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在乎
京城。
康公公站在大殿门口，看着摇曳而来的宁子祯不由得背后一凉。
“皇上还在批改折子？”宁子祯抬头往里看了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
康公公弯腰点头：“是，皇上还在处理公务。”
宁子祯看着他冷笑：“究竟是批折子还是不想见我，康公公心里应该清楚。”
康公公赔着笑脸：“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皇上自回来后就一直在处理政事，怎么会躲着娘娘呢？”
宁子祯看了他一会，忽然问：“前朝是不是又提起选秀的事了？”
康公公后退了两步，深深朝她鞠了一礼：“奴才不过是个太监，前朝之事不敢妄议。”
没等宁子祯开口，她身后的丫鬟就忍不住了：“你这奴才！娘娘好声好气问你一句，你干嘛扯得那么严重？”
康公公神色微冷，他碍于宁子祯的身份不得不对她客气几分，不代表她身边的丫鬟也可以欺负到自己头上。
“如果宁贵人的问一句是打探前朝消息的话，恕奴才不知。”康公公又冲着宁子祯行了一礼后，径直进了内殿。
宁子祯回头冰冷的看了丫鬟一眼，后者吓得赶紧跪了下来：“奴婢多嘴，还请娘娘恕罪！”
大殿之前，宁子祯也不愿意多说什么：“还不走？”
丫鬟战战兢兢的跟了上去。
大殿内，景湛确实在批改奏折。
从回来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正常的上朝批改奏折，甚至连朝臣们提出的选秀一事都没有当场驳斥。
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除了康公公。
作为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康公公对于目前景湛的状态实在不放心。
“皇上，您已经批了两个时辰的奏折了，不如休息一会？”康公公进殿后，便上前询问景湛。
景湛连头都没有回：“朕没事。”
“可是……”康公公的话刚起了个头，景湛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朕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连朕的主也敢做？”
康公公赶紧跪了下来：“皇上恕罪！奴才不过是担心皇上的龙体康健。”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是夫人，也不会希望您累垮了自己的身体。”
景湛扔下了手中的笔。
他知道康公公嘴里说的夫人是谁。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康公公：“不要在朕面前提起那个女人！难不成你以为朕是因为那个女人才会如此拼命批改奏折的？”
康公公赶紧磕头：“奴才不敢！皇上乃是千古明君，为了朝政操劳为百姓操心。”
景湛抿唇：“你知道就好，朕对那个女人也不过只是一时新鲜而已，既然她自己不识抬举，朕也没兴趣勉强她。”
您这一时新鲜时间还真长。
康公公腹诽，当着景湛的面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弯腰退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景湛才泄气似的靠在了椅子上。
他在心里一直默念，顾清晗算什么，自己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可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笑颜，却让他所有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
他在乎她。
尤其是在有了那样一段美好的时光之后，他的骨血里仿佛就被刻上了那个女人的印记，挥之不去。
他也尝试过去后宫，但每每走到门口闻到那些女人身上甜腻的香味，他的心里就升起莫名的烦躁。
什么味道都不如她身上的幽香让人心动，让人欲罢不能。
景湛微仰着头，似是想将脑中的思绪全都挥去。
好半天后都没有效果，他只能丧气的直起身子，目光落在选妃的奏折上。
他继位许久，一直没有子嗣的出现，大臣们便正大光明算计到了他的后宫之内，这个选秀便是开始。
景湛盯着奏折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在上面画了个叉，便扔到一旁。
他心中有种预感，一旦他同意了选秀，那便永远没有了和顾清晗的可能。
看着那把鲜红的叉，他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
都这样了，他还忘不掉她。
顾清晗并不知道景湛心中的纠结，她跟着大军已经行进了大半个月，走进了边城境内。
南屿国和元国交界的地方叫做宋城。
宋城地势险峻，是个易守难攻的好的位置。而且宋城离南屿国的边境非常近，站在城墙上甚至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南屿国边城的样子。
大军到了宋城后，顾晚衫便让士兵们隐藏在树林内，他则带着顾清晗潜入了城内。
“宋城地势险峻，虽然安全，却也限制了宋城的发展。”顾清晗逛了一圈后，不由得感叹。
因为偏远，所以城内出现的陌生人并不多，顾清晗和顾晚衫这对颜值超高的兄妹，几乎是一进城就引来了不少的关注和打量。
好在两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始终保持着淡定，不管旁人如何打量，他们丝毫不受影响。
“我还以为这里的南屿人会比较多，可现在看起来却不是这样。”顾清晗环顾一圈，只偶尔看到一两个南屿人也只是脚步匆匆，似是不敢停留。
顾晚衫也看到了这样一幕，向顾清晗解释：“元和南屿原本就不亲近，宋城对于那些人更是深恶痛绝。南屿国的商人在这里不受欢迎。”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南屿人下手选择了琅城，而不是这里。
顾清晗点点头，忽然想到了萨努：“他现在如何了？”
“从军营里‘逃’出去后，他就逃回了南屿国，一起回去的还有些真假参半的消息。”顾晚衫对萨努的行踪很是了解，“果不其然，萨努的兄长对他百般讽刺，怒斥他毁坏了大家的心血。”
南屿国三个皇子之间早就势如水火，现在捉到了萨努的把柄，自然好好利用。
“不过杨力他们也不是简单的，刚去了没多久就把二皇子弄伤了，萨努对他们也很满意。”顾晚衫说道。
顾清晗冷笑：“现在是该让他多满意一些，把水搅得越浑越好。”
顾晚衫点头。
“还有一件事，有人发现几个王爷的旧势力隐隐有和南屿人接触的痕迹。”顾晚衫硕说。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战起
景湛当初上位的时机巧合，虽然有瑞王的前车之鉴，其他人还是暗地里小动作不断。
只是景湛到底不是景思远，那些人不敢明面上有任何的不对劲。
没想到他们会和南屿国人有接触。
见顾清晗眉头紧皱，顾晚衫安慰她：“皇上是个聪明人，那些心怀不轨之辈玩不过他。”
顾清晗迅速抬头，连连否认：“我没有，我只是担心对战局有影响而已，不是在担心皇上。”
她的神情仓惶，似是害怕被人看穿心中的秘密。
顾晚衫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倒是没再接话。
此次行军保密，就连宋城城守都未曾通知，顾晚衫和顾清晗在城内转了一圈后便重新回到了树林里。
十万兵马，光是炊烟就足以引人关注，他们也没想到隐瞒太久，只是为了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很快，时机就来了。
“报！”
顾晚衫和几位将军正在研究边关沙图，就见顾清晗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意。
“杨力动手了！”
帐中几人先是一愣，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他们等的机会终于到了。
“他娘的，老子就知道那人不会遵守约定。”老鲁重重的拍了拍大腿，一脸愤慨。
当初杨力和萨努一起离开时，顾清晗曾给了他们一个计划。
若是萨努回国之后仍旧坚守他们之间的约定，那便帮他一帮，就算让他真的当上国主也不无不可。
但若萨努回国便反悔，他们也不必留情，干脆在南屿国境内制造些混乱，最好是能杀掉一两个皇子。
果然，萨努选择了自寻死路。
“萨努原本想将杨力等人引进陷阱，可杨力反应速度极快，反而将南屿二皇子萨山弄了进去，现在二皇子重伤，杨力一行人也趁机逃脱了。”顾清晗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顾晚衫也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隐藏大军的位置了。”
在那之前，他们还得把南屿国那些侍卫给放了才是。
第二天一早，无印城的小兵按照惯例站在城门口巡视，差点吓得裤子都要掉了。
元大军什么时候集结在这里的？！
他连滚带爬的往回跑，时不时还回头看两眼，确定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是顾清晗第一次真正上战场。
虽然已经随军行走了两个月，但眼前大军集结的场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威风凛凛，满身杀气的军士们，光是站在原地不动就足以吓破某些人的胆。
“哈哈，你们看到那个小兵的脸色了吗？今晚不会做噩梦吧？”老鲁看到刚才的场景不由得大笑起来。
顾清晗十分无奈：“若是你突然看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只怕也会是这样的反应。”
老鲁叱骂：“放屁！老子只会撸起袖子就打，谁像他们一样怂货一个？！”
大家纷纷笑了起来。
不多时，南屿国边境处便多了一列弓箭手，每个人都神情严肃的看着大军的方向。
烈日下，元士兵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光，刺得南屿国众人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南屿国和元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现在是要做什么？”对面的城门上，出现了一个像是将领的男人。
没等顾晚衫安排，老鲁就骑马走上前去，大声叫骂了起来：“放屁的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南屿国安插了那么多奸细，还让什么劳什子三皇子暗中偷袭我们！难道还不准我们反击了吗？”
南屿国将领脸色微变，显然老鲁说的这些他根本就不知道。
只是兵临城下，他也不可能去调查，只得咬死没有这回事，都是老鲁的污蔑。
两人互相叫骂了半天，老鲁才回到了队伍之中。
“骂得我嗓子都哑了！”老鲁低声抱怨。
顾晚衫盯着那将领看了一会，忽然开口：“既然如此，就不要再骂了。”
顾清晗吃了一惊：“将军的意思是？”
顾晚衫指了指城墙上的那排弓箭手：“你没发现弓箭手的数量不对？”
顾清晗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
原本应该有上千弓箭手守卫无印城，但现在一眼望去，充其量也就四五百人，只不过每个人都是错位站着，显得人数众多。
“他们的人数少了。”顾清晗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弓箭手人数少了，意味着对方守城的士兵人数不足。相较于元的准备充分，他们显然措手不及。
顾晚衫勾唇：“原本只是打算吓吓他们，但若是真的能捞到些什么，也算是件好事。”
他高高扬起右手，对着空中做了个握紧拳头的姿势。
低沉的号角从军队后方传来，所有的元士兵都改变了姿势。光是站在这里，顾清晗便感觉到了冲天的杀意。
顾晚衫大喝一声：“进攻！”
坐在马上的顾清晗只听见震天的嘶吼声，一众士兵急速往前冲了过去。
南屿将领脸色变得惨白，咬紧牙关吼道：“守住城池！切不可放松！”
说完，他就踉踉跄跄的跑下了城池。
谁也没想到元士兵会突然出现，并且毫不犹豫的发动了战争。
南屿国士兵们先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惊惧的发现己方士兵人数不对，只得咬牙撑住。
但仅仅是撑住又如何抵挡得了元大军势不可挡的锐意？
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南屿国的士兵双目赤红的看着自己的同伴从城门上摔下，落入敌军阵营。
他们快要守不住了！
此时的顾清晗被留在了大军的后方。
她知道自己的本事，就算真的上了战场也帮不上忙，倒不如在后方好好待着。
这么长时间的隐藏，早就让将士们生生憋了许久的气，现在对上南屿国，反倒是将心中的气都发了出来。
南屿士兵节节败退。
之前守城的将领已经不知所踪，城门上一众弓箭手已经乱了阵脚，眼看着敌军步步逼近，走到了城门口。
咚！咚！咚！
元将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三人粗的木桩，狠狠的砸向了南屿国的城门。
“顶住！”南屿国的士兵发出一声哀嚎，手脚并用拦在门口。
只可惜，城内现在的士兵勉强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人，根本没办法和元国的将士们对抗。
再加上群龙无首，不过小半个时辰，城门便破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亲征
破城速度远比想象中更快，这一点就连顾晚衫都没有想到。
站在城门外，他并没有急着进城，而是等所有人列好队伍后，才扬声宣告：“进城后，不得欺压百姓，不得伤害妇孺，不得杀烧抢掠。有违军令者，就地格杀！”
“是！”
所有的将士齐声回答。
看到这一幕，顾清晗终于明白为什么哥哥在百姓和朝臣中的评价那么高，就算是素来和武将不和的文官也对他推崇备至。
元大军井然有序的进了城。
道路两旁的大门紧紧闭着，偶尔可见到人影晃动，却始终不见他们露面。
原本南屿国的将士们被关在城门口处，由专门的士兵看守。
顾清晗特意找了找，没有最开始在城门上说话的那个将领。
她随意找了一位南屿国的士兵，让人带到自己的面前：“之前在城门上喊话的人呢？”
那士兵怒瞪了顾清晗一眼，什么都不愿意说。
顾清晗也不着急，当着他面笑了起来：“你们南屿国的人也是好笑，那将领分明就是个逃兵，没想到你们还要死死的护着。”
“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护着那个畜生！”士兵反驳了一句，眼底满是恨意。
顾清晗又激他：“还说没有护着？连名字都不肯说，难道还怕我们抓到他不成？”
士兵怒气冲冲，脱口而出：“那个畜生叫林城！老子不怕你抓到他，就怕你们抓不到！”
说完之后他才后悔，没想到自己竟然说了出来。
顾清晗没有理会他的懊恼，而是去找顾晚衫。
此时的顾晚衫正坐在城守内，眼前跪着一个羊角须的中年男人，正是无印城的城守。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众抱着细软的家眷，显然是没能及时逃出去。
现在他正跪在顾晚衫面前求饶：“这位将军，我的家人都是无辜的，还求你放过他们吧！”
顾晚衫眉头微皱：“我们此番攻城不过是因为南屿国欺人太甚，你大可放心，我们从不滥杀无辜。”
无印城守这才松了一口气。
顾清晗上前问道：“无印城守卫的士兵眼中不足，这是怎么回事？”
无印城守抬头看了她一眼，深深的叹息：“一个月前，原本再次驻守的威武将军被召回京城，带走了近三万兵马，只留下他的侄儿林城。”
“那林城是个没上过战场的，我当时极力阻拦。可威武大将军说这段时间不会有敌袭，留下林城一人足够了。可谁知……”
无印城守的脸色灰败了下去。
一个月前？
顾清晗和顾晚衫交换了个眼神，那正是萨努回到南屿国的日子。
难道是南屿国的某位皇子察觉萨努来着不善，特意做好了准备？
这种可能性倒是很大。
只是看这威武将军如此不负责任，想来就算在这里也改变不了战局。
顾晚衫目光锐利的看向这位城守：“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现在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是被我们发现了不该有的小动作，到时候就别怪我们出手太狠了。”
无印城守一惊，连连磕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问完了话，无印城守就被人带了下去，连同家人一起关在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里。
城守府则被暂时征用作了军机处。
老鲁和老陈等人进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这就收用了？那个城守就没反抗一下？”
顾清晗也颇有些不屑：“反抗什么？他都准备带着家人逃跑了。”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要严刑拷问才可以得到想要的答案，谁知道自己还没问呢，人家就一溜烟的将所有都倒了出来。
“若整个南屿国上下都是这种情况，也无怪乎他们会和北晋国合作了。”顾清晗感叹道。
只怕连合作都不是，而是南屿国强行被北晋国拉作了同伙。
老鲁也鄙夷的撇了撇嘴：“就这样的城，我一口气能占个十个八个，都不带喘的！”
“你就吹吧！”老陈捅破了他吹的牛，“再往前便是大礼城，守城的乌克将军可不是林城这种人可以比拟的。”
听到乌克将军的名声，老鲁的神情也严肃了两分。
“管他乌克将军还是游客将军，我们都会打败他的。”老鲁突然大声吼道。
几个正在看沙盘的人差点没把手中的东西给吓掉了，拉着老鲁就是一顿锤。
整个房间里都是笑声，看得出一场开门红让这些将军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就在此时，一个传令兵忽然匆匆跑了进来，额头上满是汗珠。
“将军！京城传来的消息！”他将手中的信件送到顾晚衫的手中，赶紧退了出去。
顾晚衫眉头微皱，这个时候京城怎么会突然来信？
他打开看了一眼，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发生什么事了？”老鲁见他脸色不好，连忙问道。
顾清晗同样好奇，只是察觉到顾晚衫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一划而过后便愣住了，难道这件事和自己还有关系？
顾晚衫将信件递给几个将军，嘴里解释道：“皇上御驾亲征了。”
“什么？！”顾清晗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皇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御驾亲征？”
顾晚衫摇头：“信上并没有写，只说皇上半个月前都率大军往边境赶，似是朝我们这来了。”
景湛的这么一出实在让人惊讶，虽然朝中的情况很是稳固，但之前也传了消息南屿国曾和几个王爷有过接触。
难道他就不怕有人趁他不在搞事情吗？
“会不会是皇上故意给那些王爷下的套？”老鲁皱眉问道。
顾晚衫缓慢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算算时间，皇上半个月后就会到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暂时按兵不动，先不要攻打大礼城了。”顾清晗提议道。
大礼城不像无印城这般好打，倒不如现在这里暂作休息再想办法。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战火
得知皇上要御驾亲征的消息后，顾清晗就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知道景湛是否知道自己正在宋城，明明以为两人此生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谁知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要再见了。
这天的会议结束后，顾晚衫将顾清晗带到了自己的营帐。
“你和皇上……”顾晚衫担忧的看向顾清晗。
他总觉得顾清晗这次回归后有什么不一样了，现在皇上忽然提出御驾亲征，绝非只是为了南屿国而已。
顾清晗沉默，她和景湛之间的事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
“你需要我让人将你送回琅城吗？”顾晚衫见顾清晗不愿多说也不勉强，只是问道。
顾清晗想了想仍是摇头：“我的军师之名哥哥已经上报过了，若是现在离开，岂不是成了逃兵。”
“原本你的身份就是假的，就算要找也什么关系。”顾晚衫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仿佛要看透她内心的所有想法。
顾清晗迟疑片刻，既然自己真的不愿进宫，再见景湛也不过是徒增两人的伤痛，不如自此不见。
她正待要开口，一个士兵急急闯了进来：“将军！有敌袭！”
两人脸色登时变了。
“怎么回事？”顾晚衫皱眉看向传令兵。
传令兵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说是鲁将军在城门口巡视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之处，让他来请主帅和军师回去。
军情紧急，顾晚衫和顾清晗也无法再继续讨论离开的事，只得先行去往城门处。
等到两人赶到城门，大军已经整装大半，老鲁看到两人前来才松了一口气。
顾清晗走到城墙边，远远的可以看到黑压压的军队在往这边行进。
“确定是乌克将军？”顾晚衫的脸色不太好看。
老鲁点头：“确定，那个方向恰好是大礼城的位置。况且，前几天不是还跑掉了个将军？肯定是那个孙子去找了援军！”
作为守城将军第一时间逃走，林城肯定得不了好。但若是他去求了乌克将军的帮助，说不定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顾晚衫转头去看顾清晗，却见她已经开始为自己整装准备穿戴盔甲了。
“你可以不用去的。”顾晚衫皱眉。
且不说他打算让她离开，就算不走，她也没必要跟着去战场。
顾清晗却不这样认为：“我一直待在后方不会有什么危险，万一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呢？”
既然她还是军师，就要和战士们在一起才行。
顾晚衫还想再劝两句，但见顾清晗神色坚定，也就没有多说了。
大军很快整装待发。
顾晚衫站在城墙上，看着蓄势待发的大军和隐藏在角落里的百姓，扬声说道：“南屿国暗中和北晋国勾结，不仅安插奸细在元国内，还想偷袭大军。现在我们不得不反抗，既然走出了一步，那便势必进行到底。”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的百姓身上：“这几天大军在此，从未打扰过百姓的生活。今日战事起，若是你们安分守己，便可得安宁生活。若是想做些什么不该做的，那就不要怪我们格杀勿论了。”
说完便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敌人来袭，我元儿郎该当如何？”
“杀！杀！杀！”底下的大军大声附和，那声音直冲云霄。
顾清晗站在城墙上，也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摆脱了前世的命运，摆脱困顿后宅的生活，站在战场的中心，和一众儿郎守卫国家。
她整个人都热血沸腾起来。
不远处，乌克将军带的兵已经兵临城下，沉重而悠远的号角响起，战争的序幕被彻底拉开。
顾清晗这才是第一次看清楚了南屿国声名远播的乌克将军。
他的年纪约莫四十组左右，两鬓的胡须已经染上了些许风霜，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证明了他是一个久经战场的战士。
“乌克将军前来援助，难道不怕某些人趁机夺了大礼城的权？”顾晚衫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带着讽刺的笑意说。
乌克将军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原本他并不打算主动出击，而是想着守住大礼城，等元国的人攻过来。
是林城一直说元国的人多么凶狠残暴，屠戮城中百姓，他才会特意赶过来救助百姓。
可现在看起来，事实和林城说的根本就不一致。
这些事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来，皱眉大喝：“你们元国无故对我们南屿出手，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若不是你们南屿国耍阴招在前，我们何故如此？”老鲁大吼一声，“废话少说，你们南屿国这么不要脸，我们元国也不会畏惧，要战便战！”
“战战战！”
震天的吼声响起，城墙上漫天箭雨直冲前方，打得南屿大军措手不及。
他们显然没想到元国这么快就会动手，明明是侵略者，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
老鲁老陈等人早就冲了下去，带着人马和南屿大军混战在了一起。
顾清晗原本以为这一场战役不说像之前那般简单，应该也不会耗费太多时间。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战打了足足半个月还没有结束。
不管是元将士还是南屿国大军都变得疲惫不堪，可却没人放弃。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退一步让出的便是后续的士气和锐气。
“他们的粮草应该快没了。”顾清晗坐在营帐里，不断核算对方军队的消耗，眉头紧皱。
她从未想过，自己在宫里练就的管账本事，到了战场上竟有如此大的用处。
顾晚衫喝了一口水，他脸上已经满是泥垢和风霜，却连洗把脸的时间都没有。
作为南屿国战神一般的存在，乌克将军确实不好对付。
“我们的也够呛，不过圣驾应该快到了。”老陈坐在位子上喘着粗气，才刚刚和南屿大军打了一场，一直到现在才休战。
听到圣驾顾清晗手中的动作微顿，很快就恢复了：“让我惊讶的是，南屿国居然到现在还没派来援兵。”
半个月时间虽然不长，但若是急行军至此也应该有军队前来，可南屿国却没有。
第一百五十五章 陌生
“那是什么？！”
几人正在谈话间，就听到身后传来阵阵欢呼，一众将士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脸。
顾清晗顺着众人指的方向看过去，瞬间如雷击一般怔愣在原地。
景湛身着铠甲，坐在白色战马上，和以往见面时的嬉笑温柔不同，此时的他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周身的气势显露无疑。
这样的他是顾清晗从未见过的，只是一眼就足以震惊她。
隔着人群，景湛和她的的视线交汇。不过一瞬，景湛就自然的移开了目光，就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
顾清晗只觉一阵刺痛从心间蔓延至全身，好半天她才回过神，露出了个苦笑。
自己现在的这番作态是为什么？他的陌生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
袍子下，她的手早已死死的捏成了拳头。
景湛的身后跟着数万精神翼翼的将士和绵延不尽的粮草车，这些对于在原地苦战了近半个月的将士们来说，更是从天而降的惊喜。
顾晚衫担忧的看向顾清晗：“你需要避一避吗？”
顾清晗缓缓的摇头。
避得了一时，却避不了一世。
她勉强冲顾晚衫扯出个笑：“放心吧，我没事。”
话虽然这么说着，心间的刺痛却怎么也止息不了。
顾晚衫还想说什么，后方老鲁已经搂住了他的肩膀：“皇上来了你还快过去，还在为自己的妹妹伤心呢？”
老鲁很久之前就跟在顾晚衫身边，自然知道他妹妹是前朝皇后的事情。
虽然没有见过本人，但老鲁也知道他对妹妹的感情有多么深刻。
就算先帝已死，见到皇上定然还是会有些别扭。
老鲁生怕他因此得罪了皇上，一直异常热情的将他往皇上的方向拉。
顾晚衫无奈之下，只得放下了和顾清晗继续谈话的想法。
他一步步被拉向景湛，顾清晗也默默后退了几步，彻底退到了人群之后。
没等她松一口气，老陈就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肩膀：“顾军师这段时间辛苦了，跟我们一起上前去看看吧。”
也不等顾清晗反对，老陈就自顾自的拉着她上前去了。
此时的景湛已经下了马，看到了被老陈拉来的顾清晗，眸色渐深。
“这是新来的军师？”景湛抬眸看向顾晚衫。
他的问话一出，不管是顾清晗还是顾晚衫都愣在了原地，顾晚衫眼底更是涌上一股怒意。
皇上不可能认不出顾清晗，现在却故意这样问，到底是何用意？
没等他开口，顾清晗就主动上前行了一礼：“属下顾玖，参见皇上。”
看着顾清晗一本正经的对自己行礼，景湛的脸色又沉了下去，阴阳怪气的嗯了一声：“顾军师倒是年少有为，这般年轻就在军营里了。”
顾清晗始终垂着头，不看他一眼：“皇上谬赞了。”
景湛转头看向几位将军：“不知几位将军和顾军师相处的可还好？”
老鲁几人面面相觑，总觉得皇上似乎不太喜欢顾清晗。
他们赶紧为她打圆场：“顾军师料事如神，属下们自然和他相处愉快。”
顾清晗突然紧张起来，生怕景湛会当着几人的面说些什么。
好在景湛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多说。
皇上的到来无疑给一众将士带来了希望和士气，原本还以为苦战而有些颓废的大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兴起来。
当天晚上，军营内便开起了篝火晚会。
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小杯酒和暖呼呼的肉汤，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让人十分满足了。
顾清晗没有和大家一起在外面狂欢，而是待在了自己的营帐之内。
今天在战场上，她一时不慎被一个南屿士兵刺了一枪。
尽管没有伤及要害，还是在后腰处划伤了一道口子。
军营里连军医都是男的，她自然不可能让他们替自己上药，只得趁着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悄悄为自己上药。
虽然一直跟着上战场，可她的衣服向来裹得严实，是以除了脸上的皮肤粗糙了些之外，身上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她艰难的脱下身上的衣袍，从药罐子里挖出了一大块药膏。
她用手摩挲了半天，也没找到伤口的具体位置。
顾清晗想了想，自己慢慢走到了书桌边，那里正放着一块铜镜。
她努力调整了半天的角度，也不能恰好看到后腰处的伤口。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穿上衣服去找哥哥来帮忙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闯了进来。
“你……”
景湛没想到自己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当即愣住了。
顾清晗惊慌失措，想要去拉自己的衣服，却不小心扯到了后腰处的伤口，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景湛的神色立即阴沉下来。
他快步走上前，捉住了顾清晗正欲乱动的手。
“你受伤了。”
他的目光落在顾清晗的后腰上，原本白皙凝脂的肌肤上被划破了一道狰狞的伤疤，奇异的带着凌虐的美感。
景湛抿了抿唇，默不作声的上前将顾清晗手中的药膏接了过来，闻了闻。
确定是上好的金创药之后，他才沉着脸小心翼翼的为她涂抹上药。
清凉的感觉暂时抵消了后腰处火烧火燎的痛意，顾清晗这才垂眸低声道谢：“谢谢你。”
说完，她就去拿自己的衣服。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她的动作。
顾清晗不解的看向景湛。
景湛却伸手扯开了自己的外袍。
顾清晗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移开视线，慌乱的说：“你……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听到她生疏的称呼，景湛冷笑：“该做的都做过了，你怕不是忘记了，我们可是夫妻。”
顾清晗震惊的看向景湛，她没想到事到如今，他居然还认为那场没有宾客的婚事是作数的。
“我……”她张了张嘴，景湛却不耐烦的打断了她。
“别说话，我听到你的声音就烦。”景湛动作麻利的脱下外袍，一把撕开了自己的中衣。
明黄色的衣料被撕成片片布条，景湛随意套好外袍，将顾清晗拉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深谈
景湛小心翼翼的为顾清晗包扎好了伤口。
顾清晗看着自己腰间明黄色的绷带，不由得犹豫：“这是皇上才能用的，我……”
“朕说过让你不要说话，朕听见你的声音就烦。”景湛低沉着嗓音说道。
顾清晗的脸色涨得通红，身上传来的阵阵凉意，让她陡然发现自己现在正处于不着寸缕的状态。
“你可以转过去吗？我要穿衣服了。”
景湛的耳朵霎时染上的脂色，先前专心替她包扎还不觉得。现在包扎完了才发现她的上半身仍旧赤着，莹白的肌肤被明黄色的绷带衬的更加如玉。
景湛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
从前两人亲密的种种瞬间涌入脑海，景湛干咳了一声，转过头去：“你穿吧。”
明明他的态度并不好，可顾清晗却觉得此刻气氛有些温馨。
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景湛等得有些不耐烦，粗声粗气的说：“动作快一点，朕的时间可不是这么被你浪费的。”
“我好了。”顾清晗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暧昧。
景湛回过身健，顾清晗仍旧身穿男装，不由的脸色臭了几分：“你打算在军营里待多久？”
想到他是为了和顾晚衫在一起才假扮的男子，景湛的口气越发不好。
顾清晗却愣住了。
这个问题她从未认真思考过。
眼下和南屿国之间发生了战事，她便想着一起和哥哥打完这场仗，至于战争过后要如何处理她还没有想过。
景湛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从未考虑过。心中无端升起几次烦躁：“你一个姑娘难道还能在军营里待一辈子不成？”
战场上毕竟刀剑无眼，这一次顾清晗伤到的是后腰，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变本加厉？
顾清晗却以为他是不想让自己出现在他面前。
“你放心，这场战事结束后我就会回到琅城去了。”顾清晗信誓旦旦的说。
景湛被她噎了个正着，心中郁气越发浓重。
“你……”就那么不想回京城吗？
景湛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门口就响起了顾晚衫的声音：“清晗，你在里面吗？”
听到哥哥的声音，顾清晗的脸色登的一下就变了，她有些慌乱的看着景湛：“怎么办？我哥哥来了！”
景湛见她这般，还以为是她不愿意让顾晚衫知道两人的关系，顿时冷哼：“什么怎么办？难道还想让朕躲起来不成？”
顾晚衫已经在门外听到了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当即沉着脸走了进来。
看到景湛，他脸色微变，朝着他行了一礼：“见过皇上。”
景湛冷哼一声。
顾晚衫也不在意，看到桌子上的药罐，吃惊的看向顾清晗：“你受伤了？”
顾清晗见瞒不下去，只得点头。
顾晚衫上前准备查看她的伤势，却被景湛拦住了：“她受伤的地方不方便查看。”
顾晚衫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皇上怎么知道？”
顾清晗有些尴尬。
这次回来后她一直避免和顾晚衫谈起自己在唐城时的经历，顾晚衫也识趣地没有追问。
是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和景湛的那一段往事，现在这种情况景湛说的话确实有些奇怪。
“朕帮她包扎的。”景湛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丝毫没有隐瞒的说。
顾晚衫眼中隐隐浮现了怒意。
他看向景湛：“臣有事想向皇上禀告，不知皇上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清晗一惊，她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哥哥……”
顾晚衫却没有去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景湛身上。
景湛很爽快的答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营帐，离开前顾晚衫还特意嘱咐顾清晗要好好休息，很显然是让她不要跟着他们了。
顾清晗纠结的看向两人，在景湛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暗示。
无奈之下，她也只能妥协了。
顾晚衫抿着唇带景湛到了自己的营帐，眸色深深的看向他：“臣今日斗胆请求皇上，既然后宫佳丽三千，就不要再来打扰清晗了。”
这世上喜欢一个人最是藏不住，就算平日里顾清晗从未明说，他也能看出她对景湛的心意。
可最靠不住的便是帝王的宠爱。
作为前朝的皇后，顾清晗明明最是应该懂得其中道理的人，现在却和景湛又有了纠葛。
她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牢笼里逃出来怎么可能再次踏进去？
景湛似笑非笑的看向顾晚衫：“你现在以什么身份劝诫我？一个臣子，她的哥哥还是她的爱慕者？”
顾晚衫迅速收敛了情绪，微垂着眼眸：“臣不明白皇上的话，臣自然是她的哥哥。”
“是。既然是哥哥，就千万别成了爱慕者。”景湛冷哼。
顾晚衫悄悄捏起了拳头。
“你我都是男人彼此心中有着什么样的念头，大家都很清楚。”景湛淡淡的开口，“从开始到现在，我在顾清晗眼里都是一个男人，而你永远都只是个哥哥。”
顾晚衫脸色泛白。
“与其劝诫我远离她，倒不如好好告诫自己时刻恪守哥哥的身份，千万别做出什么伤害兄妹情分的事。”景湛一字一句的说。
“我永远不可能放弃她，正如你，永远都只能看着她。”
顾晚衫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景湛。
从未有一天，他如此嫉妒和恨着眼前的男人。
如果没有他，自己或许还可以暗自期待奇迹出现的那一天。
可当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挑明，顾晚衫才发现所谓的兄妹关系有多么的讨厌。
“既然我是她哥哥，我就有权利过问她的事。”
快速平静下来后，顾晚衫坚定的看向景湛。不管以后顾清晗的丈夫会是谁，眼前的男人都不会是良配。
“朕心中有数。”景湛笃定的说，“或许晗儿没有告诉你，我和她已经成过亲了。”
顾晚衫不敢置信的看向景湛：“不可能！”
可景湛根本没有必要骗他。
顾晚衫被景湛的消息吓了一跳，眼睛里的愤怒几乎要涌成了实质。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第一百五十七章 质问
顾晚衫死死的抓住景湛的衣领，双目赤红。
他被顾梁捡回来时已经有了记忆，战场上的满目疮痍和遍地死尸一度成为了他无法摆脱的噩梦。那时候的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生怕自己一个沉睡便会重新回到那样尸山血骨的地狱里去。
就在这时，胆怯的顾清晗出现了。
作为将军府的庶女她活得并不算好，府中几个嫡姐也常常欺负她，她不敢当面和她们冲突，只得想方设法的避开她们。
最后却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当时的他因为噩梦对人冷冰冰的，是顾清晗一点一点软化了他的心，让他心甘情愿的护住了她。
只是他没想到，顾大将军会趁着自己上战场的时候将顾清晗送到宫里成为景思远的皇后。
等到他收到消息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他匆匆赶回宫，想要带顾清晗离开。
可她却拒绝了自己。
他几番努力，她始终不愿意同意和自己离开，最终只能在宫外默默守护她。
后来顾清晗假死离开，他真的以为她要重新开始生活了，却没想到…
“作为皇上你高高在上，为什么偏偏要和晗儿过不去？”顾晚衫强压下心中的怒意，脑海中闪过许多恶念。
景湛眸色冰冷，就算是被人抓着衣领，也丝毫没有慌张：“顾将军这是打算以下犯上？”
顾晚衫手上的力度没有丝毫松懈。
“你这么激动，是因为担心顾清晗，还是害怕她是心甘情愿和我结为夫妻，心甘情愿和我纠葛在一起的？”景湛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
顾晚衫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一点一点松开了景湛的衣领。
景湛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最终还是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这一次我是看在她的面上，没有下一次。”
他大步离开后，顾晚衫沉默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等他再次走出营帐时，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冷静。
一直等在门口的顾清晗赶紧走了上来：“哥，你还好吗？”
她听老鲁说，皇上从顾晚衫的营帐里走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对他们十分担心。
可顾晚衫不让自己进去，她只能在营帐外等着。
看着眼里满是关切的顾清晗，顾晚衫缓缓的摇了摇头。
他犹豫片刻，突然出声问：“皇上说，你和他在唐城成了亲？”
顾清晗整个人愣住，半天没有说话。
她没想到景湛会将这些都和顾晚衫说，她原本并不打算告诉他的。
只是顾晚衫既然已经知道了，她也就不打算再瞒着：“是，但那只有我们两个人，做不得数的。”
顾晚衫看她这般模样，哪里还能不清楚？一时间，心痛如绞。
“你…为什么这么傻？”顾晚衫想了许久，最终也只是叹息了一句。
顾清晗抿唇不语。
事已至此，再纠结那些也没什么用处了。
顾晚衫探究的看向顾清晗：“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他仔细想想，若当真两人之间毫无问题，顾清晗回来后不可能什么都不和他说，景湛更不可能放她进入军中才是。
顾清晗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我不愿再回宫和人算计。”
顾晚衫顿时明白过来，他沉默片刻，最终也只是叹息了一声：“你尽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万事都有哥哥。”
顾清晗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谢：“谢谢你，哥哥。”
顾晚衫摸了摸她的头，却是什么都没说。
一夜狂欢。
第二天一早，景湛亲自点了六万将士。
昨日御驾亲征的动静根本就掩盖不住，想来南屿国的那些士兵应该早就收到了消息，士气必定大减。
既然如此，倒不如趁着己方士气大振的时候，将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顾清晗也跟着准备上战场。
景湛一看到她，脸色就沉了下去：“顾军师昨日受了伤，今日还是不要跟着上战场了。”
原本顾清晗只是悄悄站在队伍最后，可景湛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顾晚衫的脸也黑了。
老鲁更是激动的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我早就想说了！顾老弟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是不要跟着我们上战场去添乱了！”
顾清晗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什么时候变成了顾老弟，此时看着老鲁也是一阵尴尬。
她只好胡乱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说完竟是转身落荒而逃。
老鲁不知道她的心中纠结，还以为是自己得罪了他：“会不会是我说的太过分了？我只是不想让他伤上加伤而已啊。”
老陈不着痕迹的往景湛方向扫了一眼：“没事，你回来和他道个歉就好。”
老鲁点了点头。
大军出了城，除了顾清晗以外，就只有老杨还留在城内稳定军心。
顾清晗担忧之下，只得去找老杨聊天。
“皇上和将军今天应该会凯旋归来吧？”顾清晗看向老杨。
老杨笃定的点头：“那是自然。”
见他这么肯定，顾清晗原本提着的心也放下了几分。
作为军师，她不是分析不出这场战事，可当她最重要的人在场上，所谓的分析便都成了空谈。
老杨乐呵呵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咱们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那些人不是皇上和将军的对手！”
顾清晗胡乱点头，心中仍旧担忧。
坐在城中，她仍旧可以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厮杀声和战鼓声，越听心中越是紧张。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爬到了城楼上。
守城的将士看到她也是一愣：“顾军师你怎么来了？将军说……”
“你们放心，我只是站在城门上看，不会下去的。”顾清晗温和的笑了笑。
见她这么说，几个士兵也没再坚持，让她站在了一旁。
底下的战事正酣。
景湛作为皇上并未站在前线，而是待在了战场靠后的地方，手里的弓箭不断射出。
而顾晚衫作为将军，则冲在了前线，所到之处敌军士兵连连倒下。
看到他们平安，顾清晗也常常舒了一口气。
“顾军师放心，将军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她身旁的士兵安慰了一句。
顾清晗笑着点了点头。
渐渐的，她看出了些不对劲。
乌克将军作为南屿国的战神，领军作战的本事不小。可这一场仗打起来，却好像束手束脚，并未用尽全力似的。
难道是他放水？
顾清晗下意识的否定了自己的念头，若是乌克将军要放水，何必等到现在呢？
可她看着底下奋力厮杀的战士，心里仍是觉得怪异。
这一场仗打了足足一天，才算是正是结束。
景湛亲自上场的结果便是，他们不仅打败了南屿国的军队，还生擒了乌克将军。
第一百五十八章 赌约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顾清晗还有些不相信。
就她对乌克将军的了解，他就算战死在沙场上，也不应该投降才是。
可景湛和顾晚衫的大军凯旋时，却真的将他带了回来。
议事营。
景湛坐在高位，顾晚衫坐在他的下首，其他人都坐在大堂两侧。
大堂正中跪着的，正是乌克将军。
和战场上气势汹汹的将军相比，此时的乌克将军有些狼狈，铠甲上也被不知名的利器刺穿了一个小洞，正在腰侧的位置。
顾清晗的目光凝住。
两军交战，将军向来坐镇后方。就算真的有人侥幸攻了过去，也不可能如此贴近乌克将军。
可他铠甲上的小洞，却分明是有人近身造成的。
顾清晗眨了眨眼，视线移到了乌克将军的脸上。
乌克将军察觉了她的视线，神情悲苦不明：“这位军师可是发现了我身上的伤口不对？”
原本安静的大堂，因为他的这一句话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顾清晗抿唇点头：“是，将军身上的伤口应是近身所致，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元将士到不了你的身边。”
乌克将军环顾一周，竟没有人反驳她的话。
老鲁等人虽然自信，却不自负。顾清晗说的是实话，他们不会反驳。
乌克将军哈哈大笑起来。
明明是笑声，却让在坐几人心中难受，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愤怒与绝望。
“我纵横战场十数载，如今败在你们手中，也不算亏！”乌克将军大喝一声，硬是将眼中的赤红逼了回去。
景湛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看将军的样子，是遭小人暗算了？”
乌克将军脸色一黑，别过头去不说话。
景湛也不着急，视线落在了顾清晗身上，给了她一个暗示。
顾清晗微微颔首，紧接着开口：“既然我刚才猜对了，不如将军给我个机会？”
乌克将军对她原本的印象不坏，粗声粗气的应下：“什么机会？”
“若是我猜对将军今日打败仗的来龙去脉，将军弃暗投明如何？”顾清晗目露狡黠，轻声问道。
乌克将军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景湛。
见他没有说话，心里便猜到这应该是他的意思，不由得沉默下来。
顾清晗看出他有些意动，又添上一句：“若是我输了，今日我们便放将军离开，包括所有被俘的士兵。”
他的话音一落，大堂内响起了了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顾晚衫也变了脸色，这件事非同小可，万一她真的猜错了，难道他们真的要让这么多天的辛苦付诸东流吗？
没等他开口阻止，景湛就饶有兴致的点头：“朕准了。若是军师猜错了，就跟朕回京去交给大理寺定罪吧。”
顾清晗浑身一颤，她看了景湛一眼，对方眼里满是认真。
若真的回到了京城，是不是交给大理寺就说不准了。
“好！”乌克将军大喝一声，算是答应了赌约。
顾清晗闭上眼定了定心神，反正事已至此她无法反悔了。
“首先，我猜将军之所以急冲冲的赶过来攻打无印城，乃是听了林城的话？他慌忙之下逃窜到大礼城，一番慌乱之下定然告诉你元大军正在大肆屠戮大礼城的百姓，他是费劲千辛万苦才逃出来的？”
乌克将军的脸色微变，显然都被顾清晗说中了。
顾清晗心头微松，看样子自己的方向对了。
“将军心系百姓，定然毫不犹豫的准备出军。林城此时定然假装自己受了重伤或者以别的什么借口留在了大礼城内，并且承诺会向朝廷上报，提供后续军备。”
“可事实证明，你们和我们打了足足半个月，林城的后续军备始终没有出现。”
“不仅如此，大礼城此时定然也和你们失去了联系，林城甚至还买通了你身边的士兵。”
不光乌克将军的脸色沉了下来，就连老鲁等人也皱起了眉头。
大家都是在战场上厮杀的人，设身处地的想，若是自己也遇到了这样背后捅刀子的人，非得要呕出血来不成。
见乌克将军并未出生反对，顾清晗知道自己的猜测都对了。
对于乌克将军这种为南屿国奉献了一辈子的人来说，这般卑劣的陷害足以让他丧失信心。
英雄末路，也不过如此。
乌克将军半垂着头，半天没有说话。
顾清晗眼尖的看到有水滴湿润了他的膝盖处，可却没有点出来。
“我虽然担心无印城的百姓，却也不是个傻子。早在出发之前，就给朝中送去了消息，但却始终没有回音，我猜应该是被某个皇子给拦下了。”乌克将军苦笑。
南屿国原本国力就平庸，现在几位皇子更是闹得不可开交，党派之争严重。
他之所以这般信任林城，也是因为林城是大皇子的人，而大皇子又是皇子之中最有可能成为皇上的那一个。
林城敢如此胆大包天的行事，这中间未必就没有大皇子的手笔。
“我只是想不明白，太平之时争权夺利还属正常，但现在国家都陷入了危机，他们居然看到的还是只有自己眼前的那些利益！”
说到这里，乌克将军也激动起来，恨不得只身一人上京去对付了那些昏庸的皇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景湛冷笑：“若是南屿国不和北晋国相谋，今日这场战争也不会发生。”
乌克将军立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我以为那些都是你们胡编的…”
“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没有必要胡编。”景湛淡淡的否认。
乌克将军立即心如死灰，不再说话。
老鲁听了很是气愤，大骂一句：“那个林狗难道不怕乌克将军活着回去找他麻烦吗？要是老子，一刀看似了那个孙子！”
“为什么要怕？若是乌克将军凯旋，他大可以做个假，说自己重伤在床一时无法相助。若是乌克将军失败了，所有的罪责都可以顺水推舟推到他身上。不管怎么做，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厉害
顾清晗的话音落下，营帐中的一众将士半天没有说话。
这也是为什么文臣和武臣之间矛盾的原因。
边疆战士奋勇杀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却抵不过文臣在朝中扭曲事实，编造各种罪名，对他们进行坑害。
“将军一言驷马难追，想来将军应该会遵守我们的赌约吧？”
营帐中气氛沉闷，顾清晗主动出声说道。
乌克将军愣住：“你之前是认真的？我只是个敌军的将士。”
不等顾清晗说话，景湛就开口了：“从前是敌军没有关系，只要从今往后立场坚定就行了。”
乌克将军看向他，没有一口应下。
“反正这场战事你也不用上场，可以好好想想。”顾晚衫沉声说道。
对于他们而言，乌克将军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必想了，愿赌服输，我愿意。”乌克将军赤红着眼睛说。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他的家人都是死在了和北晋国打仗的沙场上。
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好好守着南屿国，南屿强大起来后便可去和北晋国一较高下，谁知道皇上居然转头去和北晋国合谋？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必要守着这个地方？！
事情讨论到这里，也算是有了个好的结果。
老鲁等人纷纷上前拍了拍乌克将军的肩膀，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顾清晗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给景湛和顾晚衫三人留下了空间。
出了议事营，老鲁便激动的拍了拍顾清晗的肩膀：“可以啊顾老弟！南屿国的战神都被你忽悠过来了，以后岂不是所向披靡！”
顾清晗笑着摆手：“行了！人虽然招回来了，但后续如何，还得看你们了。”
老鲁重重的点头：“你放心吧！”
众人寒暄了几句，顾清晗才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
根据她对景湛和顾晚衫的了解，现在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他们必定会一鼓作气直接杀到大礼城去，取了林城的性命，夺下大礼城。
就是不知南屿国的那些人知道边境连失两城后，会不会惊慌失措？
这样想着，她竟是沉沉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她在迷糊之间总觉得有人抱住了自己，温柔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只可惜太困了，她没能从梦境之中清醒过来。
大礼城内。
林城正高枕无忧的坐在城守府内，听城守报来的消息：“战败了！战败了！乌克将军战败了！”
林城一翻而起，目光紧紧落在城守的身上：“你确定吗？”
城守被他看的有些害怕，连连点头：“确定，前方的战场上都空了。”
说着他又有些心虚：“林将军，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城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什么怎么办？乌克他不顾我们的劝阻偏偏要去攻打无印城，结果大败。这个消息传出去，知道吗？”
大礼城城守有些不忍：“若是这样…”
“难道你要传出去，说是你克扣了军粮，导致的战败？”林城神情阴鹜的看向他。
大礼城城守一颤，后悔自己当初竟然相信了他的话，上了他的贼船。
他垂着头：“属下不敢。”
林城拍了拍他的脸：“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你的脑子最好放清楚一些。”
大礼城城守点头，退了下去。
坐在城主府内，林城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件事可怪不了他。
要怪就只能怪乌克自己蠢，竟然相信了元人屠城的鬼话。
没过多久，一脸焦急的大礼城城守便焦急的冲了回来：“林将军，不好了！”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林城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
大礼城城守深吸了两口气，才快速说道：“元大军打过来了！”
“什么！”
林城立马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按照乌克的性子不是还得和他们撕扯几天吗？怎么会这么快就打过来了？！”
大礼城城守也是一脸菜色：“属下也不知道！您还是去看看吧！”
林城各种思绪疯狂运转，面对大礼城城守的要求也只是敷衍了两句：“你等等，我稍后就来。”
大礼城城守不知为何忽然变得聪明，神情严肃的盯着林城：“您还是现在就跟我去吧。”
林城还想抵赖，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队士兵，将他拦在了房间内。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城恼怒的看向大礼城城守。
大礼城城守冷笑：“没什么意思，只是知道当初林将军是怎么离开无印城的，预防一下罢了。”
没等林城再说话，一队士兵便蜂拥而上，将他带了出去。
乌克将军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大部分将士，现在城内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三万人。
面对城门下乌泱泱的元将士，大家不由得心生胆怯。
林城就这么被架到了城门之上。
顾清晗远远的看到了他的狼狈模样，不由的冷笑：“看来看去，这位林将军还真是贼眉鼠眼。”
她的身旁，乌克将军同样泛起了冷笑。
因着他的身份特殊，景湛和顾清晗都没打算让他领军去攻打南屿国，只是让他在一旁护着顾清晗。
在这之前，乌克将军为了证明自己主动服下了毒药。
现在他看着城墙上明显不乐意的林城，眼底冷芒乍现。
他倒想看看，没了自己林城要怎么收拾眼前的残局。
林城眼尖的看到了混在元大军之中的乌克将军，不由得大喊道：“你们看！乌克将军居然叛国了！”
对于大礼城的将士和百姓而言，乌克将军几乎是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林城这么一喊，不仅让众人看到了乌克将军的身影，也击溃了将士们的军心。
乌克将军既然敢上战场，就不怕和林城对峙。
听到他的喊声后，他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站了出来大声质问：“林城！你还敢站在城门上？！你敢不敢告诉你身边的将士们，你是如何为了一己之欲克扣军粮，谋害我们的？！”
林城心中一惊，他没想到乌克将军会当场和自己对峙。
他赶紧摆手道：“我没有！你这是诬陷！”
可大家的视线里，已经多了许多的不信任。
第一百六十章 破城
林城恨极，他确实没想到乌克将军还能活着回到战场上来指认自己。
按照他的想法，就算乌克将军没有死在战场上，元国的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才是。
谁知道对方不但放过了他，甚至还将他带到了战场上。
“明明自己是叛国贼，居然还想倒打一耙！难道你们的脑子都被狗吃了吗？”林城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眼光，不由得大骂出声。
大礼城城守看着底下乌泱泱的元将士，再回头看看自己身后不足三万的士兵，这一仗的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我能证明乌克将军的话！是林将军以元大军屠城为由让乌克将军速速救援，又暗中克扣了军粮……”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城就一拳砸向了他的脸。
“你给老子闭嘴！”
林城满眼的煞气，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给掐死！
他怎么也没想到，大礼城城守会在这个时候捅自己一刀。
“你和乌克将军在一起那么多年，现在想着一起污蔑老子！”林城狠狠的踹向他的腹部，大礼城城主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林城眼神狠厉的环顾一周：“你们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若是之前，城墙上的士兵可能还会听他的话。但乌克将军和城守连番指认他，让那些士兵都开始犹豫起来。
林城见状也发了狠，他知道今天的事若不能解决，自己也没了活路。
他快速从一旁士兵的腰间抽出一把刀，架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今日你们要是不动手，老子就先把你们给杀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突然闹出这么一遭，倒真的被他震慑住了。
“乌克将军叛国，大礼城城守就是他的帮凶！今日你们若是不出手，都会死在这里！”林城大声骂道。
嗖！
他的话音刚落，一支箭便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林城大惊，下意识的扯过身前的士兵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羽箭刺入士兵的脑门，竟是直接没了生息。
林城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回过神来，背心开始冒冷汗。
“我……”他慌乱的后退一步，却被怒目看着他的士兵逼到了城墙边。
原本就对他半信半疑的士兵现在已经完全不相信他了。
不知谁最先出手，竟是一把将他的手反剪在身后。愤怒的士兵们一拥而上，待到他们分散开来，林城已是满身伤痕，整个人也被捆了起来。
大礼城城守艰难的站了起来，用脚踹了林城一脚，喘着气扶着城墙说道：“我们愿意将林城交给你们，只求百姓和士兵的安全。”
景湛没有考虑太久，干脆的点了头：“可以。”
大礼城城守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元的人坚持不肯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也没办法。
不过既然他们能让乌克将军投诚，想来也是有容人之量的。
看样子他赌对了。
乌克将军也站了出来，颇为诚恳的看向城墙上的士兵们：“兄弟们和我相处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若不是当今昏聩，和北晋人做交易，我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当年我们在战场上和北晋人打得生死难解，多少兄弟和百姓死在了北晋人的手里！可皇上居然不顾这些，去和北晋人做了交易！难道当初那些人都白死了吗？！”
“北晋如何大家比我更清楚！他们阴险狡诈，到时候必定转头又会来对付我们！既然早晚都要死，我们不如杀个痛快！”
乌克将军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昂。
不知是谁先开始，南屿国的士兵们慢慢扔下了手中武器。
顾清晗吃惊的看向乌克，没想到他在南屿国士兵之中的声望如此之高，不过凭借着几句话就说服了他们。
她不知道的是，当初北晋国和南屿国之间的战争足足持续了两年，实在给南屿国带来了太大的阴影。
就算是普通士兵都不愿意和北晋国再有什么牵扯。
大礼城的城门被打开，大礼城城守勉强支撑着站在门口，将林城交到了乌克将军得手中。
没等乌克将军开口，城守忽然跪了下来：“将军，是我对不起你！”
乌克将军冷眼看着眼前的人，从始至终他相信的都不是林城，而是城守这个一直跟着自己的伙伴，可他没想到的，对方居然这么简单就背叛了自己。
“过去的事已经发生，这个时候道歉也没用了。”乌克将军冷硬的回答。
若不是元国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想法，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站在这里。
大礼城城守一愣，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他默默退到一旁，任由景湛带着大军进了大礼城。
等到顾清晗处理完一些杂事回来，大军已经在城外扎好了营帐，就连城守府都收拾好了。
“如果半年前有人告诉我说我们会这么轻松的拿下南屿国的两城，我一定会痛骂那人一顿。可现在……”老鲁站在顾清晗身后，梦游似的说道。
顾清晗没忍住笑了出来：“打仗简单还不好？咱们不费兵卒就能达到目的，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
老鲁的目光忽然变得幽深：“你说南屿国得乱到什么地步，才会让底下的士兵这么失望？”
顾清晗也看向了不远处那些南屿国士兵：“也许不是乱，有时候朝廷的不作为也足以让人失望。”
老鲁看了她一眼，没再搭话。
议事大厅内，林城被扔在大厅正中，一双眼睛愤恨至极的瞪着乌克将军。
老鲁快步上前狠狠踹了他一脚：“瞪什瞪，你这种卑鄙小人还有脸瞪别人？没被砍成十段八段都是你爷爷我们现在心情好！”
林城被踢了个正着，整个人歪倒在地上。
他吐了口血沫出来，咬牙切齿的说：“你们给老子等着！我叔叔不会放过你们的！”
景湛冷笑：“我倒想看看你叔叔要怎么不放过我。”
林城浑身一僵，差点忘了，元国的皇上可是御驾亲征，也跟着来了这里。
第一百六十一章 消息
景湛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让林城立时紧张起来。
他曾对这位元帝有过耳闻，都说他的手腕强硬，就连皇位都来得不明不白。
现在自己落到他的手里，难道还能讨到什么好吗？
吓得一个激灵，林城马上没了之前的嚣张劲，连连冲着景湛求饶：“我愿意招供！但你们必须要饶我一命！”
在场的众人都看不上他这种没骨头的样子，尤其是乌克将军，眼底的嘲讽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栽在这种人身上？
顾清晗也是冷笑：“你真以为自己现在还可以谈条件？我们对你口中的秘密一点都不感兴趣。”
林城恼羞成怒：“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在和你们皇上说话，你插什么嘴？”
他才骂出口，景湛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拖出去。”
林城还在恼怒的骂顾清晗呢，耳边就传来了景湛冰冷的声音。
他愣了愣，身边立即走过来两个面无表情的士兵。
林城这才意识到事情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他焦急的冲着景湛开口：“我真的知道一个大秘密！你不听会后悔的！”
景湛置若罔闻，看向两个士兵：“还不拖下去？”
士兵们不敢耽搁，赶紧把林城拖了下去。
“他…”顾清晗有些犹豫的看向景湛，林城到底是那什么威武将军的侄儿，说不定真的知道什么特别的消息。
察觉出了她的犹豫，景湛沉声说道：“知道消息并不需要他自愿。”
顾清晗愣了愣，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城的下场她没再关注，只是后来隐约听其他人说起过，林城被审讯后送了一份证词给景湛，没有人知道内容是什么。
经过了大礼城一役后，元大军势如破竹，竟是一举连下三城。
后来还是景湛和顾晚衫觉得不对劲，在丰水城停了下来。
作为中间地带的城市，丰水城和另外四座城比起来要富饶和繁华许多。
元大军刚打下来的时候百姓们对他们还十分抵触，可后来发现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欺辱百姓，也不会抢夺财务便放下了心。
这两天甚至还开起了集市。
“我们都在丰水城内待了半个月了，为什么还没有动静？”老鲁一早就拉着顾清晗在大街上巡视，一边小声的吐槽。
也不知为什么，军中和顾清晗关系最好的，除了顾晚衫之外竟是头脑最为简单的老鲁。
不仅常常拉着她聊天，就连巡逻都要拉着她一起。
用老鲁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自己是个不喜欢动脑子的，对顾清晗这种脑子灵活的特别崇拜。
好在老鲁早有妻女，平日里行事也十分正派，顾晚衫才没有拦着两人接触。
顾清晗闻言笑了笑：“你可知道南屿国共有多少座城池吗？”
老鲁摇头。
“南屿国一共有三十五座城池，屯兵五十万。”顾清晗没期待他知道，直接将数字说了出来。
老鲁没想明白。
“我们这段时间俘虏了近十二万南屿国将士，占领了五座城池，几乎已经吞下了南屿国的七分之一。”顾清晗一一向老鲁数了一遍。
“若是在元，现在已经有了一系列的应战方法，总归不能让人得了便宜。但南屿国呢？至今没有反应。”
顾清晗将着这些一一说出来，老鲁也终于恍然大悟。
有一点他没说过的是，在所有人里面只有顾清晗每次回答他的问题都很耐心，这也是为什么他喜欢跟着她的原因。
两人刚走到城门口，遥遥便见三个身影急速朝着这里奔来。
顾清晗还没看清，老鲁就诧异道：“小杨兄弟？！”
顾清晗吃了一惊，自杨力等人搅浑了南屿京城的水后他们就失去了联系，之前还怀疑他是不是被萨努捉住了，没想到他会到了这里？
杨力看到顾清晗眼前一亮，急急掏出了一封信：“公子！这是给将军的！”
话音才落，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杨力！”顾清晗赶紧喊来了两个士兵，把晕倒的三个人都扶了起来。
众人这才发现，三个人身上竟然都布满了伤痕，就连里衣都被血水浸湿了。
“去找军医来。”顾清晗悄悄将手中的信件收起，让人将他们送到了军医的营帐里。
军医匆匆而来，为三人察看了身上的伤势。
“他们身上的伤多为外伤，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一路上伤口都没有好好包扎，几次裂开，这才看上去恐怖了些。”
军医的话让顾清晗松了一口气，同时对杨力交给自己的信件越发好奇。
到底是什么消息让他们这么拼了命才送回来？
安排了人照顾杨力三人后，顾清晗丝毫没有耽搁的来到了主帅的议事营。
景湛也在。
“怎么了？”顾晚衫见顾清晗神色匆匆，皱眉问了一句。
顾清晗将信件交给了他：“刚才杨力回来了。”
顾晚衫诧异的看向她，顾清晗便将杨力送消息回来的事说了一遍。
顾晚衫神情凝重，将信封送到了景湛手中。
景湛一目十行的看过，这才将信件重新递给了顾晚衫：“南屿国倒是大方。”
信的内容不长，应该是杨力截下的消息。里面只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南屿国竟然想联合北晋国的士兵从边境线联合围剿元大军。
要知道边境线不免要牵扯到南屿国的国土，若不是有密切的利益联系，没有哪个国家会同意这么做。
“我真想知道北晋国到底给南屿国下了什么**，才能让南屿国国主昏聩到了如此地步！”顾清晗看过信件，真心的疑惑。
说到这里，景湛和顾晚衫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顾清晗挑眉：“你们知道？”
顾晚衫轻咳一声：“据说当初南屿国和北晋国的战争结束后，北晋国为了示好，将自己的一对双生公主送给了南屿国联姻，入和南屿国国主的后宫。”
顾清晗瞪大了眼睛：“难道说…”
景湛沉默片刻：“联姻是事实，但南屿国此番作为到底是不是因为联姻，没人知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刺客
不管如何，顾清晗听过这个消息后，对南屿国国主的印象都差到了极致。
原本他们只是想破了南屿国和北晋国联手的阴谋，可现在就连顾清晗都想把南屿国给收了。
“如果信上的内容是真的，我们要早做好准备。”
说这话的时候，顾晚衫的目光一直落在景湛的脸上。
若南屿国和北晋国真的出兵，他就必须尽早回到京城坐镇才行。
景湛微微抬头，目光和顾清晗交汇在一起：“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清晗忽然慌乱的移开了视线，总觉得景湛的这句话有些其他的意义。
她略显慌乱的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开了议事厅。
待她离开后，顾晚衫紧皱着眉头看向景湛：“皇上应该早日回京……”
“朕离开时必定会带着她一起。”景湛不想和顾晚衫多争执，淡淡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顾晚衫神情阴骛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恨不得现在就带顾清晗离开。
顾清晗并不知道自己走后两人之间的争执，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便早早的睡下。
这一天又是和老鲁一起巡逻，又是处理杨力的事情，已经让她十分疲惫。
洗漱完后，几乎是沾着枕头她睡着了。
夜半时分。
顾清晗忽然从梦中惊醒，黑暗中竟发现有个身影站在自己的房间内。
她第一时间摸到了自己枕头底下的匕首，谨慎的看向黑影。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动静，那黑影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是我。”景湛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了过来，让顾清晗松了口气。
景湛这才慢慢松开了她。
“你怎么来了？”紧张过后，顾清晗也感觉了满满的尴尬。
自唐城一别后，两人这还是第一次独处。
景湛仍旧站在她的床边，声音带着丝丝低沉：“有人进来了。”
顾清晗紧张的看向门口的位置。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悄悄潜了进来，轻手轻脚的往床的方向摸。
此时的顾清晗和景湛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共同挤在一个被子里。
景湛灼热的气息让顾清晗有些不自在，可两人现在都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个黑衣人，她实在不敢动弹。
黑衣人走到床边，下手快狠准，提刀就狠狠地砍了下来。
景湛大喝一声，抱着顾清晗往床里滚。
两个暗卫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从背后攻击黑衣人。
黑衣人没想到他们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转身和两个暗卫缠斗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景湛一把拉起了顾清晗，两人迅速跳下了床。
黑衣人见状还想拦截，却被暗卫砍了个正着。
暗红的血飞溅出来，喷洒一地。
确认黑衣人已经死了，暗卫们这才冲着景湛打了个手势，两人带着他的尸体离开。
直到他们离开，顾清晗才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皱眉问景湛。
景湛指了指窗外，顾清晗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屋外隐隐约约有火光闪烁，还带着阵阵打斗声。
“南屿国的人来了。”景湛解释道。
大约是觉得正面攻打没那么容易，南屿国这次派来了一批黑衣人趁着夜色潜入了城守府前来刺杀他们。
只是南屿国的刺客并未想到，自己才刚进城，就被暗中巡视的暗卫发现了。
干脆把他们放进来，一网打尽。
顾清晗皱眉：“南屿国倒是尽出邪门歪道。”
景湛冷笑：“杨力醒过来了，说起南屿国京城发生的事，他们内部早就乱了起来。”
一个皇子被杀，萨努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其他几个皇子趁着这个机会对萨努下狠手，借着逃回去的那批侍卫污蔑萨努通敌叛国。
萨努一方也毫不示弱，干脆撕破了脸，将几个皇子暗地里做的事情都抖露了出来，顺便反击那些侍卫都是皇子们安排的。
不仅如此，他还暗中和北晋国有了勾结，并且得到了北晋国的支持。
这样一来，南屿朝堂内部混乱不堪，南屿国国主又是个优柔寡断耳根子软的，朝堂日夜争执，根本就抽不出手来反击他们。
更有甚者，几位皇子还将此次战役当做了争夺权力的契机，暗中在即将出征的大军中安插了不少人。
大军内部指挥权混乱，完全可以想象日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今日派来刺杀的，正是南屿威武将军林。他心里大概还惦记着林城这个侄儿，想要救他出去。”
景湛不着痕迹的用手指挑起一撮顾清晗披散在身后的青丝，一滑而过，淡淡的香气浮在空气中。
顾清晗正听着他的局势分析，一时半会也没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有多么暧昧。
她紧皱着眉头：“若南屿国当真像你说的这么不堪，为何北晋国不干脆对南屿国动手，反而要和他们合作对付元？”
景湛笑了笑：“正是因为他们弱，北晋国的人早就觉得他们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这才想要最后利用他们一次。”
顾清晗顿时明白过来。
咚咚咚！
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顾玖，你还好吗？”
顾清晗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景湛的怀中，两人的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她慌乱的直起身子，想都没想就开口应到：“我没事，刺客已经被杀了。”
顾晚衫松了口气，又觉得奇怪：“你把刺客杀了？受伤了吗？”
说着他就准备推门走进来，顾清晗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了他：“别！哥哥我的衣服还没穿好，你先别进来！”
她又焦急的去看景湛，希望他可以自己离开。
可景湛偏偏不动，笑得恶劣，极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怕什么？我们本就是夫妻，我在你房里不是很正常吗？”
顾清晗愣住，目带惊讶的看向他。
景湛看了她一会，忽然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熟悉的气息交缠在一起让两人都有些喟叹，顾清晗竟一时忘了推开他。
顾晚衫站在门口，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虽然他没有亲眼看见，却总觉得房间内的情况不对劲。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夜袭
然而没等他冲进去，老鲁就急冲冲的跑了过来：“将军，南屿大军趁夜偷袭！”
顾晚衫的脸色阴沉，现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
老鲁不明所以：“将军？”
顾晚衫这才回过神来：“走吧。”
“要不要叫上顾军师？”老鲁说着顾晚衫的视线看了过去，想到房间里的人这才明白过来。
说着他准备推门进去，却被顾晚衫拦了个正着：“不必了，刚才他和刺客搏斗了好一会，现在让他休息一下吧。”
老鲁想起顾清晗瘦弱的身子，也就没再坚持。
两人离开之后，顾清晗才面色酡红的推开了景湛。
“你这是做什么？！”顾清晗羞恼至极，总觉得顾晚衫刚才定然是察觉了什么才会让老鲁直接离开。
景湛深深的看着她：“我早说过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做这些事不是很正常的吗？”
顾清晗心中升起一股恼怒，之前两人成婚可以说是全了彼此心中的感情，她从未后悔过。
可现在两人这般算是什么？自己成了他养在外面的外室？
景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顾清晗周身的气息冷了下去：“皇上说笑了，您后宫别苑里佳丽三千，和我这个小小的军师有哪门子的夫妻关系？”
“也许我之前说的不够明白，让皇上有所误会。”顾清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从皇宫中逃出来后，我便不想再有什么牵扯，这辈子也没打算再嫁人。就算有朝一日要嫁，我只会嫁一心一意只有我一个人夫君。”
顾清晗实在怒极，不想再和景湛多有牵扯，便继续说道：“那人可以没钱没权，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纳妾，也不会和别的女人有瓜葛。”
听完了她的话，景湛并没有像她想的那般恼羞成怒，反而静静的看了她一会：“这就是你心里想的？你应该知道，这样的男人极少。”
“极少不是没有，况且找不到就不嫁人，没什么大不了的。”顾清晗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景湛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说完竟是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开了房间。
顾清晗看着紧闭的房门，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床榻上。
她的心口像是破了一个洞，凛冽的寒风簌簌往里灌着，将她全身都冻住。
她知道，经过这一次景湛绝无可能再找自己。
分明是她想要的结果，却不由自主落下了泪。
小半个时辰后，顾清晗才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用冷毛巾除掉了眼睛的微肿，神色正常的出了门。
丰水城此时已经被十万南屿大军围住，浓墨般的夜色中，肃杀气氛越发浓重，摇曳不定的火把一直烧到了很远的地方。
顾清晗站在城墙上，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惊讶：“投石机？！”
投石机乃是攻城利器，只是杀伤很大，而且极有可能伤到无辜的百姓。
就连元国都没拿出这样的东西，没想到南屿国却是拿了出来，还是为了对付自己的城池。
“他们是不是疯了？”顾清晗不敢置信的看向顾晚衫。
顾晚衫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一圈，确定她没事移开视线：“确实疯了，看样子他们已经不在乎百姓的生死了。”
乌克将军更是看到这一幕怒极，恨不得下去把那些人都给弄死。
他转身朝着顾晚衫行了一礼：“还请将军让属下下去迎战！”
顾晚衫有些犹豫：“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乌克将军笑得苦涩：“早在我决定投诚时就已经不再把南屿国放在心里了，现在下去不过是为了保护更多无辜的百姓而已。”
顾晚衫定定的看了他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准。”
乌克将军大喜，连连冲着顾晚衫行礼，这才大步冲了下去。
他没有调用元国的士兵，而是召集了前段时间被俘虏的南屿国将士：“我知道，你们现在很愤怒，因为元国的人打到了我南屿国的领土里。可你们想想，这一切真的是元国的错吗？”
“我带着五万兄弟支援无印城，大半兄弟死在沙场上！他们不是死在元国的刀剑下，而是被自己背后的大礼城坑得没了性命！现在，林那个狗贼又带着投石机来打我们自己的百姓！就连元国都没有用上那玩意！林居然用来攻城！”
乌克将军越说越激动：“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害死这些百姓吗？！”
原本情绪低落的士兵们被他这么一吼，忽然也提起了劲：“不行！”
也有人夹杂在其中大声说道：“可他们代表的是皇上！咱们这是叛国！”
情绪激昂的乌克将军闻言沉默了片刻，最终才说道：“不，早在皇上和北晋狗贼们达成一致的计划的时候，南屿国就已经不复存在了。难道北晋国还会放过南屿国不成？你们忘了当年死在沙场上的兄弟们了？”
“至少，元国要比北晋国好。”
他的话音落下，在场的将士们都沉默了。
良久之后，才有人举起了手：“既然没了国，我们就好好保护百姓吧！”
乌克将军骤然抬头，大喝一声：“对！我不强迫你们！愿意出战的跟我走！”
说完他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压根不管自己背后有没有人跟出来。
丰水城外。
林看着城墙上站着的几人，一眼就锁定了景湛。
“元国的皇帝也站在上面了，等会你们不要留手，想办法把他杀掉！杀元皇帝者，皇上将许下一个爵位！”林大声鼓动着身旁的士兵。
一个爵位！
所有的士兵都疯狂起来，看着景湛的视线几乎要透出实质来！
顾清晗抿了抿唇，抬脚往景湛的方向挪了两步，为他挡住了小半身体。
景湛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眸色幽深。
没等南屿大军真正疯狂起来，丰水城的城门忽然被打开，一道身影闪了出来。
南屿国的士兵看到乌克将军还惊喜了一瞬：“是乌克将军！”
“乌克早已叛国！现在在你们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叛国贼！”林大声吼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厮杀
林的喊声唤回了部分士兵的理智，他们对乌克将军怒目而视。
乌克将军坐在马上，冲着林冷笑：“事实真相难道你不清楚吗？你的侄儿林城明明什么都不会，你却让他在无印城留守，最后丢了无印城不说，还把计谋用到了我头上！”
他的话一出，林就变了脸色：“你胡说！”
“是吗？”乌克将军冷笑，扬手让人把林城带了上来。
林城这段时间在元军内大受折磨，每个人都瞧不起他。现在见了亲叔叔，不由得痛哭流涕：“叔叔救我！我太疼了！”
看到向来疼爱的侄儿如此狼狈，林眼里冒出重重怒火：“乌克！分明就是你联合外人入侵南屿，现在却将罪责推到林城身上！实在用心险恶！”
乌克将军冷笑：“是吗？”
见他这般，林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乌克将军没有回答他，而是手起刀落，竟然直接要了林城的性命。
“既然你说我拿他当借口，现在杀了，也就没有借口了：”乌克将军声音冷硬，脸上溅着的林城的血更显阴森。
林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是满腔的怒意：“乌克！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
战争的号角响起，漫天的喊杀声震动天地。
林手提着大刀，越过人群直接冲着乌克将军的方向砍了过去。
乌克将军早有防备，从马上一跃而下，手中的长枪头直刺向林。
林避之不及，只得用刀抗住了乌克将军的攻击。
一时间，两人斗成一团。
站在城墙上的众人看到这样一幕，也不由得愣住。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打仗的时候两个主将打到一起的。”老鲁也有些叹为观止。虽已征战沙场十数年，这样的场景见得太多，心中却仍是不禁感叹多少人为了权力而白白送去性命。
此次若不是南屿国自己作死，他们也不会起兵南屿。
战场上的乌克将军和林二人并不知道老鲁心中所想，目光死死落在对方的身上。
乌克将骤然军眯起双眸，翻身跳上马背。
“驾！”双脚用力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便带着他直冲林狂奔。他手中的乌金长枪在阳光下泛着幽光，带着凛冽的杀意刺向林面门。
“还不拦住他！”
林察觉到他毫不掩饰的杀意，连忙冲身边的士兵吼道。
乌克将军冷笑：“林，枉你乃是军中将领，遇事却只会让身边的士兵上场，当真是辱没了将军这个名号！”
一边说着，他手中的长枪舞得飞快。
长枪所到之处，南屿士兵倒了一地。
乌克将军不愿打自己人，每次下手时都留了余地，不至于伤了他们的性命，却足以让他们倒地不起。
南屿众人见乌克将军气势如虹，纷纷气血翻腾，杀光敌军的热血一股脑冲上头顶，怒吼着涌上前来。
乌克将军见状也不再留手，认真的和南屿士兵缠斗在一起。
林却是悄悄退出了混战圈。
他飞快跳上自己的战马，从马身上取下一副弓箭，拉弓挽箭瞄准了乌克将军。
“林要偷袭！”
顾清晗一直在关注两人，最先发现了林的小动作。
她身旁的景湛眉头微皱，径直拿起身旁的弓箭，同样拉弓挽箭。
林并未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已经暴露在众人眼前，狞笑一声，便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当！
他的羽箭并未按照预期那边伤到乌克将军，反而像是撞到了什么一般落在了地上。
林脸色微变。
他上战场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可以将自己的羽箭拦下之人！
林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正想再去拿箭，忽然三道杀意由远而近，林下意识的抽出长剑拦下了羽箭。
只可惜，他的反应虽然很快，他的反应虽然很快，终究还是差了几分意思。他手中的大刀挡下了一支羽箭，另一支羽箭却紧贴着他的脸，划出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痕。
林愤怒的大吼：“是谁偷袭老子！”
回答他的是乌克将军手中的长枪：“明明是你偷袭我，技不如人就要开始发脾气了？”
林怒极，脸上的伤口也火辣辣的疼，索性将所有的怒意都转移到了乌克将军身上：“乌克，我今天定要砍下你的狗头！”
说完，便愤怒的提刀砍了过去。
只是此时的他已经被怒意冲昏了头，压根没发现乌克将军四周的将士早就换成了元国的将士，暗暗的将他围了起来。
乌克将军冷笑，冲着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
不知从哪里伸出一条绊马索，飞快的套在了林的战马上。
林一时不察，身下的战马被绊倒，整个人以一种狼狈至极的姿势摔在地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被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林浑身僵硬，怎么也不敢想象自己居然就这么被活捉了！
他瞪大眼睛想要骂乌克将军，不知谁眼疾手快的塞了一块破布放到他的嘴里，腥臭的味道让他想吐。
乌克将军冷冷扫了他一眼，握着手中的长枪仰天吼道：“林已被活捉，南屿将士速速束手就擒！”
“林已被活捉，南屿将士速速束手就擒！”
这句话迅速四散开来，每一个元将士都在大声喊着，最后汇成了一句。
原本还在强撑的南屿国士兵们听到这样一句话终于崩溃，茫然的扔下了手中的兵器。
乌克将军看到眼前一幕，只觉心酸至极。
自己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没了主将又失了战意的南屿国将士很快投降，这一场战斗算下来，伤亡竟然不足五千，和之前估计的相去甚远。
乌克将军回到城墙上向景湛和顾晚衫行了一礼：“幸不辱命。”
景湛点头，老鲁则上前兴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你这招擒贼先擒王用的不错！”
乌克将军笑着点点头，忽然上前冲顾清晗也行了一礼。
顾清晗连连避让：“将军这是做什么？”
其他人也不明所以的看向乌克将军。
乌克将军却是郑重：“这是我该谢谢您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真心
乌克将军归顺后对待每个人的态度都是沉稳有礼，看着亲近实则疏远。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心实意的向人道谢。
“我不过是提了个建议，能成功全是因为将军自己。”顾清晗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始终不愿意接受乌克将军的感谢。
乌克将军无奈，心中对顾清晗的感激更深了几分。
两人你来我往之下，众人总算明白了乌克将军对顾清晗这般感谢。
原来今日乌克将军在战场上的愤怒并非全是真的，有很大一部分是根据顾清晗的建议装出来的。
“装出来的？”老鲁不可置信的看了看乌克将军又看向顾清晗。
今天战场上乌克将军就差没生吃了林，竟然是装出来的？
乌克将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顾军师说若是这次对战按照以往的方式来势必会伤亡惨重，我和林之间原本就有仇，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假装愤怒冲动的去和林单挑，擒贼先擒王。”
若是换了旁人，林必定会有所警惕。
但乌克将军和他有前因在，又有叛国之恨，只需要激上几句他便不会那般警惕。
况且不管是处于什么原因，林都不会允许自己在一众将士面前输给乌克将军。
景湛有些意外的看向顾清晗。
阳光下的她身着铠甲，脂粉未施，此刻因为乌克将军的夸赞而脸色微微泛红。
纵然没有宫内的金玉钗环，但此刻的她仍旧美得让人心动。
几乎是瞬间，他就明白了为什么见惯了繁华的顾清晗宁愿选择在战场上风吹日晒，也不愿回到宫内去和那些美人纠缠。
强迫自己转移开了视线，景湛沉声说道：“今日顾军师和乌克将军都有功，先且记下，待到战事结束后再论功行赏。”
众人连连道贺。
今日打了胜仗，军中免不得又是一场庆贺。
原本顾清晗没打算参加，但老鲁见不得她整日躲在营帐内的样子，死活将她拉了出来。
坐在篝火旁，顾清晗笑着看向那些喝得满脸通红的将士们。
在这战场上，每个人都是拿出性命来拼的。每一场战争的胜利，都代表着他们离活下去又近了一步，如何能不让人开心？
有将士上前向顾清晗敬酒，都被她婉拒了。军中饮用的多是烈酒，顾清晗对自己的酒量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一会，乌克将军就捏着一个小杯子来了。
“我听说你们文人都喜欢用这种小杯子喝酒，今日无论如何你都得喝下我敬你的这杯！”乌克将军大笑着将小酒杯送到了顾清晗的手中。
被周围热烈的气氛影响，顾清晗看了一眼那个小杯子，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许是知道顾清晗的酒量不好，乌克将军也没勉强，敬完酒就回到了将士的队伍里。
好不容易脱身的顾晚衫这才走到她身边：“你喝酒了？还好吗？”
顾清晗比了下杯子的大小：“就这么一点大的杯子，怎么可能喝醉？”
顾晚衫探究的看了她一眼，却被老鲁一把扯走：“将军，你得带我们一起去敬皇上一杯。”
也不等顾晚衫说话，老鲁就勾着他的肩膀带他离开了。
顾清晗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没告诉顾晚衫的是，自己还真的有些晕了。
虽然杯子的体积不大，但酒的度数确实很高，成功的向来都是喝花酿的她晕了。
庆祝会上气氛正浓，顾清晗悄悄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没想到的是，房间里居然还坐了一个人。
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住，顾清晗有些无奈：“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老鲁不是拉着哥哥去给他敬酒吗？
说话的时候她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和她原本的体香混合在一起，竟是有些好闻。
景湛慢慢站了起来。
他大步走到顾清晗身边，深深凝视着她：“我明白你上次的意思了。今日见你被乌克感谢时笑得很开心，我就明白了，在这里你确实做了许多有意义的事，也是我曾经未曾想过的。”
顾清晗没想到他会想这些，更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出来。
若是平日，她也许还会选择婉转的向他表达自己的心思，或者像上次一样用话堵他。
可现在酒精上了头，她不愿意这么做了。
“谢谢你看到了我的价值并对我说了这些，可实际上你了解的还不够。”顾清晗轻声说。
她的眼睛直视景湛的眼睛，里面的光是景湛从未见过的，让他不由得一愣：“不够？”
顾清晗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凑到景湛面前，笑得无奈：“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些并非是我怒气之下的话，而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上次？
景湛仔细回想了一遍，终于想起了她上次说的，要找一个哪怕无权无钱都只爱她一个的男人。
“你以为宫里的女人为什么那么喜欢斗？皇宫上下各种妃子近百人，她们的丈夫却只有一个。”说起这些，顾清晗的语气里带上了些些悲哀。
“帝王无情，她们的眼里心里只有皇上，可皇上……却从来都不是她们一个人的。”
“后宫的夜晚冰冷，每个宫里的女人都会猜测今夜她们的夫君将宿在何处，两人又是何等的恩爱。”
景湛怔愣在原地，顾清晗所说的这些都是他从未想过的。
顾清晗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大胆，可这些确实是曾经盘旋在她心头的伤痛。
尤其是上一世，自己明明是皇后，却日日被赵芸儿欺压，用皇上和她恩爱的事迹来伤痛。
“倘若今日，你看到我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你心里做何滋味？”顾清晗平静的问。
景湛想了想那样的画面，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油然而生。
顾清晗明了一笑：“光是想想你就如此生气。可若我进了宫，我将日日夜夜看到这样的场景。”
景湛浑身一颤，猛然抬头看向顾清晗。
“若你真心喜欢一个人，会希望他只看得到自己，只想得到自己，只……爱自己。”顾清晗眼角湿润，“可是景湛，帝王是没有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