奇诡,而且他看到不仅有各军镇的军饷帐目,居然还有天启元年整个国家的收入账簿!

    这些东西,原本应该是高层的机密,在公布之前只能有国家部堂和中枢掌握,谁知道 这些东西不仅流传出来,而且是在官员的私邸放着,还由一群商人和掌柜在做着核对计算的工作……李国宾一边把脑子沉浸在帐目里,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

    怪不得这些人都是面凝重,任谁来做这样的事都肯定会很紧张!

    ……

    在隔壁的上房里,刘国缙和姚宗文,还有一个穿着袍服的武官模样的人在对坐说话。

    那人看起来五十来岁,穿着便袍,不过腰背挺直,两眼炯炯有神,并且透露杀气,言谈简捷中带着粗鲁和不文,两手的虎口处全是磨出来的老茧,虽然坐着,两腿看起来还是有些罗圈腿的痕迹。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长年在马上征战厮杀的军汉,脸上的皱纹都是朔风刻出来的一般。

    “要紧的是祖家,旁的马家,金家,甚至还有李家都不行了,靠边!”刘国缙说话也很粗直,可能他平时和文官说话时会用另一种腔调,但当着眼前这军汉的面,过往的经li 就呈现出来……刘国缙以前也是李成梁府上的厮养,和努儿哈赤是一个身份,都是跟着李成梁混饭吃,包括后来名闻天下的毛文龙也是一样。

    刘国缙先是武人,后来李成梁看他读书有天份,叫他用军户的身份读书应试,然后居然早早就中了举,一路连捷到进士,不仅有科名,到现在还是科场中的老前辈,不过当年生活留下来的印记是没有办法消除的,刘国缙一说话,还是带着浓厚的武人风格。

    “老刘你放心!”五十来岁的武将拍着胸脯道:“都说好了,各家都有份,包括祖大寿那个便宜舅子吴襄,他家都有一份。”

    “吴襄都是副将了,这两年内准到总兵,祖大寿和他郎舅之亲,李平胡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儿,不要瞎咧咧。”

    这个武将两眼一瞪,就有一股浓烈的杀气显露出来,不过他又很快平静下来,甚至向着刘国缙讨好地的一笑。他叫李平胡,也是李成梁的家丁出身,甚至等于半子,和辽镇副将李宁等人一样,李平胡在李成梁麾下立下赫赫战功,这些军将不管到副将还是参将,身上都有强烈的辽东李家的烙印,所以朝廷除了少数几个总兵外,历任的辽东的总兵都用李成梁的儿子来担任,原因就是整个辽镇将门,大半都是李家的人或与李家有密切关系的人,除了李家的子弟谁也玩不转。

    现在李家已经完了,李如松早死,李如柏李如梅李如桢一群群的废物,李成梁好歹一世枭雄,可惜除李如松外都是将门犬子,毫无用处。

    李家一倒,祖家便是应势而起,李家原本的根基也是在辽东和广宁为主,在辽西的将门中,扎根宁远的祖家现在势力最强。

    关键是祖家不仅有大量的武将,还有有一个能镇的住的人物:祖大寿。

    现在辽西的各武将中,不论是资格还是实际 的能力,祖大寿都很拔尖。祖家也有相当多的强劲的亲兵和家丁,祖大寿的战功也很不错,年龄,战功,资历,在辽西各将中都很拔尖。不过,祖大寿现在只是在辽西将门中拔尖,人们都认可他的潜力,但他实际 的官位还不高,先是靖东营游击,现在是王化贞的中军营游击,上头的大人物对他都很赏识,熊廷弼曾经专门上奏表彰祖大寿,王化贞把祖大寿任命为中军游击,本身就说明了对祖大寿的欣赏和信任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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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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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将的官职并不是很要紧,关键就是手中有没有实力,祖大寿手里有祖家的实力,有几千骑兵只听他的,他就是一个人人都看重的大将,如果没有这些家丁骑兵,没有祖家掌握的几万军户和大量的土地财产,那他这个游击就屁也不算!

    刘国缙没有注意到李平胡的态度……李平胡以前很受李成梁的信任,多次派他和副将李宁一起出征塞外,立下不少功劳,积功也到副总兵的位子,但李家既然已经势力衰弱,李平胡也不算什么,现在这人也就是个传话的,麾下家丁很少,也没有自己的地盘,他算个屁。

    李平胡身上还有疑点,这人是北虏出身,是个鞑子,这倒没有什么,不过当年李如松出征捣巢,被插汉部的骑兵埋伏后战死,人们都说是李平胡贪污插汉部的金银把李如松给卖了,只不过这事没有实证,李如松死后李成梁也没计较,这事就这么算了。

    刘国缙道:“帐目算出来,李平胡你带回去,各家都看看,不过这事还没有定下来,各镇多少,辽镇多少,各营分多少,还没有定规。还有现在经略是老熊,王化贞还好,不会多管闲事,老熊这人不好相与,你们做事好歹要小心点。”

    李平胡大大咧咧的点头,他已经打算向朝廷请退,不过在此之前好歹要分一两年的银子,辽镇现在就是一个超级大的吸金窟,朝廷一年要往辽镇砸几百万的银子,这军饷数字各人想都不敢想……几十年前辽镇不仅没多少军饷,连各人的家丁也是自己想办法养,李成梁是占了大量军屯,然后和北虏做走私买卖来弄钱养家丁,朝廷知道他的难处,也就睁眼闭眼,由得李成梁自己赚钱,如果那时有现在一年几百万的军饷,谁还去弄这些琐杂的事,在家里等着数银子就是了。

    李平胡斜眼看了下姚宗文,咧嘴道:“听说兵部给老姚你批了二十万?你打算募多少人,要不要我给你弄点?”

    “放你娘的虚屁。”姚宗文也不恼,笑骂道:“我自会募人,最少募两万,你等着瞧好了。”

    “嗯,先弄两千招摇过市,然后向上报二万,银子到手分掉大半,然后遣散那两千,最终上报和北虏打了一仗,士卒逃散,老姚你怎么打算的当我不知道?”

    “你娘的……”

    姚宗文只是笑骂,这一次却是不肯承认。

    刘国缙脸上也满是笑意,姚宗文的招牌幌子是“以辽人守辽土”,然后上报亲自赴辽募集辽人守边,朝廷对这事当然大为激赏,在中枢的一些官员看来,辽人与东虏有国恨还有家仇,同仇敌忾,招募起来打仗肯定比客兵用心,大明看似是一个庞大的帝国,其实在当时的通信和交通条件下很难做到全国同心,当时的人也没有觉醒完全的民族意识,大家更多的是以籍贯和乡土还有王朝为标识,辽人死的再多再惨,南方的人不会有什么感觉,最多是读书人关心这事,一直到清兵进京,南京那边还是歌舞升平,后来要不是剃发令惹恼了所有人,明朝和南明都是传檄而定,谁关心朱明亡国,谁又理现在当朝的是谁?只要不在自己家乡杀人放火就行。

    客兵出战,战功向来是翻番计算,朝廷对辽人守辽土感兴趣,一则是财政压力,二来就是一向的主客之分这种习惯的延续。

    “未来辽东可能要编练好几十个营,这才是大头啊。”刘国缙神思有些悠然,辽西将门现在在叫着兵力不足,王化贞把能搜罗的兵都搜罗到广宁和沿三岔河各军堡去了,辽西到山海关一带都很空虚,朝廷正从四川和九边调兵过来,上次浑河大战虽然失败,但举朝都认可了白杆兵的实力,最近朝廷打算调几千白杆兵守备山海关……山海关不严加固守肯定不行,但京师之中,不论皇帝还是大臣,又或是勋贵,太监,还是普通的百姓,都是不放心把安全放在一道薄薄的关墙之外,王在晋一直想放弃关外土地,最多保留宁远和山海关两处地方,然后把山海关多修重关,可他没有考虑到包括皇帝在内的人们的心理……关外拥有的地方和军堡越多,山海关就越安全,山海关安全,就代表京师也安全。

    这个时候的人们还没有想到东虏会从蒙古绕道,毕竟现在蒙古各部还不服东虏,还有林丹汗等强势的蒙古势力,另外还有广宁扼控辽北往草原的通路,如果从东虏占据的沈阳北方出塞,首先要经过无数个敌对的蒙古部落,另外就是在地图上划了一个极长的椭圆形态的抛物线,行程万里,东虏除非疯了才会这么走。

    另外北边还有宣大和蓟镇,人们感觉受到保护,心理上安全许多。

    在刘国缙看来,充实辽西也是迟早的事,不过还得看广宁能不能守住,从现在看来,很多人都觉得王化桢是个白痴,不过这个白痴自己不知道而已。

    ……

    李国宾等人算帐一直算到晚上,王发祥还有事,先叫人过来请辞,刘国缙叫人把王发祥领进来,和颜悦色的说了一阵话,和裕升的庞大能量还不为京师的人所知,不过刘国缙知道张瀚是一个有能量的大商人,在京师人脉很好,另外和裕升一次送他千两黄金,这个人情不小,值得认真交谈一阵。

    这一次的仪金主要是感谢刘国缙在前一阵几件事情上的支持,王发祥还表示日后三节都会有常例的仪金,如果再有事烦扰,当然还会继续奉上。

    这些话当然说的很隐晦,毕竟还有旁人在场。

    倒不是担心姚宗文,姚宗文也有一份。

    “对了,汪文言汪先生那边你们走动了没有?”

    王发祥要走时,刘国缙突然发问。

    刘国缙的脸上神色很郑重,王发祥道:“送过五十两的仪金。”

    “这事你们办差了。”刘国缙跌足长叹,说道:“你们也算消息灵通的人,怎么不知道他是杨大洪一伙人的谋主?夺门之变,首辅更迭,都是此人的手笔,你们才送他五十两,一般的人是够了,可是他那里最差也该和老夫这里齐平。有一些人,五十两足够,比如孙恺阳,有一些人,五十两却是对他们的侮辱,比如这汪某人,这事我也帮不上你们的忙,你们赶紧想办法弥补吧。”

    王发祥听的大惊,他们的人脉是最近才开拓出来,品流较为复杂,而且多是托人办事用银子砸出来的关系,以前刘国缙也不会同他们说这些,王发祥感觉是刘国缙叫李国宾在这边办事,虽然是一件小事,但关系反而亲近了一层。

    有时候不起眼的小事反而会拉近距离,比纯粹银子砸出来的关系要稳固一些。

    “多谢老大人相告。”王发祥脸上还算震定,长揖一下,说道:“在下还有事情,先行告辞。”

    “有空常来坐坐。”

    刘国缙随口说了一句,姚宗文在一旁看着王发祥的背影道:“这人和李国宾都算不错,办事都很有一套。”

    “再有一套就是两个掮客罢了。”刘国缙不以为意,笑道:“翻不出大浪花来。”

    “嗯……”姚宗文拖长腔调哼了一声,接着道:“不过他们的和裕升很有一套,我想过一阵子,可能他们还会再来奉上重礼的。”

    刘国缙思索了一下,觉得想不起来什么事,他用探询的眼光看向姚宗文。

    “和裕升的刀枪剑矛都做的不错,质量比各军镇自己做的都好,现在市场已经叫他们打开,蓟镇,保定,宣府,当然大同更多,到处都有将领在打听怎么从和裕升买,前一阵有个辽西过来的游击也问我这事,可见名声已经传到辽西,你看吧,将来少不得他们会找咱们打开辽西那边的门路。”

    “这事情听你这么一说,反而不需要我们。”刘国缙笑道:“东西好买的人自然就多……”

    李平胡刚刚一直在旁边看着,眼中满是羡慕的神色,他的银子都是要喝兵血才弄的着,这些当文官的坐在家里,人家捧着万把银子就上门来了,相比起来真是气死人,这时他才听明白过来,一拍腿,说道:“你们说的那个和裕升是不是大同那边的?”

    姚宗文瞟他一眼,说道:“正是。”

    “我也听说过。”李平胡道:“有人买过他们的刀剑和盾牌,比咱们自己用精铁打的要好的多,当然不如大匠精心打出来的宝刀宝剑,不过他们一把是那样,一百把还是那样,若是不太贵,我也想给家丁都换上他们的刀剑。”

    “哼,将来总会有机会。”刘国缙道:“说到底看朝廷怎么说,有了银子,大家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

    李国宾一伙人在起更之前才把帐做好,刘国缙和姚宗文等人也是一直等着,天黑之后刘府干脆闭门谢客,专心等候帐目算好。

    “分为好几个部份。”李国宾神色疲惫,拿着账簿对刘国缙等人道:“分为京运,海运,召买,还有各省动支杂项及兑发京边开销省直银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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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现代商人回到明末的山西能做什么? 他将成为晋商领袖? 他将富可敌国? 他将掌握人心,成立理事会,最终将大明变成一个庞大的股份制公司? 他将成立商团,用利益驱使士兵,最终获得无上权力? 一切尽在大明1617,这是一本以商人角度切入明朝的作品,期待与您共同穿越时空,打造我们共同的新大明。大明1617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1617,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1617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