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起飞了
“都说世间万物，有因必有果。可是二叉，我总感觉，在我们和太古的这段关系里，任何一个节点，既能说是开始，也可以说是结束。
就拿‘幽影’来说，第一次听闻这个称谓，是通过黄恢宏之口。
可当我在太古，看到从深渊中爬出来的那些怪物异类，脑中第一时间闪过的便是‘幽影’，并且告知了歌者。
结果，‘幽影’‘影魔’便成为了北冥鲲神的发明，通过歌者之口，传遍太古鲛族，继而跨越万万年，流传至今……”
庞大的迷雾城池中央，一座形似巨型宫殿的庭院中，周越站在回廊边，看着院中嬉戏追逐的灵宠伙伴们，对习惯性蜷缩在自己掌中的二叉呢喃道。
在和蒋贺分别后，周越心情难得的有些躁动。
这两年半里，除了没能找到歌者及其遗物下落外，其余一切都按部就班，照着他和小白的初计划有序进行着，不曾偏离轨道。
唯独有一事，让他时常怅然。
在长达两年半的世间里，他再没有回到过远古的时间线上。
他不是无法回去，而是不能回去。
在那个时代的世界里，分身鲲已经濒临极限，一旦回转，用不上三四个呼吸，那头啸傲太古、称圣道祖的巨鲲，便会和太古北海那些侯级“老兄弟”一样，崩塌瓦解，化作精血肉华，成为远古巨兽们的美味大餐、滋润灵饵的养料。
这两年半来，他一直在苦苦忍耐着来自远古的召唤。
每当夜深人静，这种引诱便会变得格外强烈。
冥冥之中，似有时空之神化作曼妙神女抚面贴耳的低语着，只要放弃远古时间线，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再也不用背负这种难以言喻的奇秘因果。
以他如今的修为实力以及打造出的与世隔绝的“地盘”，哪怕神魔怪兽发起总攻，自保也是无虞。
可在这时，却有另外一种声音，萦绕于耳边。
那是深海歌者的歌声，仿佛是从太古传来，又仿佛经历了远古等诸多自己不曾经历的时代，飘入现实，断断续续，隐约不真切。
没错，不仅是蒋贺和鲛国守护者，他也听到过歌者的歌声。
而这件事，周越谁也没有告诉，就连最信赖的二叉都不曾提起。
无论是蒋贺，鲛国守护者，还是在太古时期和歌者关系颇佳的二叉，内心深处都盼望着歌者还活着，能够突然出现在人们面前，凭它远古祖圣之能，力挽狂澜，击败神魔和怪兽。
然而，周越却从歌者隐约传来的歌声中，捕捉到一件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歌者的歌声，并非“现场直播”。
更像是类似于“录音”的某种秘法，在满足某些特定条件的前提下，通过某种特殊方式所引发。
这就解释了，为何百年前，歌者偏偏“选择”救下并无特殊之处的蒋贺，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蒋贺凑巧满足了激发“录音”的条件。
而对于鲛国而言，同样如此，通过周越无意中造成的鲛人返祖现象，引发了她们祖神留下的歌声。
当然，这并不能证明，歌者就真的不在了。
只不过从客观上而言，它还活着的可能性，已经极其渺茫。
掌心一阵酥麻。
却是那头晶莹剔透的独角仙突然立起，顶着犄角，注视着周越道：“所以说，二叉一直坚信，唯一能够改变这场时空因果，击退影魔与深渊怪兽之人，便只有主人。当年歌者，也是这么认为。”
“当年歌者……”周越低下头，莫名地看了眼二叉：“当年，太古到远古时期，你究竟告诉了歌者多少事情？”
二叉眼珠子转动，神态扭捏：“这个……也没多少啦。只是告诉了它，未来世界所发生的入侵事件，以及主人将会扮演的角色。”
看着二叉的表情，周越不由微微摇头。
不想也知，二叉一定是一时“口嗨”，夸大了当时自己在未来的地位和力量。
而歌者对于未来的布局，想来也是按照二叉所告知它的“事实”，以至于直到现在，自己都没能和太古的那位老兄弟衔接上。
“主人……二叉是不是做错了？”
耳旁响起二叉的迟疑的声音。
周越笑了笑：“当然没有，你做的很好。毕竟让我知道了，即便当年因为怪物入侵而错过，歌者也依然没有放弃，留下了能够扭转乾坤的‘遗物’。连它都没有放弃，我们更不可能放弃了。”
二叉眸子发亮，欣然一笑。
没等它再说什么，从前方巨大的庭院中，升起一团肉眼难见的掌形虚影，转眼间已至半空。
而从它对面，亦升起一道宛如巨竹的紫色剑芒，剑芒一闪而逝，再出现时，竟如漫天紫雨，布满了庭院上空。
刹那间，黑无常的大猫杀虫掌，和小剑已然大成的虚空之剑激战在一起。
一位是百年前的四大王族第一攻。
另一位则是已然崛起的超凡种剑术大师，如今威名远震灵界的剑道新秀。
这样的对决在这两年间，几乎隔三岔五便会上演，随着等级的提升，小剑和黑无常之间的差距也在逐渐缩短，对小剑而言，这是它进步的阶梯，可对于二叉而言却是一件麻烦事。
眼见二叉一脸无奈，周越笑了笑：“去吧。”
二叉转过身，撑开覆翅，悬飞在半空，犄角轻轻一点，无形的防御罩顷刻扩散，转眼间已经笼罩住整座雾中城池。
小麻团在一旁加油喝彩，时而为不断咋呼的小剑开启遁甲，提升速度力量，小剑虽然已经突破到二十一级，和黑无常相当，都达到了超凡境，可论战斗经验，仍不如黑无常老辣。
周越抄着袖子，在一旁静静观望着。
这两年半来，他没少带着几个小家伙游历外域，征战亚怪兽和幽影生灵聚集之地，再加上奇迹果实的补充，大家的实力都得到长足进步。
其中以黑无常等级最高，已达到二十一级，距离二十二级只差临门一脚。
小剑则后来居上，紧随其后，同样达到了二十一级，离开突破二十二级也只差个半步。
小麻团二十级，黄恢宏也是二十级，距离突破二十一级的超凡境，也已不远。
而没有签约的火猿法师十九级，黑猫启十八级，豹头十七级。
对它们而言，两年时间就提升了五六级，简直就是神速。
而唯一让周越看不透的，便是二叉了。
那年宣布退隐时，他就怀疑二叉是否已经接近超凡境。
可通过这两年观察下来，周越隐隐感觉，即便那晚在下层首都，二叉已经展现出了极强的防御力，可还是藏拙了。
它在现实世界的本体，应当早已突破了超凡境，至于处于超凡境的哪个等级，周越没有刻意去问，二叉也没有主动说明。
掌风如雷，剑光似霜。
庭院中的切磋已至最激烈时，周越心中忽有所动，低头看向脚边。
几乎就在他的目光刚刚移至时，一团雪白粉嫩背插双角的生灵出现在小腿旁，仿佛捉迷藏般偷偷摸摸地抬起头脑袋，发现周越正在玩味地盯着自己，小月不由嘟起嘴巴，露出“好无聊”的表情。
周越笑了笑：“小白让你来的？她那边忙完了？”
小月点了点脑袋，不再理会周越，一蹦一跳地冲入黑无常和小剑的战局。
黑无常和小剑同时打了个冷战，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收起攻势，对于小月这头奇异超凡种的某种技能，饶是它们也都有些忌惮。
“周越，欢迎下来参观最新成果。”
耳旁响起轻柔的声音。
周越笑了笑，转身向屋内走去。
他的身影在即将撞上墙壁时，突然变淡，仿佛一道无形无质的光影，在墙壁前化散。
下一秒，周越进入到了一座庞大的研究所中。
由银白色的特殊金属材质打造的宽阔穹顶以及立柱、栏杆、平台、操作间等区域，让这座位于地面下方的研究所显得格外通透敞亮，视野辽阔，占地之大，一眼望去，竟不见尽头。
此时的周越，正站在研究所上方，宛如高阁的平台上。
从他的角度，恰好能将整座研究所收入眼底。
上百名身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穿梭其中，往来于不同的区域，或是采样，或是做着试验，或是在进行检验。
而在每一名研究人员身后，几乎都跟着数头到十数头灰不溜秋、后腿短前肢长、生着利齿长爪的小生灵。
聚集研究人员最多的地方，便是中央那座犹如巨型心脏，又似发动机的庞大仪器。
所有参与人员都在紧张而有序地准备着，而周围一些进行其它实验的研究人员，也逐渐围拢过来，静静围观，眼里隐透期待，仿佛在等待着某种历史性的时刻。
“你觉得，这次会成功吗？”
从身后传来淡雅的声音。
周越脸上浮起微笑：“你都喊我下来看了，肯定是有十足把握。”
年轻女子上前两步，和周越并肩而立。
她的身材修长而匀称，长发披肩，宛如星月般的眸子挂在那张令人魂牵梦萦的美妙脸蛋上，此时却隐隐流露出某种难得一见的炽热之色。
“谁会想到，当年你从中陆学院仓库中找出的黑烟珠，有一天竟然能成为这座移动浮岛的源能模型。如果当初白衍前辈和雷远前辈没有分道扬镳，而是将他们跨越时代的天才构思给逐一完成，或许人类早已进入了另一个全新纪元。”
周越转头看着脸上萦绕着一圈神圣光彩的唐小白，笑着道：“他们的构思再好，也只是当年并不成熟的猜想。许多思路都有着局限性，甚至还有漏洞，而唯一敢将这些猜想变成现实，并且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的人，才是真正的化腐朽为神奇。”
唐小白斜睨了眼周越：“你是在夸你自己吗？”
周越双手摊开：“明明是在夸我们两个。”
不得不说，唐小白的某些想法，哪怕雷能集团内部人员看来，也是超前得有些疯狂。
可和周越却是不谋而合。
就比如早在灵道之战才刚有些苗头时，从南河市回转首都的唐小白，便已在暗中着手准备“方舟计划”。
而周越，则是在倒数第二次从太古回转现实后，终于决定在联邦之外，为将来的仙人组织打造一艘能够移动的巨舰，充当战时的大后方。
当年周越第一次以“月老师”的身份发布教学视频后，曾从中陆学院那位隐秘宗师高人看守的仓库中，获得了一件与白衍大宗师有关的灵物——黑烟珠。
那是一件拥有四种属性的灵物，却拥有成为驱动超过如今联邦最大的“神级”巨舰数十倍大小巨舰的能源可能。
而在下层首都的那晚之后，周越和唐小白带着上百名雷能集团的研究人员以及舰核半成品来到外域，历经半年时间，终于完成初代版本的“无垠之城”。
所谓无垠之城，并非因为这座岛屿之城广袤无垠。
而是因为，在城池下方的岛屿内部，隐藏着一艘能够行遍无垠之地的独立巨舰！
这座大小不啻于沧海学城的海岛上，之所以能够不断出现不同的亚怪兽和幽影生灵，成为隐世战团提升历练的宝地，是因为笼罩在人造迷雾之下的它，一直在漂泊移动。
在广袤无垠的外域之海上，哪里有亚怪兽，哪里有幽影生灵，哪里便会有无垠之城宛如幽灵般的身影。
它的面积不逊任何一座天空之城，却不需要基底和外轨道来固定支撑。
只不过，被传送来此进行灵道之战的隐世战团灵御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一点。
“旧的那枚黑烟珠的能源已近耗尽，新的这一枚不仅灵能更加充沛，而且还加入了风雷属性。一旦替换成功……”
随着唐小白的低语，场下中央，为首的那名研究人员，从一旁的银灰色金属盒中，取出了那块表面漆黑，内里却散发着七种不同光芒的巨大圆珠。
从身后，爬出两头短腿长爪的灰色生灵。
它们腿对着腿，相互挨近，两双短腿竟然生长连接在一起。
“它”的体型顿时变长了一倍，以长爪代替双腿，抱起巨型能源核心，轻盈地攀爬至仪器上方，随后小心翼翼地将能源核心装入仪器的圆形内嵌口中。
“咔嗒”一声，新的能源核心装载完毕。
在无数双充满期待的眸子注视下，仪器周身的光带亮了起来。
紧接着，舰舱内壁的光带一排排地变亮，整座研究所白如烈日灼耀的白昼。
随着研究所开始摇晃，奇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仿佛风声，又似雷声，更像是海鲸化蛟所发出的呼啸声。
唐小白仰起光洁的面庞，低喃着：
“终于，可以起飞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飞岛与客人
“这是……退潮了？”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倚靠着海边漆黑的礁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望向不远处离岸退去的海水，神色怔忪。
在他身旁，刚刚咬杀了一头蟹形亚怪兽的铁背苍狼抹了抹口唇边的鲜血，同样莫名地看着正在不断新增的裸露海滩和砂岩。
感受着从岛屿地底传荡来的剧烈震感，铁背苍狼怔了怔，旋即脸上渐渐浮起惊喜，围着他的人类伙伴上蹿下跳，嗷嗷嚎叫着。
“呃……”
年轻的隐世战团灵御面色古怪，一把抱住飞扑上来的苍狼，好笑又紧张地躲闪着伙伴热情的舔脸：“喂，小铁，意思下行了，被你的舌头舔一下，我这张帅气的脸庞可真要毁容了……这么激动，难不成，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铁背苍狼虽然听不懂自己人类伙伴的语言，可配合表情却也大概能猜到意思。
它“嗷”了一声蹦回地面，连连跺脚，还伸出爪子指向地里。
奈何自己的人类伙伴依旧一副天真无邪的懵懂模样，它低嗷了一声，渐觉索然无味，匍匐下身躯，安静地凝望远方不断拉长的地平线。
也亏它那位出身“地精一族”的好友，正在国师大人的调度下，在地下的人类研究所中工作，并且隐晦透露了国师大人的那项宏伟计划，它才得以知晓。
不过看起来，自己这个天真无邪的人类伙伴，暂时还不会知道这一切。
铁背苍狼看了眼自己那位表情复杂的人类伙伴，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岛屿还在上升。
大片被积压的海水随着岛屿面积的暴露，向四面八方扩散。
越来越多，刚刚完成今夜历练任务，尚在岛上休憩的灵御们察觉到这一切，亦感应到无垠之城所在岛屿开始上升，可却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着岛屿越升越高，海浪声变得遥远且缓慢，海水的咸腥味道开始变淡，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却只有那团笼罩于天头经久不散的迷雾始终未变。
数百名来自隐世战团的灵御们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是……起飞了？”
“哇哦！无垠之城起飞了耶！”
“天哪，太不可思议了，这可是堪比沧海学城的巨岛啊！”
“不愧是组织！这种能力，完全超越了这个时代！”
……
和岛屿地面无数角落里发出惊呼声的灵御们一样，在宛如倒立山体的庞大岛腹深处研究所里，一百多名研究人员也发出了激烈的欢呼与喝彩，彼此击掌庆祝，激动与兴奋溢于言表。
毕竟这两年多来，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攻克无垠之城的能源难题。
夜以继日，不分昼夜。
如今终于实现了。
这是他们所有人努力的结晶。
在他们身后，那群灰色的短腿长爪生灵也在欢呼庆祝，学着研究人员的模样，三五成群，击打着它们刀叉模样的长爪。
这是有着“东方地精”之称的钻地狼鼠。
它们在奇迹生灵中，属于低等非战斗类型生灵，除了体能素质强大外，几乎没有战斗能力，和夜鼠相差无几。
然而它们却有一项在人类研究者看来，无比奢华奇妙的技能，那就是它们天生的“工匠”能力。
它们为了防范强大的生灵，通常会选择在地底极深之处，打造宛如堡垒一般防御严密的领地建筑，而它们也经常会受到别的奇迹灵族的“邀请”，前往其领地建造城堡巢穴，凭此获得灵食等资源。
由于它们不喜阳光，常年生存在地底深处，人类也是在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了解到这一种族的存在，可因其生性胆小、不喜与外界接触，人类与钻地狼鼠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距离驱动仪器最近的高瘦中年男子，在接受了众多同事的恭贺之后，目光扫向一旁欢呼雀跃的钻地狼鼠们，微微湿润的眼里充满感触。
两三年前，自己还在沧海学城那座用毕生积蓄换来的投资失败的楼房里，白天当着招摇撞骗的奸商，晚上干着为人不齿的地下食品加工活计，做梦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重返研究所，并且领导一支精英研究队以及近千头对于研究员们而言梦寐以求的钻地狼鼠，不仅打造出了一座独立在外的海岛之城，还让这座海岛，插上了永远不会停歇的翅膀。
“人生，果然充满了刺激。”
毛飞低声喃喃，感受着即将突破五转境的念力值，他心中感慨颇多。
五转境，对于一名非战斗类型的念能研究人员，已算极高的修为，几乎已是人生巅峰。
他自然不会忘记，在沧海学城的“同居”岁月里，那位神奇租客所提供的灵念精华液，以及最终改变他命运的观想秘诀。
当年因为所参与“终极体实验计划”失败，而受到的心境重创，也恢复无痕。
感受着背后那道目光，毛飞转过身，抬头看向透明玻后的高台上，那对丰神俊逸的年轻男女，深吸口气，带头鼓掌。
研究人员们纷纷转身，望向高台上这项计划真正的领导人，目光炽热，表情激动，掌声欢呼声直冲穹顶。
两年半前，他们被迫离开雷能集团时，内心自然也有过犹豫甚至不满。
可当后来，远居海外的他们，看到雷能集团被雷家吞并，昔日的同事们不得已放下原先所从事的工作，转而投入进死灵魔铠军团的研发中时，他们内心充满庆幸。
现如今，联邦内陆战事激烈、民不聊生，他们却能在仙人组织的保护下，全身心投入到有关无垠之城的宏伟计划之中，对于一名研究人员来说珍贵且奢侈。
而带给他们这一切的，便是头顶上方的那两名年轻人。
……
“所以说，无垠之城的真正目的，并非类似于若亚方舟，而是一座能够移动的战争堡垒？需要装备这么多念能武器和轨道出口吗？”
办公室中，毛飞看着唐小白打开的最新全息设计图纸，目光闪烁。
站在窗前的周越转过身，看了眼陷入深思的毛飞，问道：“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按照人类避难所的思路来设计无垠之城了吧？”
毛飞迎向周越的目光，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以我这些年对你的了解，你虽然放话要退隐，可我赌一百万，这只是你放的烟雾弹，你绝对在计划着什么。”
周越目光移向唐小白：“你看，我就说吧，我这位‘房东’，肯定也会留一手。”
唐小白面露微笑，看向毛飞：“那么，完成全部改造，大概需要多久？”
毛飞摸了摸胡渣：“只要那些钻地狼鼠能够继续配合，最多两个半月。”
“时间太长了。”
周越直视毛飞：“我会再调一千头钻地狼鼠到你麾下，听你指挥，一个月内完成改造。时间越短越好。”
毛飞舔了舔嘴唇，忽觉有些口干舌燥。
“好吧，我只能说尽量。”
说完，毛飞向他真正的顶头上司唐小白打了个招呼，转身而去。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迟疑稍许，转身面朝周越。
周越问：“怎么，还有事？”
毛飞目光闪烁，随后笑道：“那么，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等这座‘战争堡垒’，彻底完工之后，再杀回联邦，以救世主的姿态重临吗？”
周越笑了笑：“我当年既然已经说出那句话，就绝对不会食言。我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毛飞神色复杂：“可是……”
周越目光落向透明玻璃窗外，还没有停止庆祝的那群钻地狼鼠，幽幽道：“可是，这一场战争的胜负手，并不在这世上呵。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在为另外一方战场做着准备。”
毛飞面露思索，半晌苦笑摇头：“虽然不明白，不过……只希望最终胜归的还是我们。”
房门关上，毛飞的脚步声远去。
唐小白来到周越身后，轻轻靠上周越的背部，眼中划过一丝戏谑，低声道：“你这位前房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刚才说的是‘你的计划’，而不是仙人组织的计划。”
周越笑了笑：“这个毛飞，总喜欢试探人……就和你一样。不过，即便他有所察觉，也绝不会相信他自己的那个猜测。”
唐小白撇了撇嘴，双臂向后支撑，坐到了办公桌上。
“其实，我倒是希望，真的有一个仙人组织。这样一来，你也不用这么累了。话说，你怎么突然宣布要改建？按照原计划，不是要到半年后，以免动静太大被对方察觉。”
周越沉默半晌，转过身：“因为，过一段时间，我可能会回联邦一趟。只有无垠之城建立起全部防御，我才安心。”
唐小白怔了怔，眼神里浮起一丝意外和凝重，缓缓道：“现在就开始了吗……之前我问你，你总说时机未至，和神魔开战只会两败俱伤。难不成，你让鲛国帮忙寻找的那件‘神物’，终于现世了？”
周越摇头：“没有。不过，另一件和它相关的宝物，就在无垠之城刚刚升空时，被小麻团发现了。”
唐小白问：“这件宝物，就在联邦？”
“对？”
“我陪你去。”
“不，联邦太危险。况且，这里还需要你。”
“你也知道危险？”唐小白面露愠色：“三头不知深处何方的影魔，六头沉睡的深渊怪兽，我敢打赌，它们全都在等着你自投罗网。”
周越手指点击着窗棂，目光起伏不定。
小白的担心自己又何尝不知。
只不过，那件刚刚被小麻团探知发现的时空属性之物，自己势在必得。
倘若歌者留下的遗物中，真有昔日承诺的变形灵饵，自己想要将灵饵带回远古，也需要一件时空属性之物来充当载具。
否则，即便得到了歌者留给自己的变形灵饵，无法带回远古，那也是空欢一场。
感受着室内愈发僵硬的气氛。
周越忽然一笑，转过身，替闷着头的唐小白撩起颊边碎发，凝视着脸蛋上仍有些许霁色的女子。
“除我之外，也只有你拥有无垠之城的调度权限。我走之前，会将其余的权限全都转交给你……”
他还没说完，就被唐小白打断。
“不需要。你非要自己去，那便去好了。你的权限高于我，没有你的权限，无垠之城便是一座无法移动的海上堡垒。我会在这里等着你。”
周越笑了笑：“好啦，别这么凶巴巴的了。这样吧，我若是真要回联邦，必会带上高手同往。”
唐小白抬起头：“高手？那必须是商颖那个级别的超凡八转巅峰灵御才行。这样的高手，你目前能调度几个？”
周越面露思索：“谷夫人要留此驻守。那么算上商颖，目前只有两人，不过，应该还能再找到两位。”
唐小白脸色终于有所好转：“那两位，莫非是自由城邦的那位‘成员’，以及还在我们城中养伤的那位客人？”
周越微微点头：“说起来，那位客人，自从醒来后，还没有和他聊过。也是时候见个面了。”
……
云雾之下，高城如山。
无垠之城第一日的试飞运行，不仅震动了传送前来历练的战团灵御，让岛下的研究人员振奋不已，也让栖息游逛了数日的某位客人感慨万千。
头顶上空，自己那位神鹰伙伴正窜梭于雾里，迎风高飞。
折断的双翅经过治愈调理，早已康复。
此时陪伴在它身旁，一同飞翔的却是一头胖乎乎的麻鸦。
这样的沉睡麻鸦，在如今的华亚联邦已是屡见不鲜，往往是一方灵御战团必备辅助战力。
可即便如此，以自己这头神鹰原生超凡种的品秩，按理说也不应该这么亲密，要知道，即便是青鹤，自己这位高傲的灵宠伙伴也未必看得上眼。
云雾下的城头，布衣男子目光穿过浓雾云霭，直射向中天之日。
他的神采饱满，气息深长，周身气血鼓荡，连同雄壮如山的精神念息一起，伫立如渊，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这时，身后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他缓缓转过身，望向那名周身宛如笼罩华光青年，瞳孔微缩，随后恢复自如，笑呵呵道：“这里，还真是一个美妙的地方，难怪会被称为仙人组织。这些日子，多多叨扰了。”
周越微笑道：“无妨。只要易云大宗师住得自在便行。”
第三百六十三章 彻底毁灭
听到“大宗师”三个字，易云连入鬓角的长眉不经意间颤动了一下。
他深深看向周越，眼神中多出一抹不曾有过的异色，仿佛想要将面前青年从外到内彻底看透。
“昔日听人说，仙人组织的入世派领袖是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我还不以为然，只觉得太过儿戏。今日一见，才知原来只是我太过自负，世间竟然真有年纪轻轻，便能一眼看破真道之人。”
听着易云的感叹，周越并不觉得受用，相反有些不自在。
入世派领袖……好吧，仙人组织又多出一派。
易云接着道：“不过本宗师也只是侥幸初窥九转门径，真正想要稳固在九转灵主大宗师境，还需时日。”
周越淡淡一笑：“常说置之死地，才能破而后立，阁下能与神魔战至死境，方才收获这一机缘，绝非侥幸。”
易云眼里浮起感触，拱臂作揖，朝向周越深施一礼：“多谢仙人组织相救。”
半空中的那头神鹰也停止了和小麻团的嬉戏，从天而降，立于易云身旁，歪着脑袋打量着周越，目光逡巡搜索。
周越对它道：“小剑没来。”
神鹰眼里浮起遗憾，嘶鸣两声，振翅而起。
易云的眸中泛起水纹般的波澜，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惊异，迟疑着问道：“你……你们果真能和奇迹生灵直接交流？”
他虽然还没有正式踏足大宗师境，可因为与神魔一战中，生死之间的参悟，打破了八转与九转之间宛如天堑般的门槛，半只脚已然踏足九转之境。
在坠入山渊后，他因为身负重伤，而陷入濒死的状态。
只是依稀感应到，没过多久，有“生灵”出现在身旁，将只剩最后一口气的自己给救走。
他虽然无法睁开双眼，意识也处于混沌之中，可却仿佛多出了另外一双眼睛，从某个不曾发生过的角度，审视着自己被救的全过程。
从那时起来，他便已经知道，倘若自己真能侥幸存活，一旦恢复，感应力便将达到另一个从未触碰过的玄秘层面。
一如此时，他隐隐感应到了，对面青年和自己灵宠伙伴之间，那种玄而又玄、难以言喻的交流方式。
不可名状般的神秘。
周越又笑了笑，并没有否认。
其实早在两年多前，联邦高层便有过“仙人组织或许能与奇迹生灵直接交流”的猜测。
对于世人而言，这样的能力只会让仙人组织更加神秘，充满莫名的威慑。
“不知易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周越问道。
易云沉默着，宛若流云轻雾般的眸光深处，隐露些许复杂。
以他的城府和洞察力，自然早就明白了周越的意思。
救下他已有多日，却始终不曾提出放行，除了招揽，还能什么其它意图？
良久，他发出一声轻叹，道：“这方悬空飞岛以及岛上雾城，固然是游离于世间之外，如同诺亚方舟般的绝妙归所。可世间战斗，尚未终了，仙人组织能够隐世不出，在下去无法置身于事外。”
周越缓步上前，与易云并肩而立，两人一少一老，皆是白衣素袍，置身于飞岛雄城的雾霭之中，飘然孑立，宛如尘世谪仙。
“哪怕在易先生眼里，我所建立的这座无垠之城，其目的也只是为了避难而已。所以，异位面的神魔，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易云一怔，目光逡巡巨城良久，问：“难道不是吗？我记得两年多前，你曾亲口对天下人道出仙人组织退隐的决定。难道……这只是为了诈异位面神魔？”
说到这里，易云的脸上流露出欣悦之色。
哪怕对于已有大半只脚迈入大宗师境的他而言，仙人组织仍然是一股令人敬畏的庞大势力，尤其是亲身进入这座飞岛雾城之后，更是觉得这支隐藏于全球幕后的神秘力量深不可测。
倘若仙人组织能在这时重返联邦，必能给异位面神魔和怪兽沉默一击，大大缓解眼下危局。
“并不是。”
周越不假思索道，易云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周越笑了笑：“易先生，请随我来看一样东西，届时，再做决定吧。”
一路上，经过溪泉飞瀑、山坳深涧，不时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奇迹生灵，有灵虎云豹、飞蛇巨虫，或是翻山爬树，或是穿瀑嬉泉，轻松惬意，万里之外的联邦中血火纷飞的场景和眼前这些比起来，显得那么不真实。
哪怕易云这么一位即将成为大宗师的存在，心中也颇多感触。
尤其见到这些奇迹生灵在周越经过时，都会停下来，学着人类的模样，抱拳作揖，他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西方传说中，人类能够从洪水之中复兴，生灵万物得以保存，全因诺亚方舟。退一万步说，倘若人类真的战败，有贵组织的无垠之城在，保全住部分人类和奇迹生灵，也算功德无量了。”易云如是道。
周越笑笑：“易先生就这么没自信？不过话说回来，世间虽然经历过多次风暴纪，洪水滔天，可拯救万物生灵的却并非人类的巨船，而是生灵本身。所谓的诺亚方舟，或许只是一条从深海浮出，同情岸上古人，将他们驼过汪洋的巨鱼罢了。”
两人边走边聊，不多时，已经来到城廓之外的密林边缘。
轰隆隆……轰隆隆……
越靠近密林，宛如雷声的轰鸣便越发激烈。
而在密林深处，通天巨木的掩隐下，隐约能见到一座周身镶嵌古兽浮雕的高塔。
那塔是由整块的巨石堆砌而成，从石料色泽上看，应该是新建没有多久，可通体却散发着肉眼可见的黑烟，流泻出一股有着数百年之久的古老念息。
易云停止说话，一条雪白的连眉向两鬓拔起，眼里多出慎重与警觉，随后看了眼周越，就见周越已经笑呵呵地向林中高塔走去。
高塔前的石亭中，一身修长黑袍的女子盘膝而坐。
从塔中发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连空气都为之颤抖，可她却不为所动，神色泰然。
易云走到近前，目光犹如遇上磁铁般，牢牢吸引在那名看容貌不过四十出头的女子身上，目光波动，心中已是一片震惊。
从那女子身上，他感应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精神念力！
甚至更先于自己，突破了那个门槛。
“半步大宗师……这位是？”易云忍不住问道。
周越停下脚步，介绍道：“这位是谷夫人，和易先生一样，在一年前参悟了大宗师境的奥秘。不过真正想要稳固住，还需要不断的历练。”
“历练？”
易云面露不解，想到这应该属于仙人组织的**，并没有多问。
这时，谷夫人身体一晃，猛然睁开双眼，从眼鼻口耳中渗出些许血渍，仿佛受到重创一般，可精神状态却并无任何下滑。
见到周越，谷夫人立马起身行礼，有外人在场，她省去口头敬称，可礼数却丝毫未少。
周越微微颔首，问：“怎样？”
谷夫人毕恭毕敬道：“这次撑了一刻钟。”
周越脸上浮起笑容：“进步了，不错。它睡了没？”
谷夫人道：“现在还没有。”
“我知道了。”
周越示意谷夫人继续自己的事，随后将一道念息打入塔墙。
从高塔北面凹陷下一条斜着向下的幽暗甬道，轰鸣的雷声正是从甬道深处传来。
易云站在周越身后，一言不发，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
战后近百年的时间里，地球位面都没有诞生过新的的九转境大宗师。
本以为自己浴火重生，参悟大道，已然成为了地球位面距离九转境最近的宗师。
可没想到的是，在这座被称为无垠之城的飞岛上，随便遇到的一位宗师都是半步大宗师，对于奥义的领悟比起自己只深不浅。
可更让易云感到不解的是，这位谷夫人对于周越的态度。
难道在这仙人组织中，并非是以修为高实力强者为尊？
又或者……周越的修为比自己和这位谷夫人都要高？
后一个念头只在易云心中一闪而过，旋即掐灭。
二十岁的九转大宗师？
开什么玩笑。
哪怕再天赋异禀、惊才绝艳，也不能打破世间常理啊。
易云跟随周越，走进甬道，忍不住传音问：“不知刚才的那位谷夫人，在贵组织中出任何职？”
周越随口道：“谷夫人目前专门负责守卫此塔。”
易云心中又是一怔，听周越的意思，这位拥有半步大宗师修为的谷夫人似乎并无实职，只是听从周越调遣……仙人组织果真深不可测。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
雷鸣般的轰响声愈发激烈，一股似曾相识的狂暴念息伴随着一股幽暗至极的势，蔓延过下沉的石阶，呼啸而来！
“这是……”
易云脸色变幻，心跳加快，眼中浮起莫名的惊骇。
刹那间的心旌摇曳之后，易云收敛心念，周身精神念力鼓荡，便要出手。
然而虚空之中，却有一股念力后发先至，化作一道道黑潮般连绵不绝的巨掌，向前拍出。
啪！
一阵犹如灯泡碎裂的响声传来。
从塔底升起的那股幽暗之势被周越释放出的念力巨掌轻松拍灭，继而从塔底响起一阵怪异的呻吟声。
易云看着这一幕，心底的震惊一波连着一波。
第一个反应便是好快！
周越的念速实在太快，比起念速已达0.2秒的他还要快上许多……几乎已能媲美传说中超过0.1秒的神速念力。
而他第二个反应则是好强。
因为他已经认出了，被刻满条纹的铁链绑在塔底石柱上的，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塔底无光，暗若幽冥。
可以周越和易云的目力，这样的环境中，亦能视若白昼。
塔底石柱上的青年，上身**，骨瘦如柴，唯独那双幽如深涧的眸子里散发着幽怨和仇恨的光芒。
他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剧烈，宛如雷声。
而适才攻击周越的那股势，亦是由他发出。
“雷胤？”
易云目光古怪，低声念出一个名字。
两年半前，仙人组织宣布退隐的那一战，始作俑者正是雷家的血脉后裔雷胤。
那一战之后，周越和雷胤同时消失不见，奇怪的是，雷家非但没有搜寻此人，反而刻意淡化他的存在。
直到今日，易云才知道，原来“雷胤”一直被囚禁于无垠之城中。
周越开口道：“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空劫。也是入侵地球位面的四头影魔中，最弱的那一个。”
易云面色复杂：“的确，比起前些日子重创我的那一尊神魔，是弱了不少。不过，祂好歹也是一尊……等等，你刚才说影魔？一共只有四尊？你怎么知道？”
周越微微点头：“无妨，所谓影魔神魔，不过只是称谓而已。至于我如何得知……当然是通过审讯它。”
易云长袍下的手臂没来由一颤……审讯……一头神魔？
周越接着道：“不过，这也验证了我之前的种种猜测。灵界有四大种族，分别守卫天空、陆地、江海，以及黑夜。而异位面的影魔，也分为四尊，它们的力量正是来自于这四种属性。至于这头拥有暗夜属性的影魔空劫，为何会这么弱，那是因为它的前任，百年前纵横地球位面的暗黑帝尊，尸骨分离，阴魂未散，分走了空劫的一部分力量。这也是为何，百年前地球位面的大宗师们，在杀‘死’暗黑帝尊，要将它的尸骨分开存放的原因，为的就是不让它的继任者全部找到，继承其力量。”
易云听着云里雾里，心中起伏跌宕。
周越所言涉及之深，别说是他，整个联邦恐怕都没有几个人能知道。
位面战争后，十位大宗师突然离去，留下了种种未解之谜，至今未被破解。
半晌，易云低声问：“为何告诉我这些？你又想说明什么？”
周越目光掠过下方石柱上桀桀阴笑的“雷胤”，淡淡道：“这么多年过来，它们依靠深渊怪兽，吸尽四方灵气，已是不死之身。百年前的位面战争，已经充满证明了这一点。所以联邦战场上所进行的一切战争，都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杀不死祂们吗……”易云脸色变幻不定。
“除非……”
“除非什么？”易云猛地抬头。
周越目光悠远：“除非，在它们出现之初，便让它们彻底毁灭。”
第三百六十四章 此志可嘉
十年前，在易云迈入八转宗师境时，曾有过天下高手，无出其右的感想。
半个多月前，他惨败于神魔手底时，终于体会到了自己与异位面侵略者包括百年前十位大宗师之间宛如鸿沟般的差距，一时之间，心随身死。
而当一周多前，他在陌生的浮岛雾城中醒来，伤势渐复，一朝顿悟，破而后立，终于击碎了封锁了他近十年的九转境门槛时，欣喜若狂，依稀间又找回了十年前那种睥睨天下的心境。
然而，昨日和周越的“囚魔塔”一行，却将他的心态再一次从九天云端，打回地面尘埃。
即便被削弱的神魔，那也神魔啊！
却被周越关押在飞岛塔底，囚禁、刑罚、折磨、审讯，甚至还利用神魔的特殊精神念力，来帮助他的下属，也就是那位谷夫人提升修为、突破门槛。
没错。
昨日“囚魔塔”底的一番畅谈，也终于让易云明白了，从八转境突破到九转大宗师境所需的“契机”。
那便是来自一方属性奥义的精神威压！
碾压击败他的那尊神魔，掌握的正是天空的奥义。
祂以风属性为主，雷属性为辅，面对祂时，就仿佛对抗的是整片天地的风雷属性。
那种感觉，当真是与天地为敌，与万物为敌。
置身于那样的威压之下，心境没有在第一时间坍塌崩溃，已是难得。
而一百多年前，地球位面之所以能够诞生多达十位的灵主大宗师，却是因为有十位天资绝顶、毅力非凡的人类宗师，在面对神魔的奥义威压时，最终坚持了下来，打破精神屏障与肉身桎梏，突破到了九转境。
现如今，被囚禁在岛上的影魔“空劫”，正是扮演着暗黑之主威压的角色。
用以帮助仙人组织的宗师们，感悟破境之道。
想到这，易云连眉轻挑，随后耷拉下来，轻叹口气，依旧觉得有些荒谬不真切。
或许，正是由于这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才促使自己最终决定暂时留下，相助周越完成一项任务后，再返回东南区域的战场。
“易先生不喜欢海吗？”
耳旁响起青年温醇的声音。
易云定了定神，目光扫过起伏颠簸的碧浪波涛，以及远处迷雾之中已经缩小成一个黑点的无垠之城。
“我东南近海，就如同院后湖泊，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还记得两年前，曾看过一条帖子，发帖的修者说在外域之海上看见周先生踏鲸而行，当时还以为胡诌之言，没想到竟是真的。”
说话间，易云低头打量起乘载着自己和周越的这头奇迹巨鲸，一眼望去，竟如岛屿，不见尽头，眼神不由微微恍惚道，“这头千米巨鲸的体型还要超过怪兽，每日消耗量一定很大吧。”
周越沉默片刻，淡淡道：“岂止是大，小蓝生前一日的消耗量，都要超过你家神鹰一年的灵食饭量。”
“生前？难道它已经……”易云一怔，旋即眼底泛起道道波澜，仔细感应起来。
半步大宗师境的感应力犹如无处不在的清风，转眼间便已席卷过千米巨鲸。
易云越感应，越心惊。
这头巨鲸分明就是一条鲜活的生灵，可为何在周越口中却像是一头“死灵”。
周越笑了笑：“生与死，只是人类的界定而已。事实上，生灵万物，只有诞生与毁灭这两种状态。”
“诞生与毁灭……”
易云心中微愕，冥冥之中，似乎感悟到了什么。
他再一次闭上双眼，重新释放出感应力，旋即心跳陡然加快。
这一回他感应到的千米巨鲸依旧是头活物，可促使它继续“活着”的念息，却是源自于周越的脚底。
“生前……没有生与死……只有诞生与毁灭……”
易云低声喃喃，目光时明时暗。
不知觉间，巨鲸已经游出了飞岛雾城目力所能企及的范围，外域之海的气象开始变得混乱复杂，雷霆风暴，狂风巨浪，仿佛神魔的怒火，从天穹泼洒而降，试图毁灭任何一名胆敢闯犯此处禁地的人类。
没有飞舰，更没有船只。
在这片危机四伏、混乱且凶险的汪洋大海中，唯独这头体长千米的巨鲸，依旧以极快的速度，乘风破浪，畅行无阻。
外界风雨雷霆，轰隆作响，易云却沉浸在莫名的精神感应之中。
渐渐的，从他精神世界中浮起一幅幅玄奇的画面，仿佛一段记忆，又仿佛某种来自造物主的视角。
画面之中，他看到了这头巨鲸的一生。
它是出生于外域之海诞生之时，也就是百多年前异位面降临，遗境出世，地球位面发生巨变之后。
它和其余全部的亲族一样，都因为远古遗念的流泄，激活了远古血脉，打破屏障，进化成为奇迹生灵。
它们的原生种，原本就地球位面最庞大的生物，进化成为奇迹生灵之后，它们的体型再度增长变大，突破了千米大关。
可对于它们一族来讲，这样的进化并非好事。
尤其是在比邻自由城邦和神魔后裔栖息地的外域之海中，纵然资源丰盛，可也经不起多方势力的瓜分。
缺少足够灵食的奇迹巨鲸，成为了第一个被自然淘汰的奇迹灵族。
百年间，它们一头接一头的死亡，丰腴肥美的肉身亦被深海的掠食者们瓜分。
而这头被周越唤作小蓝的巨鲸，则是奇迹巨鲸一族，最后的“遗民”。
当两年半前，周越发现它时，它已经“死”了。
准确来说，只余一息尚存。
可让易云意外的是，周越并没有像救下自己那样，拯救小蓝，而是静坐于海底，凝视它彻底死亡。
紧接着，让易云感到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画面中，周越伸出手掌，轻轻按上巨鲸的额头。
一股难以名状的奇异气息，像是精神念力，又仿佛来自奇迹果实的灵源，从周越体内剥离下一丝，钻入巨鲸体内。
一天，两天，三天……七天之后，巨鲸突然活了！
不……它还是死物，只是有一股全新的念息，正从它体内酝酿而生，蔓延出体，化作桥梁与周越相接并联。
它仍处于“死亡”的状态，可是，又并非真正的死亡。
而是处在某种酝酿诞生的过程之中……
……
哗啦！
一股巨浪跃过光滑的鲸背，扑面袭来，在即将撞上易云时，分解成千万朵细密水花，仿佛被某种引力控制住了般，缓缓地擦身而过，瞬间落下。
易云身躯一颤，猛然睁开双眼。
原本迷茫蒙顿的眸中，宛如拨云见日般，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毁灭……诞生……原来如此。”
易云目光闪烁，轻声喃喃。
一朝顿悟，精神世界中，宛如百丈冰潭的念力值中浮现出一口活水泉眼。
念力值终于又一次攀升而上，距离真正稳固在九转大宗师境，也只是时间问题。
在他面前，白袍青年一脸微笑道：“恭喜了。”
易云心中蔓生出莫名复杂的情绪，深吸口气，飘然起身，朝向周越一揖到底：“多谢指教。”
周越不避不让，收下易云这一拜，笑着道：“这一天一夜里，易先生可是错了许多海上美景。”
易云也笑了起来：“那接下来，可要好好欣赏一番了……大道珍贵，道途险阻，我并非贵组织中人，阁下为何要点拨我成就大宗师？”
周越笑了笑，望着天犹如紫蛇乱舞、愈发猖獗的雷云风暴，淡淡道：“你遇神魔，死战而不逃。若不得嘉奖，天下何人再敢效仿。”
易云心头微震，看向周越，话到嘴边，却被收了回去。
‘那你周越……是否早已突破了灵主大宗师之境？’
换成昨日，即便亲眼目睹周越出手压制住了被囚影魔的气焰，他也绝不相信，一名刚满二十岁的青年，已经突破了九转境，成就灵主大宗师。
而到今日，他依然不觉得周越是一名九转境界大宗师。
适才来自巨鲸的记忆画面中，所见识到的周越手段，完全超乎了人类所能达到的范畴，哪怕是百年前威震全球的十位大宗师，也无法企及。
简直就是……仙人手段。
所以才能嘉奖自己，感悟大宗师之道吗？
没来由的，易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曾在联邦议会的某次会议秘密文件中，看到过一段有关周越的机密信息，其中有个来自军部部长的猜想——仙人组织所拥有的修行体系，超然于整个地球位面，或许与异位神魔同出本源。
可此时此刻，易云却又有另外一个想法。
那尊击败自己的神魔，念息之中充满了无穷尽的毁灭之意。
而从周越身上感应到的，却是蓬勃旺盛的生机，源源不绝，永无断绝。
仙人组织与异位面神魔，或许在很多很多年前，或许在地球位面之外，便已是宿敌。
从大海远处，那无边黑紫天幕下，飘出的墨绿火光，仿佛幽暗中的鬼火之眸，闪耀着打断了易云对于神奇仙人组织的畅想。
他定了定神，望向远方。
随着修为精进，他的肉身也开始突破十级高阶的人类枷锁，朝向十一级迈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目力正在成倍的精进，立于鲸首，数千米之外的一艘艘犹如亡灵战舰般的海船，亦能清晰看见，只不过桅杆上的徽章不太能看清。
海船分成两拨，应当是来自两方不同的阵营，船上的修者正冒着外域之海的狂风巨浪，释放念力，御兽激战。
奔腾的海波之间和密密麻麻的雷霆下，隐约能看见厮杀在一起的血蛇玄龟以及蛟鲨海蝠。
“联邦有战场，外域之海和自由城邦，同样也有战场。”
周越目光平静，淡淡说道：“相比联邦，自由城邦的战事更加频发惨烈。城邦与城邦之间，大多都有矛盾和恩怨。维护人类正统的一方，投靠神魔的幽影为一方，双方之间，不死不休。”
易云舔了舔嘴唇：“我看过战报。自由城邦的战争，但凡输者，几乎都难逃被屠城的命运。而幽影的总部便在自由城邦，如今有了神魔的亲自坐镇，幽影统领的城邦势力面对人类城邦，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自由……呵呵，所谓的自由，也只不过是牺牲和祭祀平民，来让那些城主和贵族们享受高高在上的特权，真正到了末日之时，谁也逃不掉。”
周越瞥了眼易云。
这位半步大宗师虽在忿然吐槽，可眼中仍然透着浓浓的焦虑和担忧。
随着距离不断接近，已能清晰的看到，那些挂着悬空风暴岛徽章旗帜的战舰，船破舷断，丢盔弃甲，完全落于下风。
挂着深海科技城徽章旗帜的战舰和修者，已经开始肆意的狂欢和屠杀。
众所周知，悬空风暴岛是支持人类正统的自由城邦，而同为三大自由城邦之一的深海科技城，则是幽影组织的老巢。
“周先生，我们出手吗？”
半晌，易云忍不住问道。
周越淡淡道：“无论悬空风暴岛，还是深海科技城，都是虚假民主的奴隶制城邦，城主和贵族能够无视条律法规，主宰平民的性命。听你的口气，对自由城邦也很不满，为何还要管他们闲事？”
易云面露复杂：“可是……”
周越目光平静，甚至有些冷淡，打断道：“你忘了，此次任务的内容吗？”
易云沉默了下来。
他接受周越安排的任务——返回联邦某地，并在一路之上，接应两位宗师高手。
同时，周越还一再强调，此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擅起事端。
千米巨鲸驮负着二人，乘风破浪，继续向前游去。
鲸鳍荡开的**在连续数次的堆积之后，扩散向了自由城邦的舰队战场。
悬空风暴岛苟延残喘的舰队修者们瞥眼看到御鲸而行的周越二人，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般，大声呼救。
而深海科技城的幽影修者们则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道道幽冷的目光投向正在游离的巨鲸。
无论鲸背上的易云，还是两方自由城邦的修者们，都没有注意到，在幽影一方的某艘战舰高处，一名容貌老沉、眼神冷漠的青年，正默默眺望向巨鲸。
几乎同时，周越似有所觉，偏转过头，望向千米之外那名身着统帅披风的青年。
第三百六十五章 第二位大宗师
“大帅，我不会眼花了吧……那就是这两年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幽灵巨鲸？”
“你们没看错，正是那头神秘的幽灵巨鲸。”
“哼，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竟敢在我幽影面前装神弄鬼！如果大帅没有意见……嘿嘿，小的们，速速解决对面风暴岛的残渣，尔后随本座前去捕鲸！”
“哈哈，舰长英明！大帅英明！”
深海科技城的修者们兴致勃发，眼中闪耀着血腥之气，在各自舰长的率领下，或是御控幽影生灵，或是操舟摆舰、开启念能武器，一个个全力以赴，海面上方顿时黑气萦绕、血光冲天，原本就已岌岌可危、狼狈不堪的悬空风暴岛的战舰和修者们再也支撑不住，毁灭和死亡的念息此起彼伏，舰毁人亡，大势已去。
“小的们，调转方向！追鲸！”
离巨鲸最近的那艘战舰掌控者是一名六转境的修者，在他的兴奋高呼下，其余的十三艘战舰也纷纷响应，调转舰头，升起气帆，追赶向那头千米巨鲸。
环绕在舰队四周的三十头幽影生灵，也是一个个双眼血红，展鳍喷舌，咧嘴咬牙，遥望肉质肥美的幽灵巨鲸，口水涎涎。
然而它们并没有立即出动，而是小心翼翼地望向中央最大的那艘统帅舰高台上的披风青年。
见到那名人类青年微微颔首，它们一个个放下心来，兴奋无比地尾随于战舰之后，追逐向数千米外的那头巨鲸。
可就在这时，从**翻滚的海面上方，浮起一方巨幕投影。
投影画面之中，是一名端坐于高城王座之上、周身黑气萦绕的男子，他的眼中一片黑暗，犹如无尽的深渊，一旦踏入，便是万劫不复。
舰上众人看到投影，无比懔然。
随后，包括那名身着统帅披风的青年在内，所有人都朝着投影中的男子单膝下跪：“城主大人。”
深海城城主微微颔首，目光落向披风青年，又扫过十四名舰长，淡淡道：“回来吧。”
离巨鲸最近的那名舰长一怔，脸上浮起不甘道：“大人，前面可是那头幽灵巨鲸……”
他话未说完，便被截断。
“我说，收兵。”
伴随着城主无情之声同时到来的是他冰冷的目光。
宛如一道雷击，穿越投影，形如实质，轰击向那名舰长。
舰长身躯狂颤，连退数步，直到栏杆处方才控制住倒退趋势，嘴角却隐隐渗出血渍。
“是……”
他再度下跪，低头说道。
纵有再多不甘，可面对号称神魔亲传弟子的城主和幽影首领，他也不敢有丝毫忤逆。
投影画面中，城主依然面无表情，再度望向主战舰的青年统帅，淡淡道：“陆大帅，带他们回来。”
“是。”
披风青年躬身道。
投影画面散去，众皆无语，面露郁色。
四周海面上的雷霆风暴狂猛依旧，可落在他们耳中，却仿佛消淡了许多。
披风青年转过身，面朝众人：“收兵，打道回府。”
“是。”
“是……”
“是……”
众舰长蔫蔫地应道，各自发号施令，调转舰头，向回驶去。
在青年冷淡的目光注视下，那一头头幽影生灵也纷纷明白过来，不再追击。
“城主这是怎么了，感觉似乎很忌惮的样子啊？”
“难不成他知道幽灵巨鲸的来历？”
“奇怪，咱们的背后，可是异世神魔啊。”
舰长们隔着大海，悄然传音，窃窃而谈。
正在这时，一道粗长的黑影从海底浮起，逆游而过。
当幽影的舰长们反应过来时，那条生着三颗脑袋、面目狰狞的深海巨蛇已经腾空跃起，出现在了他们的头顶。
一卷外黑内红的披风，在海蛇背上猎猎翻腾。
那名年轻的大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蛇背上。
而他和巨蛇所前行的方向正对那条已游至数千米外的巨鲸。
短暂的怔忪和惊讶过后，舰长们包括一部分回过神来的船员修者们面露兴奋，欢呼咆哮，声响震天。
“杀！”
“大帅必胜！”
“哈哈哈，什么幽灵巨鲸，在陆大帅面前，就是一条小杂鱼！”
城主下令收兵回城，可若大帅单独追击幽灵巨鲸，倒也不算忤逆了城主。
在幽影组织中，身兼深海城城主的首领向来拥有说一不二的绝对权利。
可似乎从两年前开始，随着这名叛离遗境学院的宗师加入并且一步步登上海舰统帅之位，幽影组织中隐约生出了第二股势力。
虽然还不足以威胁到首领，可他的崛起，让组织中的许多老人都侧目不已，更别说许多虽然实力强悍却因论资排辈而只能混迹中低层的年轻人。
身长超过百米的三首海蛇仿佛远古神话中腾云驾雾的蛟蛇，须臾间，便已飞过放缓速度的舰队。
又是一眨眼，它已经越过上千米的海浪，仿佛一支后来居上的雷霆利箭，距离那头幽灵巨鲸越来越近。
立于中央蛇首的青年突然一晃身，居然仅凭肉身之力腾空而起，仿佛从箭尖飞出的子弹，以更快的加速度飞射向巨鲸。
转眼间，青年和巨鲸只差不到一千米。
并且距离还在不断缩短。
“大帅威武！”
“好可怕的肉身之力，不愧是九转大宗师！”
“就算城主，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舰长们皆立于舰上高台，回望向宛如天神降临般的披风青年，眼里充满了嫉妒、羡慕以及慑服。
幽影组织唯二的两名九转境大宗师，除了首领之外，便是陆大帅。
就见陆大帅在飞至鲸尾三百米处，突然停住。
从他深如幽涧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
轰隆！
天空中雷霆炸响！
原本宛如漩涡般缭乱的乌云从中张裂开来，仿佛一只幽暗的眼眸，俯视向沧海与众生。
浓密的黑烟从青年头顶升起，蔓延向幽眸，缠绕主雷霆电光，仿佛一条条捆缚上枷锁铁链的紫龙，在他的御控下，千龙尽出，密密麻麻，劈击向那头幽灵巨鲸！
已经相隔老远的幽影舰队众修者虽已看不清陆大帅的身形相貌，可那单凭一己之力便召唤来千道雷霆的神异景象，却让他们头皮发麻，惊悚骇然，胆小者甚至战栗跪倒，脸色苍白。
他们知道陆大帅很强，可没想到，竟然强大到这一地步！
简直就是神魔在世。
眼看那条幽灵巨鲸就要被密密麻麻的雷霆闪电劈成粉碎。
陡然间，从巨鲸背上升起一圈蔚蓝色的光盾，须臾扩大，眨眼后已经变化成一面直径千米的透明圆盘，遮挡住了庞大鲸体以及附近的海域。
上千道雷霆宛如密雨疾降，噼里啪啦地击打在巨型光盾上，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轰鸣。
垂直向下的电光与蒸发向上的海浪连接成束，千万道黑、紫、蓝三色的光柱垂立天海之间，方圆千米之地，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下来，只余这诡谲的一幕，看得人头皮发麻，心中战栗。
半晌，不知是谁开口道，“那条鲸上……也有一名大宗师！”
他话音刚落，一声刺耳的碎裂声从远处传来。
隔着淼淼烟波，众人清楚地看见，护卫住巨鲸的蓝色透明圆盾中央裂开一道缝隙，向四面八方分叉游走，最终四分五裂！
千道雷霆在击碎了巨盾后，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向下方的巨鲸劈去。
一艘艘战舰上传出欢天喜地的呼喝声。
可他们的笑容才刚刚绽放，却见那千道雷霆在巨鲸上空十米左右再度定格住。
仿佛遇到了一股极强的阻力。
更让幽影组织成员心惊的是，这第二股看不见的防御力量，并没有像前面的念力圆盾那样和雷霆形成短暂的僵持局面，而是直接将千道雷霆震散。
没等半空中的陆大帅再出手，从鲸背上飙起一道紫色剑光，跨越长空，直劈陆大帅。
陆大帅面色凝重，双眸低垂，手里连连打出念印，周身升起一圈念力防御罩。
却没想到那紫色剑光突然分裂成两道，一道重重劈在陆大帅的防御罩上，将他劈飞出近百米，另一道则出现在三首海蛇身后。
咻咻两剑！
两颗狰狞硕大的蛇头被直接斩落。
只剩最后一颗脑袋的海蛇惊慌失措，哪敢再停顿，不顾它的人类伙伴，一头扎进海中，向大海深处游去。
紫剑撤回。
幽灵巨鲸继续向远方游去。
昏沉的海面上，充满腥臭味的血污从两颗蛇头中喷发溢出，朝着四方扩散，很快便染红了一大片海域。
半空中，传来青年怒意冲天的吼声。
“你等先回，我去去就来。”
十四名舰长脑海中响起陆大帅阴沉的声音，视野尽头，那名披着两面斗篷的青年御空而飞，再拾起两颗蛇头后，继续追向幽冥巨鲸。
十四艘战舰鸦雀无声。
适才那一战，从头到尾，也就两三分钟，可带来的震撼，却足以让在场众人永生难忘。
这是一场至少来自三名九转境大宗师之间的过招。
陆大帅以一敌二，明显吃了大亏，不仅契约生灵被斩去二首实力大降，连自己似乎也受了暗伤。
可即便如此，也无法降低陆大帅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反而让他英勇善战之名更加响亮。
“大帅这一去……”
“放心吧，陆帅心里有数的很。”
“是啊，这可是九转大宗师之间的过节恩怨，轮不到我们插嘴……哎，回去交差吧。”
鸣笛声响起，十四艘战舰载着神色复杂的幽影众人向远处的港口驶去。
而在数万米之外，盘坐巨鲸背上的易云同样面色复杂。
他顿悟了大宗师之道后的第一战，竟然落入下风，这让他心中倍感荒谬。
半晌，他长呼一口浊气，睁开双眼，眼里闪耀着莫名之色。
“居然是大宗师……幽影组织的九转大宗师，难不成我遇到了幽影之主？不对，情报资料中，幽影组织的首领深居简出，怎会亲自出战。周先生，你之前提醒我，莫非你早知道对方有一名大宗师？”
周越眺望远方：“算是吧。”
易云目光深沉：“敢问此人是谁？”
周越沉默片刻，道：“他姓陆，是幽影组织现任海军统帅，也是幽影之主的左膀右臂。”
易云正要继续发问，就见一头紫色的风螳螂从周越怀中飞出落于其肩，傲然昂首，双剑背负，眼神睥睨。
对于这头剑术风螳螂，易云并不陌生。
两年半前，周越在下层首都击败雷家的旷世之战中，它就曾经登场并且大发神威。
然而刚才斩落两颗蛇头的那一剑，所展现出的威力，远非两年多前所能相比。
短短两年半的时间，这头剑术风螳螂，俨然达到了另一个层面。
至于震散千道天雷的无形防御，虽然也曾在两年半前显现过，可经过联邦议会的数次讨论，亦没有得出确切结论。
然而适才那一刻，易云却隐约感应到，这股防御之力，似乎来自于周越身上某种隐秘而古老的生灵，也就是说，即便那一战过后，联邦高层对于周越灵宠伙伴和实力的了解，也远未完全。
易云脑中没来由闪过一个念头。
周越面对那名幽影的大宗师，只是御控灵宠伙伴进行防御攻击，却没有自己出手，难道因为他正在用秘法御控奇迹巨鲸，而无法腾出手？
念头到此，陡然崩断。
一股极其危险的念息从身后不远处飘来。
易云心中一紧，第一时间回转过身，瞳孔微缩，脸上浮起浓浓的阴霾。
在巨鲸的鳍翼处，立着一名身披斗篷的青年，正静静地望着大海远处……正是适才交手的幽影海军统帅，那名陆姓大宗师。
“竟敢追到这来，真是好胆。”
易云眼神冷淡，连眉轻剔，一股山岳耸峙的巍峨念息从体内生发而出，战意蓬勃，直指幽影大宗师。
令他心感古怪的是，对方身上却并无丝毫战意，依旧平静地眺望远方。
大约过了四五秒后，斗篷青年方才转过头，看向易云，道：“你刚参悟大宗师之道，最好的巩固方法，便是意战神魔之念。”
说完，斗篷青年目光落向立于鲸首的周越，道：“刚才那一剑又进步了，居然伤了我。”
周越叹了口气：“抱歉。你不受点伤，怎能瞒得过它们？”
说着，周越转头看向神色古怪的易云，笑着道：“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中陆学院，陆离。”
第三百六十六章 二十年布局，只为今朝
听到“陆离”两个字，易云先是一怔，随即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他当然知道陆离是谁。
二三十年前，中陆学院曾经一度涌现过一批杰出的年轻修者。
而在这之中，公认最强的两人，被称为中陆双骄。
其中之一，便是如今的中陆第一人，联邦议员，遗境学院中陆分院念力指导主任，聂远风。
当年和聂远风齐名的那人，却最终没能走远。
他在二十年前突破宗师境后，受到暗黑帝尊精神残念的蛊惑，导致暗黑帝尊头骨遗落在外，犯下了背叛学院的大罪，最终被封印肉身，取出意念球，囚禁于中陆学院的幽魂塔中，永不见天日。
而就在三年多前，听说中陆学院有一名学员，受到陆离的精神蛊惑，偷走了陆离的意念球，随后叛逃出学院，在南方一座地面城市摆脱了遗境学院的追踪后，投奔自由城邦。
关于此事，还有第二种说法——是陆离附体了那名年轻学员，而陆离的真实身份，则是仙人组织的成员。
由于仙人组织始终没有承认，外加陆离也从未露面过，这第二种说法亦被大多数人摒弃。
至于中陆学院，它在对待陆离的问题上，也是三缄其口，从没有正面回答过。
对于中陆学院乃至整个遗境学院，陆离的叛逃都是奇耻大辱，洗不干净的污点，所以也能理解。
然而眼下，陆离不仅突破了大宗师境，还成为了幽影组织的二三号人物，并且堂而皇之地登上了仙人组织的奇迹巨鲸……易云心中升起一股寒意，看向周越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周越回以一笑。
易云怔了怔，陡然联想到什么，眼底闪过异色：“中陆学院……难不成当年是……”
“你猜的没错。”周越微微点头，轻叹道：“这是一个从二十年前就开始的布局，从头到尾，就只有两个人知道的故事。”
“可是……”易云警惕地看了眼陆离，目光变幻不定：“受到暗黑帝尊头骨蛊惑者，将会失去理智和本性，永坠黑暗。他又怎么能够保持理智，进入幽影卧底？”
“的确不能。”
开口的是陆离，他笑了笑：“所以，我才会被剥夺意念球，关进幽魂塔，镇魂二十年，压制魔性。直到二十年后，一名心志坚毅的年轻学员‘无意’中将我的意念球取出，被我附体，却也最终助我镇压住了头骨带来的魔性。之后的布局，便可轻易为之。”
饶是已至半步大宗师境的易云也是心头剧震。
这件事从陆离口中说出，无比轻巧，就仿佛喝水吃饭般平常。
可事实上，他却为此承受了世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孤独，为了彻底让幽影以及背后的神魔放心，不惜将自己囚禁二十年，一朝“脱困”，直奔幽影，再无疑者。
而天下间，知他为此忍辱负重者，便只有当初同样年轻气盛、又深谋远虑的那位共谋之人——亲手将他关进幽魂塔的中陆学院幕后掌控者，聂远风。
早在二十多年前，七座分院还在为院内资源、生源、名望而追逐斗争时，这两名来自中陆的年轻翘楚，就已将目光投向了无法预知、却危机四伏的未来。
他们放弃了唾手可得地位和权势，一明一暗，为了进入敌人内部，付出了世人无法想象的代价。
天穹高处，雷霆震荡，乌云翻滚。
巨鲸身侧则环绕层层迷雾，也不知是海浪间水汽氤氲，还是巨鲸吞吐所至。
易云看着斗篷青年的背影，眼神亦如雾气般迷离。
半晌，他弯曲腰身，朝向陆离深施一礼，起身道：“先前多有得罪。陆先生深谋远虑，眼界之长，着实令在下羞愧。”
陆离转过身，还礼道：“易先生能领悟大宗师之道，想来已与神魔正面交锋。吾亦敬之。”
“可是……”
易云面露迟疑，目光落向周越：“我们此行返回联邦，就算再隐秘，也很难避开神魔的观测，甚至联邦各方也会发现我们的存在。这么一来，陆先生岂不要暴露？这么多年的卧薪尝胆、苦心经营……未免有些可惜。”
周越笑道：“此行联邦，是肯定无法掩人耳目的。”
易云面露不解：“可是……也好，世人也该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英豪人物。”
周越笑了笑，他自然知道易云在可惜什么。
如今的陆离在幽影组织中，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距离获得神魔亲传也已不远。
现在暴露，此前二十多年的苦功和努力也就付诸东流。
而聂远风和陆离当年布局的目的，显然是为了将神魔留在地球位面的根基——幽影组织一网打尽。
“放心。这一局尚未到收网之时，我也不会让陆离暴露。”
周越转过头，凝视陆离，问道：“我那位学长，方唯同，他还好吗？”
闻言，陆离双眼微微眯起，颊边肌肉不留痕迹地轻轻一颤，嘴角诡异地咧开，表情神态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仿佛切换成为了另一个人。
笑容重新回到“陆离”脸上。
比起之前的笑容，依然温厚，却多出了些许朴实。
“方学长。”周越目光闪烁。
三年多前，周越在南河市高中体能馆，第一次见到从中陆学院回转的全市骄傲方唯同学长，那时的他，其实就已经被陆离给附体。
不过陆离并没有抹除方唯同的意念球，而是留其同在，共享肉身。
早在那时，周越就已隐隐意识到，附体方学长的宗师陆离或许别有用心。
“周越，好久不见……”
方唯同刚说不到两句，面庞剧烈扭曲起来，双速眨闪，眸光忽明忽暗。
仅仅两三秒后，斗篷青年的神情恢复平静，脸庞也不再抽搐，可朴实的笑容却已不见踪影，眸眼重新变得深沉起来。
“陆离？”
“嗯。”
“方唯同是怎么了？”
“我和他共用一具肉身，两三年前，还能维持平衡。可随着我领悟暗黑真义，迈入大宗师境，此涨彼消，他的存在感自然降低，肉身对他的精神意念也不再那么亲近……”
说到这，陆离顿了顿，眼神微微复杂：“再这样下，不用半年，他的精神意念便会彻底消散。”
“半年吗……”
周越低声呢喃。
这一场布局，固然牺牲了陆离二十多载的光阴年华，可对于出身南河市的学长方唯同，同样极不公平。
“那么，就争取在半年内，结束这场战争吧。”
周越淡淡道。
易云和陆离相视一眼，隐约都能看到彼此眼底深处的惊讶。
巨鲸游速极快，穿梭在飓风迷雾和漩涡疾浪之间，几乎没有半点颠簸。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气温骤降。
从海浪上飞溅起一粒粒结冰的水珠。
就连雾气也凝结成霜华。
寒意刺骨。
“嗯？”
陆离的目光投向雾浪远方，眼神凝重。
紧接着，易云也反应过来，面露警惕：“又有人来了。”
他话音刚落，一股冰寒至极的念息犹如山崩海啸，逾越沧海而来，转眼间已至近前。
陆离目光一闪，浓墨般的念息化作天罗地网，缠结于面前，阻挡向那股肆意张狂的寒冰念息。
与此同时，易云也再度释放出那面直径千米的念力巨盾。
轰！
狂暴的念息被阻挡了下来。
然而深入骨髓般的寒意却穿透天罗地网和念力巨盾，铺满了千米巨鲸的背部。
刹那间，巨鲸表面凝结起一层薄薄冰甲。
寒气袭来。
陆离眼皮颤了颤。
易云微微咧嘴。
他们一个用的并非自己的肉身，另一个刚刚感悟大宗师之道，肉身虽然突破了人类枷锁，可距离寒暑不侵的肉身阶段仍有一段距离。
而在他们身前，立于鲸首的周越却纹丝不动，神色泰然，漫天的寒气遇上他，要么绕道而走，要么化作蒸汽升入虚空。
“好了，不过让你去了一趟极地，发什么火呢。”
周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淡，胸前口袋部位动了动，无形防御开启。
寒意尽散。
海上雾气分散，数千米外，一名长发少女，肩扛棺椁，脚踏海波，出现在三人的视野中。
狂风暴雨般的寒意正是来自于少女身上。
她的头发上铺满雪花和冰晶，远远看去，犹如一头白发。
“那里好冷。”
少女撇了撇嘴，身形一闪，便跨越了数千米的距离，来到周越面前。
易云看着扛棺少女，深吸口气：“这位可是……商颖……大宗师？”
商颖眨巴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易云，随即一笑：“又一个感悟九转之道的新人？很好，小子，这次联邦之行，就由你来打下手了。”
易云连忙拱手行礼：“自当如此。”
眼前的“少女”曾在两年多前大闹首都宗师后裔世家，那时的她便已是八转巅峰，接近半步大宗师境。
现如今，她显然也已打破那道门槛，在九转大宗师之道的感悟上，还要领先于自己和陆离。
只是有一点奇怪……眼前的少女虽然脾气有些小暴躁，可和传言中，那个喜怒无常到令人崩溃的商前辈，还是有些许不同之处。
周越将易云的诧异收入眼底。
早在两年多前，他就依照和商颖的约定，暗中寻访到了的百年前大宗师药神孙邈的后裔，帮助商颖修复了精神世界中的双重人格。
商颖在服下药丸后的第三天，一头白发便转成了乌发青丝，之后更是一蹴而就，感悟了大宗师之道。
早在百年前，她就曾追随白衍与神魔战斗过，昔日的感悟一直都在，只不过长久以来被两股不同精神人格之间的斗争压制着。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弱肉强食的法则在精神斗争中同样存在，两种人格注定只能保留下一个。
商颖强势的暴躁人格占据上风，压制住了抑郁人格，最终成就了如今的她——一名脾气暴躁的大宗师。
而自从商颖扛着棺木踏上鲸背后，陆离的目光便一直没有离开过。
很快，易云也察觉出异样，死死盯着棺椁。
周越开口道：“幽影的布局，是你和聂主任二十多年的心血，尚没到收网之时。因此，你绝不能以‘陆大帅’也就是方唯同的面目出现在联邦。所以，我请商颖去了一趟极地，取出了你被冰封的肉身……”
嘭！
周越还没说完，商颖已经丢下棺椁。
陆离平复下情绪，目光一闪，棺材板揭开。
棺材中，躺着一名不到三十岁的男子，浓眉如剑，双眼紧闭，气宇轩昂。
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生者的念息，也没有亡者腐朽的念息，介于两者之间，一具单纯的尸壳肉身。
周越凝视片刻，忽然一笑：“难怪要换一具肉身。看你原身的容貌气度，怎么也不像欺世叛盗之徒。”
陆离哂笑：“所以说，人不可貌相。”
说完，他盘膝而坐，微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从他眼底闪耀着忽明忽暗的光影，念息也变得摇曳不定，仿佛风中烛火，随时吹熄。
“替他护法。”周越对商颖道。
“哼，他的修为不差我多少，还要我护法？”
商颖不满地抱怨道，面对周越的凝视，闭上嘴巴，手中捏出一道道念印。
一股浩瀚而无形的念息升起，同时包裹住了“两个”陆离。
盘坐鲸背的“陆离”眼底光芒散尽，那股摇曳的念息脱离了方唯同的肉身，钻进了棺椁之中。
周越、商颖和易云同时看去。
就见棺椁之中，伟岸男子周身的冰冻缓缓融化，苍白如纸的脸庞逐渐恢复红润。
海天之间，仿佛有电光闪过。
时隔二十载，棺椁中的男子又一次睁开了他的双眼。
他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一般，飘然而起，悬浮于鲸背半空之上，先低头看了眼被自己借用三年的年轻肉身，随后抬眸眺望向华亚联邦的方向。
“多谢了。”半晌，陆离低声说道。
“这是你应得的。”
周越目光逐一扫过鲸背上的三人：“此次联邦之行，还请三位全力以赴，助我夺取那件宝物。此事若成，神魔将亡。”
三名领悟了九转之道的准大宗师同时肃然领命。
“是。”
第三百六十七章 血书与异变
深夜。
南江堡垒外。
漆黑连天的荒野深处，一头铁背苍狼正夺路狂奔。
号称拥有整个灵界最坚固铁背的灵狼，此时却满身鲜血。
从它后背裂开一条深长的豁口，内嵌血色尖刺，穿肉入骨。
它的一只眼睛已被刺瞎，血肉模糊，仍流淌着鲜血，另一只眼睛里则渗着悲哀绝望的绿色幽光。
在它身后的昏沉夜色中，长相奇异的生物游荡追逐，它们仿佛故意吊在这头铁背苍狼的身后，一边驱赶，一边戏弄。
它们有着鬣狗一般形态和大小的身躯，可四肢、爪尖和脑袋上，却都生着宛如荆棘般密密麻麻的尖刺，长者如矛，短者如箭。
在首领的呼嚎号令下，它们头颅齐齐向一甩，一排排黑色的尖刺犹如万箭齐发，攒射向那头负伤的铁背苍狼。
铁背苍狼虽没回头，可也感应到死亡的气息正在疾速迫近，独目之中不由泛起绝望之色。
唰唰唰唰……长短不一、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尖刺划空而落，插入它周围的土壤中，也不知是否巧合，铺天盖地的尖刺没有一根射中铁背苍狼。
夜风中传来荆棘鬣怪们低压的狞笑，透着戏谑与讥讽。
铁背苍狼独目中闪过羞愤与恐慌，它拼了命地向前奔跑，每个细小的动作都会让后背的伤势牵扯肌肉筋骨，化作洪流般的剧痛席卷周身。
终于，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束连着一束的火光。
那是宽广而高耸的堡垒城墙上点燃的不灭夜火。
高如山峰的巨城上方，依稀能看见黑压压的人头，在这些人类身旁，流转着许多不同灵界生灵的念息。
‘到了！’
铁背苍狼独目中泛起狂喜与希冀。
只要进入那座堡，自己便可以继续活下去。
想到那个傻乎乎的临时伙伴，在被荆棘鬣怪杀死前，用尽最后的念力将自己推出，它那只布满血丝的绿眸不由狠狠眨了一下，屏住眼眶中那一丝浅浅的湿润。
‘傻瓜……’
它深吸口气，一边奔跑，一边朝着城头发出嚎叫……快来接应本狼！
狼嚎回荡在堡垒和山野之间。
连续数声后，堡垒上的人类们依旧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动都没动。
铁背苍狼怔了怔。
在它模糊的视野中，城头上的人类修者们眼里流露出无奈、惋惜和警惕之色，奇迹生灵摇头晃脑，发出不满的嘶吼与咆哮，可却无法改变身旁人类修者的决定。
一股寒意从铁背苍狼心底升起，瞬间蔓延全身上下。
原本因为兴奋而被暂时麻痹的伤处，又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剧痛，与心底的寒凉汇成一股，在它的脑中翻江倒海，嗡嗡作响。
身后那近千头荆棘鬣怪也停止了追逐，相隔不远，匍匐喘息，眸里浮动着残忍与期待。
而在荆棘鬣怪的后方，波荡着一股股狡诈而隐匿的念息。
置身于堡垒城墙和亚怪兽夜行军之间的铁背苍狼身体微微一颤，终于明白过来。
它眼前恍惚浮现出，那个签了临时契约的人类伙伴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所流露出的复杂与决绝。
‘原来，你早就知道即便逃回壁垒，也会成为弃子……可你为何还要拼了命推开本狼……只是为了那一丝的希望吗……真是好傻……’
铁背苍狼身体的抖动愈发剧烈。
它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和他签订的只是一份临时契约，早知如此……算了，没有了……没有如果了……
一阵充满悲愤的狼嚎，回荡在堡垒与荒野之间。
铁背苍狼没有再去多看一眼城头无动于衷的人类，它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向那名人类伙伴葬身之处，仰头悲鸣。
月下风起，卷荡起荒野中的长草和枯木，簌簌作响。
同样在晃动的还有荆棘鬣怪们满身的“利刃”，它们彼此交流，传递信息。
眼前的局面很明显。
人类没有上当，丝毫没有放这只“诱饵”进城的意思。
既然无法靠这头故意留下一命的铁背苍狼赚开堡垒城门，那就没有必要再让这头地球生灵继续活着了。
在首领的示意下，一头高大威猛的荆棘鬣怪越众而出，眼里透着残忍之色，伸展利爪，慢悠悠地向铁背苍狼靠近。
堡垒的城墙上响起一阵低沉的骚动声。
不少年轻戍卫以及退守回堡垒的游侠们面露不忍。
一名戍卫握紧拳头，忍不住低声道：“就算不开城门，也可以使用念术，将它‘抓’进来啊。”
旁边满身沧桑落拓的游侠瞥了眼刚从遗境学院毕业的戍卫，微微摇头，轻声叹道：“堡垒的城墙高耸如山，除非宗师，谁又能将念力释放出这么长的距离？”
年轻戍卫怔了怔道：“咱们堡垒中不是有宗师们，刚调来的雷家宗师……”
游侠没有说话，眼里闪过的讥讽之色成功截断了戍卫还没说完的话。
“好吧，是我想多了……指望他们，呵呵。”
“呵呵。”
两人同时冷笑，眼里流露出不齿之色。
此时城下，一根根闪耀着金属光芒的荆棘利刃攒射而出，钉落于铁背苍狼周身，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牢笼。
那头荆棘鬣怪显然并不急着杀死被抛弃的铁背苍狼。
在身后那一阵阵桀桀讥笑声中，肆意羞辱、恐吓、戏弄着铁背苍狼。
城墙高处，戍卫和游侠们面露不忿，有几名冲动的游侠已经忍不住想要召唤灵宠伙伴，却都被不远处的小队长所制止。
荆棘鬣怪似乎终于玩够了，朝着城头发出一阵尖锐的啸声，随后面露狞笑，一步步逼向那头早已放弃希望的铁背苍狼。
就在它距离铁背苍狼还剩不到五步时。
天头的月光突然暗了一下。
紧接着，半空中划过一道紫光。
轰隆！
雷霆骤响。
荆棘鬣怪愣了一下，抬起头，就见一头翅展接近十米的雪白“巨鹤”沿着月光直降而下，双爪之间紫光环绕，眼神凶狠而锐利，直扑自己而来。
‘能够释放闪电的白鹤？地球位面……似乎没有这类物种？’
没等那头荆棘鬣怪回过神来，雷霆电光仿佛一口紫色长刀，直劈而下！
啪！
那头荆棘鬣怪炸裂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原本正在闭目等死的铁背苍狼浑身一颤，惊讶地睁开双眼。
只见一头巨型珠穆鸟从天而降，抓住了自己。
铁背苍狼本能抵抗，耳旁响起珠穆鸟清脆的叫声，“别动，我们是来救你的！”
“你们……”
铁背苍狼的目光向上飘移，看到了坐在珠穆鸟背部的人类少女。
珠穆鸟抓起铁背苍狼，扑扇着翅膀，向上飞起，“是啊，本珠是悠悠，这位是我的人类伙伴，还有……”
它话音未落，不远处那群荆棘鬣怪已经发出凶狠嚎叫，同时射出一排排荆棘尖刺。
空气之中仿佛打开了一扇门户。
一条金翅蛇从中飞出。
“还有本珠的伙伴，阿蛇。”
珠穆鸟悠悠话音落下，金翅蛇突然变长，蛇身化作一道圆圈，环绕住了珠穆鸟、少女修者以及铁背苍狼。
漫天的荆棘尖刺尚未落下，它们便已集体消失不见。
一众荆棘鬣怪目光呆滞，怔怔看着，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巨型珠穆鸟再出现时，已经飞到城头半空，双爪拎着铁背苍狼，背上的人类少女则托着变小了的金翅蛇。
城下的荆棘鬣怪们仰头咆哮，发泄着心头的愤慨。
从荆棘鬣怪后方的荒野中，响起不满的呼喝，紧接着是一阵大型生物挪动步伐的窸窣声。
黑夜深处，那些隐藏埋伏的亚怪兽们眼见攻城无望，宛如退潮一般陆续散去。
而在堡垒的城头上方，则是阵阵欢呼喝彩声。
戍卫、游侠们蜂拥向珠穆鸟和被珠穆鸟救下的铁背苍狼。
“我见过会变大的珠穆鸟，可从没见过还能释放雷霆的珠穆鸟！这等技能，简直和青鹤别无二样啊。”
“兄弟，听你这么说，一定是才退守南江堡垒的散游侠吧。不然一定听说过‘雪鹤守顾若兮’之名。”
“原来她就是顾若兮！那个传闻中硬是让一头普通的珠穆鸟进化成‘雪鹤’的灵御新人？”
“对了，刚才的那条金翅蛇又是怎么回事？开启群体隐身技能的金翅蛇同样也不常见啊。”
……
在一阵喧嚣欢呼声中，顾若兮收起珠穆鸟，随后托着金翅蛇，走向不远处面露苦笑的管宁英。
“阿蛇还给你。谢了。”
管宁英接过转头看向顾若兮恋恋不舍的金翅蛇，略带唏嘘道：“总感觉阿蛇对你要比对我亲十倍，不……亲一百倍。”
顾若兮目光低垂：“还好吧，它只是和悠悠比较亲。”
管宁英摇头哂笑，深深看了眼顾若兮，念力传音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悠悠签订的是正式的伙伴契约。哎，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阿蛇也能转正。”
顾若兮转过身，微微一笑：“加油吧，以你的天赋，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管宁英看着顾若兮的背影，欲言又止。
这时，城头的人群分散开，两名身着玄甲的修者来到顾若兮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其中一人肃然道：“二等游侠顾若兮，不遵守城法令，擅离堡垒，请随我们去一趟军法处吧。”
城头人群中响起不满的抗议声。
一些离着近的游侠和戍卫大声呵斥指责。
“安静！”
玄甲修者冷哼一声，目光闪烁，跟随在他身后的那头周身装置铁甲的机械巨猿眼里闪过红光，扫视向蠢蠢欲动的游侠和戍卫。
另一名玄甲修者背后则蹿起一头高达五米的金属长蛇，喷吐蛇芯，周身散发着可怖的寒气。
“死灵魔宠了不起？”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你们不成！”
“那头铁背苍狼快被杀死时不出手，现在拿出来吓唬我们呢？”
“哼，自从被你们雷家的死灵魔铠团接管了我们南江的军纪处，正经事不干，整天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什么玩意儿？”
城头的戍卫和游侠们越发激动，拥挤向顾若兮的身前，试图阻拦住那两名雷家的死灵军团修者。
两名雷家修者脸上浮起慌乱。
不远处的城墙另一端，几名雷家修者见状，赶忙释放出死灵魔宠，大喊着向这赶来。
一时间，城头陷入混乱。
清脆悦耳的少女声响起。
“我可以去军纪处接受处罚，不过，得先让我把这封血书交到城政厅的大人们手中。”
说话的是顾若兮。
她的手中，是一片写满了血字的布袍。
猩红的血字尚未完全干透，仍然散发着阵阵血腥味。
匍匐在地上正在接受救治的铁背苍狼仰头发出悲恸的长嚎，看着布上的血字，眼眶已然湿润。
城头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就听顾若兮高举血书道：“我在救下这头铁背苍狼后，在它的爪下，发现了这片缠裹起来的血书。血书的留言者，名叫戚成杰，是一名游侠，也是这头铁背苍狼的临时契约伙伴。”
“血书的内容是什么？”有游侠大声问道。
一名雷家修者脸微变：“不可打开，这是机密！”
顾若兮微微一笑，当着所有人的面，展开那片布袍。
布袍上是一幅地图，以及一段文字。
顾若兮照着血书，一字一顿念道：
“我在探索荒野时，发现了一批之前被亚怪兽俘虏的游侠。这一百多人刚刚脱困，已在荒野建立起临时基地……请求援救。”
……
城政大厅。
刚刚送来的血书被搁置在会议厅的圆桌上。
啪！
身穿一袭紫袍的雷家宗师狠狠一拍桌子：“不救！坚决不救！这些游侠被俘虏后，一个个都为虎作伥，成为屈服于异位面怪兽淫威下的人伥走狗！根本不值得救！再说了，万一这是异位面的诡计……你说呢，李公子？”
被怪声怪气地称为“李公子”，独臂青年也不动怒，淡淡道：“我认为，必须救。从怪兽巢穴逃出，其难度我深有体会。这一百多名被俘者，若真是凭自己之力逃出，那么，在怪兽的巢穴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对于我们人类联邦而言，绝对是至关重要的情报，必须弄清楚。”
第三百六十八章 他的踪迹
雷家宗师戏谑的目光扫过青年的断臂之处。
“不愧是军部部长家的公子，哪怕丢了一条胳膊被迫退出灵道之战，回到堡垒休养……哦，不，是坐镇，还是能够如此坚持，佩服佩服。不过，别人可没有李公子这么好的出身，陷入敌方巢穴的必死之地，还能得到友军不惜代价的救援……”
雷家宗师尚未说完，李昱身后的随从护卫们便已听不下去，面露怒容，开口呵斥。
雷家宗师身后的修者也不示弱，恶言相向。
李昱挑了挑眉，正要说什么。
“报！”
一名军部修者急匆匆赶了进来：“不好了少校，有五个游侠小队私自出城，据说是跑去营救那一百名脱困的俘虏。”
李昱脸色微变：“五个小队？整整一百人？胡闹！”
雷家宗师冷笑摇头：“送死而已。”
说话间，他伸手捏出一道念印，面前凭空浮现出一面水镜。
水镜中浮现出不久之前那一百多名灵御离开堡垒时的情景。
“嗯？”
“是她！”
李昱和雷家宗师的目光同时落向那名骑乘“雪鹤”的少女，随后相视一眼，神色各异。
半晌，雷家宗师冷笑道：“说到背景，我倒是忘了，这座堡垒中的确有人的背景不输李公子。可惜，她的表哥似乎早已把她给忘了。”
李昱没有说话，表情变幻。
“呵呵，既然牵扯到她，那李公子还是自做决定吧。告辞。”
雷家宗师笑呵呵地站起身，悠悠然向外走去。
李昱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夏宗师干嘛走得这么快啊，难不成是因为回忆起了两年半前轰动全球的直播经历？放心，他既然说过，仙人组织不再插手世事，那就绝不会食言。”
雷家宗师身形一僵，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李昱看着夏宗师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随即变得复杂起来。
同为仙人组织成员周越的手下败将，自己当年是以首都学院首席助教的身份，败于私下暗斗之时，而这位夏宗师则是在对全球修者进行直播的那一战中，被周越一掌劈碎包括他在内所有雷家灵御的上衣，赤身**，输人输面，羞辱之极。
李昱心中却没有丝毫快意。
雷家败给周越的奇耻大辱，却在逼走仙人组织的这两年半里，获得丰厚的回报。
他们吞并雷能集团后，研制开发出的新一代死灵魔宠，不仅更加坚固强大，并且极易合成，能够大批量的生产。
这让他们无需为了资源而参加灵道之战，利用自身优势采取龟缩战略，死守地面堡垒，并且拒绝支援联邦其余的地面堡垒。
当联邦灵御们在一次又一次攻防战中损兵折将后，雷家突然站了出来，表示愿意支援联邦议会、军部和遗境学院所防御的地面堡垒。
前提却是，必须让雷家的修者进驻城政大厅。
换而言之就是交出地面堡垒一部分话语权。
雷家丝毫没有遮掩它的狼子野心，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随着异位面亚怪兽的攻势愈发猛烈，一改之前对峙态势，疯狂进攻各个地面堡垒，形势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就拿南江堡垒来说，每隔两三天，荒野中的亚怪兽便会发动一场袭击，侵掠如火，不分昼夜。
前任总戍卫官身负重伤，被送返天空之城养伤，自己才得以临时接管南江堡垒的戍守大权。
而自己断臂之后，修为大降，此生再无更进一步的希望，修行一道已是心灰意冷，一心一念只想击败异位面，报仇雪恨。
他并不介意被分权，只是单纯防备并且厌恶心思叵测的雷家。
“亚怪兽发动猛攻，雷家突然提出谈判……配合得还真默契呢。”
李昱低声喃喃。
身后的护卫冷哼道：“说不定雷家的神魔派已经死灰复燃，早就开始暗中勾结。”
“不可乱说。”
李昱打断道：“雷家固然恶心，可也没少击杀超凡境的亚怪兽。他们若想帮助异位面侵占地球，之前就有太多机会。怕就怕，他们是在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就在这时，他身侧闪过一道光影，紧接着一名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从中走出。
众护卫见到中年男子连忙行礼。
中年男子则向李昱拱手道：“公子，幸不辱命，查到了。”
李昱看向父亲昔日的贴身亲卫，眼中闪过精光：“有劳洪叔了。”
中年男子微微颔首：“就像公子猜测的那样，顾若兮签约的那头珠穆鸟，包括身旁那条金翅蛇，来历都很不简单。”
“我就知道……”李昱深吸口气，随后有些紧张地问：“那么，它们的来历，究竟是怎样？”
中年男子目光微闪：“我在南江堡垒城区的一间宠物口粮店，找到了他昔日高中时的一名女同学。据那名女同学说，周越一家从前在南河市开过一家宠物寄养店用来掩人耳目，生意倒是很一般，寄养的宠物也不多，因此那名女同学清楚的记得，在周越高三最后一学期，店里只养过三头幼年期小宠物。”
听到这，李昱的心弦陡然紧绷起来：“那三头宠物……是？”
“一头黑猫，一只珠穆鸟，以及一条金翅蛇。”中年男子道。
“果然……”
李昱长舒口气，拳头却猛然握紧，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激动与喜悦：“也就是说，顾若兮那头进化成‘雪鹤’的珠穆鸟，以及那条觉醒战斗天赋的金翅蛇，都是被周越亲自饲养过的！我就知道，那可是他唯一的表妹，怎么可能说不管就不管了！”
中年男子欲言又止。
李昱却突然想到什么，皱眉问：“不对啊，周越家庭情况真要这么好查，高层早知道了。那个宠物口粮店主怎么会知道？”
中年男子迟疑着道：“事实上，他那位女同学只是在宠物口粮店里打工，不过很多年前，她家里倒是地面城市的上流阶级，该市有数的富豪，她和周越的关系起初也算不错，可惜后来走了偏路。”
“偏路？”
“居然贪图起周越的灵宠伙伴，也就是那位超凡种剑术大师。最终导致自己心境破裂，前途毁于一旦。”
“看来洪叔没少偷窥窃取那位‘女同学’的记忆。关于周越的过往，还有什么有趣的事迹？”
“趣事倒是不多。只是有一点，他和他那两位隐居地面的宗师父母，实在太会演了，竟将身边的邻里街坊瞒了十五年。”
李昱看着满脸感慨的洪叔，不由摇头，眼底浮起一丝淡淡的苦涩。
出身名门、号称天骄的自己，现如今却已把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希冀着他并没有真正离开，期待着他能够带着那方神秘无比的势力，重新入世。
整个联邦甚至地球位面，是否有很多人，和自己抱有同样的幻想呢？
“公子，顾若兮那边？”身后的护卫低声问。
李昱目光闪烁不定，挣扎许久，半晌，轻吐口气：“还是不能冒险。传令，挑选最精锐的游侠团，前往接应！”
……
一日后。
五支游侠小队在一处废墟前停了下来。
原本总共一百人的全员小队，此时就只剩下七十多人。
其余二十多名灵御，在这一天所经历的遭遇战中，有半数负伤，另外一半则负责将他们护送返回堡垒。
这也是游侠团乃至整个灵御界的规定之一——重伤者远离战场。
在灵御数量愈发稀少的今天，无论是正牌灵御还是临时灵御，都十分珍贵，这也是五支小队长合计之下，决定火速前往营救这群脱困者的原因之一。
而此时，在他们正前方五百多米外的那一大片废墟，正是地图显示那群脱困者的临时据点。
五名小队长以及几名老牌游侠聚集在一起，面色凝重。
“奇怪，发了三遍暗号，还是没有人回应。”
“是啊，也感应不到他们的念息。”
“该不会转移地点了吧？”
“感觉很不对劲。琼队长，你怎么看？”
一道道目光投向琼海青，她也是顾若兮所在小队的队长，五支小队中，就属她的小队表现最好，一路至此依旧保持全员建制。
琼海青目光从不远处和大多数游侠一样，倚靠在树旁闭目养神的顾若兮身上收回，沉思片刻，低声道：“事以至此，也只能返回堡垒了。”
另外四名小队长交换着眼神，纷纷点头。
顾若兮睁开眸子，眺望远方，并没有说什么。
突然，从广袤无垠的密林西南方向，传来一阵清越的鸣啸，有些像鹰类的啸声。
霎时间，偌大的密林和周边方圆百里的荒野中，响起阵阵不安的低吼和脚步声，满山遍野，无处不在。
察觉到身旁灵宠伙伴紧张不安的情绪，游侠们神情凝重，那些声音显然都来源于潜伏在荒野中的亚怪兽。
他们之所以能以较小的代价，来到这里，一来是趁着夜色疾行来，二来也是通过各种潜行匿息之法，躲避开了荒野之中绝大多数亚怪兽。
游侠团深知，只要被这片荒野中，百分之一的亚怪兽发现自己的行踪，他们必会全军覆没，死无葬身之地。
“退吧。”
“退。”
“嗯。”
众游侠怀着遗憾的心情，御控灵宠，调转方向，正要回转南江堡垒。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顾若兮肩膀那头一向乖巧的珠穆鸟，突然急躁地扇动起翅膀，鸟喙向发出鹰啸的西南方向啄去。
与此同时，盘绕在管宁英脖上的金翅蛇也不安地蜷动起来，和珠穆鸟一样，脑袋不断向西南方拱去。
“阿蛇，你怎么了？”
管宁英伸出手想要安抚住自己的灵宠伙伴。
可之前很喜欢被他抚触的金翅蛇，今日却一反常态，丝毫不理睬管宁英，只是一个劲向西南方向喷吐蛇信，眼里闪耀着兴奋和激动。
……
“阿蛇，你也感应到了吗？”
“废话！本蛇的感应力怎么可能没你灵！那是烧饭工和猫爷的念息啊！”
“啊啊啊，好激动啊！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烧饭工和猫爷看到我俩现在的进化程度，会不会大吃一惊啊！”
“是啊，想想就好激动！真是好怀念当年被猫爷传授进化之道以及在猫爷带领下偷喝精华液的日子啊！”
……
密林间，一道道复杂隐透不满的目光投向金翅蛇和珠穆鸟。
“嘘，小声点。”
“是啊，千万别暴露了。”
“快让它俩安静点啊！要是引来亚怪兽大军，可就完蛋了！”
管宁英急得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若兮则依旧镇静，她一边轻轻抚摸着珠穆鸟的毛羽，一边抬头望向西南远方，面露深思。
琼海青来到近前，低声问：“若兮，这是怎么了？”
顾若兮微微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看悠悠的意思，似乎是想让我们过去。”
琼海青目光闪烁，眸子深处有担忧，也有一丝说不清的悸动。
片刻后，她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转头对四位小队长道：“雪鹤之灵，诸位想必早已见证，它想必是发现了什么。是跟随我们小队继续前进，还是撤退，诸位请自下决断吧。”
话音落下，不仅另外四支小队队长大吃一惊，琼海青自己小队的成员们也都满脸惊讶。
顾若兮深深看了眼琼海青，随后低垂眸眼，微微点头。
“这怎么行！”
“是啊，荒野暴动，群兽出没，这可是最危险的时候啊！”
“琼海青！顾若兮！你们都疯了吗！”
“撤退！都撤退！”
就在这时，密林的西南方向再度传来一阵鹰啸！
来自同一头奇迹灵鹰，可这次的啸声中，却多出一股君临天下、独居穹巅的霸意。
啸声回荡四野，裹挟着一股浓烈的警告意味。
万籁阒寂。
荒野之中亚怪兽的低吼和脚步声，瞬间消失不见，凝重而紧张的气氛从荒野各个角落升腾而起。
这一声鹰啸，竟让方圆百里的亚怪兽为之慑服！
琼海青和顾若兮什么都没说，却默契地带着各自灵宠伙伴，一前一后，率先向西南方向行去。
马继祖和管宁英相视一眼，随后齐步跟上。
他们都知道，这两位女性灵御伙伴这些年来一直在追寻着什么，而他们自己又何尝不在追寻着那个人的足迹。
剩余的众游侠面面相觑，神色复杂。
半分钟后，七十多人的游侠团再度归整。
在“雪鹤守”顾若兮的带领下，向密林西南进发。
第三百六十九章 死而复生
荒野的圆月哪怕再饱满，也掩饰不了大地的荒凉。
冰冷的月纱从天空洒降，在荒野纵横起伏的沟壑巨谷和蔓延如毯的山林草原间逶迤而行，覆盖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巨大骨骼。
有亚怪兽和幽影生灵的。
更多的，却是来自于奇迹生灵和人类修者。
这充分说明，壁垒之外的荒野有多么危险，一旦遇上大批的亚怪兽，哪怕宗师灵御也是九死一生。
可此时出现在戚成杰眼前的，却是一幅令他毕生难忘的画面。
夜空中，那头展翅高飞的奇迹灵鹰每发出一阵长啸，都能召来雷霆电光，击落一大片亚怪兽。
成群结队向神鹰飞去的，是有着荒野“低空领主”称谓的高级亚怪兽，火毒蝙蝠。
火毒蝙蝠身长在一米半左右，周身燃烧着绿色的火焰。
焰圈飘荡毒烟，但凡被毒烟沾身，轻者肌肤腐烂，重者骨融脏毁。
火毒蝙蝠的等级大多在十七级到十九级之间，是群居型亚怪兽，也是让人类飞行灵御最惧怕的飞行类亚怪兽种族，没有之一。
眼前的景象，则彻底颠覆了戚成杰的世界观。
奇迹灵鹰周身泛着淡淡的荧光，仿佛一层防御罩，轻松地挡下了漫天遍野的烟毒。
它毫无顾忌地穿梭在火毒蝙蝠的阵列中，长驱直入，纵横捭阖，召唤雷霆与双爪并用，三四个回合间，便已击杀了两百多头火毒蝙蝠。
剩余八百多头火毒蝙蝠明显是慌了，在领头蝙蝠王的率领下，放弃围攻那头恐怖的灵鹰，向远方撤退。
戚成杰暗松口气，随即心中生出一丝古怪，‘等等，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那头苍狼伙伴，应该已经把俘虏们的临时据点图纸送回堡垒了吧……也不知道会不会派出援兵啊……’
没等戚成杰继续想下去，从密林一侧，响起一阵奇异的轻鸣。
他微微一怔，只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几个人类，可又感觉他们与普通的人类，有着难以言喻的差别。
其中的白袍青年肩头立着一只沉睡麻鸦，“咕叽咕叽”的叫声正是从那只胖鸦口中发出。
‘这是……鸦之嘲讽？’
戚成杰怔了怔，心中蔓生出无比荒谬的念头，‘他们……疯了吧？’
果然，在鸦之嘲讽的作用下，原本已经准备撤离的八百多头火毒蝙蝠全都停顿在半空，短暂的挣扎过后，它们齐齐折返，俯冲向林中的那几个人类，眼里冒着凶光，周身的火毒之焰也愈燃愈旺。
从那几个人类中，走出一名长发少女。
盘缠于她肩头的金翅蛇扭身一晃，宛如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在林木高处，化成一条长达五十余米的金翅巨蟒。
而天头的奇迹灵鹰也俯身冲下，周身毛羽在月光下，逐渐变成深紫，仿佛雷霆环绕，状若神鹰。
金翅巨蟒和奇迹灵鹰一下一上，包抄围攻着那八百多头火毒蝙蝠。
它们明明是数量上劣势的一方，可在场面上，却完全占据上风，不仅肉身强悍无比，使出的技能也都让戚成杰叹为观止，将八百多头火毒蝙蝠给吃得死死。
到此时，戚成杰如何还不明白。
‘那是……两头超凡种？’
他精神一振，对于这场荒唐的战斗多出了一丝期待。
然而结果，却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仅仅五分多钟后，在这片荒野的低空区域称王称霸的一千多头火毒蝙蝠，全军覆没！
散发着灼热气息和怪味的亚怪兽尸身堆积如山，挂在密林枝头到处都是。
月色笼罩下，血林如坟茔。
那头奇迹灵鹰和金翅蛇也都变回正常体型，重新返回它们的人类伙伴身旁。
让戚成杰暗暗称奇的是，那四个人——实际上出手的只有两个人，在完成了这一场足以让堡垒后的人类修者们振奋上数月的单方面屠杀后，神色依然十分平静。
仿佛对他们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那四人也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去。
戚成杰怔了怔，心头渐渐冷了下来，‘果然，连他们都看不见我……我的确是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我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为什么还会有意识？为什么……为什么？’
……
“嗯？”
走在最前方，正在轻抚着小麻团的周越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密林某处，眼里闪过奇异之色：“竟有这种事？有趣。”
另外三人也停下脚步，不解地相视一眼，随后朝向周越目光所视之处释放出念力。
陆离和商颖率先有所感应。
紧接着，易云的眉毛也轻轻挑起，“这是……传说中意念球离体而意念不散？好强的求生欲。的确罕见。”
陆离微微点头：“肉身崩而精神不灭，意念球离体而存，形成微弱的独立意念。嗯，也就是华祖古代传说中的鬼魂。”
“肉身崩解得还不算太厉害。或许，还能回魂呢。”
周越说着走了过去。
念力移开那两株在战斗时倒塌的巨松，一具半边身体已经陷入泥壤的尸身暴露出来。
这具尸体上，满是伤痕和尖刺，面部表情痛苦而狰狞，向前伸出的手死死攥紧，充满了不甘的意味。
“临死前，还不忘推开自己的灵宠伙伴。才二十出头，好年轻。”
周越低声叹道。
身后三人眼神都有些古怪，可谁也没有开口。
说到年龄，刚满二十岁的周越，甚至比眼前这人还要年轻。
可在周越身上，总能感觉到一股历经万载千秋、沧海桑田的独特念息，这让三名大宗师百思不得其解。
周越目光一闪，伸手抓去。
在他现实肉身的手影下，似乎还藏着一只念力凝聚的虚影之手，从空气中抓出了什么，旋即塞进面前的尸身中。
尸身仿佛遭受电击一般，猛然一颤，随后笔直坐起。
周越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上尸身额头。
月光垂落，仿佛化作缱绻的丝线，萦绕在周越的手指与对方的眉心之间，又好似缝衣针一般，丝丝缕缕交缠游走，试图将什么给缝合起来。
商颖、陆离和易云皆是全神贯注，双眼放光一般盯着周越。
哪怕是追随时间最长的商颖，对于周越如今的修为境界也是掸不到底。
两年多来，周越给她的感觉一直在变，从起初的锐意猛进，到后来的岿然不动，现如今更是淡若月华、静如幽潭，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无比深沉而悠远的气质。
而这一切变化，显然来自于他超然于地球位面之外的修行体系。
这也是商颖以及陆离、易云最好奇的地方。
月光下，周越静静感应着灵气对于这位名叫“戚成杰”的青年致命伤势的修复与缝合。
在“抓住”他离散体外的精神意念时，周越就已经洞悉了他一部分的记忆，知道了他的名字和经历，这也愈发坚定了周越救他的念头。
自从三年前在天然次空间中，经历了第一次灵气入体后，来自太古的那一丝灵气，便在周越的体内驻留了下来。
之后数次往返太古世界和现实世界，虽然没有再带回灵气，可对于灵气的属性包括灵性的掌控，都在不经意间得到增强。
正如外界所猜测的那样，他的确拥有两套修行体系。
一套是起源于地球位面，由人类修者一代接着一代发明完善成的念修体系，其中也包含着简单的体能淬炼方法。
而另一套，则是周越结合太古分身鲲和诸多太古生灵，利用灵气催生念力和气血的灵气修行法，也是他自创的法门。
整个地球位面，只有周越自己，能够利用灵气来直接修行。
他曾经想过让唐小白也学会这种修行方式，毕竟小白的身体里也贮藏有一小部分灵气，理论上来讲绝对可行。
可天赋绝顶如唐小白，却始终没有学会这种修行方式。
周越和唐小白百般尝试，最终只能放弃。
周越心里猜测，这或许是因为缺少来自太古或是远古的先天生灵观想术，更因为没有像周越这样拥有附身太古巨兽的经历，无法从本质上掌控只有先天生灵才能掌握的灵气。
至于周越自己，经过太古灵气长达两年半的淬炼之后，无论肉身还是念力，都已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尤其是念力修为，随着第七枚意念球的诞生，他的念力值已经达到了白衍大宗师在离开前的最后一篇日记中所留下的修为记录。
他的境界，乍一感应，只是初入七转宗师境。
可无论修为还是战力，都已企及当年白衍大宗师的高度，这还不算周越远超人类的体能素质以及各种来自己奇迹生灵的技能。
哗哗……月下林间，步声簌簌。
在这一片密林的周围，许多大型亚怪兽闻讯而来，却都不敢靠近，隔着老远，小心翼翼地凝望向密林中那四名恐怖的人类修者以及他们灵宠伙伴。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而周越指尖释放出的灵气也即将完成最后的缝合。
灵气的功效除了滋养精神念力外，对于肉身的修复，也颇有神效。
也多亏这位名叫戚成杰的年轻念修者，执念太强，肉身死而精神意念不散，方才拥有了复生的希望。
就好像那头名叫小蓝的奇迹巨鲸，也一样充满执念不同的是，它的肉身实在太过庞大，体内脏器组织也太过精密，哪怕是周越想要用灵气修复它的肉身，那也不是三两年能够完成的。
相比而言，戚成杰的伤势修复简直容易一万倍。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戚成杰身体轻轻摇晃起来，眼皮剧烈打颤，猛然睁开，张口发出“啊”的惊叫声。
随后，他再度闭上双眼，昏厥了过去。
而周越也原地盘坐，调整呼吸，进行观想。
在他身后，是三双神色各异的眸子。
三位大宗师都已清晰地感应到，戚成杰身上重新恢复的生机。
伤势虽重，可性命却已救回，不再是一具行将枯朽的尸身。
“真是神乎其技……”
易云发出一声感慨，看向周越的目光愈发复杂。
这样起死复生般的本领，哪怕对于大半只脚已经站稳九转之境的他而言，也是叹为观止，惊为天人。
至少百年前，那十位纵横不败的传奇大宗师们，谁也无法做到。
没来由的，易云对于神秘的仙人组织的好感和向往，再度加深。
十多分钟后，周越恢复完毕，站起身，“我们走。”
商颖和陆离没有说话，跟上周越。
易云却是一愣：“等等，那他呢？就把他丢在这里？”
周越没有回头：“我们将要去的地方，是一座初代次空间。如果我感应的没错，这座初代此空间的诞生地点，不巧正是城市废墟怪兽巢穴。带上他，太累赘。”
易云不解道：“可是……把他丢在这里，不是送死吗？这才刚刚把他救活啊。”
周越目光扫过密林周围那群匍匐不进的亚怪兽，淡淡道：“放心，它们不敢。”
一行四人走出大约十里，亚怪兽仍旧远远缀着。
既不上前，也不退去。
周越也没有下令攻击。
易云目光逐一掠过脸色冷淡的商颖、沉默不言的陆离，最后落向神色平静的周越，心中隐隐闪过一念头。
难不成，在怪兽的老巢基地发生了什么事？
而周越早已经感应到了。
商颖和陆离或许也有所感应，唯独自己修为最低，毫无头绪。
想到这，易云不由暗暗叹息，同是大宗师境，可实力差距却还是很明显。
他回过头，目光和念力同时掠向之前走过的那片密林，那位名叫戚成杰的青年安静地躺在林中，正在进行自我修复。
不时有亚怪兽窜入林中，围着戚成杰迈步转圈、探鼻而闻，却没有一头亚怪兽胆敢触碰他的身躯，仿佛它们围绕着的不是一名弱小的人类，而是某种不敢触犯的禁忌。
大约过了三个多小时，又是一阵簌簌的脚步声从密林外响起。
紧接着，一共有五十多人，人人带伤的联邦游侠团御控着灵宠，进入此间。
看到满地的亚怪兽蝙蝠尸身，他们脸上浮起震惊之色。
没等领头的少女开口，从她身旁响起一阵狼嚎。
一头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的铁背苍狼疯了般冲出，奔跑到林中远处那名平躺在地的青年身旁，匍匐下身躯，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独目滑落。
嘀嗒！
泪水打落在青年的眼睛上。
戚成杰眼皮轻轻颤了一下。
随后，在铁背苍狼难以置信的注视下，缓缓睁开。
第三百七十章 他来了
“不是吧，他居然还活着？”
“我也以为他已经……不对啊，他真的独自一人在荒野里渡过了一天一夜？”
“太不可思议了！”
“总感觉不太对劲。”
……
密林中，满地的亚怪兽尸身前，游侠们围成一圈，低声议论，目光古怪、凝重，隐透警惕。
那名神情激动、正与独目苍狼紧抱在一起的青年，用屁股想想也能猜到他的身份——正是那个绘制出据点地图、让自己的临时契约伙伴返回壁垒送信求援的散游侠，戚成杰。
而在此前的议论分析中，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戚成杰是在最后时刻牺牲自己吸引火力，这才使得负伤的铁背苍狼得以有机会逃回堡垒。
可眼前诡异的场景，却让他们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更让他们感到疑惑的是，此地位于荒野腹地，而在他们到来之前，戚成杰正沉睡在满地的高级亚怪兽火毒蝙蝠尸身中，身上虽有伤痕，可伤势似乎并不重。
一名修为高达五转境的小队长皱着眉，低声问：“你就是戚成杰？这头铁背苍狼的契约伙伴？”
戚成杰的表情仍有些恍惚，他怀抱着本以为再也无法见到的铁背苍狼，脑海中则一帧一帧地回放过适才自己所“看”到的那一战，那四名高深莫测的神秘修者……特别是他们的首领，那位手段逆天的白袍青年。
自己原本已经死了啊。
他竟然硬是将自己给救活了。
这样的手段，真如古时传说中的神仙一般。
“戚成杰？”
“发什么愣呢？”
“他究竟怎么回事？该不会有诈吧！”
“你们看这些脚印，明显有许多亚怪兽来到他附近，却没有伤他！”
“糟糕！中计了！他是人伥！”
霎时间，林中的气氛紧张起来。
满地的尸身，呆若木鸡的戚成杰，以及那些大大小小埋藏在落叶泥壤间的怪异爪印，让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
一道道投向戚成杰的目光开始变得微妙而警觉，隐透忌惮与怨气。
“这一切都是圈套！”
也不知是谁咬牙低吼了一声，原本紧张到极致的气氛终于崩断。
几乎所有人都捏动念印，对准纹丝不动、表情古怪的戚成杰。
“吼！”
独目的铁背苍狼拦挡在戚成杰面前，朝向众人咧嘴龇牙，不断吼哮。
戚成杰回过神来，连忙道：“住手！我不是人伥！”
“哼，你怎么能证明！”
“你给地图据点里空无一人，而你又奇怪地躺在这里，伤势全无，不是诱饵是什么！”
“你怎么解释在荒野里躺了一天一夜竟然没有成为亚怪兽的腹中餐？”
伤势全无？
戚成杰怔了怔，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腿骨被割断处的伤痕仍在，可伤痂竟然已经开始愈合，断裂的骨骼竟然彻底接合。
是他……
戚成杰心底升起异样的情愫，那名宛如仙神般的青年不仅救活了自己，还治愈了自己伤势！
感觉着周围越来越多的恶意，戚成杰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本来，的确已经死了。可就在不久之前……应该是几个小时之前，被一名高人给救活了。”
戚成杰话音落下，周围众人眼里的狐疑之色非但未减，反而愈发浓烈。
救活？起死回生？
编故事呢吧！
“我说都是真的！”
戚成杰一急，目光扫过满地的火毒蝙蝠，沉声道：“这些亚怪兽，也是被他们中的一人……不，准确来说，是被两人召唤出来灵宠伙伴给杀光的，从头到尾只用了不到五分钟。而那两头奇迹生灵，应当都是超凡种！”
“哼！越编越离奇了！把他抓回去再说！”
一名小队长正要出手。
女子清越的声音响起：“戚兄，你还能记得救你之人的相貌吗？”
开口问话的正是琼海青。
“当然记得。”戚成杰道，随后突然想起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这时，站在琼海青身旁的少女问：“你看到他时，有没有觉得眼熟？”
戚成杰眉头舒展：“对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是挺眼熟的，好像曾经在里哪见过一样。”
顾若兮和琼海青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底的那抹悸动。
没等她们再开口，戚成杰身躯忽然一颤，脸上表情急剧变化：“我想起来了！”
顾若兮、琼海青，包括管宁英和马继祖，眼里都流露出复杂的祈盼之色。
其余四名小队长交换着眼神，他们虽不知道琼海青和顾若兮在追问什么，可也能隐隐感觉到，事情真相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想起来，他是谁了？”顾若兮捏紧拳头，轻声问道。
戚成杰深吸口气，道：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他就是在两年半前，凭一己之力，当着所有人面，击败雷家神魔派的那个男人。”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有人震惊，有人激动，也有人不信。
管宁英、琼海青、马继祖眼里同时攀升起难以言喻的狂热之色，随后转头看向顾若兮。
顾若兮同样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抚摸着那头有些不耐烦的珠穆鸟。
“我们继续出发吧。”
五分钟后，游侠团跟随着顾若兮和她珠穆鸟，继续西进。
比起五分钟前，队伍中又多出了一人——自称被仙人组织成员救下的戚成杰。
莫名的气氛萦绕在这支建制不全、却孤军深入的游侠团内。
有紧张与担忧。
也有一丝谁也不曾提起却都不言而喻的期待。
对于两年半前，曾经惊鸿一现，在联邦乃至全球留下过种种传奇的神秘幕后组织，大多数人的记忆都已经很淡。
可随着战事陷入泥潭，这大半年来，关于仙人组织的传闻倒是偶尔会出现一两桩，往往在修者最绝望最疲惫之时出现。
传说也好，被夸大也罢，对于人们而言，至少是一个希望。
而此时，在年轻灵御们身边无法触及的另一个世界中，奇迹生灵们也在激烈议论着。
……
“国师大人真是好厉害！竟然将本狼的人类伙伴给救活了！哈哈哈，太开心了！太激动了！”
“咦，那个人类好像只是你的临时契约伙伴哎，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切，你们懂什么！本狼已经决定了，等见完周国师，本狼就和他签订正式契约！”
“为什么非要见周国师啊？”
“本狼的同族伙伴告诉本狼，国师大人似乎正在秘密计划一场大型战争，暗中培养人类灵御强者，本狼当然是去求国师大人让我们的人类伙伴也能加入了。对了，悠悠大人，阿蛇大人，你们和国师大人的关系到底咋样？到时候能帮俺们说说好话吗？”
“我俩和烧饭……呸呸，和国师大人的关系那绝对是超乎你们想想。放心吧，包在我俩身上。”
“是啊，本蛇和悠悠的一身本领，都是传自国师和他座下第一高手黑无常前辈。当年国师大人为了救我俩，亲手毁灭了一个犯罪集团，那关系还用说吗？”
感受到周围一众奇迹生灵羡慕、嫉妒、崇拜的目光，悠悠和阿蛇昂首挺胸，尾巴翘得老高。
“咦？不对啊，国师座下的黑猫大人不是南方新王黑天守陛下吗？怎么又变成传说中的黑无常大人了？”
“天哪，难道这才是国师大人一直在隐瞒真相！”
“好大的八卦！南方黑猫一族的新王，居然是假冒的！”
珠穆鸟和金翅蛇目光呆滞，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阿蛇，我们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多倒是不多，不过似乎……说漏嘴了？”
“糟糕！烧饭工会不会新账旧帐一起算啊？”
“旧账……你指的是？”
“当然是我们以前偷吃他精华液的事啊！”
“啊啊，本蛇居然忘了这一茬。要不我俩先溜吧？”
……
“吼！”
一声愤怒的咆哮从远处传来，打破了游侠团中的寂静以及灵宠团里的热议。
“又出事了？”
“走！去看看！”
游侠团开始提速。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密林边缘的一处巨坑模样的废墟前。
所有人脸上都浮起震惊之色。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根本就是之前密林的升级版。
与其说废墟，倒不如说是一座巨型坟茔！
目光所及，视野之中，坑内坑外，皆是亚怪兽的尸身残骸，有飞行类亚怪兽，变形类亚怪兽，触手类亚怪兽，甲壳类亚怪兽……一眼望去，至少有六种不同类型的亚怪兽残骸，每一种类型都有上千头之多，五颜六色的血液和腥臭冲天的脏器堆满一地，看得人头皮发麻、肝胆俱裂。
能进入游侠团的，哪个不是早已看淡生死，无畏无惧。
可眼前的这一幕，依旧令不少人心中升起浓浓的惊惧。
整个南江堡垒的游侠团和戍卫团，大半年下来，也不见得能杀死这么多亚怪兽。
就算是灵道之战排行榜首位的明家姐弟，所杀亚怪兽总和，也不见得有眼前数量这么多。
“你们看！那里有人！”
“他们在那干嘛？”
“等等，他们该不会就是戚成杰之前发现的脱困俘虏吧？”
戚成杰也看到了站在方圆千米的尸坑中央唯一干净之地的人们，定睛瞅了瞅，脸色一变：“就是他们！没错！”
说完，戚成杰御控铁背苍狼飞掠入尸坑。
管宁英皱眉：“等等！小心有诈……”
话音未落，从他身旁掠过一道雪白的羽影，却是顾若兮驾驭珠穆鸟紧随戚成杰之后，飞向尸坑中央的那群人。
管宁英看着两人背影，怔了怔，面色复杂。
……
“你们都是什么人？可有编制？”
“林超，来自612小队，满员二十人，现余九人……蒋坚，来自584小队，满员二十人，现余六人……余西罣，来自635小队，满员二十人，现余一人……”
残垣断壁下，在琼海青等五名小队长的盘问下，被救的俘虏们逐一报出自己的名称和小队序列，经过资料库核实，逐一对应上。
顾若兮和戚成杰站在一旁，耐心等待。
直到信息核实完，戚成杰方才问道：“你们为何要转移隐蔽据点？”
没有人回答。
将近一百名被俘者神情恹恹，目光无神，唯独眼底深处能够看到些许恐惧与绝望。
半晌，名叫林超的前任小队长面颊微微抖动，声音沙哑地说道：“是亚怪兽……将我们又转移到这了……”
戚成杰愣了愣，嘴唇嗫嚅，最终什么也没说。
周围的几名小队长脸色全都变了。
马继祖冷哼道：“转移？呵呵，果真是诱饵啊！你们这群该死的人伥！”
“什么，他们都已经转变成人伥了？”
“糟糕！外面会不会有埋伏！”
“如果还有埋伏，那这几天头死去的亚怪兽尸身又算什么！”
“不管怎么样，这些叛徒败类勾结亚怪兽企图引诱我们上钩！简直卑劣至极！一个都不能放过！”
一道道充满仇恨的目光和谩骂淹没向近百名被俘者。
被俘者们神情依旧麻木，包括林超在内，全都纹丝不动，仿佛一根根没有灵魂的木桩，任由游侠团发泄。
也不知过了多久，骂声渐渐小了下去。
游侠团成员们眼里依旧充满不忿，可却多出了些许复杂。
一名女灵御突然捂住嘴巴，挡住了哭声，却没能挡住滑眶而出的泪水。
叫骂声渐止。
不少人眼圈泛红。
眼前这群“人伥”，曾经也是他们的手足同胞，并肩作战的伙伴，却在被亚怪兽俘虏之后，被污染了精神世界，扭曲成为助纣为虐的行尸走肉。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被俘之后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被营救出来的“人伥”们，无论怎么逼问劝导，都不肯说出那段经历。
而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在被救回后，不出半个月内，都会自行了断。
微凉的林风中，响起少女柔和的声音。
“那么请问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林超闻言身体微颤，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数十里外那座笼罩在血色雾影中的城市废墟，僵硬而无表情的面颊上，突然流淌下了两行浑浊的眼泪。
“后来，他来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神魔雨师妾
沦为人伥的前任游侠团小队长林超说话间，已是泪流满面。
难以抑制的汩汩泪水，与他那副似乎很难产生表情的僵硬面庞形成鲜明对比。
宛如暮色鬼脸，令人头皮发麻。
琼海青深吸口气，问：“他是谁？他一个人就把这些亚怪兽全部杀光了？”
林超缓缓摇头：“他……就是三年前离开的那个人。他没有杀亚怪兽，出手的是跟随他而来的三名……宗师。”
戚成杰嘴唇张翕，欲言又止。
他总感觉，自己通过“灵魂视角”看到的那三个人，绝不仅仅只是宗师。
其他的灵御则纷纷动容，面露兴奋。
“三年前离开的那个人”自然就是指仙人组织的入世派领袖周越。
当初雷家砸伤自己脚的那场全球直播，让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周越的长相，两三年过去，普通人的记忆或许会淡忘，可对于拥有记忆宫殿的念修者而言，周越的面容相貌，已经储藏在了他们精神世界深处，随时能调看。
“是他！周越！他果然回来了！”
“看来还是带着仙人组织的高手一起回来的！”
“听说他今年也才二十岁，也不知如今的修为达到怎么样的境界了。”
“我想，至少也是宗师吧。”
年轻的游侠们低声议论着，眼神隐隐透着期盼。
“那他们后来去哪了？”顾若兮问道。
闻言，林超身体再次剧烈颤抖起来。
从他眸底深处浮升起一抹光亮，竟然压制住了恐惧。
“之后……神魔大人来了。”
林风荡漾，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脸上都写满了震惊，骇然，以及紧张。
咚咚咚咚……顾若兮的心跳陡然加快了起来，目光下意识地扫视周遭，似乎想要从周围的蛛丝马迹中寻找到她所求的答案。
林间地面并没有另外的战斗痕迹。
同样也没有血迹。
顾若兮屏息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好吗？”
林超复杂的目光投向远方：“周越与神魔战，交手三招，神魔退去，周越追击……去了那边的城市废墟。”
嗡！
林超的话宛如阵阵雷音，轰响在众人耳际，回荡脑海，久久不散。
每一张脸庞上都写满了震惊以及不可思议。
而那群行尸走肉般的“人伥”们，他们的脸上虽然没有太多表情，仿佛被秘法禁锢住的花岗岩般坚硬，可望向远处废墟的眼神里，却隐隐闪耀着什么。
半晌，顾若兮似乎才回过神，低声呢喃：
“我表哥，他击退了神魔？”
……
“你在看什么？”
“家乡。”
“一座地面城市？本君怎么记得周先生是华亚联邦首都人氏？”
“谁说只有出生之地才是家乡。只是做梦也没想到，当我再回来时，一切都变了。”
……
城市废墟边缘的一处高岗上，周越极目远眺。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彻底崩塌的南河市，准确来说，是包括南河市、临桃市、大宇市在内的三座城市废墟组成的废墟群。
碎裂下沉的街道，崩塌的社区，瘫倒在地的高楼大厦，扭曲折断的交通线路，形成了一片接一片的残垣断壁。
就连昔日最为迷人的运河风光带如今也已彻底干涸。
积满淤泥的河床上，爬满了各式各样的也亚怪兽。
间或还能看到一名名神情麻木，一丝不挂的人类，仿佛行尸走肉般肢体僵硬地行走在成堆的亚怪兽之间，或是替亚怪兽运送口粮，又或者……直接走进亚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成为它们的口粮。
微熹的晨光下，大批大批的亚怪兽成群结队朝向高岗攀登而来。
商颖、陆离和易云，召唤出他们的灵宠伙伴，镇守于高岗东西南三个不同的方位，仿佛三座巨山，阻挡着源源不断的兽潮。
而在高岗之北，周越面朝的方向，半空中，飘立着一名身穿湖蓝色裙裳的女子。
她的气质清新而隽永，却看不出年龄，波光闪动的眸里既有如同少女般的纯真娇憨，也有饱经世故的沧桑，给人矛盾而统一之感。
她凝视周越，脸上挂着微笑：“不愧是让空劫那小子生死不如的地球‘仙人’，你的肉身，应当进入超凡之境了吧。不过，最让我惊讶的是，你竟然掌握了古老的灵气运用之法，不愧是我们神魔眼里最大的阻碍。”
说话间，她的鼻息呵气成霜，丝丝缕缕的雾气从她全身上下浮溢而出，整个人就仿佛置身于雾霜之下的河伯雨师，尽掌天下水汽。
“空劫？你们的名字还真是难听。那掌握江海奥义的你，又叫什么？”周越问。
“女子”眨了眨眼睛，媚态尽显。
“我叫雨师妾。”
眼见周越面色冷沉，女子咯咯而笑道：“怎么，不喜欢用你们神话传说中的人名来称呼我？可是，在你们人类自以为漫长的历史中，我们曾经降临许多次，也留下过许多名字。你们如今对我们这么抗拒，却不知道早从很多年前起，我们便已是你们所供奉叩拜的神祇。”
周越没有开口。
眼前这尊影魔，和掌握暗夜奥义的空劫截然不同。
空劫降临的方式，是附体地球人类。
无论是之前的商家混血大小姐，还是雷家的血脉后裔，都是被空劫吞噬了原本的精神意念，占夺了肉身。
一来因为还有部分暗夜本源藏于暗黑帝尊的尸骨中。
二来或许也是暗夜的本质，极阴成魇，入梦夺魂。
而眼前这尊掌握了江湖雨雾奥义的影魔，则是完完全全的本体降临！
先前救下那群游侠团俘虏时，周越便曾与祂交手三招。
皆是肉身相搏，硬碰硬。
三招大猫杀虫掌，掌掌劈尽虚冥，虽将“雨师妾”击退，却没能将祂击伤分毫。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周越在影魔空劫身上的研究成果——经过这么多年的竞争与进化所诞生出的最后四尊影魔，已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祂们跨越位面而来，无论是附身还是真身，实力都会大打折扣——以至于百年前的暗黑帝尊被十大宗师联手镇压，百年后的继承者空劫亦被周越镇压。
这是因为，在祂们存在的位面中，万物凋零，灵气不存，天地之间尽是毁灭奥义。
而一旦地球位面被祂们征服，万灵毁灭，沦为第二个异位面。
届时，祂们必会成为无法匹敌的存在。
哪怕周越也将束手无策。
“吼！”
从城市废墟远处，响起一阵震天动地的嘶吼声。
满城的亚怪兽，无论是正在进攻三位大宗师，又或者正在休养蓄势，全都浑身震颤，匍匐不动，满脸的惊惧恐慌。
而商颖等三位大宗师的灵宠伙伴同样身体微颤，虽然竭力抵御，可还是难敌来自生物链顶层生灵天生的威压，怔立原地，难以动弹。
至于商颖三人同样很不好受，脸色苍白，站立不稳。
“是它！”
易云咬紧牙关，仿佛蒙着雪雾的眸中战意起伏。
周越侧目远望，只见在庞大的城市废墟中央，凸起一片山峦般的脊梁，正在上下耸动，缓缓摇曳。
那怪物通体橙黄，形似巨虎，头颅和后背则生长着三对犄角。
正是降临地球位面的五头怪兽之一的“牛角虎”。
也是不久之前差点杀死易云的那头怪兽。
光它的体型，便要大于前两次变身巨化后的小麻团。
而隔着数十里地都能清晰地感应到它体内散发出的那股充满了无尽毁灭的念息，程度之强，还要远超周越所见过的任何一头奇迹生灵。
此时此刻，牛角虎正在低头啃噬着中央废墟里那座半透明的圆罩。
从透明圆罩中，隐隐传来一股熟悉的念息。
周越耳旁响起小麻团的声音。
“恩主，那件时空属性宝物就藏在那！”
周越眉头微拧。
他之前就隐隐感应到，诞生时空宝物的初代次空间，或许就藏在那头怪兽的眼皮底下。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很准。
可他没想到的是，怪兽牛角虎，似乎同样对次空间中的时空宝物势在必得。
而在他和牛角虎之间，还隔着一尊深不可测的影魔。
第三百七十二章 老道观海，一眼桑田
雨师妾脸上浮起玩味的笑容。
“你打破和我们之间的默契，重新入世，就是为了那件东西？”
“默契？”周越笑了，“这种时候，还想着挑拨离间。你觉得可能吗？”
镇守于东西南三方的三名大宗师面无波澜，显然并没有受到雨师妾之言的影响。
雨师妾转头望了眼牛角虎出没之处，道：“万物生灵，自有其位。仙人组织……不，你周越，是我们降临以来，所遇到第一个能操控灵气之人。只要你不死，我们就无法彻底将这个位面纳入掌中。这个道理，你明白，我们自然也明白。”
周越淡淡道：“那你们这两三年，为何不来找我？”
雨师妾微笑道：“一开始，我们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毕竟你是这个位面唯一能够威胁到我们的人类，虽然说这种威胁也只存在于可能而已。不过后来我们发现，你似乎与隐藏在这一位面的某个古老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留着你，或许将来还会有用。”
商颖三人背对着周越，依旧没有表情，可眼底却流露出关切与好奇。
就在这时，一道道破风声由远及近。
一路无阻之下，人数已不足出发时候一半的南江堡垒游侠团终于赶至附近。
他们通过抓阄的方式，留下了运气最差的十个人照看林超等脱困俘虏，剩下的人全都急匆匆向城市废墟进发。
不仅是这些年一直追寻周越踪迹的顾若兮、管宁英、琼海青、马继祖四人，就连从前和周越并无交集的游侠们，也充满了迫不及待。
以至于他们全然忘了来自联邦和堡垒城政厅发布的第一条警告——任何一名非八转宗师境念修者严禁进入城市废墟方圆十里以内。
随着第一抹晨曦从天而降，洒落大地，原本灰暗而狰狞的废墟画面，顿时多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机。
就仿佛在黑白色的水墨画中，倾洒入一滴颜料。
周越的背影亦在渐亮的天光中，变得生动起来。
残败的城市，远处的牛角虎，高岗坡上的亚怪兽，半空中裙裳飘扬的女性神魔……一切仿佛都随着周越的到来，而变得不真切起来。
数里外，顾若兮微仰着头：“表哥……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他终于来了。”管宁英低声喃喃，身体小幅度地微微晃动着。
琼海青和马继祖神色复杂，他们和周越都有着某种难以对外人道来的瓜葛，甚至因此而改变了人生轨迹。
戚成杰脸上浮起浓浓的感恩与谦卑，另外四名小队长也同样满脸激动。
在一道道激动、振奋、好奇、担忧、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周越将视线从远处的牛角虎身上收回，重新落向阻挡在自己身前的雨师妾。
他还有一招无敌神技——多年未曾使用的鲲之咆哮。
一旦使出，定能重创雨师妾。
可问题是，他的鲲之咆哮短时间内只能用一次，一旦用在雨师妾身上，便无法用来对付牛角虎。
不过，他倒是还有一招从未使用过的“后手”。
“二叉。”
“主人。”
“这些年来，多亏你的［无形防御］助我屡屡化险为夷。然而眼下，该是你另一项绝技登场了。”
周越说完，二叉沉默下来。
周越心中闪过一丝疑问，自己和这头能说会道的独角仙之间，很少会出现这样的沉默。
未及他深想，二叉拱起犄角：“主人放心，二叉绝不辱命。”
雨师妾观察打量着周越，目光闪烁，旋即一笑：“你虽然很强，可在我辈神魔和深渊主宰面前，你和你的伙伴，终究微渺如尘埃。”
说话间，山坡下的亚怪兽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宛如潮水般奔腾不绝，堆砌起一波又一波更猛烈的攻势，冲击向三位大宗师和他们的灵宠伙伴。
而在雨师妾的头顶上方，则笼罩着一层愈发浓密厚实的水汽，宛如密云堆叠，又似空中雄城。
从水汽中，蔓生出一道身高百米、人面蛇身、背插双翅的怪物虚影，青色的面孔上浮起玄黑色的条纹褶皱，狰狞而丑陋，与优雅动人的雨师妾完全判若两人。
可诡异的是，她（它）们的神态举动，一颦一笑，都同步而相似，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一股无边无际的威压从人面蛇身的怪物中散发出来，转眼已经覆盖住了整片城市废墟之地。
亚怪兽们如虎添翼，攻势愈发猛烈。
三位大宗师则都是汗如雨下，一边组织防御，一边还要严防死守着令他们心境剧颤的威压。
那四十多人的游侠团，虽然身处数里之外，可光是从废墟边缘溢散出的丝丝缕缕气息，便让他们满头大汗、心境剧震，无边的恐惧仿佛永不消散的黑夜，将他们彻底淹没。
“那是什么……神魔的真面目吗？”
“古代文献里，许多远古神祇都是人面蛇身，或是人面鱼身的存在……原来，那些都是真的。”
“难不成从古到今，神魔都一直存在着？我们世界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不管怎么说……祂们都是人类的敌人。”
“可是，光是一尊神魔就已经这么强了，外加一头怪兽……这还怎么打？”
许多人眼里，隐隐流露出气馁和绝望。
不多时，就只剩下顾若兮、琼海青、管宁英等寥寥几人还没有放弃，他们望向高岗上方的周越，眼神里萦绕着微弱的光芒。
“走吧，趁现在离开。”
半空中妩媚如画的雨师妾和她头顶面目狰狞的神魔化身同时咯咯笑道：“这样一来，你或许还有机会逃离这个位面，保住性命。”
笑声并不大，充满无限讥讽。
周越也笑了。
他没有说话，面朝雨师妾，清澈却深沉的眸底，闪过一道道黑影。
嗡！
天空中响起疾雷奔啸之音。
数以百计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黑影裹挟晨曦微光，旋转腾挪，飞射向雨师妾和她头顶的化身。
这是周越结合大猫杀虫掌与小剑的虚空之剑而领悟出的念力绝技，似掌似剑，既深蕴暗夜奥义，又裹挟虚空剑义，威力比较原先的念力猫掌强上何止一筹。
八百道念力剑掌瞬间劈至！
雨师妾布满全城的毁灭威压在八百念力剑掌的攻击下摇摇欲坠，三大宗师压力大减，稍松口气，数里外的游侠团众人更是觉得仿佛突然从窒息的深水之中抬起了头，终于能够大口呼气。
看着城市废墟上空，周越的八百道念力剑掌与神魔化身激战在一起的画面，几乎所有人的眼里都浮现出恍惚般的不真切。
那可是一次又一次召唤怪兽，入侵地球位面的神魔啊！
当年十大宗师联手，才勉强斩杀了一头神魔。
而眼下，仙人组织入世派领袖周越，独自一人，便与真身降临的神魔战得不分伯仲。
“我早说过，他之前就击退过神魔！你们还都不信呢！”戚成杰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道。
没有人搭理他。
所有人全都紧张而聚精会神地观战。
也有灵御取出影像记录仪，颤抖着手，悄悄拍摄起来。
二十多招过去，双方依然不分伯仲。
雨师妾狭长的眸里闪过一丝阴郁，随即冷笑：“罢了，既然你执意要和本尊作对下去，那本尊就成全你。你可千万别以为，本尊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实力。”
一道道晶莹剔透的水汽，从雨师妾的眼鼻口耳中上升溢出，仿佛某种能量，注入进祂头顶上空的神魔化身。
咻……咻……
在一阵宛如风鸣的奇异呼吸声中，神魔化身迎风而涨，须臾间体型便已超过上千米。
“咯咯……卑微的人类，去死吧。”
雨师妾和神魔化身同时开口大笑。
千米神魔化身宛如泰山压顶，裹挟满城的毁灭奥义，击散八百剑掌，碾压向周越。
三大宗师、游侠团众人，人人脸色剧变。
遮天蔽日的庞大黑影下，唯独周越神色平静，犹如老道观海，一眼桑田。
“就等你这一招呢。”
周越眼里浮起一丝满意的微笑。
精神世界深处，那头匍匐了将近三年的庞巨黑影从海底游升而起，浮出海面，仰头咆哮。
第三百七十三章 惊世之战
技能：鲲之咆哮
功效：阻断对手一切技能，并且造成反噬
限制：一个小时内仅能使用一次。
……
听到周越的话，雨师妾吹弹可破的妩媚脸蛋浮起一丝淡淡的嘲讽。
在祂的头顶上空那尊千米神魔化身同样面露讥嘲，以垂天之势，碾压向高岗之上的周越。
可随着一声沧桑古远的低吼从周越口中响起，废墟城市上空的毁灭之息陡然静止住。
神魔化身纹丝不动，眼中流露出不信与惊骇，紧接着瑟瑟抖动起来。
“这……怎么回事？他居然真有这么一招？”
雨师妾脸上的嘲讽定格住，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祂之前曾听掌管黑夜的空劫说起过，眼前这名地球人类，拥有一招足以威胁神魔性命的神技。
雨师妾和其余两尊神魔自然不信，反而嘲笑空劫居然忌惮一个人类。
可此时此刻，雨师妾终于体会到了空劫当初的感受。
祂掌控着位面空间水属性奥义，更是自古传承的正统神魔，哪怕降临地球位面后力量被削弱，可面对这个世界人类的力量巅峰，所谓的大宗师，依旧能够弹指碾压。
然而眼前的人类所使出的神技，竟然轻而易举阻断了祂的神魔化身。
简直无法想象。
“不对……”
仅仅刹那后，雨师妾眼里的不信之色中多出了一丝骇然。
祂的神魔化身不仅被周越定住，并且还有崩溃反噬的趋势。
这已是祂在地球位面所能使出的最强攻击，哪怕是降临地球的祂自己，也无法阻挡。
“不好！”
雨师妾脸色陡变。
就见半空中，被静止住的神魔化身开始向后回缩。
起初动作并不大，速度也不快。
可随着那阵犹如跨越时空般的低吼持续传来，神魔化身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冲向目瞪口呆的雨师妾。
雨师妾向后飞退，吹弹可破的雪肤上浮起浓浓的恐慌。
然而，那却是与祂本命相联的化身，纵容逃到天涯海角，亦逃不过来自化身的反噬。
“不！”
雨师妾发出一声吼啸，周身皮肤寸寸碎裂，如雪飞散。
一头人面蛇身的怪物从祂破碎的肌肤底下钻出，面目狰狞，凶残可怖，眼里充满了怨毒的恨意。
轰！
神魔化身将祂的真身淹没。
就仿佛飞泡与它在阳光下的影子，同时破灭，化作漫天水影，流泻一地。
天地阒寂，万籁无声。
三名大宗师，游侠团四十多名灵御，包括此前正在围攻高岗的上千头亚怪兽，全都静了下来。
就连呼吸声也消失不见。
一道道恍惚、诡异、震惊、悚然的目光在晨曦下寻找着神魔的身影。
渐渐的，游侠团众人的脸上开始浮起激动与狂喜，有几名女性灵御甚至喜极而泣。
那名手持影像纪录仪的灵御死死抱住记录着周越击杀神魔那一幕的仪器，满脸通红，眼眶湿润。
反观那一头头亚怪兽，眼中充满了恐慌和不安，不知所措地四下搜寻着，妄图找到神魔的踪影。
“吼！”
从城市废墟中央，传来愤怒的吼声。
显然，那头牛角虎也发现了神魔陨落，它一边加快吞噬次空间的速度，一边仰头咆哮，声音中透着示威之意。
山坡上的亚怪兽宛如发现了主心骨，宛如一般水般向后退去。
整片城市的亚怪兽都开始退缩，它们奔腾游走飞翔在一处处残垣断壁和废墟瓦砾之间，荡起厚厚的尘埃，收缩到牛角虎的身旁。
周越眉头微微皱起。
眼前的一幕，就仿佛在原本就无比强大的牛角虎身前又堆积起了一道城墙堡垒般的防线。
他不再去追寻雨师妾残余的那一丝微弱念息，率先向前飞出。
“不能让它们收拢。杀！”
三名神色各异的大宗师也御控起灵宠伙伴，追杀起前方亚怪兽。
黑无常、小剑、小麻团、黄恢宏、火猿法师、黑猫启、豹头也都被周越召唤出来，它们在周越身前排列成阵，宛如一根长矛横扫向四面八方的亚怪兽。
几个呼吸间，便留下了上百具大小不一的尸身。
而三名大宗师与他们的灵宠伙伴，就仿佛三支紧随其后的利箭，不断刺穿着阻挡在身前的亚怪兽。
数里外的游侠团成员们遥望着这一幕，只觉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我们也上！”
“是啊！一起冲杀过去吧！”
几名小队长正要发号施令，耳旁响起一阵低沉的声音。
“退后。”
声音很熟悉。
那是周越的声音。
游侠团众人心中凛然，面面相觑。
“既然他说退后，那我们就别去……了。”顾若兮道。
琼海青微微点头：“没错，这种时候，我们不去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忙。”
其余四名小队长交换着眼神，默默点头。
中央废墟前方，亚怪兽越聚越多。
等级也从十六级到十九级不等，甚至还有数十头达到二十级的准超凡，以及近十头超凡级亚怪兽。
商颖三人被三股亚怪兽分割开来，陷入包围圈，前进的脚步被断阻，只能各自为战。
纵然他们本身都拥有九转境的念力值外加一头超凡级灵宠伙伴，可一旦陷进亚怪兽的海洋，最多也就只能自保。
周越回头瞥了眼三人，思索了不到半秒，下令道：“火猿、豹头、启，你们去支援。”
“是！”
“是！”
“得令！”
三道兽影从周越身旁跃开，赶向三名大宗师。
最强的火猿法师自然是支援易云，黑猫启和豹头分边支援陆离和商颖。
有了生力军的加入，三名大宗师压力顿时大减。
然而周越所面临的形势依旧堪忧。
阻挡在他和一众灵宠伙伴面前的有树灵巨蜥、狂暴角蜂、荆棘鬣怪、无面影猿等数十个亚怪兽族群，都是两年多来在联邦荒野战场上大出风头，给人类造成过巨大伤亡和惨痛回忆的强大种族。
它们少则数百，多则上千，宛如潮水般从牛角虎盘踞之地涌向周越。
树灵巨蜥的巨木化身。
狂暴角蜂的狂暴飞针。
荆棘鬣怪的荆棘刺杀阵。
无面影猿宛如橡皮泥般随意伸长的巨臂……密密麻麻、层出不穷的技能武器从天而降，攻向周越一行。
即便有二叉开启的无边防御，可周越一行前进的脚步仍然慢了下来。
好在此时，距离牛角虎和那片初代次空间已经不到八百米。
无论周越，还是他的灵宠伙伴们，都已进入了可攻击的范围内。
嗡！
从光罩模样的次空间外围某处，突然蹿升起一道光柱。
周越目光定格，心底一片火热。
耳旁响起小麻团的惊呼，“恩主，时空宝物出世了！”
几乎同时，牛角虎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庞大的虎目中射出两道精光，牢牢锁定住了次空间中的某物，眼里流露出贪婪之色，伸起巨爪用力拍击向次空间的那一方壁垒外壳。
周越瞳孔微缩，正要开口，从怀中响起一阵簌簌的爬走声。
“呵呵，主人，该是二叉出手了。”
周越听着二叉隐透着莫名情愫的声音，心中忽然一动，念力轻轻摁住二叉：“不，不到万不得已，你还是不要出手。”
这么多年来，二叉也只用过［无边防御］这一项技能。
却从未使用过它的第二项技能。
周越此前只以为，这是二叉想要保持低调的缘故。
可现如今，周越却隐隐预感到，二叉之所以一直不使用那项技能，怕是还有另外的原因和顾虑。
而它始终没有向自己提起，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
不给二叉说话的机会，周越对黑无常、小剑、小麻团和黄恢宏下令道：“上！”
四个小家伙从周越面前飘然升起。
小剑和黑无常皆已踏入超凡，黄恢宏和小麻团虽然没有达到二十一级，可都觉醒了远古血脉，拥有与超凡级生灵一战之力。
刹那间，四个小家伙的技能皆已完成蓄势。
小剑已至大成的虚空之剑，黑无常的大猫杀冲掌，黄恢宏的无影刺杀术，以及小麻团的鸦之气，在半秒钟后同时释放！
城市废墟的上空，晨曦之下，仿佛多出了四道光色各异的飞虹。
跨越了近千米的距离，斩向怪兽牛角虎。
第三百七十四章 巨力之威如神降
“吼！”
从城市废墟中央，响起一阵震天动地的怒吼。
声波宛若涟漪，朝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所到之处，房屋割裂，墙垣碎裂，原本就已经崩解坍塌的废墟仿佛沦陷进了搅拌机，被碾成齑粉，纷纷扬扬，宛如雪飘。
废墟中央的牛角虎后背浮现出四道大小不一的伤痕。
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它的背角亦被斩断了两根，仿佛天庭巨柱，从高空坠落，直插入泥壤之中。
废墟之上，群兽震惊而胆寒。
远处的游侠团灵御和奇迹生灵一方则都面露狂喜。
易云复杂地望向痛苦嘶吼的牛角虎，目光中充满感触。
半空中，黑无常、小剑、小麻团和黄恢宏已经飞掠而出，转眼已经越过数百米的距离，直逼牛角虎。
周越目光微凝，正要赶去。
就在这时，牛角虎停止住了咆哮。
它缓缓转过脑袋，阴冷的目光扫过周越的灵宠伙伴们，嘴边弯起一道诡异的弧线，竟像是在笑。
感应到那股在一瞬间疾速暴涨的恐怖念息，周越眼神微变，低吼：“都回来了！”
“二叉！扩大防御范围！快！”
几乎就在周越传音二叉的同时，牛角虎后背剩余的犄角全都绷直立起，湖蓝色的光柱从犄角中涌出，在半空凝聚成一只周身泛着紫光的透明圆球。
圆球绕空旋转，半秒不到便膨胀了十倍，所到之处，万物如冰雪遇火，顷刻消融，连齑粉都不剩。
惨叫声接连响起，很快戛然而止。
却是牛角虎附近的上百头亚怪兽，全都被光球的威能融解成水汽，这其中还包括三头与黑无常、小剑同级的超凡亚怪兽。
万物寂灭举世皆殇的毁灭奥义毫无掩饰地释放出来。
同时响起的还有牛角虎冷漠而残忍的笑声。
黑无常、小剑、小麻团和黄恢宏早在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不妙，转身而逃，却没想到一股无形的引力从光球中席卷而来，牵扯着它们移动向那枚不断膨胀宛如黑洞般毁灭一切的光球。
不仅是周越的灵宠伙伴，三大宗师与他们的灵宠伙伴，包括远在数里外的游侠团成员们，全都被这股恐怖的引力所吸引，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被迫向远处的光球移去。
珠穆鸟悠悠拼命拖着顾若兮。
金翅蛇阿蛇死死缠绕住管宁英。
而那头只剩独眼的铁背苍狼也用尽全身力气衔着戚成杰的衣领。
灵宠伙伴们无论是正式签约还是临时签约，都竭力帮助自己的人类伙伴，试图将他们拽离出引力。
然而没过多久，它们也被不断扩散的引力缠绕住，身躯脱离地面，腾空而起，向废墟中央的光球飞去。
直到这时，所有人才意识到怪兽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听说怪兽比神魔还强，以前还不相信……”
“我们都要死了吗？”
“就算死，我也不想以这种方式，无法还手，屈辱而死！”
“我也是……”
游侠团众人拼命挣扎，眼里透着不甘与绝望。
城市废墟上空的光球宛如垂悬天边的巨大星辰，周身环绕着紫色的电光，无解的引力散布四方，亦在吞噬着众人心底所剩不多的希冀。
顾若兮抱着珠穆鸟，转头竭力寻找着什么。
一道人影冲天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射向光球。
“表哥！”
顾若兮先是一喜，紧接着脸上浮起怔忪与慌乱。
其余的游侠团成员也都看到了向光球飞去的周越，脸色大变，心底最后的希望荡然无存。
连周越都无法摆脱怪兽释放出的吞噬之力，他们更加没有希望。
正当众人万念惧灰时，即将被吸入光球的周越突然静止不动。
包括他身旁的四头灵宠伙伴，也都被定住，寸步不移。
周越的上衣一阵抖动，一只拳头大小，宛如琥珀的红色透明甲虫飞了出来，悬浮半空，犄角伸直，对准光球中央的牛角虎。
一股看不见的防御力从二叉的犄角中释放出来，切断了从光球中释放出的恐怖吸力。
牛角虎正在舔舐伤口。
猛然间，它偏转过脑袋，阴测测的目光扫向二叉，眼底隐隐流出不解与狐疑。
“吼！”
牛角虎转身朝向二叉发出一声咆哮，背后犄角释放出的光柱再次加强，凝聚成的光球中释放出更盛此前的吞噬之力。
二叉不甘示弱，犄角向前一点，如刀劈斩。
轰！
空气中浮起一道隐约开裂的纹路。
二叉的无形防御和牛角虎的光球引力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三大宗师，远处的游侠团，众多奇迹生灵，包括已经生出智慧的高级亚怪兽……所有生灵都静静望着周越一方和怪兽形成僵局的这一幕。
万籁阒寂，连空气似乎都停止住流动。
整片城市废墟，都陷入一种极度“静止”的状态之中。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众人和生灵们心底深处宛如火山喷发般的焦虑与惶恐。
这时，从周越脑海中，传来一阵轻笑。
“主人，你还记得‘时空之虫’吗？”
周越一怔，却是不知二叉为何要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提起这个。
二叉笑道：“主人，二叉去了。记得来找我。”
“什么意思？”
周越满脸不解。
没等他开口，二叉突然动了。
它向前飞去，同时收起了无形防御。
整座城市废墟猛然一颤。
没有了二叉的无形防御，光球中的吸力再度席卷，所有人和生灵都不受控制地被吸引向光球。
匍匐在光球中央的牛角虎脸上浮起讥嘲的笑容。
它的笑容刚刚扩散，尚未来得及绽放，便凝固住。
它那庞大如山的千米身躯开始颤抖，虎目中流淌出浓浓的恐惧以及难以置信。
从那头还没有它十分之一睫毛长的小甲虫犄角中，涌出一股让它也深觉惊恐的巨力！
力量之大，完全超乎了它的想象。
完全不是这个位面……这个时代所能拥有的力量啊！
牛角虎发出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惊呼，果断放弃了光球和次空间中的时空宝物，不假思索，转身而跑，八足齐奔，向远处逃去。
……
技能：无边巨力
功效：巨力无边，犹如神降
限制：一次
……
周越“看”着面板中关于二叉第二项技能的说明，目光锁定住限制的注释上，心跳猛然加快。
“一次……”
周越脸色微变，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二叉，不好！”
话音落下时，一股滚滚如时空尘埃的**从二叉的犄角中涌出，向前奔射。
巨力所至，竟在城市上空击穿出一道虚空通道，无数道空间之门翻覆涌动，内中五光十色，光影迷离，仿佛藏着一个个纷繁交错的时空世界。
牛角虎发疯了一般向前夺路而逃。
庞大的身躯奔走过山川荒野，八足所踏，山峦崩塌，大地平沉。
十秒钟过后，它终于被巨力追赶上。
“吼！”
山野之间，响起一声绝望的吼声。
吼声回荡天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就连不远处的南江堡垒也能清晰听闻。
刹那间，那股巨力将牛角虎淹没，无数的空间之门和虚空通道翻卷纠缠，将牛角虎的千米之躯搅碎成无数片血肉，飘散进入不同的时空世界之中。
城市废墟到南江堡垒间的荒野中，多出了一条长达数万米的荒芜大道。
从高空往下望去，就仿佛一道土灰色的狭长疤痕，印刻在大地表面。
漫长的死寂。
天头太阳依旧遵循着它万古如一的轨迹，向中天升去。
直到万缕阳光射穿乌云，洒降于荒野、城市废墟以及南江堡垒上空时，震耳欲聋的狂欢终于响起。
城市废墟外，孤军深入的游侠团。
行进在荒野高山上的堡垒援军。
以及收到消息的南江堡垒。
甚至包括终于长舒口气、疲惫无比的三名大宗师……所有人都陷入节日般的狂喜与庆祝之中。
唯独有一个人表情未变。
半空中，周越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二叉，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猛地揪住，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万万年布局，灵饵的下落
“赫赫，赫赫……”
独角仙撑开覆翅，转头飞向周越，那片薄薄的飞行翅发出熟悉的鸣颤声。
阳光穿透乌云，从高天滑落，缠绕住轻盈飘落周越掌心的独角仙。
在周越的注视下，二叉琥珀色的透明外壳逐渐变得模糊，仿佛褪色的颜料，经过阳光和风雨的洗涤后，变回了从前的红棕色。
而它的眼神也不再灵动，动作略显僵硬。
最让周越无法接受的是，二叉体内正在不断减弱的灵性，就仿佛开闸的水库，水位以肉眼能见的速度迅速降低。
四面八方的欢呼声、喝彩声此起彼伏回荡山野。
可周越的心却随着二叉飞速减弱的灵性不断下沉。
原本深如渊潭的“水库”终于见底，只剩下些许残存的“水痕”，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二叉！”
周越屏息呼唤。
回应他的却是二叉茫然呆滞的眼神。
一如三年前，那头只知道躲在自己脚旁哼哧哼哧吞食甲虫果冻的平凡小甲虫。
烈日下，周越抬眼望向崩塌的山野，平沉的废墟，漫山遍野的怪物尸身，心中一阵恍惚。
“咯咯咯，周越，可以啊，竟然杀死了一头深渊尊者。”
冷笑声从不远处的半空中响起。
空气中，凝聚出一道犹如浮光泡影般的人影，蛇身人面，形貌诡异，狰狞阴冷。
祂的身体显然刚刚重新凝实，还不稳定，在阳光下扭曲抖荡，就仿佛湖面水波中的倒影。
见到神魔重生，围拢过来的人们纷纷停止住脚步。
而那些已经放弃抵抗坐以待毙的亚怪兽们，则仰头望向神魔，面露祈盼。
雨师妾凝视周越不曾回首的背影，淡淡道：“可惜，整个地球位面，只有一个你。而我们，则是无处不在。单凭你一人之力，又如何力挽狂澜？”
周越依旧没有回头，亦没作声。
雨师妾发青的唇角向上扬起：“更何况，你应该意识到了。我辈神魔，是杀不死的。而深渊尊者，更是无穷无尽。”
说完，雨师妾居高临下扫视过周围面色苍白的人类灵御们，露出一个轻蔑冷漠的笑容，轻轻一叹，飘然而飞。
“这就想走了？”周越转过身。
雨师妾没有停下，只是扭头做了一个“能奈我何”的表情。
下一秒，她的瞳孔陡然缩起。
流光长虹般的剑掌从天而降，劈头盖脸打落。
“你……”
雨师妾话音未落，泡影般的身躯便被周越隔空打碎，四分五裂，化作水烟雾气，消散一空。
三分钟后，雨师妾娇笑着，再度凝聚出实体：“周越，你还不明白吗？本尊是杀不死的……”
嘭！雨师妾话音刚落，就被周越劈掌打散。
又过了三分多钟，她的身体再度凝实：“周越你……”
嘭！周越一掌将她打灭。
祂的身躯每隔几分钟便会凝聚，却都被周越毫不留情的打散。
不远处的人类灵御们虽然默不作声，可原本黯淡的眼神却不断亮了起来。
重复了二十多次，周越终于发泄完毕，“小剑。”
小剑会意，咬牙召唤出青游和银渊。
两头神魔后裔捕捉到正在凝实的雨师妾，脸色微变，急忙掐捏印法，使出祖传神技，困住雨师妾。
这两年多过去，她们在无边深海国的刻意培养下，修为大进，皆已达到长老水准。
“周越！你想做什么？”雨师妾拼命挣扎。
周越淡淡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擒下你，和空劫一样，囚禁起来。”
雨师妾脸色难看无比，堆满褶皱的眼皮下射出怨毒的光芒：“你以为这样，就能击败我们？告诉你，剩下的那两尊，比我还要强上十倍，祂们所供奉的深渊尊者，同样强大数十倍。周越，你永远不可能赢！你们地球位面，注定将会沉沦深渊，万民为祭！”
周越没有再说什么。
他释放念力，包裹住废墟中央次空间里那枚大如南瓜通体透明的时空宝物，又看了眼掌心彻底沦为平凡的独角仙，低声喃喃，“二叉，我们终于得手了。为了这时空宝物，你使用了不属于这个位面的力量，所以才被时空剥夺了灵性吗……等等，时空！”
周越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某个玄而又玄的念头，从精神世界深处浮升而起。
却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两年多前，曾经经历的离奇事件。
“时空……时空属性之物……对了，二叉刚刚说，让我去找它……”
往事渐渐变得清晰，首尾相衔，有连成一环的趋势，却总感觉漏了点什么。
正当周越陷入深思时，耳旁响起鲛族圣女青游略显激动的传音，“感应到了，她们感应到祖神歌者留下的遗愿暗语了！”
周越一怔。
无边深海国那边，一直是由走私之王蒋贺负责。
不过由于青游的血脉缘故，她也能直接与族里进行精神感应。
而这两年来，无边深海国除了为周越漂泊在海外的无垠之城提供一些帮助外，最主要的任务，便是通过食用甜食激发像青游这样的返祖者血脉，对祖神歌者留下的遗愿进行感应。
遗憾的是，到今日之前，一直也没有收获。
“感应到了什么？”周越传音问。
青游闭上秀眸，眉宇间萦绕着微弱的青光，像是在和远方进行联络。
约莫半分钟后，她才睁开双眼，眼中隐隐透着困惑。
“守护者大人和我说，祖神歌者大人留下的遗愿，只有两个字……虫国。”
周越心头一震。
适才所有的念头和猜想，在这一刻都已衔接上。
……
时间回到万万年前的太古末期。
在历经了长途跋涉与重重险阻之后，二叉终于率领虫妖一族，来到了北冥之海，却没能联系上已经陷入沉眠的分身鲲。
虫妖一族于海边定居，二叉亦派人四处搜寻，打探北冥鲲神的音讯。
终于有一天，歌者从归墟回转，与二叉相识并结交，谈起了北冥鲲神之事。
二叉从歌者口中得知了变形灵饵的原委，知道歌者能够信赖，便大概讲述了未来之事，也就是现实世界的事情。
之后，历经沧海桑田世间变化，北冥鲲神始终未曾出现，歌者终于决定，将变形灵饵留给未来的周越。
它不确定，自己能否一直活到未来。
因此，它打算为变形灵饵找到一方守护者。
而这方天地之间，对北冥鲲神最忠心的，无非就是以鲲命名的鲲之虫。
也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原因，歌者并没有告诉二叉，而是悄然从鲲之虫中选出一族，单独培养。
并为这一族定下宗旨——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得出世。
低调，隐世，藏于幕后，观察世间变化……这便是这一族的立国根本。
于是乎，万万年后，世间经历了无数变化，人类、生灵、怪物、神魔上演了一幕一幕明争暗斗的大戏，唯独这一方虫族始终隐于世外幕后，静观世间纷争而不动。
也因此，它们躲过了无数场劫难，终于从远古，一直存在到了今日。
而周越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遇上它们，却是因为陈文曦的那头名叫焰火的刀术风螳螂。
在帮焰火完成“治愈”后，焰火赠送出了一枚印记。
正是凭借那枚独特印记，周越在侦探师塔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联络上了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神秘王国——
虫精王国。
……
“歌者留给我的变形灵饵，就藏于虫精王国之中！”
“只要带着变形灵饵，返回远古世界……就能改变一切。”
废墟上方，阳光之下，周越轻抚着二叉，目光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