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置苟水中即蛟
透明影子从商咏何身上剥离开来，承受不住反噬的巨力，流淌回神像。
神像四周的白光也随之暗淡下来。
商咏何顺着神像滑落在地，恍惚的眼神中残留着此前“神魔”的震惊。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它表情，彻底定格在这一瞬间。
祭坛后方，商颖已从血泊中艰难撑起，单膝跪地，微微颤抖着身体，无比复杂地凝视着身前的灰袍人影，脸上有狂躁，也有震撼。
半晌，她眸中泛起浓浓的苦涩，低声喃喃：“这就是仙人之威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早点出现……”
同样被周越震慑住的，还有那头蛇形生灵。
它本是出身于地球位面的生灵，却因为投靠了幽影，信仰了神魔，从而获得了远超血脉的力量。
在整个幽影组织中，它们已然处在金字塔的最高层。
可对于建立起这一“金字塔”的异位面神魔，它们永远如同仆役般卑微。
然而眼下，它顶礼膜拜的创造者，竟然被一个人类一招击溃，毫无还手之力。
它的信仰虽然尚未崩溃，可也是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吼！”
蛇形生灵发出示弱的咆哮，不再和那两头飞虫以及那条黄狗纠缠，扭头转身，朝向祭坛中央那圈井口模样的条纹掠去。
小剑大喊：“二叉哥，它想逃跑！”
二叉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仿佛吞了口口水：“它若逃跑了，会泄漏本叉的存在，以及主人的底牌。不能让它跑了。”
黄恢宏瞥了眼二叉，叹道：“竟把满足口腹之欲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周越传音道：“二叉，还不使用你的［无边之力］！”
二叉眼里流露出纠结，突然想到什么：“小剑，要不快召唤你的剑仆试试？”
闻言，周越心中也是一动：“对，直接召唤那条银尾！”
小剑不假思索地向斜侧斩出一记虚空之剑。
空气一阵翻腾波荡，首先出现的不是银尾后裔，而是一阵甘醇无比的甜味。
紧接着，比拳头稍长一些的银尾后裔浮现而出。
“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
只一瞬间，她便已经涕泪横流，泣不成声。
糖水活生生浸泡了一个多月，就连眼泪和鼻涕也都散发着甜味。
小剑、二叉、黑无常和黄恢宏同时转头看向周越。
周越手一摊，“这么看我是几个意思？别忘了你们都是帮凶。”
从祭坛下方传来一阵笑声。
却是那头即将逃走的蛇形生物回头看到召唤出的是一个巴掌大的小人，不由发出嗤笑。
仅仅片刻后，它的笑声定格。
鳞甲后的眼中浮起一丝异样。
随后它不再迟疑，加速向下钻去。
周越将幽影生灵的反应看在眼里，愈发确定了自己那个猜想。
而此时，银尾后裔也梨花带雨般望来，死死盯着周越，眼中充满了恨意以及畏惧。
周越只当看不见，大喊：“小剑！让她去攻击！”
“啊？能行吗？”
小剑面露迟疑，后裔这么小，那蛇那么大，它可不想新入手的玩具这么快就被玩坏。
银尾后裔转过头。
她望向那条小半个身子都已钻入祭坛地底的蛇形怪物，目光仿佛被牢牢锁定住一般，眼中浮现出本能的憎恶。
“幽影怪物？哼！哪里逃！”
她的身躯在空气中轻轻一扭，化作一道银光疾射而出，刹那间出现在蛇形怪物身旁，“定！”
只一个字，就仿佛法随语出、言灵环绕，充满莫名的威慑力。
那条拥有超凡种实力的蛇形怪物竟然真的卡住不动，头部和小半个身体在祭坛下方，尾部和大半个身体留在祭坛上方，微微颤抖着。
小剑、黄恢宏、黑无常，包括祭坛外的商颖全都看傻了眼。
小剑喃喃：“周越，这到底是怎回事？这个怪物小女人这么强吗？竟能压制住超凡生灵？”
周越目光闪烁：“不是压制。准确来说，是克制。这世上除了属性克制外，还有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克制。
这头幽影生灵，出自神魔之手，相当于神魔的产品。而银尾后裔，则是正宗的神魔后裔。
因而从秩序关系而言，银尾后裔是上位者。”
小剑奇道：“那为什么不放出青尾怪物小女人？”
周越笑道：“除此之外，从种族关系上而言，银尾也处于上位者的位置。她虽然实力远不如那条幽影长蛇，可却是拥有双重克制的上位者……你们还不快上？”
咻咻咻！
小剑、黄恢宏和二叉迅速飞出，各显神通，攻击向蛇形生灵被卡住的部位。
黑无常懒洋洋地趴在周越怀中，喵了一声：“看来，你是认出这头后裔的品种咯？”
周越道：“我也是结合了最近所见所闻，以及白衍笔记，这才意识到。她不是鲛女，也非蛇女，而是……蛟人。”
“蛟，龙之属也。池鱼满三千六百，蛟来为之长，能率鱼飞，置苟水中即蛟……”
简而言之，蛟便是水中的龙。
从古到今，龙都是华夏文明中最具象征意义的智慧生灵。
即便在奇迹生灵的世界中，也是已然绝迹了的神话传说。
而那头银尾后裔的尾巴与鲛人的尾巴迥异，似蛇尾却生满银色鳞甲，正是古老传说中的蛟龙之尾。
黑无常目光闪烁：“鲛与蛟虽然只有一个偏旁部首的区别，并且也经常混居在一起，可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灵。即便在神魔后裔中，蛟人也是极其罕见的稀有品，更是鲛人族的上位者。绑架一头蛟人，绝对要比绑架鲛人国的大贵族还要令‘轰动’。”
周越表情微微僵硬：“你非得要在我心情大好的时候提醒我这个？故意的是吗？”
黑无常笑道：“周越，你别急。本猫的意思是，这头蛟女，或许能成为你牵制无边深海国的利器。况且，她已经被小剑收为剑仆，你怕什么？”
“吼！”
不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
那条蛇形怪物的身躯断裂成两截，一半留在祭坛地面，另一半进入祭坛中央的光圈，消失不见。
祭坛中，来自商家后裔们的精血也逐渐下沉，消失，最终露出了潮湿的地表。
轰隆！
随着神像坍塌，在地底化作齑粉消散一空，周遭恢复寂暗。
然而以周越的夜视力，还是能够看清楚此间一切。
“二叉短时间内的口粮，应该是有着落了。”
周越心里默默想着。
转过身，就见那名身负重伤的银发少女，左手提着商梦阳的尸身，右手拎着半死不活的商咏何，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身旁。
嘭！嘭！
两具身躯被她丢在地上。
商颖抬起头，无比复杂地注视着周越，沉默片刻，问：“怎么做，你才肯放过商家？”
周越笑道：“我已放过商家了。然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商颖微微点头，低声道：“商家被幽影入侵，犯下天怒人怨的重罪，家族二百多条人命，也险些成为幽影的血祭。经此之后，商家只能卑微苟活，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不错。”
“除此之外……”周越凝视着面前的银发少女，语气平静说道：“从今往后，三十年内，你都必须为我效命。”
银发少女身躯一颤，眼神复杂，隐约流露出一丝期待：“你在邀请我加入仙人组织？”
邀请？哪来这么多戏！
周越淡淡道：“别想多了，只是为我效命，成为我的门下。最多，只能算是仙人组织的外围成员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扬名全球
“你……”
银发少女眨了眨眼睛，眸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不情愿：“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纵然对方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实力与匪夷所思的手段。
比如那头掌法逆天的黑猫。
能够召唤出强悍小人的剑术风螳螂。
包括他自己击退附体神魔的奇异手段。
这一切都让商颖内心充满震撼。
即便和她那位天才横溢远超时代的老师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公平点来讲，甚至远远超出了同龄时老师的成就。
可终究，对方只是一名二十岁不到少年。
如果是成为仙人组织的成员，商颖还能接受。
等等……为什么仙人组织在百年战争期间始终不曾出现过，在过去几十年里也是从未听闻，偏偏最近几个月才出现？
商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周越身上，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从她脑海中闪过。
可没等她继续想下去，莫名的悲伤从精神世界深处涌出，掐断思路，将她带入另一种情绪之中。
恰在这时，周越的声音响起，“还有一种方案，就是将你灭口。你知道我和组织这么多秘密，其实还是杀了你最方便。”
商颖浑身一颤，脸上的悲怜之色更浓了几分：“那……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不能放在明面上。”
周越笑道：“就这么定了。我放商家一马，不再继续出手，你则为我所用。接下来，开始心境誓言吧。对了，要发两次哦。”
商颖发下心境誓言，保证从此以后在私下为周越效命，永远不会以任何形式和手段侵害周越及其利益，哪怕商家再次陷入类似的困境，也要以周越的利益为先……如若不然，永远无法突破到九转境。
过了十来分钟，当商颖切换成暴躁人格后，又重复念了一遍心境誓言。
周越也不想这么费劲，可没办法，面对商颖这样的八转境巅峰老怪物，必须得要足够谨慎。
而对于念修者来说，心境誓言的约束力是不分境界等级的，往往越渴求突破的念修者，对于心境誓言越重视。
商颖完成这一切后，带着商梦阳的尸身，以及发了疯似的商咏何，匆匆离去。
对她而言，这一夜才刚刚开始。
然而对于周越，漫长的一晚终于结束。
“二叉，到头来，你还是没能逃过你的灵道之战。”
周越笑着摸了摸躲藏回袍袖中的二叉，打量起巨蛇的半截肉身，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口水声，自言自语：“是该多准备一枚旅行球了……也不知道灵御协会收不收购鳞甲？”
……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从北岛区，到沧海学城，再到整个华亚联邦。
短短几个小时，老牌宗师后裔商家的遭遇，便已经在“线上线下”同时传开。
念修系统华亚联邦总论坛，有关“宗师商家非法实验”的帖子已经占据了全部版面。
根据联邦生物调查局中陆分部和侦探师协会中陆分会的证实，以及中陆学院派出老师亲自赶往现场验证。
后裔商家“伤害奇迹生灵的非法实验”的罪证基本已经坐实。
舆论自然是一边倒的态势。
全联邦的念修者们，几乎都在谩骂、声讨着后裔商家。
即便有个别提出疑议，也很快被愤怒的众人给淹没。
甚至有中亚、东南的念修者表示已经买好了最快班次的念修者号，准备前往沧海学城共同讨伐商家。
而那个在一夜之间，将商家的罪行挖出，几乎已将商家钉死在人类历史耻辱柱上的“幕后黑手”也终于浮出水面。
是仙人组织！
爆出这个消息的，是某位据称来自商家中层、如今弃暗投明的灵御修者。
据他发下心境誓言说，商家的那个一号实验基地，就是在一个月前被仙人组织的成员捣毁的。
而商家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仙人组织给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依旧我行我素，拼命掩盖罪行。
于是乎，便有了今晚仙人组织对宗师商家的雷霆一击。
这也是［仙人组织］有史以来第一次，不加掩饰地暴露在华亚联邦各个区域和各个阶层的念修者眼前。
……
“这个仙人组织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居然自号仙人，好大口气。”
“等等，难道这个仙人组织，就是前不久传得神乎其神的全球幕后组织？”
“这位朋友是中亚学院的？呵呵，难怪不知道，不过你们学院的高层肯定知道。”
“仙人组织不仅能够改变奇迹生灵种族的决策，还掌握了全球一半的契约名额！”
“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情，这个仙人组织里面，真的有仙人存在！”
……
正当神秘的仙人组织被越来越多的念修者所知悉，开始收割粉丝时。
论坛上突然多出了一个新的帖子。
帖子中，是一群人胸口出现血洞窟窿，正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走精血的视频。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他们表情痛苦，形象凄惨。
旁白标注“正在饱受折磨的无辜商家后裔”。
一石惊起千层浪。
这个帖子刚刚出现，紧跟着又多出了许多新的帖子。
都是在质疑仙人组织的手段。
像视频中这样，把人活生生吸成干尸的手法，显然不符合“仙人”二字，更像是“幽影”这样的反人类邪恶组织。
而憋了一个晚上的宗师后裔同盟，也终于找到机会，开始反击。
在为商家辩护的同时，大肆攻击起“仙人组织”。
……
联邦之外，舰行大海。
“呵呵，还仙人呢？说白了，都是一丘之貉。”
金发碧眼的年轻男子目光从面板上收回，看向一旁的中年男子：“老大，我这回没用错成语吧？”
中年舰长似乎懒得搭理自己这位助手，依旧兴致勃勃地翻开着系统论坛。
金发青年凑了上来：“老大，你又在搭讪哪个区域的姑娘了？”
中年舰长瞪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在研究那个仙人组织。呵呵，有点意思，也不知是真的存在，还是联邦哪方势力搞出来掩人耳目的。”
金发青年莞尔：“就是，这造假造得也太明显了。能改变奇迹生灵内部决策？还拥有全球一半的契约名额？也就联邦人会相信世间真有这么一个神秘组织存在。”
中年舰长看着看着，眼里忽然浮起一丝疑惑：“可看帖子里的描述，不仅是联邦的普通念修者，就连各势力的高层也都对此深信不疑。记得前些日子的乘客中，也有人曾经提到过这个幕后组织。”
爱德华哂笑：“这怎么可能嘛老大。对了，都说鲛人擅卜，老大你和无边深海国关系那么好，去问下那位守护者就是……”
他话音未落，忽然间，从前方的空气中，浮现出一道投影，屹立于天海之间，高度竟然达到上百米。
那是一道人身鱼尾，腮帮生满青紫鳞甲，却穿着古色古香朱红长袍的巨型鲛人。
爱德华嘴巴张得老大，余光中就见老大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下一秒，悦耳如歌的女声，回荡在中年舰长的精神世界中。
“来自华亚联邦的走私之王，我们又见面了。”
中年舰长微微躬身：“不知无边深海国守护者大人今日召唤，又需要在下做些什么？”
鲛人投影淡淡道：“还是关于我族那位圣女之事。”
中年舰长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此事我已转告中陆学院高层，难道还没有找到吗？”
都快一个月了，要是还没找到，那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中年舰长心中暗想。
就听鲛人投影道：“中陆学院那边虽然没有找到，可我族大祭祀，已经通过秘术，观想出了我族小圣女和另一位贵族的所在。”
中年舰长心中一动，迟疑着问：“她们在哪？”
“一个名叫仙人组织的势力。”
第二百八十八章 神，对你很感兴趣
鲛人投影散去。
夜下无风，波澜不起。
中年舰长立于甲板，一动不动地望着远方。
爱德华凑了过去，挤眉弄眼道：“老大，这次鲛国守护者大人又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啊？”
中年舰长翻了个白眼：“你这个乌鸦嘴，离我远点。”
爱德华怔了怔：“乌鸦嘴？是华语里形容预言很准的意思吧？老大，她究竟和你说什么了？怎么感觉你有些心念不宁？”
“是心神不宁。心念……也行吧。”
中年舰长顿了顿，眼神略显复杂，传音道：“她让我……不，她请我去华亚联邦一趟，联系仙人组织。她们的小圣女和另一位贵族都在仙人组织中。”
爱德华惊讶地张大嘴巴：“不是吧，鲛国高层也相信了？她们可是对人类充满防备的异种人啊，这么容易被忽悠？好吧，就当仙人组织真的存在吧，老大，你打算怎么办？回中陆吗？”
中年舰长叹了口气：“我当然不想。可无边深海国是我们在域外之海的最大保障之一，得罪了她们，对于今后生意影响太大。”
爱德华面露深思：“据说无边深海国正在和大西洋深海城开战，实在不行，我们就走大西洋深海城控制的海域好了。虽然他们信仰幽影，可我们只做生意，别产生瓜葛就是。”
他的话刚说完，从巨舰后方的空气中，浮起一道投影，矗立于天海之间，遥遥望去，竟有千米之高。
那是一方位于海渊之上的王座，端坐于王座的黑袍男子凝视着中年舰长，神色莫名道：“走私之王蒋贺，若你愿意帮本城主一个忙，今后三年免除你的航海税。”
中年舰长沉吟片刻，低头躬身：“城主请说。”
“去中陆，找到仙人组织，替我传一口信。就说，‘神，对你很感兴趣，希望贵组织可以考虑一下’。”
投影消散。
与此前的鲛人传音不同，黑袍男子是直接暴露于众人面前。
他所说的话，舰上修者全都听见。
“不是吧。自由城邦也承认了那个仙人组织？‘神很感兴趣’又是什么意思？”
爱德华泰勒转头看向中年舰长：“老大……”
蒋贺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从现在开始不准和我说话！你这个乌鸦嘴，扫把星！”
爱德华摊手露出无辜的表情，随后突然想到什么：“大西洋深海城是信奉幽影的自由城邦之一，和鲛人的无边深海国又是死敌，可它们对待那个仙人组织的态度却差不多……似乎，都很温和？”
蒋贺淡淡一笑道：“不仅温和，更是隐透忌惮。尤其是幽影，让我们传递口信中，似乎还带着挑拨离间之意。”
爱德华浑身一震，难以置信道：“大西洋深海城背后是幽影组织，幽影背后是异位面神魔，而［神魔］却忌惮［仙人］？
老大，这个仙人组织，不仅真的存在，而且还很强！不，是超强！真想亲眼见识一下啊！”
走私之王蒋贺摇了摇头：“你这家伙。去传令全舰调转航向，新的坐标，中陆！”
……
同样的夜色下。
中陆学院，幽魂塔上。
一碟花生，一盘小醋，一壶老酒。
一身青袍的中年男子独倚高阁，凭栏而坐，悠然收看着系统论坛。
他的手机不停地响起，有信息，有电话。
他却一概不接，看都不看，专心致志地翻阅着论坛的帖子。
直到少女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你要是不想接，不想看，就关了！吵死我了！”
聂远风放下面板，转头一笑：“请恕晚辈有恙在身，不便起身相迎。”
银发少女从空气中走出，满脸暴躁，抓起一把花生米塞进嘴巴，大口咀嚼着：“得了吧，当年你腿还在的时候，对我也没怎么客气过！这些打电话发信息的人，让我猜猜，秦家？胡家？侦探师协会？还是调查局？呵呵，都是希望你聂巨头能亲自出面给商家定性，将商家彻底打入深渊的吗？”
聂远风道：“前辈面前，不敢称巨头。实在是商家这些年太过招摇，惹恼了仙人组织，哪怕老祖您出关，面对仙人组织，怕也讨不到便宜。”
商颖目光闪烁，眼神多出一缕哀伤：“那你又是什么态度？对于那个仙人组织成员，你打算如何对待？”
“他吗……”
聂远风对于银发少女的变脸似乎习以为常，微笑道：“我总感觉，他能这么快就在沧海学城崛起，并非全靠仙人组织。况且我和他，还算聊得投机，所以，我倒希望他能在仙人组织早日上位，越高越好。”
商颖喃喃：“果然，中陆学院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所以，你也认为仙人组织真的存在……”
聂远风问：“前辈何意？”
商颖幽幽道：“没什么。商家首恶已除，我过来知会你一声。”
聂远风望向那道在风中离去的瘦削背影和满头银发，低声喃喃：“后裔不肖，连累祖上。‘你也认为仙人组织真的存在’……这话又是何意？等等……”
聂远风脑海中划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难道商颖前辈认为，仙人组织并不真正存在。而是……被某位空前绝后震慑古今的绝代奇才编纂出的弥天大谎？”
饶是素来镇定如他，也被商家老祖的那个“暗示”惊讶得微微发怔，半晌方才回过神。
高塔风起，吹动青衫猎猎翻腾。
聂远风轻叹口气：“所以说，妄想症也是人格分裂的表现之一吗？可为什么，我也会有相似的感觉。”
……
清晨。
周越睁开眼睛。
他第一时间看向身旁的面板时钟—六点零六分零五秒。
“还差了一秒。”
周越喃喃。
他昨晚在精神世界设定的早起闹钟是六点零六分零六秒。
半个月前，他开始进行这项白衍笔记中的“小训练”时，误差在一分钟左右。
半个月过后，他已将误差缩减到了一秒钟左右。
精准度相当于提升了60倍。
用念力来控制人体的生物钟，许多念修者都能做到。
当然，都会存在误差。
可很少有念修者会想到将这种方式融入自己日常念力修行中。
而在白衍大宗师的理念里，念力修行是不分场合与时间的。
每时每刻，做任何事时，都能进行念力修行，练习念力技巧。
“念力闹钟”只是其中之一。
对此，周越还是很认可的。
白衍大宗师留下的日记手札，早已经成为了中陆学院教学资料外，周越的另一套“修行教材”。
“不过话说回来，我只靠分身鲲就能提升念力值，真不知道干嘛这么逼自己。”
周越随口吐槽，随手打开面板系统，进入论坛。
“嗯？”
如他所料，整个系统论坛都已经炸开了锅。
从北岛区，到沧海学城，中陆区域，再到华亚联邦，各级系统论坛无不陷入了狂热的议论状态。
可画风却完全偏离了周越的预测。
“谁知道怎么加入仙人组织啊？求方式！愿以首都的十套别墅作为报酬！”
“仙人组织——这是一个比幽影还要幽影的幕后黑手组织！它的背后，是比百年前异位面神魔更要古老的神魔！”
“根据最新研究证实，仙人组织的成员，应当都是由奇迹生灵进化成的奇迹人类，是半人类半灵兽的存在。”
“联邦议会当局已经明令禁止向地面城市宣扬仙人组织的存在。”
……
“怎么全都是在议论仙人组织的？”
周越看着论坛中，一个又一个帖子，陷入沉思。
仙人组织，这是要彻底火了啊。
第二百八十九章 深海歌者的预言
“既火之，则安之。”
周越看着论坛中那占据不到四成，千方百计诋毁中伤“仙人组织”的帖子，心中思索起来。
仙人组织被黑的原因，不外乎是商家两百多名后裔集体胸口破裂、血蔓虚空。
虽然持续了不到十五分钟，所有商家后裔都恢复正常，伤口愈合，不再流血。
可也让仙人组织被那些别有用心的“水军”抓住，从天黑一直黑到天亮。
周越心里明白，支持仙人组织的另外六成多念修者，也并非就是死忠。
等新鲜劲头一过，他们很有可能翻脸无情，掉过头来攻击仙人组织。
这种事情在前世的网络上屡见不鲜。
所以一定要将苗头扼杀在萌芽之中！
“商颖难道还没有解释清楚？”
周越掏出手机，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商颖的联系方式。
昨晚分别时，他问商颖要过手机号码。
商颖说“没有”。
周越也没多想，身为从百年位面战争时期存活至今，一直在闭关，每隔十年才出关一次的老怪物，没有手机，甚至排斥念能科技，这都是能够理解的。
可现在周越却突然反应过来。
“该不会被她给蒙了吧？她不给我手机号码，最大的可能是，不想我找到她？”
“不找到她，就无法向她发号施令了。好算计。”
周越暗暗咬牙，昨晚让她发下五百字的心境誓言，两个人格各发一遍，没想到还是失算了。
百年少女，套路太深。
周越把黄恢宏从充满欢声笑语的客厅叫进自己的卧室。
黄恢宏蹑手蹑脚走来：“老板，您找本汪啊？”
周越道：“派灵狐去找一个八转境的银发人类少女，就是昨晚那个。找到之后，不要惊动，立马回报。”
“是！”
黄恢宏立正敬礼，正要转头离开就被周越叫住。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亲自帮我去办。去北岛区找一个名叫葛老三的小青年，也是昨晚面馆里和你抢骨头的那个帮会成员。把这封信交给他……”
“是！老板！”
“不用急，下午再去吧。”
打开手机，一条条未读短信映入眼帘。
史清：“老弟啊，昨晚去哪逛了？有没有去北岛区啊？”
明霄宇：“周越啊，昨晚那么大动静，嘿嘿，别告诉我你啥也不知道，快分享些劲爆内幕呗！”
秦羽然：“如何处理商婉君小姐，还请明示，我一定全力配合。”
另外还有冯勇德、谷夫人等仙人组织“外围成员”关于昨晚任务进展情况以及各方反应的汇报。
至于唐小白的短信则相对简单，“小心宗师同盟。”
周越回复完小白的短信，打发了史清和明霄宇，放下手机。
史清和明霄宇虽都没有直接点破，可对于自己仙人组织成员的身份，显然都已“心知肚明”。
客厅里，豹头正声情并茂地为小剑讲述着天然次空间中周国师独战群英的经过。
黑猫起不时进行补充。
由于它的立场不够坚定，还没说上几句便被黑无常逮住一阵猛扇。
小剑时而惊叹，时而发出抱怨声，对于自己当时没能在场充满遗憾。
没过多久，小剑就开启了炫宝模式。
鲛女青游和蛟人银渊一遍又一遍地被它召唤出来。
两名神魔后裔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满客厅都是浓郁的糖水味。
鲛女青游小家碧玉，蛟人银渊高傲冰冷。
唯一的共同点，两人都是满脸忿忿之色，没等她们有所表示，就又被小剑收回进糖水瓶中。
召唤，收回。召唤，收回。召唤，再收回……
来回十几遍下来，两名神魔后裔脸上的忿忿之色已然变成了哀求。
她们只当那头剑术风螳螂是在故意向自己施威。
周越莞尔：“还挺有办法的。所以说，从今以后，小剑就成了兼职召唤系的剑道大宗师？”
两名神魔后裔感应到了周越的存在。
她们和小剑无法交流，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门后的周越。
周越心中一动，念力探入小剑脑域，搭建起精神桥梁，停止住它不断召唤神两名神魔后裔的无聊举动。
蛟女银渊长舒口气，传音道：“恶……人类，你想要怎么折磨我都行，请别再折磨我的学生了！她是鲛国圣女，身份崇高，你现在将我们放走，还可以……”
周越笑着向二女同时传音道：“不用拿你们深海国的名头来吓唬我。神魔我尚能退之，何况你们后裔。”
银渊怔了怔，看向周越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昨晚她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周越击退神魔的一幕，可的确感应到了两股令她十分不安的念息。
一股来自幽影怪物，也就是被联手围攻，最终留下半截身躯的蛇形生灵。
还有一股则来自那个陷入疯癫的人类女性，以及她身后的六臂神像。
血脉中的记忆告诉她，昔日祖上的死对头，也就是被地位球面称之为“神魔”的存在，曾经驾临过那片地下广场。
当时她内心充满困惑，如果“神魔”真的降临了，为何这个恶魔少年还能好好活着？
“神魔”对幽影之外的地球生灵，都是斩立决的态度。
恶魔少年下命斩杀幽影制造出的怪物，显然和“神魔”属于敌对关系。
除非……
“他真的击退了影魔？”鲛女青游有些激动地问道，说的自然是地球位面人类无法听懂的“神魔后裔通用语”。
银渊沉思许久，对青游道：“据我昨晚观察，他八成没有说谎。不过……”
青游问：“不过什么？”
银渊道：“不过他击退的，应该只是附体人类的影魔余孽。这样的影魔余孽实力有限，只相当于普通的九转境大宗师。”
青游喃喃：“深海歌者在预言中说过，将来能够重振我们海神一脉的，是一个只凭一己之力就能击退影魔的人类。”
银渊轻叹：“话是没错。可是，你难道忘了他对我们所做的那些天怒人怨之事吗？你确定这样的恶魔，就是深海歌者预言中的海神传人？”
青游怔了怔。
银渊微微摇头，低声吟念：“糖水、芥末、生抽、花椒、辣油……”
她每念出一样，青游都会颤抖一下，生满青色鳞甲的鱼尾也随之抽搐起来。
“老师，别说了！你说得对！他和当年那个名叫白衍的人类一样狠……不，他比白衍还要狠无数倍！白衍只是灌了我外婆一瓶糖水，这个恶魔直接是把我们当食材各种花式腌泡！”
“所以，绝不能让他接触我们海神一脉。”
“对，哪怕牺牲我青游一个，也不能让他再去接触我的同胞！”
……
她们所说的自然是异位面语言。
无论发音还是语法，都与地球联邦的两大主流通用语相去甚远。
似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然而周越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能够听懂。
‘难道是小剑和她们签约，带给我这个人类伙伴的额外福利？’
周越心中暗想，表面不动声色，一脸不解，装作听不懂，实则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落地听在耳里。
‘白衍大宗师不愧是‘糖水灌小人’的鼻祖。我则将其发扬光大，开拓创新。’
‘深海歌者的预言……”
周越心跳陡然加快。
倒不是因为外域鲛人国那个莫须有的预言，而是因为“深海歌者”这四个字。
其实早在南河市犯罪集团，第一次遇到幽影生灵，那个自称“永惩行者”的怪物时，周越便觉得耳熟。
因为在太古，他就曾遇到过一位［虚空行者］——还是他给取的名号。
那是发生在他计诛老乌贼的那一年。
他的分身鲲引诱那位巨蟹霸主，对付老乌贼，将单枪匹马的老乌贼逼入一方峡谷，而峡谷另一边是一头形似巨型水母的太古海兽——正是虚空行者。
周越当时为了抢夺老乌贼的尸身，开启［鲲之咆哮］逼退巨蟹大霸主，却也意外惊醒了虚空行者。
虚空行者连接无名深渊。
深渊之中，生存着恐怖而强大的怪物。
正当虚空行者即将清醒、打开深渊入口时，从远处传来一阵歌声，将虚空行者催眠。
而这位潜藏于北海深处的神秘歌者，在之后的岁月里，被周越的分身鲲取名为［深海歌者］。
……
‘难不成，现实世界，果真就是太古世界的延续？’
周越心中涌起一丝激动。
他虽然很早就已将太古世界和现实世界联系在一起，可始终没有发现过有力证据。
可眼下，他终于从无边深海国的小圣女口中，发现了能够证实自己这一猜想的蛛丝马迹。
而要完成这一猜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太古，找到那位［深海歌者］问个清楚。
……
周越悄然掩上房门，将热闹的客厅挡在外面。
“二叉，随我回太古一趟。”
“正有此意。二叉的那具太古分身，也该结束闭关了。”
紫光闪过，一人一虫消失在房间内。
他们消失后没过多久，一猫一狗鬼鬼祟祟地潜入房间。
黑无常眯起眼睛，面露深思。
黄恢宏则拱着鼻子到处嗅着。
第二百九十章 太古布局，大势渐成
黑无常拍了拍黄恢宏的屁股：“别找了，他们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黄恢宏一怔，眼圈猛然泛红：“不在了？黑爷！我老板他……”
黑无常又一巴掌：“笨汪！想啥呢！本猫的意思，他们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不是……哎，懒得和你这笨狗解释。”
黑无常娴熟地跳上床，占据枕旁最舒适的位置，蜷缩成一团，双眼微眯：“一分钟后，他们会再次出现。不过那时的他们，会比一分钟之前更加强大。”
黄恢宏怔了怔：“这就是黑爷你说的，老板和小二叉最大的秘密？”
黑无常斜睨了眼黄恢宏：“你似乎并不好奇？”
黄恢宏笑呵呵道：“本汪能进化到十二级，远超预期，心满意足。老板的秘密是老板的秘密，本汪不想知道。”
“扶不起的笨汪！目光短浅！胸无大志！”
黑无常气得炸毛：“你用了三十年，才从十级进化到十二级！和二叉比起来，你就是土鸡瓦犬！”
黄恢宏怔了怔：“它不是也是十二级吗？”
“十二级？”
黑无常发出一阵冷笑，重新好整以暇地趴下，眯起眼睛：“那是它故意低调。它的真正实力，应当不弱于昨晚我们所遇的幽影大蛇。”
“什么！它比黑爷你还强？”黄恢宏愣住了，半晌摇头：“黑爷，您这也太夸张了吧！小二叉已经是超凡强者了？那昨晚它为何不出手？”
黑无常道：“谁说它没有出手？没它的防御罩，我们早败了。你想想看，它一周岁都不到，就从二级，进化到二十多级。别说超凡种了，传说中的灵种都没有这么快……你真不眼红？”
黄恢宏彻底傻眼了，半晌，它匍匐在地，带着哭腔喊道：“老板！您去哪了？带上本汪啊！本汪可是您身旁最忠诚的狗子呀！”
黑无常淡淡一笑：“别吵了。你喊再大声，他现在也听不到。老板去的那个世界，既是二叉的机缘，同样也可能是你我的机缘。”
黄恢宏起身转头，涕泪横流地盯着黑无常：“黑爷，你说吧，本汪还能做什么？”
黑无常露出满意的笑容：“既然周越不打算带我们去，那我们就自己想办法过去。让你手下的线人密探们，想办法去寻找时空属性之物。”
黄恢宏先点头，又摇头：“可是黑爷啊，本汪的灵狐就只局限于这座天空之城……”
“笨狗！”
黑无常气得在半空中直挠爪子：“你拥有的是‘听风印记’，又不是‘狐语印记’！听风者，风中之声，皆可听闻。整个地球位面，草木虫语，飞禽走兽，皆能入耳。你啊你，坐拥宝山而不自知！好好开发你的‘听风印记’吧，等你成功之日，你就是下一任的线人王，狗……”
黄恢宏激动地坐直身，接口道：“狗公爵？”
黑无常：“……”
……
悠悠太古，万里北冥。
周越睁开巨大的鲲目，并没有立刻联系远在大荒空桑之山下的二叉。
他下意识的翻了个身。
哗啦！
海底卷荡开一阵汹涌的暗流，须臾间冲出海谷，向远处荡开。
方圆五万米的海域，皆是飞沙走石，海兽亦受到暗流冲击，或是游滚着逃之夭夭，或是胆战心惊地匍匐在海床中，朝向分身鲲所栖息的海谷拜去。
它们都知道，在这片海域中，有着一个名叫玄武谷的势力。
谷主玄武固然强悍，可据说玄武谷还有另一位隐藏强者，实力不在谷主玄武之下。
适才那阵“威浪”，显然来自于那头神秘海兽。
“哎……”
周越不由轻叹口气。
随着分身鲲炼化灵饵，凝结神慧珠，突破侯级，它的体长也迎来了一次暴涨。
现如今，分身鲲的体长已经接近8000米！
是当年那头乌贼大霸主体长的三倍多！
如此庞巨的身躯固然威风十足，可却有两大问题。
一来是严重的消耗问题。
突破了侯级的分身鲲虽然偶尔也会吃些肥美的海兽打打牙祭，可主要的补充却来自于灵气。
如果长时间找不到灵饵，无法吞噬灵气，它就只能通过在海底沉睡的方式，来减少消耗。
二来则是行动越来越不便的问题，北海虽大，可许多海沟峡谷的宽度也就只有数百上千米。
周越想要通过就只能绕行。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横冲直撞着碾压过去，可这也太不环保了。
“罢了，谁让我的分身叫鲲呢。多想无益，还是先去找到那位神秘的［深海歌者］吧。”
“如果能找到它，它又长得很像鲛人，一定程度上就能证明，现实和太古，是承接关系！”
“这样一来，或许就能从源头上，去解决地球位面所遭遇的怪兽之劫了。”
周越怀着美好的念想，开启鲲之观想术，释放出一枚又一枚的精神粒子。
附体谷外远处的海兽们。
随后操控着它们，向远处进发。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年，两年……
转眼间，太古世界，已经是十年过去。
这里十年，周越派出了上千头附体了精神粒子的海兽，在这片海域四处搜寻。
可却始终没有发现［深海歌者］的身影。
虽说几十年前，他也只是闻其歌声，而不见其影，根本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
可这没关系，当年催眠了［虚空行者］使得深渊之门关闭的歌声，至今仍然印刻在分身鲲的精神世界中。
只要歌声再次响起，散布于这片海域的上千头海兽斥候中，总有一头会感应到。
除非……
“［歌者］已经不在这片海域了？这都已经十年了……”
周越心中轻叹。
虽然没有找到［深海歌者］。
可这次太古十年并没有荒废。
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那上千头被精神粒子操控的海兽成为了周越散布于北海深处的线人耳目。
不仅让周越对于这片海域的各方势力，都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还发现了一些守卫虚弱、即将成熟的灵饵。
于是这十年间，周越坐镇于玄武谷，指挥把兄弟玄武率领众霸主，在这片海域南征北战，抢掠灵饵。
十年中，周越收获了七株成熟灵饵，以及大批尚未成熟的饵苗。
虽然没有再出现类似紫葫芦的先天灵饵，可周越已经很满足。
他先是兑现承诺，取出灵饵帮助玄武突破侯级。
玄武自是感激涕淋，对于胖鱼大哥的崇拜之情再度攀升。
而坐拥一明一暗两头侯级海兽的玄武谷，俨然成为了这片海域第一流的大势力。
之后周越又从霸主中，挑选了三员忠心耿耿、表现突出的大将：深海巨蟹、紫尾海蝠、铜甲双首蛇，相助它们突破成大霸主。
并且许诺，只要继续效忠玄武谷，日后会再助它们突破侯级。
三大将感恩戴德，其余未得赏赐的霸主们，同样心里憋着劲。
而分身鲲，在自服完一株灵饵，吞噬灵气，并且炼化之后，体长已经超过一万米。
在进化之道上，分身鲲也已经开始朝着王级进军。
除此之外，精神念力同样暴涨。
“虽然没能找到深海歌者，不过这十年里，可谓收获巨大。”
“也不知现实世界的本体，这次能够获得多少好处。”
周越不再纠结于［深海歌者］的下落。
对他来说，太古世界最大的好处，永远都是轻松转化念力值。
想要通过太古，来改变现实世界，现在看来，却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玄武谷深处，周越开启鲲之观想术，正要默念“回家”。
就在这时，一阵似曾相识的歌声，通过西南数十万里外的一头大型海兽体内的精神粒子，飘入周越耳中。
“歌者？”
周越的鲲眼中浮起惊喜。
十年苦功，今日不负。
“鲲之观想术……定位深海歌者。”
周越的视野，也切换成了西南方的那头被精神粒子附体的三首深海铁甲龟的视野。
第二百九十一章 北海歌者，印证古今
视野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底深渊。
深渊之下，海水仿佛煮沸了一般滚烫、翻腾、冒着泡泡。
再往深处望去，依稀能够看到火红的岩浆，燃烧的磷火，遇水而不灭。
周越遥遥控制着那头三首铁甲龟，小心翼翼地靠近深渊边缘，探出三条脖子，向下望去。
只见一头头奇形怪状的巨兽，正逆着岩浆渊壁向上攀爬，一眼望去，密密麻麻。
它们有的多足多触须，仿佛巨型蜘蛛和蜈蚣的结合体，有的浑身上下长满了各种各样的尖刺，如同庞大的刺猬。
然而，随着歌声响起，这些从海渊中爬出的怪物一个个昏昏欲睡，爬行速度也逐渐变得缓慢。
周越发现，就连被他控制的三首铁甲龟，此时也是无精打采，直欲犯困。
好在有周越的精神粒子为它提神醒脑，三首铁甲龟才没有被催眠。
歌声突然一顿。
“咦？”
那条同样立于深渊边缘，似鱼似蛟的颀长身影，奇怪地瞥了眼三首铁甲龟。
仿佛有些惊讶一头大型海兽，连霸主级都没到，竟然没有被自己的歌声催眠。
随着歌声暂止，深渊中的一头头怪物再度苏醒，向上攀爬。
通过三首铁甲龟体内的精神粒子，周越清晰地感应到，那些深渊怪物的体内充满了暴虐、毁灭、凶残的念息。
如此念息，似曾相识。
遥远的玄武谷中，周越鲲脸神色微变。
在那方天然次空间中，离开前的最后时刻，他曾经感应到过类似的念息。
“是怪兽吗……”
周越透过龟目，凝望向从深渊底部，向上攀爬的怪物们，心情复杂。
这一刻，他几乎已经能确定。
太古和现实世界，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
准确来说，是和现实世界中的异位面。
太古世界，应当是异位面的延续。
所以才会有深海歌者，才会有类似怪兽的怪物。
“不能让这些怪物爬上来。”
周越连忙操控三首铁甲龟，朝向深海歌者作出了一个无害的“手势”，随后精神传音：“在下并无恶意，来此为你护法，歌者请继续。”
深海歌者覆满黛青色鳞甲的脸上浮起异色，蔚蓝的眸子深深凝视了眼三首铁甲龟，继续歌吟起来。
周越一边耐心等待，一边透过三首铁甲龟观察着这位寻访了十年的神秘歌者。
它的身躯颀长，可体型却不是很大，大约两百多米。
对于它至少侯级的实力来讲，显得有些袖珍。
而它显然又是祖祖辈辈生存繁衍于北海的洪荒遗种，周身散发着古老的念息，有着一条覆满了青色蛟鳞的长尾，尾尖分叉，宛如鱼尾。
乍一看，它的确有些像青游和银渊返祖时的状态。
不同的是，青游、银渊这两个小女人，即便返祖，也能辨认出人类的脸庞。
而这位深海歌者，它完全生着一张兽类的三角形面孔，生着四条粗壮的长臂，爪覆紫鳞。
大约一个小时后，直到深渊中的怪物全部被催眠，继而被从深渊底部涌出的烈焰和岩浆吞没，坠落，死亡，融化，深海歌者方才停止吟唱。
它再度转过身，看向三首铁甲龟。
没等周越开口，它率先问道：“阁下，难道是北冥鲲神的化身？”
周越心中好奇，却并没否认：“歌者如何得知？”
深海歌者蔚蓝的眸子亮了一下，微微躬身：“果然是阁下。听到阁下称呼我为歌者时，我便隐约预感阁下的身份。
都说北冥鲲神，隐于北海深处，却知悉大荒和北海诸事，划分等级，评定封号。
就连在下歌者之名，也是拜阁下所赐。那敢问阁下，这深渊中的生灵，究竟来自何方？为何会充满毁灭的念息？”
万里之外的玄武谷中，周越一鲲脸的懵逼。
“深海歌者”只是自己当年一时兴起取的一个绰号而已，怎么就变成赐名了？
还有，尽知大荒和北海诸事……这谣言究竟是怎么传开的？
我怎么知道深渊怪物来自哪！
还没问你怎么跑来这唱歌催眠怪物，你反倒考验起我来了？
不行不行，这深海歌者似乎还有真有些预知感应的技能，再不溜走就要被它看破了。
深海歌者满脸好奇地凝视着那头三首铁甲龟。
可很快，它眼中浮起古怪：“咦，睡着了？我唱歌时没睡，现在却睡了……不愧是北冥鲲神，高深莫测。”
深海歌者等了半天，也没见三首铁甲龟有什么反应。
它不再等待，拎起龟尾，喜滋滋地向远处游去。
玄武谷中，施展睡遁**的周越暗松口气。
他实在没办法回答深海歌者的那个问题。
深渊中的怪物，它们的念息，的确很像现实世界的怪兽。
深海歌者的形象，和神魔后裔返祖后的形态，也有四五分相似，当然，主要集中在下半身。
毕竟相隔着千万年，甚至亿万年，说不定，神魔后裔就是这样进化出来的呢？
周越虽然也知道自己的解释过于牵强，可他基本上已能确定，现实世界的异位面，十有**就是太古世界的延续。
……
大荒。
空桑之山，再往北三万里之地。
形似巨蜥的妖兽背上，驮负着一座竹木结构的楼阁。
楼阁的每一层，都住着一位妖虫一族的公主。
数十层楼阁的最顶层，美男虫羽扇纶巾，左手执卷，凭栏远眺。
感应到来自遥遥北海的召唤，美男虫放下羽扇和竹卷，朝北遥遥一拜。
“参见主人。主人可安好？”
周越笑道：“驮负竹楼那头妖兽，似乎不属于你们虫妖一族。”
二叉道：“忘了向主人禀报。此孽障乃是蜥妖一族的王后，也是此族唯一的幸存者。”
周越怔了怔：“二叉，你该不会有什么跨越种族的非分之想吧？”
二叉：“……”
接下来，二叉将虫妖一族如何被蜥妖一族挡住去路，它又如何统帅群虫施展毒计击败蜥妖大军，最终俘虏蜥妖王后缴获大批灵饵的经过，向周越娓娓道来。
末了，二叉问：“主人，你突然找我，可是发现了形似鲛人的‘深海歌者’？”
周越道：“不错，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二叉微微点头：“看来，一切都在主人的料算之中。入侵我们的异位面，果然就是太古的延续。”
周越叹声道：“除了深海歌者，我还发现了拥有怪兽念息的深渊怪物，从海底深渊向上爬出。我严重怀疑，它们就是怪兽的始祖……咦，不对！”
玄武谷中，周越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怔住。
二叉赶忙问：“怎么了？主人又想到何事了？”
周越复杂一笑道：“二叉，我忽然发现，我们似乎都搞错了。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这一回轮到二叉发怔：“主人到底明白什么了？”
周越笑了笑：“先回去再和你说。鲲之观想术……回家。”
紫光闪过，太古世界的时间线也随之定格在了这一刻。
……
学院半山腰的小楼二层，黑无常和黄恢宏一个趴在床上一个蹲在床旁，默默计时。
黄恢宏耳朵突然竖起：“黑爷，一分钟到了！”
黑无常：“别急，还没到。”
黄恢宏：“黑爷，真的到了！而且已经过了五秒……不，过了十秒了！”
黑无常依旧一脸淡定：“你急什么。本猫说没到就没到。”
黄恢宏小声道：“黑爷，你就别自欺欺猫了……你说实话，老板究竟去哪了？”
黑无常喵了一声，闷闷地托起下巴，黄恢宏计时计得没错，的确已经过了一分钟，可周越居然还没有回来。
它正纳闷间，半空中紫光闪过，空间一阵扭曲，周越和二叉凭空出现在房间中。
黄恢宏直勾勾盯着飘立于半空、念息暴涨的周越，嘴角口水拖得老长。
黑无常暗松口气，随后打量着半空中的周越，目光闪烁：“这一次，居然还掌握了飞行术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逍遥游，修为的暴涨！
周越微闭双目，任由身体飘浮在空气中。
他知道自己的肉身已经回转现实世界，可精神意识仍有一部分停留在太古世界。
正是这种状态，使得自己能够悬浮于半空，飘飞不坠。
就仿佛轻柔的海水，冰凉的触感，暗沉的海色，都没有离开自己的鳍和尾，自己依旧是那头纵横太古北海的至尊海兽。
四周的空气，就似那北海之水。
‘只有保持住这种状态，记住这种感觉，才有可能掌握飞行术。’
太古的周越对现实世界的周越道。
时间流逝，周越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飘浮在半空。
二叉从周越身旁飞落，假装没有看见黑无常和黄恢宏充满好奇的目光。
叮！
属性面板中响起一阵提示音。
新增技能：逍遥游
技能说明：此技能是本体得到太古灵气淬体之后，观想太古生灵纵横海陆空，所领悟出的技能。能够悬空飘游于深海、陆地、天空等地，并且不受地心引力和阻力的影响。
……
周越猛然睁开双眼，眸底深处闪过一重重的光影。
“不是飞行术，而是逍遥游？可看起来似乎比飞行术还要厉害，不仅能在天空飞，还能在海里游？”
周越心情大好。
在天然次空间短暂悬空飘浮之后，他便有了提前学习飞行术的念头。
可他知道，以自己三转境的修为，想要掌握飞行术，实在是有些不现实。
宗师境的标志之一，就是能够念力飞行。
可即便是宗师，也很难迅速掌握飞行术。
一些宗师即便学成之后，也因为存在空中事故的隐患并不经常使用。
白衍大宗师是著名的念力飞行高手。
位面大战期间，曾经创造过一天飞过十二座城市的高空飞行纪录。
即便脑洞大如他，也未敢假想有人类能在宗师境之前，学会飞行术。
周越目光一闪，身体在房间的半空飘飞了两圈，随后缓缓落下。
黄恢宏和黑无常相视一眼，同时凑了过来。
“老板，您辛苦了！”
“小越越啊，刚才你飞得好潇洒啊。”
一猫一狗一个帮周越捏肩一个帮周越敲腿。
“小越越？没大没小。”
周越冷哼一声，享受起两位灵宠伙伴热情体贴的服务。
他如何看不出这一猫一狗的小心思，尤其是黑无常，突然和黄恢宏走得这么近，肯定没少忽悠黄恢宏为它寻找时空属性之物。
周越心情大好，也懒得计较。
此次太古之行，不仅掌握了更胜［飞行术］的［逍遥游］，念力修为也大幅提升。
念力值总量从之前的4600息，一下涨到了8800息。
而一名念修者只需念力值达到5000息，就能突破四转境。
可对于周越，他必须塑造出第四枚意念球，才能突破他自己的四转境。
即便这样，他现在的念力值深厚程度，也已不逊一名四转境念修者。
除此之外他还证实了太古和现实世界之间的关联。
当然，他心中还有另外一个猜测。
“黑无常，你留着看家。老黄，你可以去送信了。”
周越将二叉装在口袋中，离开小楼，向学院资料馆匆匆而去。
……
资料馆中，周越仔细观察着投影画面里，古生物学家所发现的远古生物的化石和骸骨，一篇篇的翻阅。
半晌，他长舒口气。
“果然是这样。地球位面的古生物，同样也在太古出现过，比如沧龙，伊斯梅尔鲸等等。”
趴在他肩头的二叉低声喃喃：“难道主人想说的是……太古世界，其实是地球位面和异位面共同的起源地？”
周越微微点头：“应该没错了。”
二叉道：“也就是说，人类和神魔，奇迹生灵与怪兽，四者的先祖在很久之前，生活在同一片空间之中。直到万万年后，空间衍变，分割成为了现在的地球位面和异位面。”
周越脑海中闪过在海底深渊边所见到的那位深海歌者以及那些充满毁灭念息的怪物。
“也不一定。如果那些从深渊中爬出来的怪物，真是如今怪兽的先祖，那它们或许来自一片空间。”
……
午后。
中陆学院本学期的助教会议，在会议大厅准时召开。
本次会议的主题是灵道之战。
可很显然，大多数与会者的心思都还沉浸于昨晚北岛区的“商家惨剧”之中。
要么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要么直接打开面板，刷新着系统论坛中的一条条帖子。
宋语心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暗暗皱眉。
这是她首次以第一助教的身份，主持学院的助教会议。
“会议快要开始了，还请各位先将注意力从论坛移开。”
宋语心目光一闪，面前的一柄玄色小锤飞起，敲击向桌案上的铜锣。
铛！
金铁相击的声音回响在众人的精神世界中。
与会学员们纷纷放下面板。
“快开始了吗？”
“还有三分钟。”
“咦，怎么还有一名助教没到？”
“是那位新人王。可以啊，第一次助教会议就让所有人等他。”
一道道目光投向中央圆桌区域空缺的那一席。
七名老牌助教皆已到场。
那个还没到场的，正是新任助教周越。
宋语心抬头又看了眼挂钟。
距离约定的会议开始时间还有两分多钟。
这家伙，就不能早点来吗？明知道自己被针对，心里就不能有点数吗？
宋语心暗想，悄然观察起其余六名助教的脸色。
西门镜和周越关系亲密，自然是一脸无所谓。
席应龙和叶孤风从迎新晚会开始就站在周越一边，此刻也是神色从容。
可让宋语心深感意外的却是秦羽然和胡安这两名宗师后裔的反应。
秦羽然这位自己的老对手脸上有期待，也有一丝难以形容的紧张，唯独没有不耐烦。
而胡安也是类似的表情，似乎对于周越这位新人助教迟迟不出现，并没有任何不满。
‘现在装得这么平静，一会儿向周越发难时，肯定要爆发。’
宋语心心中暗想。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不到十秒。
宋语心正要宣布开始，余光中捕捉到一条熟悉的人影，心中暗松口气。
数十道目光同时投向走进会议大厅的周越。
部分旁听的精英学员脸上浮起异样之色，低声议论起来。
“这位周助教究竟是有多忙，第一次助教会议就踩点入场。”
“七院新人王，外加沉睡麻鸦灵御流的创始人，或许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有什么事比灵道之战的名额更加重要？听说今天助教会议上，会有好戏发生。”
“我也听说了。这位周助教迟迟不来，估计自己也是听说了。唉，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
……
能坐进这间会议室的，都是中陆学院最杰出的学员代表。
七大学员助教，灵御学员，四转境的学院精英，也包括二年级排名前十的学员，他们坐在最外圈的角落。
这其中就有王海波和边雪蓉。
他们在迎新晚会之后际遇各不相同。
边雪蓉因为受到周越影响，心境不稳，在开学测试中犯下过错，排名下降，已然滑落至二年级第九位。
而王海波则破而后立，不仅冰刃术小成，更是一举突破三转境，成为二年级中修为第一人，备受学院器重。
听到周围一些不太友善的议论声，边雪蓉则想到了近期的传言：
据说有不少灵御学员为了争夺参加灵道之战的名额，准备在助教会议上，当众挑战周越。
另一个更为可信的版本则是，这一切的幕后推动者，是几名宗师后裔。
一来为商无痕出口恶气，二来，也是为了抢占宗师后裔在助教团中的名额。
结合眼下，全联邦大多数宗师后裔家族都已经联合起来，声援“被陷害”的商家，对抗那个神秘幕后组织。
可想而知，周越这个屡次当众羞辱过商无痕的新人助教，势必会遭遇中陆学院的宗师后裔派系的集体攻击。
边雪蓉正想着，就见身旁的王海波已经站起身，兴高采烈地迎向周越。
她也下意识地站起身，朝向周越示好般的笑了笑。
之前因为孔野风，她费尽心机对付周越，却屡战屡败，此后更是亲眼见证周越夺取七院新人王的一幕，不知不觉间，竟已生出无法与此人匹敌的念头。
而今日，无论周越最终能否保住助教之位，都是自己向他示好、雪中送炭的大好机会。
可令边雪蓉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她开口，却有一人赶在她和王海波之前，率先迎向周越。
“周助教，您来了。”
秦羽然不知何时已经离席走出，脸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来到周越身旁。
原本充斥着一片低沉议论声的会议大厅，顿时安静。
第二百九十三章 助教会议掌风云
秦羽然丝毫不在意那一道道充满惊讶的目光。
沧海学城秦家，身为宗师同盟的一员，表面上自然要声援被仙人组织“陷害”的商家。
可当秦羽然亲眼目睹了周越在次空间里的神奇表现，又见证了昨晚北岛区，周越连面都未露，便完成了对于商家制裁，这等翻云覆雨般的手腕令她个人对周越生出了无法与之敌的念头。
更何况，周越只是那庞大而神秘的仙人组织中的一员。
正因为此，秦羽然不顾家族大多数成员的反对，一力保住商婉君，并且费尽口舌，说服家族私底下暂时保持中立。
她也知道自己此时的举动和表情有多么浮夸。
可她必须得要这么做，一来向周越证明自己并不是墙头草，二来，也是做给在场那些曾经接受过秦家援助的精英学员看。
她正想着，耳旁响起和气的笑声，“周助教来了，快入座吧。”
却是胡安也笑着迎了上来。
秦羽然淡淡一笑，心知胡安是通过自己，笃定了周越的真实身份。
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心中一紧，余光扫向旁听者中，那八名之前一同进入过初代次空间的灵御学员。
果然，那八人眼神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却都强忍着，并没有起身迎向周越。
胡安传音道：“我已经通知他们，让他们稍安勿躁，不要暴露周助教的身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也不通知我。”
秦羽然听出了胡安的不满，却也不介意，轻描淡写般道：“昨晚刚知道。”
……
中央圆桌区域，席应龙和叶孤风交换着诧异的眼神。
他们刚想起身说什么，就被西门镜传音制止。
“以我对周越的了解，他绝不可能被宗师后裔一派收买。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西门镜托了托镜框，捕捉到秦羽然和胡安眼底隐藏得很好的那丝恭谨之色，又联想起自己当“初羊入虎口”的事迹，嘴角不由浮起一丝苦笑，“这小子，难道收服了秦羽然和胡安？”
宋语心也愣住了，表面上还得维持镇定之色。
她突然想起不久之前，自己那位极少联系的伯父，曾经打电话询问起周越的事。
当时她就觉得很奇怪。
如果伯父打听的是近来声名鹊起的陈文曦老师，那还能够理解。
毕竟伯父是侦探师协会中陆分部的现任部长。
可伯父问的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周越。
这就令宋语心百思不得其解。
……
周越看了眼秦羽然和胡安，微微点头，并没多言，径直走向中央圆桌区域最后一张座位。
若非早已答应宋语心会来参加助教会议，他还真不想过来。
助教会议对于他的吸引力，远不如破解太古之谜来得有趣。
刚要入座，一阵令人不太舒服的笑声响起。
“周助教真是好大的面子，让我们所有人等你一个。偏偏还有这么多人甘之如饴，也不知道被喂了什么**汤，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周越转过头，看向说话的那名助教，侯集。
他的位置在秦羽然和胡安之间，身形瘦削，穿着一袭并不怎么贴身的旧款长袍。
他的眼中有惊讶，也有愤然，显然不明白秦胡两家盟友为何会突然倒戈，语气中也透着指桑骂槐之意。
胡安向周越传音道：“侯集出身于一个败落的宗师后裔世家分支，曾经受到过商家资助，是商家在助教团的代言人。他这番话应该也是暗号，让受到商家资助的那些精英学员向你发起挑战。”
秦羽然稍慢半拍，传音内容倒也和胡安相差无几。
两人并没有因为侯集的冷嘲热讽而动怒，相反，眼里都流露出些许期待。
周越知道两人在期待什么，无非是自己如何应对商家的挑战。
不过，今天自己实在没有兴趣。
“看论坛吧。”
说完，周越好整以暇地坐下。
秦羽然和胡安打开面板，进入系统论坛，都是一怔。
不少旁听的学员也按捺不住，再度打开论坛，随后脸上纷纷流露出震惊之色。
宋语心本想制止，犹豫片刻，也登陆系统论坛。
当她看到那几条最新的热点帖子，眼神瞬间凝滞。
［昨晚商家逍遥乐园发生激战。］
［在逍遥乐园的地底发现祭祀神魔和召唤幽影生灵的祭坛。］
［商家后裔集体胸口出血，疑似与逍遥乐园秘密进行的幽影生灵召唤仪式有关。］
［论商家违法实验与召唤祭坛之间的关系。］
这些帖子，不仅有照片，也有视频，不可能作伪。
信息源是一名自称葛老三的北岛区帮派成员，他的帮派据点就在逍遥乐园附近。
根据他自己的发帖描述，昨晚就察觉到逍遥乐园不太对劲，到了今天上午依旧没有丝毫动静，于是壮着胆子前往查看，这才发现了隐藏于逍遥乐园地下室中的诡谲与肮脏。
而几分钟的时间里，就已经有数十名滞留于北岛区的热心修者赶到逍遥乐园，现场检验查看。
从他们回帖的反馈来看，基本证实了神魔祭祀与幽影祭坛的真实性。
加上商家的违法实验，商家直接破坏了三大基本公约中的两条：背叛人类和伤害奇迹生灵。
风向急转。
原本支持商家的宗师同盟偃旗息鼓，不少家族甚至开始主动撇清干系。
而仙人组织的支持者数量则持续爆增。
对于仙人组织歌功颂德的言论占据了系统论坛大幅的版面。
……
此时会议室中，只剩周越没有流连论坛。
他早已通过黄恢宏的视野，目睹了帮派青年葛老三在收到黄恢宏传信后的惊讶、激动、紧张、彷徨，犹豫了大约一刻钟后，最终决定隐瞒帮会，前往逍遥乐园寻找地底祭坛的全过程。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也都在周越的预期之中。
随着逍遥乐园地底祭坛曝光，商家也被彻底钉死在了人类历史的耻辱柱上。
唯一让周越不解的是，商颖为何还不现身为商家澄清？
以她的身份，只要说出这一系列事件的真相，也不至于让商家彻底瓦解崩盘。
更奇怪的是，满城灵狐都没有发现商颖，按理说，凭她的外貌特征，以及八转境宗师的念息，应当很好辨认。
死寂的会议厅，侯集微微颤抖着手，难以置信地看着帖子中的视频与照片。
“怎么会这样……商家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不会的！为什么！”
面对已经不容辩驳的事实，他有种三观崩塌、信仰尽失的挫败感。
他万万没有想到，对自己恩重如山，令自己心怀景仰的后裔商家，竟会堕落到这般地步。
不仅是侯集。
四周旁听人群中，受到过商家直接资助的近十名精英学员，一个个呆若木鸡，脸色苍白。
此时他们已经彻底傻眼，彷徨无措，更别说按照之前约定，向周越发起挑战了。
而一些曾经示好过商家的学员，纷纷称赞起仙人组织，顺便谴责商家的恶行，以此撇清关系。
大半的精英学员都已对仙人组织路转粉。
就连那些受过商家资助的精英学员，也开始改变立场，谴责起商家。
到最后，就只剩侯集仍未表态。
他倔强地抿着唇，目光闪烁，沉默不言。
周越深深看了眼侯集，忽而一笑，开口：
“都静一静。”
会议大厅人声鼎沸，嘈杂如闹市。
周越的声音如石沉大海。
除了秦羽然、王海波等少部分人安静下来外，大多数精英学员仍在喋喋不休。
周越眉毛轻剔，刹那间，念力涌出，化作大手，抓向对面宋语心身前的玄色小锤。
宋语心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本能地释放念力进行阻拦。
下一秒，她的身体微微一晃，旋即面露惊色，难以置信地看向圆桌对面的周越。
刚才的念力交锋中，她四转境念力竟被周越的念力给震退了！
这怎么可能？周越不是才二转境界吗？
圆桌各边，皆是修为高深的学员助教。
发生在桌面上的动静，如何能瞒得过他们？
除了秦羽然和胡安，席应龙、叶孤风等几名助教也都惊讶地看向周越。
而此时，周越已经“抓起”那柄代表着第一助教身份的玄锤，敲向铜锣。
铛！
金鸣之声回荡在所有人的精神世界中。
全场皆寂。
并不知道玄锤意味着什么的周越，将锤子重新交还到对他直瞪眼的宋语心手中。
随后笑着道：
“我来说几句吧。”
四面八方，一道道目光投向周越。
周越神色从容，好整以暇道：
“商家，固然有罪。”
“可并不代表商家从上到下，全都是罪人。”
“各位身为中陆精英，在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之前，还是先观望为好。”
有人不以为意。
有人暗暗点头。
秦羽然和胡安则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暗自思量，周助教这番话，莫非代表了仙人组织的态度？
侯集看向周越目光复杂，既有感激，也有一丝愧疚。
直到这时，周越才看向宋语心，笑了笑：“学姐，时候不早了，抓紧时间开会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 门下聚会
宋语心深深看了眼周越。
她突然想起，自己那位执掌侦探师协会中陆分部的伯父，在电话末了，难得地提醒了一句：“万事莫与周越争”。
当时她还有些不解，周越虽然表现不凡，可也只是一名一年级生。
自己有什么需要和他争的？
然而此刻宋语心却突然意识到。
在这个世界上或许真有这么一种人，无论进入到哪个圈子，都能在极短时间内脱颖而出。
周越便是最好的例子。
言谈举止，包括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场，搞得比自己还像首席助教。
宋语心沉默了大约两秒后，道：“开会。”
她开始讲述灵道之战的注意事项，顺便介绍了一番灵御协会。
身为全球规模最大也是级别最高的组织机构，灵御协会向来以大气著称。
不同于遗境学院讲究根正苗红，也不同于侦探师协会中的派系倾轧，灵御协会是一个相对松散且自由的机构。
任何一名灵御只要愿意，都能加入灵御协会。
并且不管你是出身三大联邦，还是来自自由城邦，只要立誓遵守战时制定的“新约法三章”，便能加入灵御协会，拥有登陆灵御协会论坛，查询协会信息的权限。
而灵御协会的总部，更是坐落于三大自由城邦中的天空风暴岛。
天空风暴岛，也是少数明令禁止不接纳幽影组织的自由城邦之一。
灵御协会的组织架构，按照佩戴的勋章级别而定，分为勇者勋章和英灵勋章两种。
勇者勋章又分：黄金勇者和大地勇者。
英灵勋章则有：天空英灵和位面英灵。
黄金勇者勋章，一般赐予实力强大的灵御。
能够获得大地勇者勋章者，都是曾为了人类和奇迹生灵做出过杰出贡献。
佩戴上天空英灵勋章者，则是为了人灵两界做出过多项杰出贡献的灵御，他们掌握着灵御协会的话语权，某种意义上来来讲，可以算是灵御协会的“高层”。
至于位面英灵勋章，从灵御协会建立至今，尚未有人获得过。
就拿中陆学院的聂远风聂主任来讲，他不仅是联邦议员，同时也拥有一枚天空英灵勋章。
而灵道之战，则是由全球灵御协会召开的一项年轻灵御之间，相互切磋交流的赛事。
优胜者能够赢得黄金勇者勋章，并且优先享有购买高级灵食、材料、装备的资格。
……
这次的灵道之战，因为某些原因，将会提前了两个月举行。
遗境学院总共分到一百四十七个参赛名额。
采取平均分配的原则。
每个分院各自拥有二十一个参赛名额。
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名额，都会直接分配给灵御学员。
根据遗境学院内部的不成文规定，各院助教，将直接获得名额。
分院和分院之间，却能够通过跨院挑战，来争夺名额的归属。
在上一轮的灵道之战中，到了正赛阶段，八成的参赛名额都集中在了首都学院和天隐学院的手中。
那一年，中陆学院只获得了五个参赛名额。
最惨的西伯利亚学院，只保住了一个参赛名额。
……
宋语心说到这里时，会议厅中气氛逐渐沉重。
不少精英学员脸上浮起隐忧。
就连几名助教神色也略显凝重。
宋语心讲得很通透，即便在中陆学院内部选拔中获胜，也不一定就能保住参赛名额。
“灵道之战的奖励，就只是打折卡？”周越忽然问。
会议厅中响起阵阵压低的笑声。
宋语心看了表情平静的周越，想要反驳，仔细想想，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周越又问：“所以说，灵道之战并没有固定的举办时间，纯粹是灵御协会根据特殊算法，推算出合适的时间？”
宋语心点头，随后问：“还有什么问题一起问吧。”
周越道：“最后一个问题，灵道之战，包括之前的院内和跨院挑战，都没有限制参赛灵宠吗？”
宋语心皱眉：“你这算什么问题。当然没有限制，难道你还能更换灵宠伙伴？”
周越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于灵道之战的兴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高了。
也不知从何时起来，他已经不再局限于计较个人得失，更在意全局的发展。
或许因为发现了太古世界的真相。
又或许因为仙人组织正处于“扩军”的紧要关头。
并且周越隐约感觉到，举行灵道之战的真正目的，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单纯。
一项全球范围的赛事，竟然没有固定的举办时间。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怪兽现身的今年举办。
这其中，真就没有一点关联？
直到助教会议结束，周越都没有等来挑战者。
于是乎，身为助教的他，顺理成章地获得了灵道之战的参赛名额。
……
接下来的几天，沧海学城，尤其是北岛区，俨然成为了联邦念修界最受关注的地方。
联邦议会虽然尚未给出对于商家的制裁方案。
可宗师同盟已经早早和商家撇清关系。
生物调查总局派出大批的探员，进驻北岛区和商家在学城主轨道区域的庄园，并且向城政大厅申请增派高手进行支援。
至于商家，所有成员，一律留于商家，严禁外出。
即便如此，每日都还会有大批外来的念修者，打着“铲除商家”之类的旗号进入沧海学城。
旅馆、饭店生意火爆的同时，也给沧海学城的交通和治安带来了巨大的负荷。
一时间，沧海学城阴云笼罩，暗流涌动。
而在中陆学院，竞争灵道之战名额的内部赛事，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这样的日子里，周越的生活反倒是波澜不惊。
他深居简出，忙着修行新的属性念术。
一周不到的时间，他就已经掌握了十五门不同属性的念术，大多都为中级念术。
譬如［引雷术］、［暗影化身术］、［风刃术］、［水弹术］……换成旁人，即便也拥有多种精神属性，也不可能学会这么多种念术。
任何一名念修者，都只能专攻同一种属性的念术。
而周越却因为拥有多面体意念区域，成为唯一的例外。
除了修行念术外，周越所做的另一件事，便是打造仙人组织的第一批“外围势力”。
商家，之所以能在一夜之间大厦崩塌。
陈文曦、王成亮、冯勇德、谷夫人功不可没。
甚至就连商婉君也有贡献。
当然，他们也都通过此次事件中，收获了许多额外好处。
今晚的门下聚会，照例是在贝壳街的毛氏综合事务所中进行。
周越已经决定，就在今晚兑现此前的承诺。
为谷夫人三人签订契约。
……
晚上七点过后。
放在往常，这个时间的贝壳街已是人迹罕见，灯火暗淡。
可随着这一周多来，进入沧海学城的外来念修者数量爆增，贝壳街仿佛也重现了昔日的繁华景状。
商铺饭店旅馆营业到午夜，家家灯火通明，就连街面上也是一派人头攒动。
咻！
三辆款式劲爆的悬浮飞车在贝壳街角停住。
四名年轻男女先后跳下飞车，打开旅行球，将飞车收起。
“系统论坛中介绍，贝壳街是沧海学城为数不多的老街，也是最有可能还有空闲旅社的地方。”
琼海青边看面板上的信息边道：“不过条件应该很一般。毕竟都是老房子了。”
一旁长相和她有六分相似的俊美青年笑道：“无所谓，反正我们又不是来度假的。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出发去中陆学院。云东啊，事先和你说好了，那个新人王归我。”
云东淡淡道：“消息是我打听到的，鹏飞，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琼海青插过来笑道：“要不你们都别争了，让给我好了。既然那个周越的灵宠伙伴是沉睡麻鸦，我的灵宠伙伴是青羽雷鹰，正好都是飞行系，自然非我莫属。”
最后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眼底始终萦绕着淡淡的忧伤，他走过三人道：“你们慢慢争。”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寻找着尚未客满的旅店。
视线的一角，忽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与此同时，似曾相识的念息飘来。
高大青年心跳加速，猛然转头望去。
“豹头？”
——
（祝大家春节愉快！新的一年顺顺利利，幸福安康！）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人得道
那道银灰色的颀长矫健身影从街侧巷中一闪过。
转眼消失在漆黑的深巷阴影尽头。
人来人往的老街上，马继祖双肩微微抖动，表情僵硬，目光呆滞。
三名同伴闻声而来，顺着马继祖的目光朝向巷子深处望去，随后彼此交换着困惑的眼神。
“那里面明明黑咕隆咚的。继祖，你看什么呢？”
“虽然线报上说，仙人组织派出对付商家的也是一名黑猫灵御，可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
“再说了，豹头和你解除了契约，不见得就会跟着仙人组织，即便跟着仙人组织，也很难这么巧就在沧海学城……”
没等同伴说完，马继祖转过头，目光坚定：“刚才就是豹头，我不会看错，更不可能感应错。”
云东和琼鹏飞相视一眼。
琼海青笑着岔开话题：“不管是不是，总要先住下来吧。之前可是说好了，等我们结束中陆学院之行后，再帮你寻找仙人组织，看能不能求得一个签约名额。”
马继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次空间之行结束后，他一度消沉，甚至想过退学。
他与豹头签订的虽然只是临时伙伴契约，可对它投入的感情却非普通人所能理解的。
豹头的离开，令他万念惧灰。
就在他一蹶不振之时，那个夺走他一切希望的仙人组织竟然传出拥有契约名额的消息。
几度辗转纠结之后，他开始疯狂地搜集仙人组织的信息。
直到一周之前，商家事件爆发，仙人组织成员现踪。
这才有了此次的沧海学城之行。
即便是贝壳街，大多数旅馆都已经客满，只剩少部分临时改造成旅馆的居民住楼还有空房。
特殊时期，四位来自首都的宗师后裔也放下架子，选了一栋外表看上去还算凑合的民宿。
在这栋民宿对面，是一座临近街角看上去稍显冷静的四层小楼。
琼海青下意识地转头望去：“毛氏综合事务所……”
陡然间，她脑袋嗡地一声，目光仿佛遇到磁铁般再无法移开。
月光从天穹高处浇洒于这座天空之城的老街小楼，飘落玻璃窗后的那名临楼而立青年眉宇之间。
没有灰袍和长发，可青年隐绰可见的面孔却和琼海青印刻在精神深处的那张脸庞一模一样。
对面窗后的青年似有所觉，转头看来，眼中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
琼海青面颊微红，心跳骤然加快，本能地低下头。
当她抬头再望去时，窗后之人已经消失不见。
琼鹏飞转头看向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妹妹：“海青，发什么愣呢？”
琼海青如梦初醒，一步三回头，患得患失地向前走去。
琼鹏飞皱眉：“怎么了？你怎么也变得和继祖一样……”
没等他说完，琼海青道：“他在这里。”
三人都是一愣。
琼海青加重语气道：“次空间中，那个徒手击败豹头的黑猫灵御，他就在这里。”
……
“首都的宗师后裔居然也来了。看商家热闹？不对。难道是为了灵道之战的名额？”
房间内，周越摇头莞尔。
除了唐小白、明霄宇，和中陆学院的秦羽然、胡安等人外，应该再没有人知道出现在次空间中的仙人组织灰色袍灵御，就是中陆学院的新人王周越。
自己凭借七院新人王的身份，是曾在遗境学院范围内火过一阵。
然而随着近日各类事件频发，自己的新人王热度早已不再，因为被中陆学院保护得太好，反而极有可能成为最先被各方争夺名额者挑战的对象。
对于这一切，周越早有预感。
换成大半个月前的他，或许还挺有兴趣和这些来自首都的宗师后裔、同龄高手切磋一番。
可现如今，再和他们比斗，纯属浪费时间。
周越转过身，向客厅走去。
豹头从阴影中走出，亦步亦趋跟在身旁。
“去打过招呼了？”周越笑着问。
豹头道：“是啊，本豹本来不想见他。可黑爷说，不管什么猫，做事都要有始有终。本豹想了想，之前在次空间里的确过于冲动，都没和他道别。这次就算是最后的道别吧。”
周越摇了摇头：“无情……不过，理应如此。”
见到周越走出，客厅沙方上闲聊的几人全都站起身。
谷夫人，陈文曦，冯勇德，王成亮，商婉君，以及在一旁负责插科打诨陪聊的房东毛飞。
经历了“商家事件”后，这几名修为、身份、来历各不相同的念修者，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
毕竟，他们都有着一个仅限于这栋房子里的人才知晓的共同身份：仙人组织成员周越的门下。
至于毛飞，因为他是周越房东的缘故，几次“阴差阳错”的撞破后，也顺理成章地加入进来。
当他知道自己这位神秘租客，不但是学院新人王，更是仙人组织的真正成员时，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
对于自己这栋小楼能被仙人组织征用，成为临时据点，更是有种做梦般的难以置信。
“首领！”
几人同时躬身道。
周越摆了摆手，目光落向陈文曦：“恭喜了，以中级侦探师的身份，成为中陆分会的特级执事，也算开了先河。”
陈文曦眼中掩饰不住笑容，随后却叹了口气：“首领，你又不是不知我真正的心愿。哪怕成为中陆分部的部长，也没有战斗让我觉得痛快。”
周越自是懒得听她抱怨，转头对冯勇德道：“同样恭喜，调离了档案室，晋升中级官员。听说你最近正在交往一位宗师后裔家族的小姐？这可是喜上加喜。”
“那个……八字还没一撇呢。”冯勇德脸一红，随后感慨道：“多亏首领的安排，让我将商家的老黄历整理进系统资料库，这才立下大功，否则就算看一辈子档案也不可能收获那么多积分奖励。不过话说回来，还是老王的收获最大，不，现在开始要改称王大队长了。”
几人同时看向戴着茶色眼镜的中年男子。
王成亮心潮澎湃，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朝周越再行一礼。
一周前的北岛区夜袭行动中，联邦调查局可谓大出风头。
虽然暴露出北岛区分局大批探员被宗师后裔商家腐化的现象，可瑕不掩瑜，让生物调查局的“大老板”脸上倍有光彩。
而王成亮，这名初出茅庐却屡破奇案的神探小队长，更是受到全局在联邦范围内的通报嘉奖，连升三级，成为了掌管一区调查局事务的大队长。
那晚随他一同前往北岛区的手下也都获得晋升。
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周越看向王成亮。
谷夫人突然开口道：“小王什么都好，可惜就是修为差了一点。”
王成亮脸上浮起苦笑：“宗师前辈说得是，一转境的大队长，我估计是生物调查局历史上第一个了。光这个修为，怕就难以服众。”
周越淡淡一笑：“好在今晚之后，你就是生物调查局有数的灵御高手了。”
王成亮一怔，随即眼中浮起狂喜与激动，再度行礼。
周越看了看冯勇德和谷夫人：“二位也是。”
冯勇德身躯轻颤，朝周越一揖到底，久久不起。
谷夫人虽然同样激动，可她毕竟是在场唯一的宗师高手，年纪长，辈分高，强行克制住，朝周越拱了拱手：“有劳首领了。”
周越随手一招，念力涌出，打开对面的房门。
叮！
宠物会客室上线。
周越道：“三位，都过来吧。”
三头奇迹生灵同时掠出。
一头十三级的地狱魔犬，火属性生灵，这是王成亮选择的灵宠伙伴。
一头十四级的人面蜘蛛，暗属性生灵，是冯勇德敲定的灵宠伙伴。
一头十七级的铁翼蝙蝠，音属性生灵，自然是属于宗师谷夫人。
三头奇迹生灵，在它们各自的准人类伙伴身旁落定，同样面露期待之色。
周越与它们分别打了个招呼。
今晚的聚会，除了恭喜几位门下在各自领域的晋升之外，也是为了兑现承诺，帮他们与各自选择的奇迹生灵完成契约的签订。
之前周越安排王成亮等人在客厅闲聊，让黑无常和黄恢宏招待这三名奇迹生灵，二叉则在暗中旁观，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察看这三头奇迹生灵的心性与性情，究竟适不适合成为自己这三名直系下属的伙伴。
而黑无常和二叉的共同结论都是马马虎虎。
那也够了。
宠物会客室中，周越对三头奇迹生灵道：“三位，现在可以给他们布置任务了。记住，尽量简单，可以让他们现场立即完成。”
哪怕是拥有全球一半名额的“中间商”周越，也无法违背人灵两界的签约流程。
他所做的，只是将这三个程序简化。
种族筛查已经自动通过。
个体好感也能轻松获得。
唯独“签约任务”这一项，怎么也无法跳过。
第二百九十六章 那一夜，梦想进入现实
地狱魔犬这一名字听起来是有些骇人，也很西方化。
可事实上，它的原生种是诞生于华亚联邦本土的猎犬，皮毛黑中泛着白色斑纹，六腿高长，能喷发火焰，并且和京城黑猫、疾风影狼一样，都属于变形系的生灵，技能名为［狼化］。
大约在二十多年前，地狱魔犬一族就和华亚联邦生物调查局签订了守望契约。
即便如此，调查局的探员们想要和地狱魔犬签订伙伴契约，依旧困难重重，甚至更加严格。
据周越所知，整个华亚联邦的生物调查局中，与地狱魔犬签订了伙伴契约的探员总共也不超过十人，无不是各个地区最出色的探员。
而第一个给出周越答复的正是面前这头地狱魔犬。
“国师大人，本汪想好了。本汪给他的任务内容是这样的……”
听完地狱魔犬的叙述，周越面色古怪。
随后他抬头看向满脸期待的王成亮，沉默片刻道：“这头魔犬给你布置的签约任务是……从楼顶的烟囱最高处往下跳，并且是头朝下的俯冲式。不带任何防护措施，也不准使用念力。”
王成亮怔了一下。
其余几人也都愣住。
这栋小楼有四层半高，加上烟囱，相当于六七层楼那么高。
王成亮的体质虽已突破到八级初阶，可也只是各方面的素质提升，身体强度并没增加太多。
让他从七层楼的高度往下跳，即便摔不残，也是重伤的下场。
“好。”
王成亮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向楼顶走去。
“冷静啊……”
房东毛飞下意识想要阻拦，余光中却见其余四人都是一脸平静，眼中隐露期待与热切。
毛飞干瘦的脸庞忽有些发烫，喉咙干涩。
屋里的这些人，有学院老师，有中级官员，有宗师后裔，还有一名现役宗师大人。
哪个不比他身份高，能力强？
而即将跳楼的这位，更是全联邦生物调查局的头号大红人，沧海学城的潜力新星，有着神探之称的王成亮。
他们都不担心，自己瞎操个什么心！
……
幽冷的夜风，吹起王成亮的风衣，向后翻飞。
他单脚踩着楼顶的烟囱碎砖，看着下方缀满橙黄夜灯的街道。
毛氏综合事务所位于贝壳街一角，附近街面上的行人并不算多。
而他站立的位置也在背光区域，并没有被路人发现。
他在没遇上周越之前，就已是南河市的总探长，本身也是颇具能力与才华之辈。
因而他心里很明白，自己此刻正站在另一个决定命运前途的关键转折点上。
从这么高往下跳，说实话，他心里也慌得很。
说是没有半点怀疑，那绝对是假话。
毕竟数以万计天赋在自己之上的念修者，都是最终卡在了契约任务一关上，没能拥有灵宠伙伴。
而适才，周越当着他们几人的面，轻而易举地破解出了任务内容，仿佛压根不带过脑子的。
若非他对周越的种种神奇事迹足够了解，绝对会把周越当成神棍骗子。
微凉的月光打断了王成亮纷乱的思绪。
他脸上浮起一丝笑，闭起眼睛，向下跳去。
破空声在耳旁呼啸。
没等王成亮回过神，身体的下坠之势突然止住。
紧接着，他被一道黑影衔住衣领，跃回小楼。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又处于视线的死角，街面上的行人都没能看到跳楼的王成亮。
然而在对面的另一栋居民楼，三层的窗帘后，四名正通过感应力悄悄观察着对面动静的年轻人同时睁开双眼。
云东脸上惯常的冷硬神色彻底消失，转而变成浓浓的惊讶：“刚才那是……一条地狱魔犬？救走了那个跳楼者？”
琼鹏飞面露困惑：“可那人为什么要跳楼？”
马继祖不断喃喃：“没这么简单，事情没这么简单！我们看到的只是表象！如果海青看到的真是仙人组织的黑猫灵御……”
琼海青突然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你们仔细感应！”
另外三人同时闭眼，仅仅刹那后，马继祖睁开双眼，声音苦涩：“那是……契约链空间？”
琼海青眼里泛起复杂：“那栋楼里似乎正在进行灵宠伙伴的签约仪式。看来，那名黑猫灵御在仙人组织中的地位并不低啊。”
……
客厅中。
谷夫人、冯勇德、商婉君，包括毛飞，全都紧紧凝视着面前的一人一犬。
饶是宗师境的谷夫人，此时心中亦有些紧张。
冯勇德暗暗捏紧拳头，掌心沁出汗水。
随着“嗡”的一声，暗红色的链圈从王成亮头顶凭空升起！
王成亮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光影，看向地狱魔犬。
而地狱魔犬也在凝视着他。
王成亮笑了，他口中默念着什么，眼底的光芒越来越亮，仿佛那里藏着一轮朝阳。
下一秒，地狱魔犬被吸入链圈中央的空间之门。
随后链圈下落至王成亮的手腕，闭合成一条“手链”。
众人眼神皆变。
谷夫人暗松口气，嘴角微扬。
冯勇德眼里浮起喜色，放开捏紧的拳头。
说实话，此前他们心中都有些打鼓。
周越虽然承诺帮他们签约，仙人组织也拥有全球一半的契约名额。
可终究，周越只是一名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
他在那个神秘组织中的地位如何，权限有多高，拥有多少资源能量，这一切都是未知。
而眼下，谷夫人和冯勇德心中再无疑惑，甚至隐隐生出某个相似的念头。
随随便便，就能搞定困扰成千上万念修者一生的签约难题。
周越在仙人组织中的地位，绝对是肉眼可见的高！
王成亮眼中有感慨，有激动，也有复杂。
半晌，他转过身，也不多言，直接朝向周越单膝跪下。
周越释放念力托住王成亮。
王成亮哪都好，就是私底下情绪不太稳定，动不动就鞠躬下跪，真的让人很不自在。
就在这时，人面蜘蛛也开口了：“国师大人，本蛛想好签约任务啦。干脆这样吧……”
周越听完之后，脸色阴晴不定。
半晌，他转身看向冯勇德：“你的任务比老王还要艰巨。准备好了吗？”
冯勇得心跳瞬间加快，深吸口气问：“公子放心，不管什么任务，我都在所不辞。”
“好吧。”周越微微点头，伸手指向人面蜘蛛：“它布置的任务就是，你过去和它拥抱三分钟，还必须的要亲它一口。”
冯勇德愣了愣。
与灵宠伙伴亲昵，抚触，拥抱，甚至同吃同睡，这些都是培养感情的必须手段。
可对于某些奇迹生灵，譬如蝎类生灵、蜘蛛类生灵等带有剧毒属性的奇迹生灵，灵御教学视频中有着严格规定，即便是它们的人类伙伴，也不能长时间与它们身体接触。
即便进行身体接触，也要循序渐进，一开始时间要短。
而冯勇德的任务内容，一上来就是要抱三分钟，还必须上嘴去亲，明摆着是“毒杀未婚夫”的节奏啊。
和王成亮一样，冯勇德没有过多犹豫，脱去外套长袍，上前拥抱住人面蜘蛛。
半分钟过去，冯勇德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继而变成青紫，这是很明显中毒的迹象。
人面蜘蛛主属性是暗，辅属性却是毒，毒技不在黑焰巨蝎之下。
即便如此，冯勇德也没有放弃。
他睁大眼睛，毫无畏惧地对着人面蜘蛛的脸庞亲了一下。
刹那间，一股充满剧毒的念息荡开。
冯勇德整张脸都变成黑色，黑气沿着皮肤蔓延游走，向全身扩散。
他怀中的人面蜘蛛眼里浮起欣然与感动，突然一吸气，咻，遍布于冯勇德全身的黑气缓缓消退，化作一股气流重回人面蜘蛛的口器中。
三分钟时间到。
冯勇德除了嘴唇肿如两串香肠外，并没有其它中毒的迹象。
嗡，一圈灰色的契约链从他头顶浮起！
签约完成！
冯勇德将人面蜘蛛收入契约链空间后，并没有立即转过身，双肩微微颤抖，似乎仍有些难以置信。
他从毕业之后，就给自己选好了今后的道路——天空之城官场晋级之道。
如果他是一名灵御的话，晋升速度将会很快。
可在遇上周越之前，他压根不曾幻想过。
他很清楚，自己已经用完三次签约机会，这辈子都没有希望成为灵御。
可在今夜，梦想却突然变成了现实，如此梦幻，又如此真切。
半晌，他转过身，朝周越单膝下跪而拜。
周越笑了笑，受下冯勇德这一拜，随后释放念力将他托起。
耳边响起谷夫人的声音：“看起来奇迹生灵布置给我辈的任务，都是有迹可循的。它们似乎都很想看一看，自己人类伙伴对自己是否能拥有足够的信任。”
周越道：“信任是相互的，万物生灵皆如此。”
而在这时，那头实力最强的十七级铁翼蝙蝠也已想好了它的签约任务。
谷夫人笑着问道：“首领，我的任务又是什么？它准备怎么试探我？”
周越表情依旧有些古怪：“你猜错了，它没打算试探你的信任度。”
谷夫人一怔：“那它的任务是？”
周越微笑道：“谷夫人，不知你厨艺怎么样？”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宗师之域
商婉君看了眼锅碗瓢盆翻飞仿佛置身于风暴狂潮之中的厨房，似笑非笑道：“这辈子竟能亲眼目睹宗师下厨。放在从前，绝对无法想象。”
一旁的陈文曦轻叹道：“幸好我的契约任务不是下厨。据一项权威调查称，超过六成的男性修者，和八成以上的女性修者，对于下厨有种天然的厌恶，甚至是恐惧。”
说话间，陈文曦的余光飞快飘向独坐沙发的周越，随后又瞥了眼盈盈而立的商婉君。
她身为最早投奔到周越门下的修者，与这个小集体中的每个人都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良好关系。
可此时，她却不免暗暗思索起周越与这名年轻美貌的商家后裔之间的真实关系。
陈文曦并不知道的是，商婉君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八卦对象自然是陈文曦。
周越就算脑洞再大也想象不出陈文曦和商婉君内心苒苒升起的八卦之火。
眼下，他正好奇地端详着不远处的厨房里，已将念力悉数释放，全力以赴进行着第三次做菜挑战的谷夫人。
前两次做出来的菜又焦又黑，完全不能吃，自然没能通过铁翼蝙蝠的审核。
没办法，谁让这头奇迹生灵布置的签约任务是“做一顿丰盛大餐”。
周越对此也有些奇怪。
这头铁翼蝙蝠虽然体质高达十七级，可仍处于灵食阶段。
而它布置的任务则是做一顿可供人类自己食用的大餐。
难不成它是想凭此观察自己潜在人类伙伴的饮食结构和口味习惯？
周越百思不得其解，重新将关注点放回谷夫人身上。
“等等，这是……念域？前两次失败后，第三次竟然直接开启了宗师之域。”
周越莞尔。
此时厨房中，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刀铲菜肉……十多样物品，同时被谷夫人念驭在半空，就仿佛她同时伸出了十多条隐形手臂，井然有序地控制着一切。
除了极个别念数天才外，念修者念驭物品数量是有规律可循的。
修为每提升一转，念数也随之加一。
可到了宗师境，这一规律将会被打破。
并非念数增加，而是宗师境能够开启“念域”，又称为宗师之域。
在一定范围之内，七转宗师能够念驭所有物体，不再受到念数限制。
而八转境宗师，则能念驭一定范围内所有物体以及元素，并且掌控的范围远超七转境宗师。
周越这一周以来，苦修各种属性念术，可也都是中级念术。
再往上的高级念术，则牵扯到念域的掌控，非宗师境念修者无法修习。
“宗师之域，是宗师境的三大特征之一。想要顺利突破宗师境，除了足够的念力值外，还需要领悟‘念域’。而‘念域’的基础，则是‘念区’。”
周越说着，转头看向陈文曦和冯勇德：“你们对‘念区’领悟得如何了？”
两人表情各不相同。
陈文曦胸有成竹道：“首领放心，我前年就已经领悟‘念区’。目前正在准备突破六转境。”
冯勇德表情则稍显窘迫。
周越对陈文曦道：“那就争取早日突破七转，成为我门下第三名女宗师。”
随后周越又看向冯勇德：“官场晋升固然重要，可自身修为也不能放松。”
冯勇德虚心点头，眼底却流露出惊讶。
其余几人也都露出同样的表情。
第三名女性宗师……这意味着除了谷夫人外，周越门下还藏着另外一名女性宗师。
这样的力量，哪怕全盛时期的商家也难以抗衡吧。
一时间，众人心底浮想联翩。
从厨房里传来谷夫人长舒口气的声音，“完成了……”
哗！
玻璃门被一只无形之手拉开。
神色凝重的谷夫人走了出来，八盘热气腾腾、荤素搭配的菜肴飘浮在她的身体周遭，一同飞出。
周越嗅了嗅鼻子，余光中就见那头占据了小半个客厅的铁翼蝙蝠微微颔首。
谷夫人也一直在观察铁翼蝙蝠的表情变化。
还没等她分析出铁翼蝙蝠喜怒哀乐，耳边传来嗡的一声，一圈银灰色的链圈凭空浮升。
这一刻，谷夫人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双臂轻轻颤动，眼眶也微显湿润。
八盘热菜失去控制，向下坠落。
陈文曦、冯勇德和商婉君同时反应过来。
可没等他们释放出念力，周越目闪精光。
八股念力瞬间涌出，化作八只无形大手，托住了八盘热菜，稳稳下落。
这些天来，周越的收获不仅是那数十门中级念术，念速和念数也都突飞猛进，念速闯入0.4秒大关，念数也达到了九数。
身后几人交换着惊讶的目光，神色愈发恭敬。
这会儿工夫，谷夫人已经完成了契约的签订流程。
她将铁翼蝙蝠收入契约链，看向周越，眼里充满了莫名的感激与复杂。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一开始接近周越，单纯只是因为好奇，再到后来，则是奔着仙人组织和签约名额，这才投入周越门下。
对她而言，与其说是投靠周越，不如说是一场双赢的交易。
可随着这些天的接触下来，她愈发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藏着太多太多的秘密。
这种来自于未知力量的神秘感，如同黑洞一般，牢牢吸引着自己。
她几乎能够确定，即便在那个神秘的仙人组织中，周越的地位也不可能低。
否则，他又怎能轻描淡写之间，就帮他们三人同时完成契约的签订？
想到数十年来的梦想与心愿竟在今夜化作了现实。
成就灵御。
谷夫人心中充满了感恩。
在这一刻，精神世界中，早已化作一潭死水般不升不降的念力值竟如坚冰融化，重新向上攀升。
初融的七转境念息从她身上扩散而出，其势磅礴，如山海倾倒，大地沉陷。
涟漪般的气波向四面八方荡开。
饶是陈文曦等人第一时间打开念力防御罩，也觉得宛如置身风暴之中，飘摇跌宕，难以自持，一个个都在后退。
这时，他们看到了注定难以忘怀的一幕。
在他们身前，穿着一身灰袍的周越宛如夜幕笼罩下的悬空山岳，双脚离地大约二十公分，悬浮半空，任凭气波冲击，岿然不动。
遭遇谷夫人的宗师境气波冲击，周越本能地开启了［逍遥游］。
逍遥游，是一种能在任何环境中飘飞的技能，配合周越打破人类极限的肉身体质，方才承受住了谷夫人的气波冲击。
大约五分钟后，谷夫人睁开双眼。
此时，她的念息已经定格在了七转境巅峰，只差一步便能突破八转境。
她眼中浮起欢喜，可紧接着，看到了从半空飘落的周越，眼神一怔。
周越微笑道：“恭喜了。七转巅峰，只差最后100多息，便能突破八转境。”
谷夫人心中掀起轩然**，原本的那一丝自得，瞬间随风消散。
她甚至有种感觉，哪怕自己真的成功突破八转境，依旧能被周越一口道破底细。
谷夫人在周越身前停下，随后一拜到底。
对于已经站在念修界金字塔最高处的宗师而言，这已是罕见的大礼。
“我谷叮咚，永远效忠周越和仙人组织。”
谷叮咚？
周越看着面前一丝不苟的谷夫人，心中好笑，没想到这位前辈宗师的名讳会如此……清新？
周越道：“接下来，你就全心全意准备八转境的突破。”
“是。”谷夫人点头，迟疑稍许问：“敢问首领，那位女宗师，她可是已经突破了八转境？”
周越知道，谷夫人是听到了自己和陈文曦的对话。
关于商颖的事，他没打算隐瞒，可也不想透露太多。
“不错。”
周越言简意赅。
谷夫人连忙道：“不知怎样才能联系上她？我有些突破上的问题想要请教。”
“她嘛……”
周越目光飘向窗外。
自从那晚一别之后，他就再没有见到过商颖，也没有商颖的消息。
已经过去了一周多。
如果她没有躲在什么地方闭关，那一定不在沧海学城了。
半晌，周越收回目光道：“等有机会吧。”
三名门下功臣都已签订灵宠伙伴，而谷夫人亲手烹饪的“宗师大餐”也成为了今晚的庆功小宴。
几人边吃边聊，一开始都还有些拘谨。
渐渐的，大家也放松了下来。
商婉君忍不住道：“首领，对面那几个二转境的年轻人，已经盯了我们这边好久。”
毛飞脸色大变，刚想开口，却发现身旁的王成亮、冯勇德都是一脸平静，陈文曦更是轻松一笑。
毛飞方才明白，原来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早已发现。
谷夫人淡淡道：“无妨，首领肯定已有计较。”
商婉君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周越朝窗外望了一眼，正想着说些什么，耳边突然响起了黄恢宏的声音。
“老板，本汪找到了那个银发女宗师了！”
是商颖。
周越心中一喜，问：“她在哪？”
黄恢宏道：“回老板的话，她在首都！”
周越心中奇怪，一是好奇商颖跑去首都做什么。
二来，黄恢宏怎么能够得到首都的消息。
第二百九十八章 无所顾忌
周越：“老黄，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麾下还有灵狐跑去首都出差旅行了？”
黄恢宏：“这还要多亏老板您赐给本汪的听风印记！本汪得到黑爷提醒后一直在琢磨研究，这几天终于发现，其实听风印记是能够扩大收听范围的！老板，你瞒本汪瞒得好苦啊！”
周越怔了怔，随后微笑道：“我早就知道，你黄恢宏不用我提醒也能自己领悟，不枉我将听风印记传给你。所以，你收听到了来自首都的线人消息？”
黄恢宏道：“是！首都方面的橘猫线人们最近一直都在议论一名奇怪的银发宗师境少女。”
奇怪，银发，宗师，少女……这几个关键词加在一起，十有**是商颖了！
周越问：“那橘猫部有没有说她在干嘛。”
黄恢宏道：“有说。说她已经去闹了四个人类的宗师后裔家族，动静还挺大，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橘猫部也没有详说。”
……
周越在通过灵宠会客室和奇迹生灵交流时，并不会动嘴巴，和自己的灵宠伙伴交流也是一样。
因此在一众门下看来，周越突然虚睁双目遥望远方，就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题。
他们虽不知首领在思考什么，可也自觉地放下筷子。
周越和黄恢宏结束交谈，从宠物会客室下线。
见到众人都在看自己，周越笑了笑问：“你们有谁知道，首都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众人面面相觑。
周越哂然，自知从他们口中得不到答案。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人的关注焦点都集中于商家，自己门下更是如此。
“我听说了一些，不过应该是谣言……”
却是商婉君突然道：“从上周开始，好像有神秘人接连上门挑战了的三个首都宗师后裔家族，并且全身而退。”
周越表面沉吟，心中却是一震。
商婉君见状连忙解释道：“之前商家想利用我与首都宗师后裔联姻，因此我才想方设法获得了首都地区的系统论坛权限。”
周越道：“现在商家自身难保，首都的那个家族应该也已经单方面悔约了？”
商婉君正要开口，心中忽然一动，向窗外望去。
陈文曦黛眉轻挑：“那几个年轻人还真是大胆，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又过了几秒钟，从楼下传来叩门声。
“要不我下去把他们给打发了？”毛飞主动请缨。
长时间和这群大佬宗师们呆一起，他也是精神紧绷，正好借此机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去吧。”周越道。
毛飞喜滋滋地站起身，向楼下走去。
周越想了想，对毛飞道：“那四人，都是出身首都名门的宗师后裔。你一会和他们这般说……”
……
谷夫人看着毛飞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难不成，首都那个连续挑战宗师后裔的神秘人，和组织有关？”
陈文曦等四人也都流露出全神贯注倾听的表情。
周越沉默片刻，道：“不仅是和组织有关。”
谷夫人一怔，旋即眼中浮起炽热，喃喃：“敢上门挑战宗师后裔的，至少是八转宗师，甚至是八转境中的佼佼者……就是那位前辈吗……”
周越笑而不语。
他对于商颖突然从沧海学城跑到联邦首都并且连续挑战各方宗师世家的举动深感困惑。
这位老祖虽然情绪不稳定，可也并非无理取闹或是鲁莽少智之辈。
她此举必有深意。
而对自己来说，沧海学城基本已成定局。
灵道之战至少还有两个多月。
或许，是时候去一趟首都了。
想到这，周越不由看了眼谷夫人：“回头我先传你一段心法。关于突破境界有什么不明白之处，随时可以问我。总之，尽快突破到八转境。”
谷夫人心中大喜。
如果能得到仙人组织中的前辈高人指点，说不定真有希望在短时间内突破困扰自己已久的屏障。
她毫不迟疑问道：“的确有个困扰许久的问题，总感在精神世界与意念区域间的统一程度上欠缺些什么，导致我的念力值迟迟无法达到临界点。”
周越原本打算请教风大叔。
可陡然间，从“白衍遗产”中闪过一段话。
周越斟酌片刻，道：“精神世界与意念区域在某种程度上，属于衍生关系。”
“然而，就如同古老哲学中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经衍生便是独立个体，再想去关联统一，几乎是不可能的。”
“修为到了宗师境，精神念力的观想与修行，也从意念区域进入精神世界的阶段。你能领悟两者的关联统一，路子是对的，但是细节方面千万要注意。”
“没有人能做到两者统一，宗师所求的，是契合。天地与自然的契合，人与万物的契合，就包括意念球、意念区域和精神世界之间的契合……”
起初，谷夫人有些惊讶，没想到周越直接张口向自己解释，心中亦有些苦涩。
她虽然钦佩周越，也接受了周越门下的身份。
可她心里明白，无论周越在仙人组织中的地位有多高，也改变不了他只是一名二十岁不到年轻人的事实。
周越也不是万能的，至少在念修心得上，应当远不如自己。
可听着听着，谷夫人的眼神变得专注，眸子愈发明亮。
周越的话鞭辟入里，恰到好处地分析出她最大的问题所在——宗师所求的应当是契合，而非统一。
嗡！
在她的精神世界中，停滞的念力值又开始上升。
……
毛飞打开门，看着那四名年轻人，笑而不语。
四名首都来的宗师后裔也在打量着毛飞。
毛飞淡淡道：“我家公子今晚不方便见客，几位请回吧。”
云东和琼鹏飞脸上都露出些许尴尬，马继祖皱了皱，刚想说什么就被一旁的琼海青传音阻止。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既然我们有求于仙人组织，就千万不要轻易得罪任何一人，哪怕只是个不起眼的门房。”
琼海青打开旅行球，从中取出一瓶刻有“雷能集团内供”字样的灵念精华液。
毛飞视若无睹，表情平淡。
琼海青一咬牙，又取出三瓶。
总共四瓶灵念精华液，被她笑盈盈地塞入毛飞怀中。
“这位大叔，您就行个方便呗，我们真的很有诚意的。”
毛飞掂了掂四瓶灵念精华液，随手塞入兜中，笑道：“也罢，看在你们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指点你们几句。我家公子已经知道你们的来意，想要名额，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一个契约名额，需用三个灵道之战的名额来换，并且还不准使用中陆学院的名额。”
说完，毛飞笑了笑，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反手便要关上门。
琼海青愣住。
马继祖神色莫名。
云东脸色有些阴沉。
琼鹏飞皱了皱眉：“四瓶价值连城的雷能集团内部专供精华液，就换这么一个没用的消息？还连门都不让进？谱子也太大了吧？”
琼海青阻拦不及，连忙去看那名门房。
那名门房依旧一脸和气的笑容，似乎并未动怒，琼海青暗松口气。
她正想说些缓和气氛的话，就听那名门房淡淡道：“雷能集团内部专供的精华液，其实也分三等。这种瓶上刻有字样的，属于第三等，虽不会明码标价，但黑市上的价格在十万到三十万贡币左右。第二等，是用淡黄色的云木瓶所盛，价值和效用都是三等内贡的十倍以上，专供首都各个势力的首脑人物，称得上有价无市，已属机密范畴。至于第一等，它的外观就不赘述了，这种精华液才可谓是价值连城，专供八转巅峰的准灵主使用。”
这些雷能集团内部的机密，毛飞在退出那项实验悄悄返回沧海学城后，只字未向人提起过。
他不说，是因为害怕惹上麻烦，可现如今，他心中已无顾忌。
毛飞说完，朝向四名变得沉默的宗师后裔笑了笑，关上门。
琼鹏飞忽然哂笑：“他一个门房，能知道得这么清楚？我们来自首都，都不知道的机密，他能信口说出？内供精华液还分三等？忽悠人的吧。”
余光中，他只见云东脸色微微泛白，“怎么……”
云东苦笑着道：“他说的淡黄色云木瓶装的精华液，我曾见我祖父服用过。那时我还小，问祖父是什么，祖父笑着说，那是雷能集团送来的‘神仙水’，有价无市。也就那么一次，后来我再没有见到过。”
琼鹏飞、琼海青以及马继祖全都怔住。
半晌，马继祖抬头望向隐透灯光的窗口，眼里充满了渴望。
“仙人组织……”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太古朱厌
将众人送走，已近凌晨。
周越看向上蹿下跳忙着收拾的毛飞，问：“你以前真的是雷能集团的研究员？”
毛飞动作一顿，抬起身，看向周越：“如果我说，我以前还是雷能集团某项研究的负责人之一，你信吗？”
周越道：“我信。”
毛飞脸上浮起一丝感激，就听周越接着道：“外围保洁工作的负责人吗。”
毛飞手臂一颤，低头苦笑：“你不信也正常，毕竟当年那项实验早已被禁，任何系统资料都查找不到。”
周越差点就想问‘那个实验难道是造神计划？’
转瞬后，他把话收了回头。
用小白的话来说，造神计划那是整合大半个联邦之力打造的实验，怎么可能和毛飞这么一个地下酱料贩子扯上关系？
不过听他适才屋外和那几个首都后裔的谈话，当年在雷能集团，级别应当不算太低。
有机会向小白打听一下吧。
……
太古。
周越又一次睁开双眼。
分身鲲的体长已经超过万米。
趴在海床上一动不动时，远远望去，就仿佛一座延绵不绝的海底神山。
周越没有乱动。
他安静地趴着，张开鲲口，吸收着一株晶莹剔透的海草花中的灵气。
他的双鳍轻轻扇动，密集的水流随之引动，流转过幼鲲的万米巨躯，形成了一个巨蛋形的水网，冲刷着身体各个角落，倒也惬意。
除此之外，周越再无多余举动。
玄武谷就在不远处。
周越实在担心自己一个翻身，便会掀引**冲垮半个玄武谷。
而在玄武和一众大霸主没有完成自己布置的任务前，周越并不打算离开。
太古修行的岁月平淡且漫长。
周越吞吸灵饵，时醒时睡，混混沌沌，不知春秋。
转眼，又是二十几年过去，周越释放出的数以千计的精神粒子，随着宿住们捕猎、迁徙、远行、被捕猎，已经扩散到了太古世界的各个角落。
就比如那条总喜欢在初夏时节直冲上海面，随后一跃而起，在海上呼吸雷火之气的雷光剑鱼。
在被周越的精神粒子附体的第八个夏天，雷光剑鱼的举动终于引起了一头碰巧路过的洪荒异禽的注意。
那是一头翅展超过千米，大霸主级别的太古苍鹰。
雷光剑鱼刚跃出海面，太古苍鹰便破风而来。
剑鱼的反应倒也迅速，它吐出一道雷光，宛如紫色的利箭直射苍鹰。
然而，没有了海水的半空中，再也不是它的主场。
太古苍鹰轻而易举地避开雷光，趁着这条长达上百米的剑鱼尚未钻入海中，探出金钢般的利爪，钩起挣扎不已的剑鱼向岸边飞去。
随着剑鱼成为太古苍鹰的腹中美食，周越的精神粒子也进入太古苍鹰体内……
这样的例子，在这二十多年间层出不穷。
而周越也通过这些不断变更的宿主视野，将天地变化收入眼底。
如今的太古，无论陆地大荒还是四海深处，许多灵饵都已进入成熟的年代。
天地之间，灵气旺盛，万物生长，世间也逐步进入了一个生灵修行进化的盛世。
可即便如此，无论大霸主，还是侯级凶兽，为了争夺一株成熟的灵饵，依旧会拼得你死我活。
或许出于生灵本生的占有欲。
又或许，是因为那些为数不多的侯级、王级生灵，感应到了隐藏在盛世之下的那一缕危机。
……
北海深处，周越鲲眼轻轻眨动。
却是他透过一头猴精的视野，看到了大荒某处的情景。
那原本是一座东西走向的青色山脉，可不知哪年开始，山脉从中断裂成两截。
中央裂缺处向下塌陷，形成了一座深渊。
深渊底部一片青灰，不时喷发出火焰，而从火焰之中，向上蹿出一头头满口尖齿、披着形似外骨骼的赤色甲壳、满脸凶残的怪物。
从这些怪物的周身上下，散发出充满毁灭性的念息。
山渊之外，一头身高超过千米，白首赤足的巨猿，正率领众猿猴守住各个山隘通道，不让这些怪物通行。
而被周越精神粒子附体的这头猴精，正是那尊侯级巨猿的手下。
双方从日落，直战至日出。
怪物所到之处，寸草不留，但凡沾有灵气之物，都被它们毁灭殆尽。
巨猿一方虽将怪物阻截在山谷范围内，杀死了数百头怪物，可自身也是伤亡惨重，短短一夜，便折损了上千头猿猴。
北海底部，周越聚精会神地遥遥观望，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这些怪物，莫非是奔着消灭灵气来的？’
周越也不确定。
仅凭这点样本，还无法做出准确推断。
这片山谷显然是巨猿的地盘。
巨猿或许并没有意识到对方是来自不同世界的怪物。
它与怪物开战，单纯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地盘。
可深渊中的怪物来势汹汹，源源不绝，到了清晨也依旧没有消停的迹象。
巨猿虽然能独战数百头怪物，可它手下的猿猴们，与它实力相差悬殊，往往十多头猿猴，才能围困住一头深渊怪物。
更加不可思议的，仅仅一夜过去，这些怪物的体型竟比之前长大了许多。
渐渐的，猿猴们有些吃不消了，开始向谷外撤退。
巨猿眼里虽有不甘，可更多的却是寒心。
看它的表情，明显是打算放弃这片山谷。
周越暗道不好，赶忙精神传音，“且慢，此处退不得。”
白首赤足的巨猿双眼涌出震惊，急忙转头，看向一旁山崖上唯一没有后退的猴精：“你竟能和我朱厌说话？不对……你是何方生灵？”
危急时刻，周越也无暇和它打马虎眼，道：“吾乃北冥之鲲。这些怪物，并非我们太古世界的生灵，据我推测，它们的目的是毁灭我们世界的灵气，必须将它们扼杀，或是赶回深渊。”
巨猿眼中的惊讶之色更浓了几分：“太古是什么？且慢，难道你就是北冥鲲神？”
周越一怔，却没想到竟连大荒的侯级强者也听说过自己的名号。
“赶紧的。让你手下不能再退了！”周越再度劝道。
巨猿脸上浮起有趣之色，对于怪物的“灭世”意图丝毫不担忧，反倒对周越附体的猴精更感兴趣。
周越心道糟糕，自己竟然犯了一个经验主义错误。
太古世界的这些侯级强者哪个不是动辄毁天灭地的存在，怪物在祸害灵气，它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抢夺灵气？
在它们看来，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自己这番话很难引起它们的重视。
正当周越想着该怎么劝说时，这头自称朱厌的巨猿已经转过身。
“也罢，你乃鲲神，我朱厌就信你一次。”
说话间，它的眼中突然布满血丝。
一道道血气从巨猿的眼底向四肢百骸涌去。
“吼！”
巨猿仰天长啸！
原本就长达一千多米的身躯竟然再度暴涨！
几个呼吸之后，一头万米巨猿出现在了山谷之间。
它猛地一跺脚，山川粉碎，大地平沉！
地面仿佛跷跷板一样向山谷中央倾斜！
数以千计原本已快跑出谷外的怪物脚底打滑，向下坠落。
朱厌再度发出一声咆哮，双臂从天而降，拳如巨锤，直接砸死了数百头还在向上攀爬的怪物。
随后它抓起附近的一片山脉，仿佛球拍般，将剩下的怪物全部打回深渊。
嘭！嘭！嘭！嘭！嘭……四面八方的猿猴跺脚欢呼。
朱厌大步走到一旁，直接拔起数座山脉，倒插入怪物出没的深渊，堵住出口。
做完这一切，它方才来到“周越”面前：“北冥鲲神，朱厌这么做，可否？”
北海深处，周越的鲲脸上浮起浓浓的感叹。
带爪子的生灵，真是令人羡慕。
“朱厌，你既然有办法，为何早不用？白白损耗了你这么多同类。”周越问。
“同类？呵呵，鲲神你错了。很多年前，我和它们勉强算是同类。可现在，我朱厌，已是它们的神。”
说话间，朱厌盘腿坐下。
轰隆！
大地摇晃。
远处相隔数百里的山脉，竟也微微颤晃。
朱厌坐于这片山野之间，如同神祗。
它的身躯开始缩小，转眼间，又变回了千米大小。
它的眼中浮起一丝疲惫，瞥了眼山崖上的猴精：“鲲神，现在你可明白？”
不用昏昏欲睡的朱厌解释，周越也已经明白，体型变大对于朱厌而言，同样会带来巨大的损耗，需要通过长眠来补充。
“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能变大？”
周越问出了内心最好奇的一个问题。
“传说中制定天地秩序的北冥鲲神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事？”
朱厌眼皮上下打跳，打了个哈欠道：“当然是服用能够变形的灵饵，外加本猿天资聪颖，所以……呼呼……呼呼……”
“这就睡着了？”
周越无奈地摇晃着鲲头。
不算二叉，他还是第一次和大荒陆地上的侯级强者进行交流。
“能够变形的灵饵，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类似现实世界的变形果实？”
北海深处，周越不由一笑。
他似乎找到了太古世界和现实世界一脉相承的又一项证据。
“不过，北海之中，会有类似的变形灵饵吗？”
这时，一道黛青色的身影从周越记忆中闪过。
他突然想到了深海歌者。
第三百章 主人，不可以！
“身为北海之中的侯级强者，体长却只有两百多米。违背了强者定律。显然很不正常。”
周越喃喃。
在这个时代，除了陆地大荒极个别种族——譬如妖虫一族，其余生灵都是体型越大实力越强。
广阔无垠的北海更是如此。
玄武谷所在的这片海域，除了周越外，还有四名侯级生灵。
往东三千余里的巨龟老祖，身长一万二千余米。
西方四千里外的深海巨蝎，体长一万四千余米。
除此之外，还有栖息地更远一点的龙鲸老祖和神鳄老祖，它们的体长更是达到了一万五千米。
和周越的分身鲲一样，这四尊侯级老祖皆蛰伏于海底深处，常年打盹休眠，往往数年甚至十数年才醒来进食一次。
“体型越大，消耗越大，也亏得灵气复苏，灵饵取代肉食，否则光是一头侯级老祖半年的食量，就得让这片海域灭绝。”
想到这，周越愈发感觉到深海歌者的不凡。
不仅主动对付深渊怪物，还放弃了代表太古强者身份的巨型兽躯。
不如去问问这位仁兄是怎么做到的。
念头一动，周越的视野迅速切换成了那头放任了二十多年的三首铁甲龟视野。
……
遥远的深海裂缝旁，身长两百多米的歌者正在采集珊瑚和海草。
在它的身后，三首铁甲龟被牵绳模样的海草拴在巨石柱边。
这些年来，深海歌者一直把三首铁甲龟放在身边，隔三差五问候几句，希望能等来北冥鲲神的回复。
三首铁甲龟起初战战兢兢，本以为成了这位强大存在的口粮，时日无多，终日四脚朝天，六目垂泪。
随着时间推移，一年，两年，三年……许多年过去，自己依旧活着，三首铁甲龟渐渐回过味来。
敢情自己是被这位强大无匹的存在当成宠物给养起来了？
深海歌者采集完海草，返回三首铁甲龟背部，扯断海草。
它正准备驾驭铁甲龟返回海窟，这时，从身下传来一阵期待已久的精神传音。
“歌者这是在采集什么呢？”
深海歌者一怔，连忙游下龟背，凝视着赫然多出一股不同寻常灵性的铁甲龟，覆满鳞甲的三角脸上浮起愉悦的笑容。
“鲲神，久违了。我这是在为子民们收集一些粮草。”
“子民？”
远在玄武谷旁的周越怔了怔，尔后问：“是歌者你的原生族群吗？”
深海歌者轻笑一声：“原来这世上还有鲲神不知之事。话说回来，我连名字都是鲲神你所赐，上千年来形单影只，哪会有什么原生族群。即便曾经有，恐怕也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周越沉默。
深海歌者似乎和幼鲲一样都是洪荒遗种，血脉传承自上一个时代的风暴纪元。
不同的是，幼鲲还能获得一些零碎的血脉记忆，可听歌者的自述，它能够激活的记忆并不太多。
“那你的子民又是从何而来？”周越问道。
深海歌者宛如琥珀的眼底流露出一抹神秘，嘴巴咧开，露出细碎的尖齿，微笑道：“这还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
隔着千万里的海水。
周越静静听着深海歌者讲述它的故事。
曾经的深海歌者，也是一头身长万米的巨兽。
不同于周越以及这片海域其余四尊侯级强者，深海歌者孑然一身，没有族群和下属的羁绊，就喜好四处游逛。
直到有一日，它游逛到一处海沟前，意外地发现了一头与它长得很像的生灵，都有着鱼尾和青色鳞片。
不同的是，这头受伤的生灵只有两条手臂，并且体型比歌者的最小的鳞片还要小上许多倍。
更让深海歌者感到惊奇的是，这种小东西竟能与它交流，告诉它自己来自大荒之西的一座大渊。
于是乎，深海歌者怀着好奇横渡北海，来到大荒之西，那个矗立于山海之间有着许多奇异生灵的地方。
那里的生灵体型都不大，可却充满灵性。
几场战事之后，深海歌者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那个样貌相似的小生灵一族的神祗……
“等等……”
周越听到这，心中一动：“歌者，你说你之前也是万米之躯，现在变成这样的体型，难道和那个地方有关？”
深海歌者颔首道：“没错。那里有种特殊的灵饵，吃到一定程度后，就能自由变化大小。万米之躯平时并不方便，耗损又大，不如我现在的体型合适。”
周越当即问：“那种特殊灵饵，你还有吗？”
深海歌者眨了眨眼：“我的子民那里应该还有，你要的话，我去给你拿点过来。就当还你赐名之情了。”
周越也不客气：“那么，有劳了。”
深海歌者笑道：“小事，那我继续讲了。后来没过多久，我的子民就发现了那个藏满怪物的深渊。怪物身上的味道，让我的子民十分不舒服，甚至会因此生病，于是我便去四处寻找这种深渊，将那些怪物赶回深渊……”
周越耐心听着。
事实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可面对单纯想要倾诉的深海歌者，他也不好意思像上回那样不辞而别。
海波轻轻荡过面门，周越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歌者的子民，那些长着青色鱼尾、身躯微小的生灵，该不会就是鲛人的祖先吧？’
‘那个小圣女青游之前提到过深海歌者……这位老哥该不会一直活到了接近现实世界的时代？’
……
“鲲神？鲲神？你在听吗？不会又跑了吧！”
深海歌者的声音将周越从跨越时空的思绪之中拉回。
周越笑了笑，通过铁甲龟道：“放心，我在。”
深海歌者长舒口气，六臂舒展，依靠着两百多米长的铁甲龟，问：“鲲神啊，你觉得深渊里的那些怪物，应该怎么对待？”
周越道：“斩草除根，总而言之，不可让它们进入我们的世界。”
深海歌者肃然道：“与我想的一样。”
周越又道：“一旦有所发现，我们相互支援。前提是，尽快要到能够变化的灵饵，方便行动。”
双方立下约定。
深海歌者一路向西游去，为周越寻找变形灵饵。
周越也没有继续吸食灵饵。
在深海歌者漫长的个人编年史中，多次出现深渊和向外爬出的怪物，有些是被深海歌者击退，有些则是被别的北海大佬搞定。
周越从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海底深渊出现的频率正在加大，深渊中的怪物总体实力也在增强。
虽然还不知道它们出现的具体原因和目的，可联想到未来世界中那些凶残可怕的怪兽，周越便生出隐忧。
好在很多年前开始，周越就已在暗中着手准备。
“这么多年过去，也该去看看成效了。”
周越鲲目中精光一闪，万米身躯向上升起，巨鳍轻摆，转眼出现在玄武谷上空。
谷中空地，玄武正带着上百头海兽进行操练。
这些海兽体长在千米到三千米之间，有霸主，也有大霸主，乃是玄武谷这些年来南征北战无往不利的功臣。
此时它们一个个招鳍摆尾、摇头晃脑、口吐白沫，仿佛正在集体抽风。
周越庞大的鲲眼中浮起阴霾。
早在发现深渊怪物后，他便整理出了大猫杀虫掌的简化版，传授给玄武，再让玄武传授给众霸主。
删减后的大猫杀虫掌只剩下一些招式，威力降低了至少八成，可也是为了适应众海兽的身体限制，相比完整版的大猫杀虫掌也更容易上手。
即便如此，玄武也足足学了五年，方才初窥门径。
可如今，距离“周越传道”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就连被周越抱以厚望的深海巨蟹、紫尾海蝠、铁皮双首蛇这三位大霸主也都练得差强人意，更别说其余的霸主们。
简直就是群兽乱舞，一塌糊涂！
铺天盖地的阴影笼罩住玄武谷上空。
玄武第一个抬起头，大笑道：“大哥，您出关啦！”
众霸主也齐齐参拜。
它们望向头顶庞大无际的鱼影，眼里有敬畏，也有向往。
一阵冷哼回荡在所有霸主的精神世界中。
“胡闹。”
话音落下，巨鲲轻摆鱼鳍。
海谷上方，仿佛出现了一只宛如黑洞般吞天食地的巨掌。
玄武眼疾腿快，第一时间向谷外逃去。
其余的海兽则没这么幸运。
深海巨蟹、紫尾海蝠和铁皮双首蛇三位大霸主首当其冲，被狂暴的海波震飞出去，其余上百名霸主亦东倒西歪，向四面八方飞散。
轰隆！
偌大的玄武谷整个向下沉没，塌陷成了一个方圆十多万米的盆地！
“尔等，继续练。”
周越说完这句话，庞大的身影凭空消失。
玄武谷中，众霸主们仰头看着转眼变成盆地的玄武谷，无不震撼。
玄武怔了片刻，摇头苦笑：“大哥真是越来越强了。也不知何时能突破王级……”
……
紫光萦绕半空，周越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贝壳街角的小楼中。
窗外天色宛如一片青檬。
拂晓未至，满城静寂。
周越脑海中犹如电影回放般，不断闪过在太古用来震慑众霸主的那一“掌”。
他双目微闭，手掌提起，下压，细细品味着那种断山平江般的太古力量。
放在现实世界，哪怕谷夫人那样的七转巅峰宗师，不……哪怕是八转巅峰的风大叔、商颖，也无法拥有这样的力量。
可自己在太古，却能信鳍拈来。
周越并没注意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念息，正在他掌下悄然凝聚。
二叉从紫光中飞落，看着盘膝坐于半空，抬掌下压的周越，眼里闪过一丝惊骇。
“主人！不可以！快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