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章：神圣对神圣
艾布斯堡围城战无疑又是一次神迹。当然，他对教廷来说，可能就是一次灾难了。
士兵投降的三天后，接到确切消息的艾伦国王和唐吉斯公爵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撤军。没有人愿意与能创造神迹的部队作战，不是吗？
如果对手只是强，那没什么关系。你还可以指望以弱胜强，毕竟，这样的案例在人类的历史上虽然少见，但绝不是没有。而如果对手是一支受到圣灵眷顾，可以创造神迹的部队，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能创造神迹的部队，在人类的历史上，是没有败绩的。
与这样的部队作战，无疑是自己找死。甚至不只是死那么简单，还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成为广为传颂的故事里那个让人唾弃的反派。
虽然教会一再强调圣骑士格雷不会得到教会，乃至于圣灵的任何帮助，但现在很遗憾，这个说法已经没人信了。
机枢院的红衣主教们甚至收到了指责他们为神棍的信函。
是的，代表天堂在人类世界力量的教廷，反过来被冠以了“神棍”的名号。在所有人看来，圣灵已经站到了圣骑士那边，教廷已经被抛弃了。被圣灵抛弃的教廷，还有什么资格自称为神的代言人呢？
甚至有传言教宗与魔鬼勾结，恶魔的势力已经潜入了枢机院。不然，教廷怎么会被圣灵抛弃呢？
以撒王国对于神圣信仰的热忱达到了数千年来从未有过的顶端，可惜，这种热忱丝毫不受教廷控制。他们甚至连捐款都收不到了。与此同时，大陆其他国家对教廷的信任则在崩塌。
还有更糟糕的吗？
当然有。
那就是教廷甚至无法宣布圣骑士格雷为异端，无法发动圣战，无法发兵征讨，无法派出另外四名圣骑士解决这个巨大的麻烦。即使派出去了，由于没有天堂的支持，圣骑士们也无法展示神迹。这意味着他们可能最终战败。
至于以撒其他周边国家的王室……他们已经在想着怎么跟圣骑士格雷搞好关系了，谁也不会接受教廷的怂恿。
毫无疑问，这是一道深渊了。教廷正站在悬崖边上，每一个人都清楚。
……
圣历10754年2月底，从艾布斯堡围城战中凯旋的格雷返回了狮王都。
鲜花、掌声、欢呼声，距离狮王都还有五公里的路，居民已经夹道欢迎了。欢迎仪式比两个月前格雷第一次来狮王都的时候还要盛大。不同的是，上一次，其实是国王组织的。这一次，则完全出于民众自发。
格雷骑着马走在最前头，接受着平民们的欢呼。身后是卡尔、雪莱、依琳、格鲁格鲁伯爵以及其他白城团队的伙伴们。再往后，则是银月骑士团的骑士们。当然，还有国王的降兵们。
是的，国王的降兵们也参加了。而且不是以降兵的身份，而是以皈依者的身份。
在格雷的口中，他们是迷途的羔羊，如今已经幡然醒悟，回归到正义的队伍中。理应受到欢迎与赞赏。
这是降兵们怎么都想不到的。自己分明打了败仗，居然还可以与胜利者同行……
吃着人群中递过来的食物，喝着递过来的水，许多士兵眼睛都红了。即便是打赢了，他们也不曾享受到的待遇，却在一次失败的战争中实现了。
“圣骑士！圣骑士！圣骑士！圣骑士！”每一个人都在欢呼着，每一个人都叫喊着，那声音惊天动地。就连见多识广的格鲁格鲁伯爵都目瞪口呆了。
旁边的帕斯轻声说道：“真不敢相信，不到一年之前，我还在咸鱼港当佣兵。天天干着找猫找狗之类的事情。现在，参加各种欢迎仪式都成家常便饭。这简直是个奇迹呀。”
“格雷的存在，或许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格鲁格鲁伯爵轻声说道。
到这份上，真的不服都不行了。
所有人都明白，艾布斯堡围城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圣骑士的感召下，整个以撒都在发生着某种变化。这些人里，也包括了教廷的人。
远远地，格雷很快看到了教廷的人。
牧师迪恩换上了主教的白袍，带着一众神职人员，手边还牵着鲍勃。
“这是怎么回事？”凯瑟琳都惊讶了。
“也许教廷终于做出决定了？”薇薇安随口说道：“其实我更希望他们一直站在对立面。通过努力之后打爆对手的脑袋，这才是恶魔喜欢的剧情。而不是让他们都站到自己这一边。”
“牧师当上主教了？”依琳也充满了怀疑：“他们这是想干嘛？教廷终于服软了吗？”
格雷骑着马上前，下马。
迪恩当即牵着鲍勃迎了上来。
鲍勃对着格雷恭敬地行了个礼，迪恩也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欢迎您凯旋归来，我们的圣骑士。愿圣灵与您同在。”
“愿圣灵与你同在，牧师先生，还有我的王子殿下。”格雷也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回礼。
行完礼，鲍勃眼睛一红，鼻子一酸，当即飞扑进了格雷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格雷连忙将他高高举起，安慰着。
周围的人都欣慰地笑了。
雪莱也笑了，回头看了一眼木然的琼斯。
“为什么别的孩子都那么喜欢你父亲，你却似乎跟你父亲不怎么亲密呢？”
“额……大概是每天都见面的关系。”琼斯无奈答道。
“圣骑士大人，请上马。”迪恩亲手为格雷牵住了缰绳。
将鲍勃放到马背上，格雷骑上了马。
紧接着，迪恩也上了马，两人并肩而行。
“注意到他的衣着了吗？这家伙升任以撒主教了……天哪，他才四十不到。”黑猫小声在盔甲里说道：“我猜他上任肯定跟你有很大的关系，教廷肯定又有什么动作了。你得小心一点。”
格雷默默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朝着迪恩望去。只见迪恩满脸都是笑，如果不是格雷的性别被默认为男性，大概所有人都会以为这位新任主教爱上格雷了吧。
队伍继续朝着狮王都的方向走。
果然，才刚走出一小段，迪恩已经迫不及待地朝着格雷靠过来了，小声说道：“圣骑士大人，其实我有些话想跟您说。所以，一会还得麻烦您抽出点时间来。我想单独跟您谈谈。”
四周的欢呼依旧久久不能平息。
格雷小声问道：“关于什么的？”
“关于王室，关于您，关于整个以撒王国的未来。”
“代表教廷吗？”
“额？”
“我是问你，你是代表教廷跟我谈吗？”
“哦不，是代表我个人。是我自己想知道。”
“好的，一会我会安排时间。”
“感谢您。”
队伍继续缓缓前行。
沿途，无数的居民继续热烈地欢呼着格雷的名字。《骑士成材指南》的作者也跟着人群一起呐喊。
格雷脑海中的天使与恶魔都沉默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雪莱走在格雷身旁，沐浴着璀璨的阳光，甜甜地笑着。
依琳则和格鲁格鲁伯爵在窃窃私语。
欢迎仪式非常盛大，整个狮王都的居民都参与了。但也非常简洁。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已经没有时间做太多当初国王所做的表面功夫，而如今实际上的掌权者，圣骑士格雷，也更注重实际，而非表面。
尽管狮王都中已经有一大批各国的使者等着觐见，但格雷依旧选择了居住在皮尔斯大教堂。
……
在皮尔斯大教堂的阳台上发表了简短的讲话，结束了欢迎仪式之后，格雷就带着卡尔和依琳来到了教堂的一个房间里。
主教迪恩正在那里等着呢。
一看见格雷走了进来，他连忙起身，恭敬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急切地说道：“愿圣灵祝福您，我的圣骑士大人。”
“也愿圣灵祝福您，牧师先生。哦不，应该说主教大人。”说着，格雷已经坐到迪恩对面的一张三人位沙发上。
依琳和卡尔都在行礼之后坐到了格雷一左一右的两张单人沙发上。
不算大的房间，一张茶几，周围三张单人位沙发，再一张三人位沙发。
迪恩还在呆愣地站着，谄笑着。直到格雷意识到了什么，开口说：“主教大人请坐。”他才坐下。
按道理，迪恩现在是以撒主教，皮尔斯大教堂应该是他的地方。然而，看上去格雷才更像是这里的主人，甚至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这让迪恩十分尴尬。
“主教大人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格雷问。
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瞥了瞥两边没有说话的依琳和卡尔，稍微缓了缓，迪恩才开口说道：“其实，您可以称呼我为迪恩，或者像以前一样称呼我为‘牧师先生’。那样我会更喜欢。毕竟，我找您，是以朋友的身份，而不是以主教的身份。”
说着，迪恩摊了摊手，尴尬地望着格雷。
格雷也静静地看着他。
“别信他，他就是教廷派来的。在跟你套关系而已。‘以朋友的身份来见你’，意思就是希望你像对待朋友一样回答他的问题，不要有所隐瞒。”黑猫在盔甲里小声叮嘱道。
“那如果我问他问题，他也会老实回答吗？”格雷问。
“大概会吧。”黑猫回答道。
好一会，格雷轻声说道：“好的。牧师先生。”
这话一出来，迪恩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开始拐弯抹角地导向他真正想知道的，格雷已经单刀直入，问出了他最不想回答的问题：“我听说，教廷对我的意见非常大。是这样吗？”
29章：神圣对神圣（2）
一句话，直接就把迪恩问懵了。连气氛都发生了某种诡异的变化。
格雷静静地注视着迪恩。
迪恩尴尬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笑，一直笑。
然而，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没有笑，都在静静地注视着他。这让他的笑显得更加尴尬了。
“我听说，教廷对我的意见非常大。是这样吗？”格雷又问了一遍。
笑得嘴都有点抽筋了，迪恩只能收了收神，支支吾吾地说道：“如果我说不是……您恐怕也不信，对吧？”
“所以呢？”格雷接着追问。
很明显，这个问题今天是绕不过了。无奈，迪恩只能叹了口气望向旁边的两人，硬着头皮说道：“我想单独和圣骑士大人谈一谈，可以吗？”
格雷也朝着依琳望了过去。
“我们出去一下。”依琳起身离开了。
卡尔行了个礼，也跟着离开了。
房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迪恩和格雷两个人。
阳光斜斜地从敞开的窗照入，照在茶几正中的花瓶上，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房间里的两个人，格雷看不清表情，一动不动地坐着。迪恩的表情则已经像便秘一样痛苦了。
……
窗外远处的屋顶上，泽达和塔薇娅隐匿了身形，远远地，面无表情地看着。
……
依琳和卡尔一走，迪恩顿时感觉压力没那么大了，但是痛苦依旧。
毕竟，格雷的变化确实很大，早已经不是白城里那个终日无所事事到处做好事的骑士了。短短几个月时间，格雷已经变成了圣骑士，不只如此，还是有勇气和教廷正面碰撞的圣骑士，拥有一大帮死忠信徒的圣骑士。
如果迪恩还以为格雷还像当初一样好忽悠的话，那也太天真了吧。事实上，这一点在他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可是，如果他还想要这个位置，他就必须要来。这是他最重要的任务，也是给予他这个位置的，最根本的原因。这一点，他比谁都明白。
沉默了好一会，迪恩望着格雷，犹豫着说道：“教廷对您的意见来自很多方面，或者，简单地说，他们认为您做的都不对。”
“具体呢？”
“各个方面。”
“具体呢？”
“在追求的结果这个问题上，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在方式上，差太多了。您得承认教廷也是为了宣扬神圣信仰，正如教廷依旧承认您是圣骑士。至少在这方面你们没有任何分歧。但在方式上，你们的分歧确实非常大。”迪恩言不由衷地说道：“其实我觉得，方式都是小问题，目标一致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只要目标一致，就意味着没有什么不可以谈的。”
“目标一致吗？”格雷问道。
“当然。”迪恩斩钉截铁地答道。
“那他们对鲍勃的事情怎么看呢？”格雷冷冷地问道。
这一问，顿时又把迪恩给问住了，只能尴尬地说道：“好吧，目标还是有一点差别的。但是只一点点，对吧？”
“只是一点点？”格雷认真地说道：“对其他人来说，或许只是一点差别，但对鲍勃来说，就是生和死的差别。对狮王都的居民来说，是正义是否得以伸张的差别。对国王来说，则是犯下了重罪，是否会受到惩罚的差别。具体内容，你可以在《圣经》第五卷，第十四节查到。我并不认为严重违反教义的事情，只是一点点的差别。”
一段话，直接顶得迪恩哑口无言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沉默，许久的沉默。房间里静悄悄的。
格雷静静地注视着迪恩，迪恩目光闪烁着，不断左顾右盼着，头皮都已经发麻了。到最后，只能缓缓闭上眼睛，叹气。那表情看上去已经放弃了，只是在本能地挣扎而已。
沉默了许久之后，迪恩才轻声说道：“格雷……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这才是真正朋友间的称呼。”黑猫小声嘀咕道。
“可以。”格雷点了点头：“我十分荣幸。”
迪恩犹豫着，沮丧地说道：“格雷，我敬佩你，真的。你是我见过的，最正直的骑士。你的理想比其他所有人的都要高尚。别人对你或许还有所怀疑，但我没有。我是看着你走过来的。我打从心里支持的你。我也很感激你，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跟你恰好认识，我没办法坐上现在的位置。他们希望我接触你，然后对你的行为作出预判。”
“作出预判，然后他们想做什么？”格雷问。
“我也不知道。”迪恩摇了摇头：“但我知道，你已经彻底激怒了他们。事情非常大，你已经触动了整个教廷的根基。这件事必须有个了结，要么你投降，要么他们投降。现在所有国家都在看着，总得有人认输不是吗？除非……你想要跟教廷决战。但我觉得这不会是个好主意。如果你对教廷宣战，那么最开心的肯定会是地狱的魔鬼。”
“可是，教廷的做法不对。他们违反了神圣信仰，而那正是我坚守的。我不会对错误妥协。”格雷的语气中不带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我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他们也是这么告诉我的，我是指……他们也不会妥协。”迪恩抿着唇低头想了想，说道：“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吗？你现在想要的，教廷做什么，是你希望看到的。”
“我希望他们宣布班尼迪克二世有罪，废除他的王位。还一切以正义。”
“好吧，我把这视为你的核心利益。我接下来说的话，也许会冒犯你，但我完全是为你考虑。希望你不要责怪我。”
格雷静静地听着。
迪恩接着说道：“我有另一个办法可以达到一样的效果，你可以把班尼迪克二世找回来，让他继续坐在王位上，向所有人表明你依旧尊重教廷。同时，承认自己的鲁莽。在不会受到任何处罚的情况下，仅仅是承认自己的鲁莽而已。我可以想办法说服枢机院，过一段时间，教廷再以其他的理由罢免他。当然，罪名肯定不会跟这次的事情有任何关系。”
格雷沉默着，依旧静静地看着他。
迪恩干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整个狮王都都在你的控制下，虽然他还是国王，但跟囚徒不会有任何区别。我们只是需要让枢机院觉得你依旧尊重他们而已，抹除各国王室对教廷的猜忌。只是一点门面功夫。再之后，我们要找罪名也很简单。这个办法，可以暂时地，让你和枢机院达成和解。当然，只是暂时的，长期来说，我也无法保证。甚至我无法保证他们一定接受，但这毕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可以最大限度地达成你们彼此的目标，应该试一试。”
说完，迪恩一摊手，无奈地看着格雷。
格雷沉默着，沉默得迪恩都有些难受了。
最关键的是，格雷戴着面罩，没有表情，这让迪恩对格雷的反应无从猜想。
好一会，迪恩只能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你……生气了？”
“不，我没有。”格雷认真地说道：“我只是在想着如何委婉地拒绝。毕竟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善意，善意，应该被友好地对待。”
听到这句话，迪恩忽然笑了。这次他踏入这个房间以来，唯一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我发现……其实你跟以前一样没有变。至少心没有变。很高兴你承认我是出于善意。另外，如果你确实当我是朋友的话，请毫无顾忌地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事实上在提出建议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会被拒绝了，所以……”迪恩用手比划着说道：“我都能接受。”
“那我说了？”
“说吧。”迪恩把双手放在胸前，微笑着，准备接受格雷的回答。
“这个方式绝对不可能。”格雷轻声说道：“这样做，会让所有人觉得国王并没有错。因为我们就是在承认他没有错。你不是说，恪守心中信仰，顺从自己的内心追逐信仰，本身就是对信仰最好的诠释吗？这是你教我的。至今依然是我的信条。正如所有国家都在看着教廷，所有人也都在看着我。我们不应该通过这种方式鼓励犯罪。另外，罗织罪名这种事，本身就是罪。不是他的罪，而是我们的罪。希望牧师先生能理解。你的建议，我只能拒绝。”
“我明白了。”迪恩恭敬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微笑着说道：“我会继续从中撮合，尽量在你和教廷之间寻找一个让彼此都能接受的方式。”
“好吧……”格雷犹豫着答道。
一片和谐的气氛中，谈判走向了破裂。
……
“你觉得，在那些老家伙不出手的情况下，教廷跟圣骑士正面碰撞，谁会赢？”塔薇娅问。
“不好说。”泽达稍稍沉默了一下，答道：“如果那些老家伙不出手，意味着拥有非人类力量的圣骑士占有绝对的优势，如果他能够善加运用的话。但，教廷也不是只有天堂的力量可以用。”
“你是说，他们可能会引入其他力量？”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甚至，‘力量’已经到了狮王都也说不定。教廷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危机，这些家伙的手段我见识过。无所不用其极。”泽达轻声说道：“也许，谈判从来就只是幌子也说不定。”
……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还没注意到，一个穿着蓝色斗篷的人正骑着马，拿着魔杖晃晃悠悠地行走在狮王都热闹的街道上。
那脖子上戴着一条古朴的项链，项链的吊坠上有一行字，模模糊糊地写着：“克里玛莎”。
30章：神圣对神圣（3）
夕阳西下，迪恩坐着马车行走在大街上，看着每一个人的笑脸，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犹豫。
艾伦王国和唐吉斯公爵的部队已经宣布撤退，战事已经暂时停止，圣骑士也已经回到了狮王都。
危机似乎已经解除了，整个狮王都沉浸在一片安静祥和之中。
每个人都专心致志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一切似乎又都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或者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比往常更平静。
因为银月骑士团的存在，狮王都的治安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然而，迪恩心里非常清楚，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与格雷的谈判，给迪恩带来的情绪无疑是负面的。尽管有某种欣慰的成分在里面，但总体无疑是负面的。
“我该跟教宗怎么汇报呢？”他坐在马车里，垂头丧气地想着：“直接把圣骑士的和谈要求摊开来说吗？那样枢机院的老头们会爆炸的……可是，如果不摊开来说，我又能说什么呢？加一点比较正面的内容？比如圣骑士请我代为问候各位红衣主教？呵呵呵呵，好吧，这种说法我自己都不信。”
“那不然怎么办？告诉他们圣骑士的说法完全符合教义，他们的想法不符合？哦，这样我很快就不是以撒主教了。不只不是以撒主教，也许以后任何一个教堂都不会让我进门。我可不是圣骑士，没办法骑着马直接闯进去。”
亲自前往迎接格雷，其实是迪恩自己一个人的决定。毕竟想要谈判，还是要释放一定的善意的不是吗？
如果要说艾布斯堡围城战之后，教廷对格雷真实的态度的话……嗯，迪恩自己都不被允许居住在皮尔斯大教堂了。不是格雷不允许，而是教廷不允许，不允许任何神职人员与格雷一起居住在皮尔斯大教堂。为的是表现教廷对格雷的态度。
然而，现实是狮王都里根本没有人在意教廷表现出来的什么态度。短短的时间里，教廷的影响力从几个月前的巅峰，衰微到现在，几乎无人问津了。
有战无不胜的圣骑士在，谁还在乎教廷呢？
就为了这一根本不具备任何意义的表态，迪恩就必须顺从地把自己和其他所有神职人员从皮尔斯大教堂搬出来，在狮王都的另一个方向给每一位人租房子。包括他自己。
很显然，双方的矛盾已经大到不是光靠糊弄能糊弄过去的了。即便他是糊弄的高手，也不行。
……
虽然夕阳已经西下，天已经渐渐黑了，但结束了欢迎仪式，又见过迪恩，格雷热情满满地准备好再次投身到新的工作中了。
他认真地对所有人说道：“战争，虽然能终结罪恶，但说到底也只有破坏而已。接下来，让我们研究一下如何让这个世界真正地，变得更加美好吧！”
听到他斗志昂扬地说出这句话，在场的人，除了服气，也没什么可说了。
“你真的不休息一下吗？”雪莱关切地问道：“你好像……已经一个月没好好睡过一觉了。”
“额……必须要休息吗？”
“当然。”黑猫小声嘀咕道：“格雷，我觉得你应该给自己安排一点时间休息。当然，我知道你不需要休息。但其他人需要。”
“好吧……”格雷无奈说道：“那我们明天再讨论怎么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
从皮尔斯大教堂到住所的路上，迪恩一路想，越想越迷糊，越想越觉得头疼。
“如果格雷不那么执拗就好了。可是，如果他不执拗，他也就不是令人敬佩的圣骑士了。”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教廷怎么就那么多讲究，简简单单地贯彻正义不就好了吗？”
“好吧，其实我懂。一个机构越来越大，就会牵扯越来越多，到最后，自己坚守的信仰也会开始扭曲。当选择接纳更多人的时候，其实就意味着信仰不断掺沙子。希望格雷以后不要变成这样吧。一个人的正义，非常完美。足够了。”
“我只是一个‘从心’的家伙而已，顶多是在安身立命的同时，为‘正义’稍微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就……尽量在给枢机院的信里多写你两句好话吧，我也只能这样了。”
晃晃悠悠地，史上最油滑的主教大人迪恩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一座看上去已经有点旧，但看得出曾经非常豪华的老宅子。
……
狮王都的夜晚一如往昔，静悄悄的。
投降格雷的士兵们已经被安排到了距离狮王都一公里外的军营里。一切待遇跟以往一样，没有任何改变。除了派驻一部分原本依琳手下的将领之外。另外还有一些闲置的军营被依琳调来狮王都的军队接收了。
参与战事的人们一个个早早地就睡觉了，毕竟战争是一次挺累人的事情。特别是格雷参与的战争，更是无论盟友还是敌人，都累得够呛。
当然，除了格雷自己。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睡梦之中的时候，勤奋的格雷则已经聚集了黑猫、凯瑟琳、薇薇安、琼斯、朵拉、特内达斯在自己的房间里开会了。
是的，特内达斯也在……
“我们的时间很有限，狮王都的居民们在呼唤着我们！他们需要更好的生活！教廷也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们需要立即拿出成果，让所有人都认可我们！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们是对的！明天就要和依琳他们讨论了，反正我们也不需要睡觉，今晚我们就让我们讨论出一套合适的方案吧！”
黑猫连死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巫妖总是要认为猫是不用睡觉的呢？”
可惜，格雷选择性忽略了它的抱怨。
“好了，让我们向着银月战斗吧！”热血少年格雷向着银色的月亮呼喊道。
一圈的神魔鬼怪面无表情地看着斗志昂扬的格雷。
此时此刻，大概只有骨马是兴奋的吧。不过它是骨马，所以也是“面无表情”没错了。
……
此时此刻，正当格雷为了狮王都居民们的福祉熬夜奋战的时候，狮王都的另一个角落里……
“您好，以撒主教。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德鲁，是法师联盟的首席**师。教宗让我到狮王都来，他委托了我一项任务，让我配合您。当然，说让您配合我也行。”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刚刚走入自己房间，还没来得及点上灯的迪恩吓得连忙回头。
黑漆漆一片之中，一个身影从窗帘后走了出来。
还没等迪恩从惊骇中清醒过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穿着蓝色斗篷的人，已经摘下了毡帽。
银色的月光从窗外斜斜地照入，照着那修长的身材、白皙的皮肤、黑色长发、黑色眼睛、俊秀而年轻的脸庞，还有刻着“克里玛莎”字样的吊坠。当然，最重要的，是那对微微抖动的尖耳朵。
“安德鲁**师……血精灵？”迪恩瞬间识别出了对方的种族。
……
窗外，远处的屋顶上，泽达缓缓露出了微笑：“准确地说，是一个没有神圣信仰的血精灵。”
血精灵是精灵族的三大分支之一。
虽说精灵族在人类世界活动本身就极少，而相比于对人类友善的木精灵和依附于木精灵的花精灵，敌视人类的血精灵在人类世界活动，无疑是最少的。其稀少的程度，甚至可以与从地底世界跑上地面的巫妖相提并论。
“这就是教廷引入的力量？”塔薇娅无语地笑了笑。
……
“很意外吗？传说中人类最强大的魔法师，其实是个血精灵。”安德鲁走到迪恩面前，向迪恩出示了他从教宗那里拿来的，代表教宗的徽章，微笑着说道：“其实你们想想就明白了，人类的寿命太短暂，根本不可能研究出像样的魔法，连凝聚魔力的时间都不够。强大的魔法师怎么可能是人类呢？当然，这件事还需要你稍微保密一下，毕竟法师联盟对外宣传的可不是这样。之所以直接表露身份，只是不想之后引起什么误会而已。毕竟，我们还需要合作。”
那是一张英俊得足够让万千少女痴迷疯狂的脸。
豆大的汗珠已经从额头缓缓滑落了。
迪恩怔怔地望着他，轻声问道：“教宗给你的任务……内容是什么？”
“当然是关于狮王都里的圣骑士了。”深深吸了口气，安德鲁轻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要你帮我收集所有有关于圣骑士格雷的资料，记住，是所有的。包括他身边人的资料也要。你必须完全服从我下达的所有命令。否则，你的主教之位会不明不白地消失，会有另一个人替换你的位置。懂我的意思吗？”
迪恩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但还是呆愣地点了点头，恭敬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答道：“懂。不过……您具体想要干什么？”
“这个就不需要你知道了，你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安德鲁微笑着说道。
弯月般的眼睛，仿佛时时刻刻都在笑，却又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31章：格雷的改革
在艾布斯堡大捷之后，以撒迎来了一段短暂的，安宁的时光。
由于班尼迪克二世失踪，而格雷支持的鲍勃年纪还小，教廷也拒绝册封鲍勃为王，所以，这段时期以撒王国主政的人理所应当的，就是格雷了。毕竟也只有同时作为贵族，又身负圣骑士称号，并且作为战争胜利者的格雷有这个威望了。
嗯……这是格雷第一次执政。万事总有第一次，而第一次，一般总会有一些出格的事情。这一点所有人都早有预感。
包括依琳，包括格鲁格鲁伯爵，包括在旁观望的两个恶魔，也包括迪恩和安德鲁**师，还有在远方静静注视着格雷的教廷。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太低估格雷了。
正式执政的第二天，格雷就吹响了改革的号角。他发布的第一条政令就是……发钱。是的，给居民发钱。
很好，十分简单十分暴力地提升支持率。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些盼望格雷摔跟斗的人，特别是教廷的人和周边国家的王室都发笑了。毕竟，以往这种事情也有不少国王干过，不过一般都没什么效果，流于形式。人那么多，你有多少钱可以发呢？
然而，他们没能笑很久，仅仅一天，就笑不下去了。
“我想把王室的财富分给穷人，可以吗？”格雷问鲍勃。
“分给穷人？”鲍勃懵懵懂懂地听着。
“是的。”格雷认真地说道：“身为骑士，身为圣灵的信徒，应该帮助有需要的人，应该以节俭的美德要求自身。这才是一个有骑士理想的好人应该有的态度。但在这么做之前，我需要征求你的同意。毕竟你才是王室财富的合法继承人。”
“身为圣骑士的扈从，我肯定是个有骑士理想的人！我同意！”身为圣骑士迷弟的鲍勃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我觉得他长大了肯定会后悔。”黑猫小声嘀咕道。
是的，格雷盯上的是以撒王室的巨额财富，而且是早就盯上那种。不得不说，经历了不知多少代人的积累，以撒王室确实拥有天文数字的财富。现在，身为骑士小说爱好者的他盯上它了，并且迫不及待地要学习小说里的主角那样，拿着王室的财富给穷人发钱了，而且是全发，除了狮王宫和必要的开销全部发出去的那种。
这就很震撼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无论是教廷，还是周边王室，乃至于潜伏在狮王都的安德鲁**师差点眼睛都掉下来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干过，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
可惜，格雷是巫妖，巫妖不属于正常人。顺带提一嘴，巫妖的作死能力，在整个世界所有种族里都是排行前列的。仅次于做实验把自己炸到濒临绝种的地精。
总之，格雷就这么决定了，也这么干了。
接下来，不怀好意的那些人又开始期待格雷在执行的过程中出错。毕竟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你怎么保证钱真的发到有需要的人手里呢？怎么保证钱真的帮助到他们呢？
历史上许多声望极高的人，都是在执政之后遗臭万年的。
确实，格雷在执行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困难。但很快，他就调整过来了。或者说，一直在调整。
你得承认，没有什么种族能和巫妖拼精力。而精力这东西，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在执政上，都是极为有用的。
巫妖这玩意，基本都没有情商，但无一例外的，智商都很高。格雷就能拿出巫妖做实验的态度日夜不停地观察，仔仔细细地调整。
关键，他还没有任何身为执政者的包袱，错了就爽快地认错重来，不行就改到行为止。
这就很顽强了。
无奈，绝大多数的期盼格雷出错的人都只能承认他赢了第一局。
当然，也有不承认的。
“这样能有用吗？”对此，安德鲁就嗤之以鼻：“穷人之所以是穷人，肯定是有原因的。他能发一次，还能发一直发下去？”
依琳也是这么想的，虽然角度有点不同：“格雷，我觉得你这样做不对。把钱都散给穷人，如果我们又需要钱了，该怎么办？毕竟我们现在与教廷的关系依旧很糟糕，他们随时可能有什么动作。到时候，我们怎么征集军队？”
“征集军队？为什么要征集军队？”
“额……”
“我们不需要那么多军队，有我就行了。如果他们再来，我会像这次一样打败他们。”格雷如是说道。
确实让人无法反驳。
于是，格雷又盯上了第二笔钱财政盈余。
是的，以撒王国现在有着庞大的财政盈余。
绝大多数的领主，最主要的开支都是军费。毕竟，军队是他们维持统治，抵御外敌的基础。然而，格雷显然是不需要的。
在战前，以撒王室维持着大约四万人规模的军队，现在战争打完了，除了投靠格雷的一万部队之外，其他的都已经四散了。这就意味着以撒能有庞大的财政盈余。
于是，很遗憾，格雷真能一直发钱。
事情风风火火地展开了，震惊了整个大陆。
那段时间，无论他骑着马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人群跪在地上朝着他磕头，把他当圣灵一样地拜。威望已经不仅仅局限于狮王都，局限于以撒了。
他成了周边各国民众口中的“别人家的国王”，虽然他并不是国王。
这直接导致了周边国家的居民开始往以撒迁徙，甚至导致了一部分国家被迫跟进改革，避免出现暴动。虽然依旧没什么效果就是了，毕竟他们没办法像格雷一样往死里提升居民福利。
弄完财政，搞完福利，接下来，就轮到律法了。
白天，格雷会前往狮王都，继续完善以撒的福利制度，处理各种福利制度执行过程中出现的问题。鲍勃会一直跟在他身边“监督”。
到了晚上，格雷则会回到皮尔斯大教堂。一般而言，在大厅里会有一大帮主管司法方面的贵族在等他。
毫无疑问地，格雷对律法的改革也是畅通无阻，毕竟谁也不想和同时身负政权和教权的圣骑士较劲。甚至，狮王都的权贵们都配合着将作息修改成了昼伏夜出，以配合格雷工作，从而期盼在新政府中获得一个有利位置。
仅仅一个月，律法的修改草案就出台了，一部从未有过的宽松律法。
这又是老招数了。
就好像给民众发钱一样，这种事许多国王都会做。减轻刑罚，或者赦免关押的犯人，以此来赢得民众的好感度。不过一般程度都是一点点，而且主要以赦免关押的犯人为主。毕竟调整律法是个大工程，也容易产生许多始料不及的后果。
然而，与发钱一样，格雷跟大家干一样的事情，尺度却是直接拉到了极限。除了特殊的重罪之外，他大规模的减轻了律法的刑罚，以至于民众一开始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我以为圣骑士会推出一部更严苛的律法，没想到……就连圣骑士也对恶人束手无策了吗？”
“也许圣骑士只是觉得，如果按照之前的律法执行，实在太严苛了吧。毕竟银月骑士团跟以前的执法官不一样了，没有罪恶能逃脱他们的眼睛。”
“没有罪恶能逃脱？你知道有多少罪恶是从头到尾没有被发现的吗？根本就没有人报案，他怎么查？”
格鲁格鲁伯爵也是这么想的：“这两件事，他是不是都办得有点太草率了？是艾布斯堡的事情让他膨胀了吗？这跟放纵没什么区别。善意并不总能换来善意，甚至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换不到。宽松的律法需要严苛的执行，否则无法达到威慑的作用。而目前的执行程度，明显达不到极为严苛的地步。毕竟，银月骑士团只有一百人，他们不可能真的无处不在。”
与之前不同，对于律法的改革，不只是对手不看好，就连自己人也普遍不看好。除了雪莱。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格雷翻出了六十年前的案件。是的，六十年前的，而且证据确凿，拘捕了一个已经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他用行动向所有人证明了不只狮王都刚发生的事情逃不过他的眼睛，就连六十年前的案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只能说，狮王都的居民们还是太天真了，他们对这位新的执政者，可谓是一无所知。
没人举报就没人知道？对不起，身为亡灵，有亡灵的执法手段。
白天格雷忙于处理福利事宜，上半夜格雷忙于律法改革，下半夜，他不是还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吗？
这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格雷用来接待城里的幽灵了。或者更准确地说，他用魔力复苏了一大批沉睡的幽灵，并且给这些的幽灵都续了命，让他们充当自己的免费眼线。
幽灵这种东西，实力几乎为零，也几乎没有任何威慑力，但有个好处，那就是活人看不见他们，而他们却可以看见活人，而且耗费的魔力极其微小，是眼线的不二之选。
那段时间，安德鲁感觉整个狮王都都变得阴森了。
看着窗外时不时飘过的幽灵，他轻声说道：“狮王都里有至少一个亡灵法师，他在复苏沉睡的幽灵。大概有好几万只幽灵。”
“好几万只幽灵！那是很强大的亡灵法师？”迪恩吃了一惊。
“谈不上，毕竟，幽灵本来就没什么用。只要随便一点点魔力就能让他们苏醒。”安德鲁随口说道：“不管他，还是抓紧做你该做的吧。”
“是……是。”
你得理解，身为强迫症患者又精力旺盛，还视时间和金钱如粪土的巫妖，是不可能容许自己的计划里存在一个巨大的漏洞的。除非他并不觉得那是一个漏洞。又或者，他早就为那个漏洞准备好了修补方案。
“老先生，您是说你家邻居深夜将垃圾倒在你家门口了？”
“额……其实不是。我只是死在那个屋子而已，我的家人几年前就已经搬走了，所以那不能算是我家。不过隔壁的家伙确实乱倒垃圾了，我亲眼看见。”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您，老先生。卡尔，派人去处理一下。”
“是！”
泛着青光，半透明的老头幽灵晃晃悠悠地飘走了。后面还排着长长的一串幽灵。这些幽灵，全部都是格雷的免费密探，在格雷的魔力支持下，已经爱上了这份天天举报别人的工作。
黑猫都目瞪口呆了。不寒而栗，真正的不寒而栗。
毫无疑问地，整个狮王都的人的**权已经荡然无存，尽管他们自己并不知道。
虽然银月骑士团不再像之前一样没日没夜地跟踪，但人们很快发现执法力度不但没有降低，还提升了。直接升到了顶格。
在这里，无论你做了什么违反律法的事情，无论事情做得多么隐蔽，第二天一早银月骑士团的成员们都会站在你面前，就算乱丢垃圾也别想跑。意图行凶的人会在半路就被拦下来。激情作案的人即使逃离狮王都，也会很快被准确无误地逮捕。任何一件案件的办案时间，都不会超过四十八小时。
仅仅三个月时间，狮王都已经成为了整个大陆上犯罪率最低，治安最好，最公平，最公正，最富裕的人类城市。而格雷，则毫无疑问是大陆上最严谨，最勤劳，最正直，最慷慨的执政者。
真真实实的“别人家的国王”。
这每一项成就，都如同鞭子一样扎扎实实地抽在教廷脸上。一鞭接着一鞭。
“如果圣骑士格雷代表了正义，那与格雷截然不同，甚至与格雷割裂的教廷又代表了什么呢？”
“必须……必须制止他！”
“可是怎么制止呢？难道我们要站出来说他做得不对吗？”
“那样我们的处境会更糟糕的……”
枢机院的红衣主教们彻底炸锅了，这一次不仅仅是危机感，还有严重的紧迫感。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格雷与教廷，乃至周边国家的裂痕并没有随着战争的暂时结束而走向愈合，相反，裂痕在扩大，矛盾在激化。
如果硬要说谁没看出来的话，大概就只有格雷自己了吧。巫妖圣骑士或许不知道，或许不在乎，依旧不管不顾地改变着整个以撒，拼了命地想把狮王都变成自己的理想乡以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紧闭着眼睛的教宗面色凝重地说道：“传信给安德鲁**师，我们需要一个结果。立即需要。不要再等了，即便还没准备妥当，也不要再等了。”
“谨遵您的吩咐，教宗大人。”一旁的红衣主教恭敬地说道。
32章：格雷的改革（2）
正当所有人都觉得格雷在与教廷的角力中全面获胜的时候，格雷却不这么想。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失败了，失败得很彻底。
星夜，狮王都。
一座小房子的屋顶上，格雷和卡尔静静地，透过对面楼房敞开的窗户望着房间里的人。
一个喝醉了的男人，正在殴打他的妻子。一面打还一面叫嚣道：“你去告呀！去告呀！圣骑士会为你做主，我明天就会被关进牢房里，但是等我出来，我会接着打你！就像现在这样！”
站在身旁的卡尔轻声说：“圣骑士大人，情况比较特殊，我觉得有必要让您知道一下。不只是这一家，事实上，我们正在遭遇越来越多的特殊情况。”
“她的丈夫殴打她？”格雷轻声问道。
“是的。”
“那她为什么不离婚呢？我记得新律法允许他们自由离婚。”
“可决定人们生活的不仅仅是律法。”卡尔说道：“律法改变了，可人们并不觉得离婚是一件好事。离异的女人再婚会变得困难，单独一个女人也会很难生活下去。更何况，他们还有孩子。”
“那如果我们强制他们离婚呢？”
“那个女人会怨恨你。”
“我们拯救了她，她却还要怨恨我们？”
“是的，因为她并不觉得你是在拯救她。”
“她的丈夫为什么打她？”
“因为他现在没有工作了。以前他为了果腹，每天从早忙到晚，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打老婆。”
“那他为什么会失去工作呢？”
“并不是他失去了工作，而是工作失去了他。他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因为我们发了足够多的钱，这让他可以不用工作活下去。而只要他不工作，他就永远是穷人，永远能得到我们的资助。按照现在的福利规则，我们不能看着他饿肚子。”
“这样的事情多吗？”
“以前很少，但现在开始变多了。另外，我们发放的财富让狮王都变得富裕了，但也让所有人都变得奢靡了。市场上的货物开始短缺，尽管周边国家都在拼命往我们这里运，但物价依旧在涨。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许多人正在变得懒惰，他们不愿意工作。”
格雷忽然想到了什么，直接从楼顶跳了下去，准确无误地落到巷子里特内达斯的马背上。
驾着特内达斯，格雷沿着街道，朝着出城的方向直冲而去。
卡尔也从屋顶跳了下来，驾马跟了上去。
两只恶魔站在高塔上静静地看着。
……
转眼之间，格雷已经到了城外的农场。
一大片的农地，却长满了野草。
看着这一切，格雷都诧异了。他下了马，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已经荒废的土地，轻声说道：“我把王室的土地全部都分给他们了，可是……他们却不耕种？在之前，他们需要交纳高昂的地租都愿意耕种，现在却不愿意了？”
“因为有你。你给他们发足够他们活下去的钱，他们当然是享受生活去了，为什么要那么辛苦呢？”黑猫说道。
“可我并没有发特别多。虽然总额很多，但分到每一个人头上的并不多。”
“已经足够他们活下去了。”
“难道他们就不期盼更美好的生活吗？生活只是为了活下去？如果他们愿意劳作，他们可以得到更多。”“很遗憾，他们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卡尔骑着马从后方追了上来：“圣骑士大人……”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地呆一下。”格雷背对着卡尔随口说道。
“额……好。”卡尔掉转马头，离开了。
空旷的农场里只剩下格雷了。
或者说，剩下格雷、特内达斯、黑猫、凯瑟琳，还有薇薇安。好吧，“人”还挺多的。
……
迪恩的住所。
安德鲁正和迪恩安静地对坐着。
迪恩低着头，似乎在等着安德鲁的指示。安德鲁则拿着一份材料细细地翻阅着，有些不悦。
“都是没什么用的东西，你就只能查到这些吗？”
“抱歉，毕竟，教宗大人不允许我过度接近圣骑士。所以，能找到的资料也十分有限。希望您能理解。”
“那为什么要让你坐上主教的位置呢？你这么没用，就算换一只狗来当主教也是一样的。”
迪恩抬头望了安德鲁一眼，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法师大人。”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了。
侧过脸，迪恩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皮甲的人推开阳台的门走了进来。
随意地看了迪恩一眼，他恭敬地朝着安德鲁行了个礼，说道：“圣骑士格雷离开狮王都了，他的马非常快，我们没能追上。”
“是要去哪知道吗？”
“不知道。但我们确定他离开了，而且估计不会很快回来。毕竟我们看到追着他出去的副官卡尔已经单独回来了。”
把手中的材料往桌上一丢，安德鲁轻声说道：“行，那行动吧。”
“行动？你们要做什么？”迪恩大吃了一惊。
“没人告诉你吗？现在的情况很紧急，教宗已经要求我们立即拿出成果来了。看来，你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跟枢机院的关系。”安德鲁撑着扶手，缓缓地站了起来。
穿着黑色皮甲的男子当即给他披上了蓝色的法师袍。
两个人直接从阳台上跳了下去，离开了。
冲上阳台，迪恩缓缓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
格雷在荒废的农田里静静地坐着，望着农田沉默。
“其实不需要太悲伤，格雷。”黑猫掀开面罩，从里面跳了出来，舔着爪子说道：“这是很正常的，总有些懒汉的不是吗？人们现在都很喜欢你，你的声望非常高，教廷输了。”
“可他们原本并不是懒汉，是我让他们变得懒惰了。我正在引起一场灾难。”
“灾难？哪里来的灾难？”
“难道不是吗？”格雷说道：“他们不耕种，那么就不会有收成。即使有钱，他们依旧会饿死。而如果我们用钱从邻国买来粮食……我知道，现在其实就在这么做。邻国的粮食也不是无限的，在被我们买走之后，他们的粮食同样会紧缺。那么，陷入灾难的将不仅仅是以撒。”
“额……还会这样？”
“不只如此。每天晚上我研究律法改革的时候你都在睡觉，所以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用律法制止了所有的犯罪，但新的犯罪正在发生。这非常糟糕。我消灭了恶人，结果好人正在变成恶人。”
“等等，我不太懂。”黑猫都有点迷糊了。
“律法只是惩治恶人的一部分，更多的，其实，是要靠其他方面的威慑。例如损害了别人的利益，会被报复。因为律法的关系，现在所有人都不会受到报复了。所以，人们之间的关系正在恶化，诞生出了许多聪明的恶人。他们没有违反律法，我无法惩治他们。而无论我怎么修改律法，他们总能找到漏洞。”
黑猫目瞪口呆地听着：“还能这样？”
“是的，虽然我不愿意相信，但现实就是这样的。”格雷无比沮丧地说道：“我看似控制住了一切罪恶，但却并没有把他们都变成好人。相反，我正在把一部分原本的好人变成坏人……正在导致一场灾难。”
“但人们依旧尊敬你，不是吗？他们再找不到比你更好的执政者了。你赢了教廷，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人们之所以还尊敬我，只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我正在把他们的生活变得更糟糕而已。”
黑猫沉默了，格雷面对的困境，显然超越了他的认知。
风轻轻吹过，摇晃着四周的野草。
夜晚寂静无声。
许久，凯瑟琳的声音响起了：“所以，一直以来，对我们来说最难的，从来就不是贯彻正义。而是改变人类。正如我一开始说的，人类这个物种，从来就和伟岸没有关系。如果你善良，他们就会利用你的善良，如果你正直，他们就会利用你的正直，如果你慷慨，他们就会利用你的慷慨。圣灵甚至不允许我们直接接触人类，因为人类会污染我们。很可笑对吗？天使意图感化人类，到头来的结果，却是人类将天使变成了堕天使。这也是教廷存在的原因，我们需要在自己和人类之间保持一点距离。但是这样一来，教廷的纯洁就没办法保障了。”
“薇薇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格雷问。
想了很久，薇薇安才说道：“其实我没什么想说的。从恶魔的角度来说，我觉得你做得不错。我不是指你给以撒招来灾难，我是指你击败了教廷。至少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不是吗？我想他们现在一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战术上来说，这一次还是你赢了。”
“换句话说，我除了名声，一无所获。而那恰恰是我最不应该得到的。”格雷眼眶里的灵魂之火在微微晃动着，这显示他情绪无比地低落。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你更贴近现实了不是吗？”薇薇安说：“几个月的执政，确实让你对人类有了新的了解。这对你的信仰会有正面的帮助。我是说，当你了解完这个世界的现实之后，可以尝试着重新挑选信仰。”
格雷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步步地往回走。
特内达斯迈开脚步跟在他身后。
脑海中天使与恶魔的争执在沉寂了好几个月之后又开始了。
“格雷，其实引人向善的想法是对的。但方法，有很多种。有正面的方法，也有负面的方法。有时候，苦难，也可以让人更向往光明。而美好，却反过来会让人不懂珍惜。你只是方式错了而已。我们还可以再尝试新的方式。”
“你这个说法真新鲜。难道你要格雷去赐予他们苦难吗？格雷，你是对的。错的是人类本身。你努力地希望让世界变得更美好，无偿地帮助他们，结果，他们却与你背道而驰。他们不值得你这样做。如果你愿意抛下对他们的怜悯之心，你将过得很快乐。”
“让他放弃怜悯之心，你是在让他背弃神圣信仰！”
“不，正好相反。如果你不把人类当成对等的生灵，放弃对他们的怜悯跟背弃神圣信仰有什么关系吗？”
……
此时此刻，一伙人已经摸黑溜进了皮尔斯大教堂外的一处宅邸。
“那个叫雪莱的，就住这里？”
“是的，她不属于神职人员，不能住在教堂。”
仰起头，他们望向了二楼一个点着灯，开着窗的房间。
33章：格雷的改革（3）
“格雷，我们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至今都没有找到正确的，引导人类的办法。说实话，我也非常沮丧。并不是我们什么都不做，而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现在的教廷，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跟我们一开始想象的相差很多，但你得承认，他们做得还不错。至少没有让恶魔控制人类。”凯瑟琳在格雷的脑海中诉说着。
“所以你们评判‘不错’的标准就是人类没有被恶魔控制？呵呵呵呵。还有，你刚刚的话是在为说服格雷投降铺垫吗？”薇薇安嘲讽道：“你怎么知道人类没有被我们控制呢？整个大陆上的人类，圣骑士包括格雷也只有五个。红衣主教，总共也只有三十二个。除了这些，还有哪些人是你们眼中真正信奉神圣信仰的？即便是这些人，他们真的信奉神圣信仰吗？你知道大陆上的魔使有多少个？有多少人类愿意跟恶魔做交易？我们只是不屑于像你们一样弄出个教廷粉饰太平而已。”
“至少人们都是向善的！只有善才会受到颂扬！大方向上是我们赢了！”
“是吗？那只是他们不敢承认自己恶的一面而已。虚荣难道不是你们定下的恶行之一？你们越是粉饰太平，只能证明你们越是失败！”
“你！你在诡辩！格雷，别听她的！你应该相信我，我才是引导你向善的守护天使！”
“格雷，现在放弃还不迟！拥抱黑暗，能让你无比地快乐！真的相信我！神圣信仰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只会是累赘！”
“你！”
“我就这么说了怎么啦？你咬我呀？”
“啊！”
凯瑟琳和薇薇安一如既往地吵闹着，薇薇安也依旧占据上风。格雷却似乎谁的意见都没打算听。
他一路地走着，忽然转身，骑上了马，开始绕着狮王都驰骋，查看一片又一片的农田。任凭脑海中的天使和恶魔怎么吵闹，就是不发一言。
盔甲里的黑猫也是静静地呆着，看着。
大部分的农地都荒废了，是的，大部分。几乎每一片的农田都长满了杂草，缺乏打理。农庄充满了破败的气息。唯一幸运的，大概就是不是全部吧。至少有一部分人还是勤劳的。
牧羊人在羊圈旁边的小屋子里呼呼大睡，羊圈里的羊已经所剩无几了，但至少还有，虽然每一只都瘦骨如柴。
格雷骑着马从羊圈外悄悄走过。
……
一个穿着破旧衣裳的中年人正站在荒废的农田里跟贵族谈判。
中年人嚷嚷道：“你应该多给点钱，这片地不小，而且你看看，非常肥沃！一年前这样的土地至少可以卖五个金币！”
“现在跟以前不同了，圣骑士每个月给人发钱。这片农地也是圣骑士给你的不是吗？”贵族不屑地说道：“再肥沃的土地也必须有人耕种才行，而我几乎找不到人。我甚至不知道要买来干什么。再给你五个金币，你帮我种这片农田，种满三年怎么样？一年前酬金顶多一个金币。”
“那算了。我已经劳累了大半辈子，现在是圣骑士执政时代，我没兴趣再跟土地打交道了。”
“那不就是咯。两个金币，如果你不肯卖的话，我也不买了。”
格雷骑着马从他们身边悄悄走过。
……
商人星夜还在进货，一车车的货物停在郊外的仓库门口，正在让工人往仓库里搬东西。
“该死的艾伦王国又把东西涨价了，天哪，圣骑士得再多发点钱才行，不然都不够买了。”肥胖的商人擦着汗把脾气都撒到了工人身上，嚷嚷道：“都没吃饭吗！还不快点！再这么懒懒散散，全部扣工钱！”
谁知道一嚷嚷完，旁边的六个工人齐刷刷地把货物都丢到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
“我们不干了！工钱也不想要了！”为首的工人气势汹汹地说道：“你自己搬吧！”
“等等！”商人连忙喊道：“别！我……我给你们加工钱。”
“你能加多少？能有圣骑士加得多吗？自己干吧。我们走！”
呼喊着，六个工人全走了。
商人无奈瘫坐在地，望着堆积如山的货物不断深呼吸着：“天哪……还没到进不起货物，我就已经要请不起工人了吗？”
格雷骑着马悄悄从他身边走过。
……
郊外的酒馆里，一大批的人聚在一起赌博，饮酒。有人举起杯子高呼道：“这一杯，敬让我们过上和贵族一样无忧无虑生活的圣骑士！”
一下子，整个酒馆的人都把杯子举起来了。口哨声，欢呼声，热火朝天。
格雷无言地骑着马从窗外走过。
“至少……他们都还是爱戴你的。”黑猫小声嘀咕。
“他们今天有多爱戴我，明天就会有多恨我。”格雷轻声答道。
正如凯瑟琳说的，如果你善良，就会有人利用你的善良。如果你正直，就会有人利用你的正直。因为人心本来就有问题，再多的善意也无法改变。这就是摆在格雷面前的，**裸的现实。也是万年以来，天堂始终秉承神圣信仰，却束手无策的原因。
直到绕行了大半个狮王都之后，格雷才开口问道：“凯瑟琳，你能算出如果我现在开始补救，需要准备多少粮食吗？其他都可以先不管，唯独粮食……这是因为我而导致的，我无论如何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脑海中吵得正凶的天使和恶魔一下都安静了下来。
格雷接着说道：“这件事是我错了，我承认。你放心吧，我不会堕入黑暗的。但是，我得立即想办法补救了。通往信仰的路，没有坦途。我将一如往昔！”
沉默，许久的沉默。天使和恶魔都沉默了。
夜风轻轻地吹着，吹动着天空中的云，吹动着远处树林的树枝摇曳，也吹动着荒废农田里的野草。
格雷骑着马静静地眺望着狮王都，站在银色的月光下。
“你个笨蛋……”许久，薇薇安无奈说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凯瑟琳小声说道：“这里的粮食是一年两熟，只是错过了一季，应该不用特别多。当然，也肯定不会少。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补救……只要你愿意向教廷认错，迎回班尼迪克二世。我想，教廷会有办法的。鲍勃的事情可以再商量，我想，经过了之前的事情之后，班尼迪克二世应该也不会那么张狂了吧。我们可以跟他谈条件，确保鲍勃不受到伤害。”
“就像之前迪恩说的那样吗？”
“是的。”
薇薇安赌气插嘴道：“或者你可以直接投入黑暗。那样的话，也就不需要补救了。让教廷自己头疼去吧。难道你不觉得他们特别讨厌吗？难道你不想给讨厌的人添乱吗？也许他们正在策划着什么阴险的事情来对付你呢。其实我真不懂你，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投身黑暗呢？只要点个头，你可能就是魔主最宠爱的魔使了。”
无视薇薇安的挑衅，格雷接着问道：“如果是教廷来补救的话，他们会怎么补救？”
“应该会集合其他国家多余的粮食吧，以撒境内肯定是没办法找到足够的粮食了。必须向邻国求助。”
“既然教廷可以集合其他其他国家的粮食，那我也可以。”
“为什么你会觉得你可以呢？”对于这个问题，薇薇安难得一次站在了凯瑟琳这一边，她说道：“现在其他国家应该都恨不得你快点垮台，如果他们意识到以撒正在迎来一场饥荒，也许无论你出多少钱他们都不会卖粮食了。刚刚你不是也听到了吗？其他国家输入以撒的货物，正在变得越来越贵！”
“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一个一个说服他们！”格雷坚定地说道。
“用什么说服？不会是想对他们宣战吧？”凯瑟琳惊道。
“不，我指的是真正的说服。”格雷认真地说道：“我将一个个拜访他们，争取各国王室的支持。在收成之前，把足够的粮食带回来。”
“我觉得这不可能。”凯瑟琳说道。
“我也觉得可能性很低。”薇薇安同样这么觉得。
还有黑猫：“我也觉得不可能。”
然而，格雷依旧坚持：“我不会向教廷投降的。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不应该混淆对错的观念。现实的困难，不能拿来作为信仰动摇的借口。同样的道理，我也不会逃避自己的过错，犯下错，就该承担。正义，不是可以用来交易的筹码！我将尽我所能去补救这一切！”
天使和恶魔，都无言以对。
……
“无论什么样的险阻，我都不会退缩的！”
格雷骑着马，朝着皮尔斯大教堂的方向狂奔而去。
……
此时此刻，雪莱正惊恐地站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对着三名佣兵，还有安德鲁。
一个装着白色透明液体的小瓶子被丢到了雪莱手里。
“喝下去。”安德鲁抖动着自己的尖耳朵，轻声说道：“只要你喝下去，我保证不伤害你，还有你爷爷。”
34章：黑与白
寂静的夜晚，整个狮王都的居民都在梦乡里。街道上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只有普通人看不见的幽灵在飘荡。
皮尔斯大教堂的门前只有两名银月骑士团的骑士站着充当守卫。事实上，整个皮尔斯大教堂也只有两名守卫。银月骑士团只有一百名骑士，洒在整个狮王都里，就好像抓一把沙子撒到海里一样，少得可怜。
格雷骑着马一路驰骋，跑过空荡荡的街道，一路来到皮尔斯大教堂门前，甚至直接沿着台阶上到平台。
充当守卫的两名银月骑士团骑士都愣住了。
下了马，格雷当即说道：“召集所有人，一个小时之后，我有重大政令宣布。”
“所有人？”
“我是指，整个狮王都的所有人。”
“圣骑士大人……现在是午夜。所有人都在睡觉。”
“那就叫醒他们！”格雷毫不思索地答道。
两名银月骑士团的骑士略略呆了一下，连忙重重一敲胸甲，答道：“是！”
……
皮尔斯大教堂的钟声敲响了。
银月骑士团的骑士们纵马在街道上驰骋着，高呼道：“所有人集合！所有人集合！所有人都到皮尔斯大教堂门前集合！圣骑士大人召见所有人！有重要政令宣布！”
“这是要干什么呢？”
“大半夜的……”
“皮尔斯大教堂门前站得下整个狮王都的人吗？”
睡得迷迷糊糊的狮王都居民们议论纷纷。
就连熬夜写小说刚刚准备睡觉的作者也推开了窗：“啧啧啧，这个圣骑士事真多。不过算了，看在他能让我的书好卖的份上，原谅他了。”
……
安德鲁轻轻将窗帘挑开一条缝隙，看着从门前驰骋而过的银月骑士团骑士，随手一弹，弹出一缕绿色的光华打在旁边刚刚飘进房间里的幽灵身上。一瞬间，幽灵消散了。
不过，其他人没有任何一个能看到幽灵，所以也没人知道他究竟干了什么。
“这么晚集合所有人，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位大人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呀。政令就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再发？”
身后的雪莱坐在沙发上，用手捂着胸口，一脸的难受：“你究竟给我喝了什么，还有，你们是什么人？”
“放心，不会要你的命的。如果要杀你，我有更简单的办法。不需要浪费珍贵的药水。”说着，安德鲁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图案。雪莱当即两眼一黑，昏厥了过去。
“我们走吧，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了。”
说着，安德鲁就准备打开阳台的落地玻璃窗。
正当此时，一阵铁甲撞击声传来，他连忙将手缩了回来。屏住呼吸。
三名银月骑士团的成员已经来到楼下了。
“格鲁格鲁伯爵！”他们敲着门喊道：“格鲁格鲁伯爵！很抱歉这么晚打搅您！我们奉圣骑士之命请您和雪莱小姐立即过皮尔斯大教堂一趟。”
紧接着，是宅邸里仆人开门的声音。
“有点麻烦了。”安德鲁冷冷地说了一句。
身后的三名佣兵面面相觑，连忙亮出了武器。
……
“你疯了吗？你要终止所有政令？”依琳目瞪口呆地看着格雷。
“是的，立即终止。新政令已经产生了恶果，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么激进。”格雷忽然想起了教堂里的那副画，画里面的那位被烧死的圣教徒艾博思尔德。他也是因为激进。
大概这是所有狂信徒的通病吧。对神圣信仰的狂热，让他们忽略了人性的丑恶。
“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没有？”依琳扶着额，一脸无奈地说道：“你会让自己的声望跌入谷底的。如果你不曾给过他们这样的善政也就罢了，给了，再要收回来……你觉得他们能接受吗？”
“无论他们能不能接受，我都必须这么做。这是我犯下的错误，我必须弥补。”
“但是……你这样会让自己失去民众的支持，在与教廷的角力当中，你将落下风。你有想过这个吗？”
格雷愣了一下，然后说：“你说得对，但我不认为如果我确实没做好的话，应该去欺骗他们，然后获得所谓的支持。依琳，输赢并没有那么重要。我会尽力去追寻我所认同的信仰，但如果我确实错了的话，就应该让我输。而不是用不轨的手段去窃取不该属于我的胜利。”
“说得漂亮。”薇薇安小声说了一句：“你觉得呢？虚伪的天使小姐。”
“你觉得你会赢吗？你不会。无论如何，格雷都不可能朝着你希望的方向前进。即便我们有争论，也是在如何实现神圣信仰的基础上，跟你的黑暗信仰没有任何关系。”凯瑟琳反唇相讥道。
“就是就是！我都不知道你一直在开心什么？”黑猫附和道：“每次吵架你都赢，可哪次格雷听你的堕入黑暗了？”
“你！我要生气了！”薇薇安在格雷的脑海中嚷嚷了起来。
走到依琳面前，格雷认真地说道：“这件事可能会很麻烦，从现在开始，你们要保护好自己。”
依琳轻轻点了点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这确实就是她认识的格雷。非黑既白的格雷。
……
两名银月骑士团的骑士已经来到雪莱的房门口了，轻轻敲了敲门：“雪莱小姐，我们奉圣骑士大人之命来接您。您在吗？”
楼下，还有一名银月骑士团的骑士站在楼下。刚好就正对着雪莱房间的阳台。
“怎么办？我们好像逃不掉了……”一名佣兵紧张地说道。
“笨蛋，别说话！”
很可惜，亡灵的听力明显要比人类强上不少。特别是亡灵骑士。他们已经听到了。
门外的两名银月骑士团的骑士愣了一下，“锵”的一声拔剑了。
……
正在皮尔斯大教堂中的格雷猛地回头，朝着雪莱宅邸的方向望了过去。
几乎同时，散布在狮王都各处街道上的银月骑士们也纷纷朝着相同的方向望了过去。
下一刻，整个银月骑士团，包括格雷在内都迈开脚步朝着雪莱府邸的方向冲刺了。
他们四周的人，包括依琳在内都一脸的疑惑。
……
“咣”的一声，房门直接被撞开。
正在楼下房间里整理着衣冠的格鲁格鲁伯爵抬头朝着声响的方向望了过去，愣了一下。宅院里的侍卫们也一个个都愣住了。
冲进房间的两名银月骑士看到了倒在沙发上的雪莱，看到了站在阳台边的安德鲁，还有握着武器，凶神恶煞的三名佣兵。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安德鲁抽了抽鼻子说道：“杀了他们。”
当即，三名佣兵朝着两名银月骑士冲了过去。
安德鲁**师手下的佣兵，自然不是普通佣兵可以比拟的。
不算大的房间，五个人迅速激战了起来。
其中一名佣兵与一名银月骑士缠斗在一起，一剑接着一剑的互砍，四周的家具在他们的剑锋下摧枯拉朽地崩坏。
很明显，银月骑士占据了力量优势，而对面的佣兵则占据了技术优势。一时间，竟是不分上下。
另一边的银月骑士就没那么好运了。
其中一个佣兵高高跃起，自上而下就是一剑。
银月骑士连忙抬手用剑格挡。
与此同时，另一名佣兵则是一弯腰，一个箭步向前，利用银月骑士的破绽手中的弯刀直接从银月骑士腰部的铠甲上划了过去。
那刀非常锋利，厚厚的铠甲，竟然一下就被他破开了。
然而，令他们惊骇的事情发生了。伤口，没有血。
偌大一个伤口，竟然一滴血也没有。负伤的银月骑士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反手一个重击，直接将在自己身旁的佣兵击飞了出去。
紧接着，两名银月骑士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发起冲锋，故意让对方的剑刺在自己身上，卡住，然后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撞过去，近距离地，迅速刺穿了对方的手脚。一下子，两名佣兵失去战斗力倒在血泊中了。
被击飞的佣兵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刚好看到眼前的一幕，都看傻眼了。转身就想跑。可惜，银月骑士的飞剑技巧也不赖。其中一个顺手抽出对手卡在自己身上的剑抛了出去，正中大腿。那佣兵直接从阳台栽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两名佣兵已经奄奄一息昏厥过去了。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只一瞬间，三名精锐佣兵已经全部被解决。
安德鲁握着魔杖，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
“你们……你们不是人类！”
两名银月骑士也不说话，直接握着剑就朝他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原本守在一楼的第三名银月骑士已经跃上了二楼阳台了，同样在朝着安德鲁逼近。
……
“二楼出事了！是雪莱小姐的房间！”
宅院里格鲁格鲁伯爵的侍卫们正沿着楼梯快速往上爬。
整个狮王都的银月骑士都在朝着这里冲刺。
身为银月骑士之首，格雷也已经离开了皮尔斯大教堂。
……
情急之中，安德鲁只能一手用魔杖释放出一团绿色的能量，将两名朝他冲过来的银月骑士锁在其中。另一只手一掐，迅速默念了一串简短的咒语。
一道绿色的荧光从他的掌心打了出去，正中阳台方向正朝他冲刺过来的第三名银月骑士。那银月骑士猛地后挫，头盔也被击飞了。
借着窗外透入的银色月光，安德鲁清楚地看见了一个光秃秃的头盖骨……
那银月骑士挣扎着连忙捡起头盔，重新戴上。
“亡灵骑士？”一下子，安德鲁瞪大了眼睛，缓缓地笑了出来：“呵呵呵呵，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会有亡灵法师闲着没事整天复苏幽灵呢，原来是这样！一个靠幽灵统治狮王都的圣骑士！哈哈哈哈！越来越有意思了！这样一来的话，也就不算冤枉你了！”
35章：黑与白（2）
格雷赶到的时候，宅邸外面已经守了十来名就近赶来的银月骑士了。
一位银月骑士帮格雷推开了门。
径直上了二楼，格雷来到了雪莱的房间。
房间里站着另外六名银月骑士，格鲁格鲁伯爵和他的卫兵们也在。
雪莱已经醒来了，坐在沙发上，望见格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下扑入了格雷怀里。
“没事了，我来了。”格雷拥抱着雪莱，安慰着。
“他们，他们不知道给我喝了什么东西。”雪莱都快哭得喘不过气来了。
“不知道喝了什么东西？”
“这个。”站在旁边的格鲁格鲁伯爵递过来一个空瓶子。
格雷握在手里仔细观察着，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感觉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格雷问。
雪莱眨巴着泪汪汪的眼睛摇头说：“不舒服倒没有，就是……挺难喝的。味道好奇怪。”
“被灌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居然只关注难喝吗？”黑猫无语道。
“能吐出来吗？”格雷问。
“已经催吐过了，吐不出来。”雪莱眨巴着眼睛说道。
“凯瑟琳，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巫妖一般不研究药剂，毕竟巫妖不喝东西。”格雷问凯瑟琳。
“药剂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凯瑟琳答道。
“帮我查一查好吗？我怕雪莱发生什么意外。”
“可以，你把瓶子带回去，我帮你查。”
“为什么不让我帮忙查呢？我们恶魔的药剂可比天堂厉害多了。”薇薇安嘀咕道。
“不用了，让凯瑟琳帮忙我比较放心。”
“哦，是吗？”
“圣骑士大人，对方是个血精灵魔法师。我们拦不住，让他跑了。”一位银月骑士走到格雷身后，小声说道：“我的头盔掉下来了，我确信他……看到了我的脸。不过只有他一个人看到。”
“完蛋了！”黑猫惊呼了起来。
凯瑟琳沉默着。
“这可真是再糟糕不过的消息。需要我帮你解决他吗？这种事天使不愿意做，身为魅魔，我十分乐意。当然，你肯定是需要为此付出一点代价的。你应该懂我的意思。”薇薇安似乎又一下兴奋了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格雷却只是轻声答道：“我知道了。”
……
黑漆漆一片的狮王都的郊外。
安德鲁气喘吁吁地来到了一处庄园。走到一座小房子前，他伸手敲了敲门。
“开门，是我。”
门缓缓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人透过门缝仔细观察着安德鲁，直到确认是本人之后，才将门彻底推开。
几十平方的木屋里，挤着十几名凶神恶煞的佣兵。站在正中的，是一脸狼狈的班尼迪克二世。他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安德鲁。
佣兵们一个个把武器都收了起来，恭敬地向着安德鲁行了个礼。
“**师，有什么好消息吗？”班尼迪克二世问。
“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可能很快可以重新掌握狮王都了。”安德鲁径直走进屋子，几个佣兵当即上前，帮他脱下帽子，解下披风。
“重新掌握狮王都……可是，我连军队都没有。”班尼迪克二世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说能就能，不需要军队。”安德鲁微笑着说道。
转过身，他走到书桌前，用鹅毛笔沾了一点墨，在一张白纸上飞速写下一封信，装进信封，交给一旁的佣兵，交代道：“把这封信送到皮尔斯大教堂，给圣骑士。然后不要回来了，随便你去哪里。他们应该会跟踪你。”
“是！”那佣兵握着信转身离开了木屋。
安德鲁微笑着对班尼迪克二世说道：“我发现了圣骑士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能让他身败名裂的秘密。”
……
星空中，凯瑟琳展开翅膀急速飞行着，手中紧紧握着格雷交托的空瓶子。
……
皮尔斯大教堂的门前点起了火把，将一切照得通亮。
无数的居民已经聚集，伸长了脖子等待。《骑士成材指南》的作者也在其中。
教堂内，却正在进行着一场争论。
“你要终止政令？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格鲁格鲁伯爵难得地愤怒了，用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斥责格雷道：“你会让我们失去现今所取得的一切成果，会让你失去狮王都，乃至整个以撒的统治权！他们会把我们从狮王都赶出去的！现在人们依旧爱戴你，你没必要让自己落到一个……一个比你向教廷屈服还糟糕的处境！”
格雷一言不发，静静地站着，望着格鲁格鲁伯爵。
或站着，或坐着，散落在厅堂各处的几个人也都看着格鲁格鲁伯爵。包括其实听不太懂的鲍勃。
环顾四周的众人，格鲁格鲁伯爵厉声道：“我说错了吗？这是最糟糕不过的决定了！我们现在还有筹码跟教廷谈判，即使再糟糕，也总不至于要放弃所有！毕竟我们还有民众的支持。教廷必须顾忌这一点！甚至，我们还可以一点一点逐步取消，而不是立即停止所有政令！我们先联系各国，寻找他们的支持，一旦他们不愿意支援我们粮食，在民众的支持下，我们还可以发动战争逼迫他们接受我们的要求！而一旦直接宣布停止政令，那么我们什么都没有了！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整个厅堂静悄悄的，只剩下格鲁格鲁伯爵咆哮的声音。
到最后，他侧过脸望着格雷，气喘吁吁地说道：“我希望，你可以慎重考虑我的建议。”
“可是如果政令不立即取消的话，问题很可能会继续扩大。这样一来，我们需要的粮食也会更多，甚至最后，到了即使各国愿意支援，我们也无法填补的地步。”格雷轻声说道。
“那就少吃点？”格鲁格鲁伯爵摊手道：“那就少吃一点，一天三餐变成两餐，再变成一餐。只要不被饿死不就行了？”
格雷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格鲁格鲁伯爵无奈，只能改口说道：“好吧，也许有人会饿死，但也许不会很多对吗？这比我们去面对该死的困境强吧？你的名誉将受到损害，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修复。甚至我们根本不需要去说服他们。我们可以直接对艾伦王国宣战，理由是他们之前入侵过我。把他们的粮食全拿过来，那样的话，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化解了，根本不需要直接停止政令。”
四周的人都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望着格雷，都不说话。
格雷的目光环视了一圈，最终落到雪莱身上。
雪莱悄悄举起手说道：“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再次望向格鲁格鲁伯爵，格雷轻声说道：“那样做，我就违反了骑士精神。”
“骑士精神难道比名誉更重要吗？坚守骑士精神，难道不是就为了名誉吗？”
“我不是。”格雷直截了当地答道。
格鲁格鲁伯爵一下懵了，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
一名佣兵骑着快马来到皮尔斯大教堂的后门，抬手就将绑着信函的石头甩进教堂里，还顺便砸坏了一片玻璃。
掉转马头他就想跑，然而，三名银月骑士已经骑着马站在他身后了。
……
一名银月骑士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在格雷身旁说了几句什么，格雷默默朝在场的众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
小小的房间里，前来送信的佣兵已经被捆在了椅子上，塞住了嘴巴。
格雷匆忙走了进来，从卡尔的手上接过皱巴巴的信函，拆开信封，低头看了起来。
黑猫和薇薇安也在跟着看。
“尊敬的亡灵法师圣骑士：
您好。
我是潜入您未婚妻房间的血精灵，想必您现在应该在找我了。
很抱歉，发现了您的小秘密。身为圣骑士却运用亡灵的力量，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呀。现在，我给您一个和解的机会。听说您马上要发布新的政令了，个人建议您在发布政令的时候，宣布向教廷认错，迎回班尼迪克二世，退出狮王都。那么，我将替你暂时保密。记住，只是暂时。后续是否完全保密，要看您的表现。
另外，请不要有任何侥幸心理，否则，将带来不可预计的后果。
**师安德鲁敬上。”
看完这封信，黑猫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以为你是……亡灵法师？”
“嗯，小伙子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呀。”薇薇安小声嘀咕道：“不过，也可以理解，谁能想到教廷和天堂认可的圣骑士是一只巫妖呢？我一开始都想不到。”
格雷握着信，静静地看着，思考着。
黑猫轻声说道：“格雷，我觉得，你真的应该考虑一下格鲁格鲁伯爵的意见，真的。现在情况很复杂，其实我也说不清。但我觉得，你真该考虑一下格鲁格鲁伯爵的意见。你投降，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毕竟，教廷也是得到圣灵支持的。投降圣灵，难道算是背弃信仰吗？应该不算吧。没人会说你背弃信仰的。最糟糕的是他们现在已经对你的身份产生怀疑了，万一……想必你还记得你跟圣灵的约定吧？”
有那么一瞬间，格雷的脑海中闪过鲍勃稚嫩的脸庞。他握着信，轻声问道：“黑猫，依琳……”
“依琳？”
“是的，依琳。凯瑟琳告诉我，依琳早就知道班尼迪克二世杀了自己的六个兄弟。也知道鲍勃就在王宫的马厩里，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但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我一开始其实并不相信，但事后，我发现凯瑟琳说的是真的。”
“所以，你想说什么？”黑猫愣住了。
格雷接着说道：“这件事让我明白了，我的信仰，真的是我一个人的信仰。它不是圣灵的信仰，也不是教廷的信仰，它只是我一个人的信仰。我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这件事，没有说出来，并不是我没发现，也不是我不懂，只是我觉得……过于残忍。但我其实早就知道了。”
黑猫和薇薇安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你说得对，我投降，并不算背弃神圣信仰。甚至，还成全了某些人心目中的神圣信仰。但你我都清楚，那个神圣信仰，不是我心目中的神圣信仰。我心中的那个，只有我还在坚守的那个，如果我放弃了，它就不复存在了。连我都放弃了，今后，还有谁愿意站出来为弱者呼喊？我希望让更多人跟我一起坚守它，而不是连我也放弃它。事情其实一点都不复杂，无非是在狮王都居民的生命，我自己的名誉，还有正义之间，三选其二。这里面排在最末的，无疑是我的名誉。我在圣灵面前发过誓，如果代价必须是我，我将无怨无悔。这是誓言，也是我对自己的承诺。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安危，而考虑一条错误的路。否则的话，我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当回一只巫妖呢？我坚守信仰，并不是为了让别人觉得我坚守信仰，而是我相信信仰真的存在。无论有什么问题，我都应该去面对，而不是去逃避。否则，我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信仰一文不值。也等于放任了自己信仰的泯灭，放弃了身为圣骑士的意义。”
听着，黑猫都有点恍惚了。
薇薇安轻叹道：“如果每一个神圣信仰的信奉者都像你这样的话……我们恶魔也就没什么可做的了。我该庆幸吗？”
格雷收起了信，转身离开了房间，重新回到大厅。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挺直了腰，格雷望着巨大的，阳台的落地玻璃窗轻声说道：“开始吧。”
36章：黑与白（3）（大章）
七彩玻璃砌成的门在两名银月骑士的推动下缓缓打开了。
教堂外的喧嚣声蜂拥而至，如同一阵骤风，迅速充斥了整个大厅。
格雷朝着四周望去，白城团队的小伙伴们依旧四散着。
短暂的沉默之后，雪莱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格雷身边，挽起了他的手。
“无论什么，我都愿意跟你一起面对。”
“谢谢。”
依琳无奈叹了口气，只能也走了过来，站到格雷身旁。
紧接着，是其他人。包括充满无奈的琼斯和朵拉，包括随波逐流的帕斯，也包括了懵懂的鲍勃。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孤零零一个人的格鲁格鲁伯爵。
格鲁格鲁伯爵深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就不能……我们在现在的基础上修改政令，这样至少不用全面废除。悄悄修改，甚至不用让他们知道。这样可以让反对的声音稍微减弱一点。”
“任何政令都有始料不及的后果，修改需要时间。我们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一旦出错，我们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了。现在最妥当的办法，就是让一切恢复原样。至少原样，我们都知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人们也都知道应该怎么样去生活。”说这些话的是依琳。
又是沉默了一会，格鲁格鲁伯爵只能叹了口气，说了一声：“好吧。”然后无奈朝着格雷走了过来，站到格雷的身后。
这确实是眼下最妥当的处理方式，除了对格雷本人的声望以及眼下的局势之外。
迈开脚步，格雷一步步朝着阳台走去，其他人都跟在他身后。
当格雷出现在阳台上的时候，整个广场上挤满的人群一下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
“这么晚把我们都叫过来，是有什么好事吗？”
“可能是吧，毕竟是圣骑士嘛。”
“新的政令？会不会是让我们把贵族的家产都分了？要是这样我也变成贵族了。再也不用干活，真好。”
“哈哈哈哈，我昨天刚把地卖掉。看样子，地价又要跌了。”
居民们议论纷纷。
人群中，《骑士成材指南》的作者在心里默默地鼓劲：“再来点劲爆的，再来点劲爆的！到时候我的小说肯定爆卖！我要一口气印一百万本！”
隐藏在人群中的班尼迪克二世缩着脑袋，转身就想跑，被一旁穿着斗篷的安德鲁一把拽住了。
“你想去哪？”
“万一……万一他发现我了怎么办？”
“身为国王，你是有多怕死？如果你再像个窝囊废一样，我立即就走，你自己看着办！”
“不……您，我求您别走。”班尼迪克二世只好硬着头皮又回来了，低着头，不敢望向格雷的方向。额头上满满的都是汗珠。
其实他不知道，所有人都仰着头，只有他低着头，这样只会更显眼。
整个广场静悄悄的，只有零星的声音。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着格雷。满怀期待。
格雷沉默着，环视着下方汪洋一样的人群。沉默着。
……
异次元。
凯瑟琳拍打着翅膀，落到了一片云层上。
巨大的露天云层一个个凹凸不平的起伏形成了一张张的“桌子”，“桌子”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飘悬在空中的一朵朵云彩又充当起了“柜子”。
三个天使正在当中忙碌着。
凯瑟琳匆忙来到其中一位天使面前，将手中的空瓶递了过去：“麻烦帮我看看这个瓶子装过什么东西，比较急。”
那天使愣了一下，伸手接过了瓶子，用手在瓶口扇了扇，轻轻闻了一下：“精灵药剂？是哪方面的精灵药剂？”
“不知道，从人类那里带回来的，帮我看看。”
“行，得稍等一下。”那天使说道。
“麻烦你了。”
……
许久，格雷才往前一步，用双手扶着阳台的围栏说道：“很抱歉，这么晚让大家过来。因为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那声音透过魔法加持，直接传到每一个人的耳边，确保他们都能清楚地听到。
“没事，只要是好事，你让我在这里站一整晚也行。哈哈哈哈。”
“这个月发的钱会多一点吗？”
“我想要一套新的礼服，可是太贵了。圣骑士能不能规定礼服不能卖太贵？”
“要给单身汉发老婆吗？”
广场上的人零星地回应着，嘀咕着。
黑猫小声叮嘱道：“最好别说粮食危机的事情，你看这些人，万一他们知道粮食危机，开始拼命囤粮食，那就更糟了。会立即出大事的。甚至我觉得你到时候出访各国找粮食，最好都别让他们知道。”
格雷顿了顿，接着说道：“基于目前已经看到的，我决定，撤回已经颁布的政令。”
一下子，整个广场都安静了下来了。连零星的声音都没有，只剩下呼呼的风声，火把滋滋的燃烧声。
每一个人都睁大了眼睛，错愕地望着格雷。包括班尼迪克二世和安德鲁，还有前一刻还欢天喜地鼓劲的《骑士成材指南》作者。
所有人都愣住了。
《骑士成材指南》作者的嘴角在抽搐。
“是的，你们没听错。”格雷的声音在广场上再次响起了，他高声说道：“基于目前已经看到的，很遗憾，我认为新的政令并不适合。我决定全部撤回。不会再发钱了，你们必须工作才能养活自己。也不会再有宽松的律法了，你们必须照顾自己，善待他人。”
“为什么呀？”有人急切地呼喊道。
“因为，我发现现在执行的一切，并不适合你们。不是说永远不适合，但，至少现在不适合。也许某一天我会重新执行，但不是现在。我们需要循序渐进，让所有人都渐渐懂得新的生活方式。然后……”
“我们很懂生活！”有人打断了格雷的话，嚷嚷道：“我们过得很快乐！”
“对，我们过得很快乐！”
“你不能剥夺我们的快乐！”
“对不起，我在这里给大家道歉！”格雷高声呼喊。
然而，群众的呼喊声比他更大。
“我们不要道歉！”
“对，我们不要道歉！把属于我们的钱还给我们！”
格雷沉默着，环视着怨声载道的居民们。
鲍勃眨巴着眼睛仰头望着格雷。
格雷身边的伙伴们也都沉默着。
“你怎么能这样！我的地都荒了，你这样我会饿死的！”
“我把工作都辞了，你现在说你不发钱了？”
“我把下个月要发的钱都输光了，你现在告诉我没有？”
“太过分了！”
格雷望着居民们，鼓起勇气，高声喊道：“每一个人都会有困难，这我明白！我将努力帮你们解决困难，跟你们站在一起，帮你们度过艰难的时刻！但从这一刻起，政令将取消，你们必须自己养活自己！每一个人都不应该继续堕落下去！你们的圣骑士，依旧跟你们站在一起！”
“不！我们不要取消政令！把我们的美好生活还回来！”人群中抛来了一颗鸡蛋，打在格雷的面罩上。
“我们不要圣骑士！我们要钱！”
蛋清和蛋黄搅在一起，顺着格雷的面罩缓缓低落。
雪莱心疼地拿出手绢帮格雷擦拭。
“不准取消政令！”
“谁给你的权利取消政令了！就因为你是圣骑士就可以这样对待我们吗？”
“把我们的钱还回来！”
“狗屁圣骑士！”
格雷的声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
“看吧，这就是后果。一群愚民。”格鲁格鲁伯爵面无表情地说道：“政治从来就是谎言，不要幻想着可以用真诚的心去对待他们。他们不会在乎你说的做的是否正确，不会在乎你曾经为他们做了多少。他们只在乎他们得到的。只要你能给他们钱，他们甚至不在乎这些钱究竟是从谁身上抢来的，他们只是想不劳而获而已。我支持你实行全城戒严，压制所有的异议，强迫他们按照你的意思去做。我们有足够的军队。”
“可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想要幻想中的美好世界？那从来就不存在。或者说这帮人，不值得。”
又一个鸡蛋飞过来，“啪”地打在格雷的面罩上。
雪莱继续手忙脚乱地擦拭着。
依琳一言不发地站在格雷身旁。
“虽然可能不太合适，但按照惯例，我还是得问一句：‘要不要考虑一下堕落？堕落可舒服了！’”薇薇安小声说道。
格雷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淡漠地环视着阳台下方广场上如同汪洋一般的居民们。
现在，已经是海啸了。
铺天盖地的东西朝着阳台丢过来了，有鸡蛋，有烂菜叶，有马铃薯，甚至还有鞋子。不只砸在格雷身上，还砸在白城小团队成员的身上。场面一片混乱，阳台上的人们不得不忙着闪躲。
“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你连国王都不是，凭什么！”
“反对！反对停止新政！”
《骑士成材指南》的作者站在人群之中欲哭无泪：“卧槽，我小说都快写完了，你现在跟我说停止新政？你还让我怎么卖？说你妈呢！”
他捡起脚下的石子，奋力朝着阳台丢了过去。
安德鲁和班尼迪克二世一脸的诧异。
班尼迪克二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干什么？停止新政？他是疯了吗？本来已经赢了，要亲手毁了一切吗？”
“谁知道呢？”安德鲁半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阳台上的格雷：“不过这样也好，一会如果一定要撕破脸皮，我们会更顺利。”
“撕破脸皮？”
“或许需要，或许不需要。”安德鲁挑了挑眉说道：“选择权在他手里。”
……
“这是……某种变身药剂。”
“变身药剂？”凯瑟琳愣了一下。
“是的，变身药剂。可以确定是血精灵一族的东西。配合相应的咒语，能改变服用者的外形。具体咒语和变化的外形恐怕要花上几天时间才能检验出来。而且好像还有其他东西在里面。”
“有办法解除吗？”
“当然有。不过，得先查出里面加了什么。”帮忙检验的天使望着手中的滴管说道。
……
雪莱站在格雷身旁，静静地俯视着。
有的居民已经开始涌上前了，还好格雷早早将所有的银月骑士都招了回来，甚至将一部分原本国王手下投降的士兵都从军营调进了城里。这才避免了事态朝着更严峻的方向发展。
望着情绪激动的居民们，格雷都呆愣住了：“我现在应该说什么安抚他们？”
“我觉得你什么都不要说最好，因为说什么都没用。”黑猫小声说道：“不要让他们看见你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让他们自己冷静一下。”
“好吧。”回过头，格雷对着其他人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说着，格雷已经转身要走了。
“谈判破裂。”安德鲁伸出一只手指，悄悄在空中书写了起来，默念起了咒语。
瞬间，正准备与格雷一起回到教堂里的雪莱停下了脚步，整个人都僵住了，捂着胸口，呼吸迅速急促了起来，惊得睁大了眼睛。
格雷也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啦？”
“我……我有点不舒服。”
话刚说完，只见雪莱已经松开了挽着格雷的手，一步步后退。
整个广场上的人都安静下来了，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看见了雪莱的变异。
手上，脸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黑色的鳞片，金色的长发正在变成黑色。耳朵慢慢地长长，变尖。就连瞳孔也在一点一点地变成猫一样的竖瞳。
所有人都惊呆了。
格雷同样如此。
依琳惊得瞪大了眼睛，掩住了唇。
格鲁格鲁伯爵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脸的惊骇。
月光下，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啸响彻了整个广场。
雪莱痛苦地哀嚎着，就在所有人的面前，身后缓缓长出了一对黑色的肉翼，像恶魔的翅膀一样。
整个广场静悄悄地，只剩下雪莱痛苦的声音。
居民们惊得连丢东西都忘了，维持着即将投掷东西的姿势，呆呆地看着。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雪莱的变异已经完成，她呆呆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自己的身体，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那目光最终落到了同样慌乱的格雷身上。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安德鲁嘴角缓缓上扬。
躲在远处屋顶上的泽达轻声说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教廷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当然，他们也可以把一切都推得一干二净。毕竟，不是他们亲自出手。”
还没等格雷卡壳的脑子反应过来，人群中，安德鲁早已经安插好的，换上神职人员装束的佣兵呼喊道：“圣骑士是被恶魔蛊惑了，所以才终止新政！他已经堕落了！我们一起打倒这个堕落的圣骑士！”
37章：黑与白（4）
“打倒圣骑士！”
“打倒圣骑士！”
“打倒圣骑士……”
人群之中，零星响起了口号。不过，似乎并没什么人相应。所有人都还在雪莱忽然变身女妖的错愕之中。
无奈之下，安德鲁只好改口喊道：“打倒圣骑士！还我新政！”
“打倒圣骑士！还我新政！”
“打到圣骑士！”
“还我新政！”
人群开始响应了，一部分人涌向前，开始冲击士兵构筑的防线。
阳台上，白城团伙的成员们看着已经化身女妖的雪莱，一个个都惊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局势正在发生的剧烈变化。
雪莱则呆呆地望着格雷，泪如雨下。
“我……格雷，我，我真的不是恶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我知道，是那个药剂。”格雷侧过脸，放开神识，开始在人群之中搜寻自己的目标。
与此同时，格雷已经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到了雪莱身边，伸手牵住了雪莱已经变得如同鹰爪子一样的手掌，然后轻声说道：“别怕，有我。”
雪莱呆呆地望着格雷。格雷戴着面具，没人能看得见他的表情。但雪莱能从他握着自己的手感觉到无比的坚定。
一下子，广场上的民众哗然了。
“圣骑士果然是被恶魔蛊惑了……”
“他居然跟恶魔站在一起？”
“他想保护那个恶魔吗？”
“烧死她！”
安德鲁微微微笑着低下头，用兜帽将自己的头盖得严严实实的。
银月骑士和普通士兵结成阵，拼命地阻拦着试图冲向教堂的平民。
忽然间，一只手从人群中伸了出来，按到了其中一名银月骑士的面罩上。幸亏那名银月骑士反应快，惊叫一声，连忙往后退了一步，闪开了。
那手迅速地又缩了回去。混乱之中，他们甚至搞不清究竟是谁的手。
“不好了。”卡尔在格雷耳边低声说道。
“我知道。”格雷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继续用神识扫荡着人群。
所有银月骑士的脑海中都响起了格雷的声音：“后撤，结阵，让其他士兵顶上！”
“是！”
所有银月骑士齐刷刷地后退了，身后的普通士兵迅速顶替了他们的位置，继续阻拦平民的冲撞。
潜伏在人群之中的佣兵们接触不到银月骑士，也是无可奈何。
在没有了银月骑士之后，整条防线一下摇摇欲坠了。当然，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亮兵器。在确定格雷并不打算让他们“见血”之后，平民们似乎一下受到了鼓舞，更加疯狂地往前涌。
“冲进去！杀死那个蛊惑圣骑士的恶魔！下个月还有钱发！”
“冲呀！”
“烧死恶魔！”
所有人都好像发了狂一样的。
《骑士成材指南》的作者都被人挤到后面去了，呆愣地站着，也不知道干嘛好。
……
小小的房间里，身为主教的迪恩坐立不安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喧哗声。
“发生什么事了？”
一旁的佣兵用手沾了沾匕首的锋刃，轻声说道：“你好好在这里呆着就行了，后面还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
“用我？用我做什么？”迪恩一头雾水，有些慌乱。
……
人群之中，格雷总算锁定了一个目标。
安德鲁似乎也发现了，缓缓抬头，与格雷隔空对视着，微笑着。
旁边的班尼迪克二世吓得想跑，却依旧被安德鲁死死拽住。
“你好，亡灵法师圣骑士大人，我是法师联盟首席**师安德鲁，见到您十分荣幸。”充满挑衅意味的话语被直接传到了格雷的脑海中。
“我能打得过他吗？”格雷问薇薇安。
“血精灵魔法师，二百一十岁上下。”薇薇安小声答道。
“那我打不过他？”
“不，你打得过。巫妖是纯魔法生物，魔法感知力可比血精灵要强不少，何况你们还可以不用休息。不过，在已经将魔力分给一百名亡灵骑士的情况下，你想打赢会很艰难。”
“但还是能赢对吗？”
“应该是吧。打架嘛，这种事情总有意外的。如果你愿意借用我的力量的话，就不会有意外了。我可以打得他妈都认不出来。”
格雷没有回答。
见格雷没有立即行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安德鲁拽着班尼迪克二世的手，又将一句话传到了格雷的脑海中。
“你猜的没错，就是我给你未婚妻下的诅咒。如果你能打败我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解咒哟。”
格雷的手已经握到剑柄上了。
黑猫连忙尖叫道：“别让他骗了！不要动手！”
“为什么？”
“他想用平民当盾牌！”
一瞬间，格雷也明白过来了。
是的，如果下方如同汪洋一般的，都是士兵，就好像之前被班尼迪克二世围困一样的话，格雷可以毫不犹豫地扑上去。但如果是平民的话……
让格雷扑上去，这就是对方想要看到的。这是早已准备好的毒计。踏出这一步，格雷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格雷缓缓松开了握剑的手，侧过脸，望向雪莱道：“雪莱，委屈你了。我答应你，一定会帮你解除诅咒的。”
雪莱呆愣地望着格雷。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格雷已经高声喊道：“特内达斯！”
远处，特内达斯纵身跃起，穿越阵线后方散落的士兵迅速朝着阳台正下方的位置驰骋而来。
回过头，格雷对着依琳、格鲁格鲁伯爵以及其他众人说道：“只要我跟雪莱都不在这里，他们就没有冲击教堂的理由了。”
说着，他已经抱起雪莱，直接从阳台上跳了下去，稳稳地落到特内达斯的马背上。
广场上的人都愣住了，就连安德鲁也愣住了。
琼斯和朵拉连忙跟着一起跳下阳台。
格雷紧紧地抱着雪莱，迅速掉转马头，冲进了教堂的正门。沿途散落的士兵们急忙闪避。
依琳、鲍勃、格鲁格鲁伯爵以及其他人都趴在教堂主楼的阳台上惊恐地看着。
前门已经被彻底被围了，想离开，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后门。
格雷骑着马顺着教堂的核心主道飞速驰骋着，在路过大殿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低下头，用手虔诚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
“仁慈的主，如果这就是您的考验的话，我不会放弃的。我已经准备好与错误长期作战了，胜利属于勇者，而非懦夫！”说完，继续骑着马驰骋而过。
被格雷抱在怀里的雪莱都怔住了，因为她仿佛感觉到，那些神像都缓缓滚动了眼珠。他们都在看着格雷。
不只是神像，阴暗，只剩下偶然月光的皮尔斯大教堂里，所有的都在看着格雷。
那一幅幅的壁画，一段段的往事，就连那个被烧死的圣教徒艾博思尔德也在看着格雷。一如过去的万年，这是又一段的波澜，只不过，这次的主导权，落到了一位巫妖骑士身上。
转眼之间，他们已经冲出了教堂的后门。这里同样部署了防线，但只有零星的平民。
……
“贝希尔公爵，还有诸位。”卡尔环顾四周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到了鲍勃身上，他摸着鲍勃的头，轻声说道：“特别是王子殿下。我奉圣骑士之命，保护诸位离开狮王都。我们需要立即撤离了，但我们还会回来的。”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依琳怔怔地问道：“他什么时候给你下令的？”
“刚刚。”
在银月骑士的指挥下，组成防线的人类士兵们迅速让出一个个的缺口，各自结阵，往外移动。
一下子，倒是刚刚反复冲击的平民们无所适从了。一个个愣在当场。
“他居然放弃狮王都了？宁可放弃狮王都也不就范吗？”安德鲁咬着牙，瞪大了眼睛。
“他放弃狮王都了？那我……那我可以夺回王位了？”
旁边的班尼迪克二世同样一脸的错愕。只不过他跟安德鲁之间，一个怒，一个喜，天壤之别。
“想不流血就离开吗？不可能！”侧过脸，安德鲁高声呼喊道：“追！不能让他跑了！”
这话，是说给散落各处的佣兵们听的，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各个佣兵们的脑海中。
穿着各式各样服饰，伪装成各色人等的佣兵们立即撕去了伪装，闻风而动。
……
泽达和塔薇娅静静地看着。
……
顺着长长的街道，格雷一路狂奔着，零星的行人慌忙闪避。琼斯和朵拉骑着马，紧随其后。
“为什么……你这么相信我？”雪莱哽咽着问道。
“我说过，即使包围你的是圣灵，我也会救你。圣骑士的承诺，不容置疑。”格雷坚定地答道。
是的，雪莱以为那是情话，但其实不是。
格雷紧紧地拥着已经魔化的雪莱。雪莱也紧紧地拥着他，哭着，笑着。
疾驰之中，风呼啸而过，雪莱的长发在风中飘荡。光与影在他们的身边流转，如同匆匆流逝的岁月。
一路奔出了狮王都，奔过了农庄，冲入了树林。
格雷勒停了马，将雪莱抱下马，对紧随其后赶到的琼斯和朵拉吩咐道：“你们保护好雪莱。”
“是！”
说着，他又转身拥抱雪莱，紧紧地抱着，在雪莱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去教训几个坏人，很快回来接你。”
雪莱紧紧地抱着格雷，好一会才松手。眨巴着满是泪花的眼睛，哽咽着说道：“我等你。”
38章：黑与白（5）（二更）
黑漆漆一片的树林里，只剩下几点月光透过叶的缝隙挥洒在地面上。
格雷一个人骑着马，飞速驰骋着。安德鲁带着一大帮的佣兵紧随其后。
“那个女的呢？为什么只有圣骑士一个人？”
“还有两个小骑士也不见了。”
“管他的呢！我们的任务只有他而已！”
飞驰中，佣兵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很快，格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之中。
不得已，安德鲁只能伸出一只手，在手掌心上凝聚出一个指向前方的，三角形的绿色标志。这是用来追踪格雷的。
然而，绿色标志也在渐渐变得暗淡，这意味着格雷跟他们的距离在越拉越远。
没办法，格雷的马实在太快了，安德鲁只能开始给自己的马加持疾风术，渐渐地，已经跟自己带着的那一大群的佣兵拉开距离。
那一大帮的佣兵很快失去了向导，直接迷失在树林里。
……
与此同时，皮尔斯大教堂，随着依琳等人，还有银月骑士团已经宣誓效忠格雷的军队的外撤，甚至都还没完全撤离，留守的佣兵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把班尼迪克二世送上了原本格雷站立的位置。
和他一起被裹挟着站到阳台上的，还有以撒主教迪恩。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的。
佣兵头子高声喊道：“堕入黑暗的圣骑士走了，但是圣灵并没有抛弃我们！圣灵，把慷慨仁慈的班尼迪克二世又送回来了！”
一下子，原本喧哗的广场安静了下来，平民们一个个抬头张望，小声议论着。
“国王又回来了？”
“他不是死了吗？”
“这家伙什么时候和慷慨仁慈扯上关系了？”
《骑士成材指南》的作者也伸长了脖子：“国王又回来了？那我能找他拿尾款吗？怎么可能……他跟圣骑士已经闹翻了，怎么可能为圣骑士的书花钱呢？”
想着，他气馁地掉头离去。
所有人都在看着迪恩和班尼迪克二世。
迪恩和班尼迪克二世也在看着所有人，半天都没吭声。
“说点什么，难道你们连话都不懂说了吗？”旁边的佣兵头子恶狠狠地说道。
“要我说什么？”迪恩紧张地小声说道：“我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呢。”
“说你得到圣灵的启示，圣骑士已经堕落了，国王是圣灵派回来拯救以撒的！”
“可我并没有得到启示。”
“这是教宗的命令！”
“不，教宗不会拿圣灵的启示开玩笑，你们说谎！”
当着平民的面，双方都吵起来了，不过彼此虽然剑拔弩张，却都不约而同地压低了声音，阳台下的平民们并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那佣兵头子一急，一把拽住了迪恩的衣领，亮出匕首恶狠狠地说道：“我不管你有没有得到启示，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照我说的做，要么我在你肚子上捅上两刀，然后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你敢？！”
“怎么不敢？圣骑士都可以堕落，难道主教不可以？”
迪恩恍然想到了什么，朝着四周望去，望见了佣兵们一张张狰笑的脸。
“圣骑士根本没堕落，是你们陷害他的对吗？”
“难道你现在才看出来？看来你跟那些愚民也没什么两样呀。”说着，佣兵头子将用衣袖包裹的匕首顶在迪恩的腰上，低声说道：“好了，立即做出选择。你只有一次机会。”
迪恩睁大了眼睛忐忑地望着四周，红色的火光照耀着他的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滑落。
旁边狼狈不堪的班尼迪克，凶神恶煞的佣兵，以及阳台下的平民们则都望着他。
……
终于，安德鲁望见了前方银色月光下的身影。
他一下勒停了马，与格雷遥遥相望着。
“哟，圣骑士大人在等我呀，你的恶魔新娘呢？还有两位小骑士呢？”安德鲁微笑着策马，缓缓向前，挑衅地说道：“真是荒谬。谁能想到呢，堂堂圣骑士，居然是一个亡灵法师？呵呵呵呵，能不眠不休作战的银月骑士团，其实根本就是一支亡灵军团对吧？话说回来，教廷知道你是亡灵法师吗？他们是怎么想到册封犯有亵渎死者这种不可饶恕之罪的亡灵法师当圣骑士的？”
格雷坐在马上，一动不动地，静静地看着他，手缓缓地放到腰间长剑的剑柄上。
“连一个帮手都没有，你能打败我吗？”安德鲁轻声问道：“虽然我不懂亡灵魔法，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召唤了一整个骑士团的亡灵骑士。整整一百人。你还有多余的魔力跟我作战吗？或许你可以收回亡灵骑士身上的魔法，但是那样的话，他们就会当场散架。所有人都会看清那是一副副的骨架子，然后，亡灵法师的身份就会彻底曝光。”
正当反派废话很多的时候，格雷已经认真地开始商讨起了对策。
“不收回给银月骑士团的魔法，我能打得赢他对吧？”
“是的，能打赢，但很艰难。当然，也可能会输。”
“可你刚刚明明说会赢的。”
“看到他脖子上那个吊坠了吗？那是克里玛莎时代的吊坠，应该是一件魔法宝物。威力不清楚。如果他发动那个，你很可能会输。即使赢了，也必定会暴露身份，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穿着盔甲轻轻松松地赢。”
“还会暴露身份？那怎么办？如果我加上琼斯和朵拉呢？”
“那两个小家伙你最好别考虑，没用的。他们估计还顶不过那条项链。”
……
皮尔斯大教堂。
阳台上，迪恩硬着头皮向前，闭上眼睛，在胸前小心翼翼划了个十字架，小声说道：“请我主原谅您的仆人，您的仆人，只是顺从自己的内心而已。”
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睛，他按照佣兵头子的意思，高声说道：“圣骑士格雷，曾经是一位伟大的圣骑士。但，很遗憾，如今他已经被恶魔诱惑，堕入黑暗了。我跟你们一样感到悲痛。然而，圣灵并没有抛弃我们。现在，他派遣了慷慨，咳咳……派遣了班尼迪克二世，我们尚未受封的国王陛下回来，让他来拯救以撒，拯救我们。让我们免于沉沦黑暗！我们应该拥戴他，尊敬他，奉他为王！”
说着，迪恩高高举起了身旁的班尼迪克二世的手。
然而……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阳台下的平民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如同看小丑一样。或者说，比看小丑还糟糕。因为他们一个个都是一副便秘一样的表情。就好像在看傻瓜一样。
迪恩和班尼迪克二世像傻瓜一样地站着，跟阳台下的平民对视着，尴尬得一塌糊涂。
佣兵头子急不可待地把迪恩推到一旁，自己亲自举起班尼迪克二世的手，高声说道：“这是你们的王！听清楚了没有，只有他，才是教廷唯一认可的以撒王！以撒王！从今天开始，以撒王回归了！”
“啪”的一声，一颗鸡蛋准确无误地砸在佣兵头子的脸上了。他当场就想拔刀，然而，干咽了口唾沫，拔了一半的刀，又缓缓插了回去。因为他看到更多的平民已经从地上捡起石头了。
“该死。那个该死的圣骑士，把一切都破坏了。连教廷都没威信了。我们没有军队，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个窝囊废扶上王座呢？”
“你说谁是窝囊废？”一旁的班尼迪克二世怒视着佣兵头子。
“难道你不是吗？”佣兵头子恶狠狠地说道：“没兵，什么都没有的国王！王位放到你面前，爬都爬不上去的废物！”
“你！”咬了咬牙，班尼迪克二世干脆站到了阳台的栏杆上，歇斯底里地吼道：“圣骑士是被恶魔蛊惑了，才会废除新政！只要你们支持我，新政将维持原样！我……我将继续给你们发钱，继续施行宽松的律法！都听懂了吗？只要你们支持我，把手举起来！你们就能得到你们想要的！”
正要丢石头的人们不由得都愣了一下。
“举起你们的手来！为我欢呼！他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
“他说的是真的吗？新政继续施行？”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不可能吧……他会这么好？”有人疑惑。
有人已经犹豫着举起手来了。
“很好！”班尼迪克二世指着其中一个小伙子喊道：“你是第一个举手支持我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近侍大臣了！”
又有其他人举手了。
“你是我的采办大臣了！还有你，我赐你骑士封号！你，你太老了，不过没关系，我给你十个金币，现在就给！”
班尼迪克二世手忙脚乱地要掏出身上仅有的金币，差点直接从阳台上摔下去。还好佣兵头子动作快把他抱住了。
人们纷纷举手，原本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变成了一片声嘶力竭的欢呼，整个狮王都都振动了。
“怎么样？我爬不上王位？”班尼迪克二世恶狠狠地瞪着抱住自己的佣兵头子，那神情已经近乎癫狂。
“是的，你做得不错。我收回我刚刚的话。”同样癫狂的佣兵头子答道。
……
“你在等什么？还不动手吗？”
“拖延时间？还是说，这里没有尸骸，不适合亡灵法师作战，你想换个地方？又或者，你根本是个懦夫？圣骑士只是虚有其名？”
“你打不过我的，真的。正常情况下，你都不可能打得过我。何况我手里还有克里玛莎的吊坠，这个吊坠，能给我提供三倍的魔力，而你却分出了一百名的亡灵骑士。你完全没有胜算。哈哈哈哈哈。”
“我奉劝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只要你向教会低头，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这样不好吗？”
安德鲁不断挑衅着，渐渐地，他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因为格雷一声不吭。
“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厉声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了？”格雷连忙仰起头。
“你这个混蛋亡灵法师，居然敢无视我！”安德鲁咆哮着亮出了魔杖，一股澎湃的绿色魔力迅速在他的手掌上凝聚。
“不，我没有无视你。相反，我很重视你。”格雷认真地说道：“我只是在商量而已。”
“商量？”听到这个字眼，安德鲁一下警惕了起来，目光朝着四周扫了过去：“这里还有其他人？”
“人是没有了，不过其他的，确实还有。”格雷轻声说着。
还没等安德鲁理解格雷话里的意思，格雷微微弯腰，黑猫已经从格雷后背盔甲的缝隙挤了出来，跳到地面上：“有我。”
“一只幽灵猫？你在逗我吗？”安德鲁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微笑。
“还有我。”另一个声音响起了。
猛然回头，一下子，安德鲁好不容易展露的那一抹微笑，直接僵掉了。因为他看到在他的身后，月光下，一个悬浮在半空中，“娇小可人”的身影正在眉目带笑地盯着他看。
“魅，魅，魅魅魅……”
“魅魔。”薇薇安眨巴着眼睛提醒道：“一个亡灵法师当圣骑士你就大惊小怪……小精灵，你的想象力还不够丰富哟。另外，作为一个反派，你的话太多了，不合格。”
安德鲁的表情整个都扭曲了。
谁能想到呢？教宗向他承诺过天使不会介入，结果，他撞上了一个恶魔。
39章：黑与白（6）
欢呼声中，民众高举着班尼迪克二世进入了早已经人去楼空的狮王宫。
嗯，其实也不算人去楼空，因为还有不少原本狮王宫的仆人和侍女，只不过他们已经吓得魂都飞了，一个个关紧房门躲了起来，跟人去楼空也没区别了。
班尼迪克被人们高举着，狂笑着。
分散四周的佣兵们也都兴奋异常。
无数双沾满泥土的鞋子把暗红色的地毯都踩成灰色的了。
人们闯入王宫的大殿，把班尼迪克二世放到了空荡荡的王位上。有人给他取来了王冠。
那画面，像极了一个民众拥戴的国王。是的，像极了，而不是就是民众拥戴的国王。
欢呼声中，班尼迪克二世的狂笑止住了，因为他隐约看见一大堆人已经开始搬他王宫的家具了。吓得连忙拽住守在他身旁的佣兵头子的手说道：“快阻止他们！”
“现在阻止，你跟我都会被杀掉的。”佣兵头子瞪大了眼睛说道。
班尼迪克二世也同样瞪大了眼睛。
一个还穿着囚服，刚刚被放出来的恶棍头子带着自己的马仔挤到班尼迪克二世面前，指着班尼迪克二世的鼻子，是的，指着班尼迪克二世的鼻子，你没看错，他指着班尼迪克二世的鼻子嚷嚷道：“陛下！我支持你！我要求你让我成立军队！我以前是收保护费的，但我已经痛改前非了！以后我可以帮你收税！”
班尼迪克二世的嘴角在抽搐。
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挤到班尼迪克二世面前，高声嚷嚷道：“陛下！我也支持你！我叫魁尔斯！我读过两年书，能写字！圣骑士发钱是好的，但他的律法实在太烂了！他就是个蠢货，根本不懂什么叫社会科学！我来帮你拟定新律法！封我为首席律政大臣吧！”
班尼迪克二世的嘴角在疯狂抽搐。
一个相貌丑陋的男子喊道：“陛下！我也支持你！隔壁的糟老头子一直不肯把女儿嫁给我！凭什么美女都要嫁给帅哥！我要求你下令以后美女只能嫁给相貌丑陋的人！”
一个衣裳褴褛的男子喊道：“不！陛下！我！我也支持你！我要求你规定以后美女只能嫁给穷人！我们穷人已经辛苦几千年了，是时候让我们享福了！”
“所以以后美女只能嫁给穷且丑的人？”有人总结道。
“可我不穷！”有丑逼怒吼道。
于是，丑逼和穷人当着班尼迪克二世的面打起来了，一只鞋子从班尼迪克二世的头顶上飞了过去。
“银色的月果然象征了幸运！”有人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圆月祈祷。
皮尔斯大教堂里的神像，依旧半边脸向着月光，半边脸笼罩在黑暗之中。
前一刻还在狂笑之中的班尼迪克二世，此时此刻，表情就好像吞了一只死老鼠一样，整张脸的皮肉都在颤抖。
……
整个狮王都都沸腾了，都颤抖了，那声音直到郊外都可以清楚地听到。
一匹快马冲出狮王都，追上了白城离去的，绵延的队伍。
乔装成平民的骑马者下了马，单膝跪倒在依琳和格鲁格鲁伯爵面前道：“禀报公爵大人！伯爵大人！民众已经拥戴班尼迪克二世登上王位了！”
“班尼迪克二世？”依琳无语地笑了笑，骑着马，站在山岗上远远地眺望着喧闹的狮王都中心。
“是班尼迪克二世和教廷。”骑着马站在依琳身旁的格鲁格鲁伯爵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是输给了他们吗？不是，我只是输给一群愚民而已。改革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是格雷一直以来的胜利，让我们过于信任他了。”
“格雷错了，但他的动机是好的。”依琳轻声答道。
“我想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指的错误，并不是他采取了错误的改革，而是指改革，本身就是错误。这是个很好的教训。一群贪得无厌，又不想改变的人，我们有什么义务去帮助他们？我们会因此而得到什么吗？不，我们什么都得不到。相反，如果我们做得不好，还会受到反噬。这就是他们一直沉沦下去的原因了，他们甚至不懂报答别人的善意。到头来错全都是我们的，既然这样，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他们会自食其果的。”说着，格鲁格鲁伯爵骑着马走了。
依琳无奈叹了口气，只能骑着马追了上去。想了想，又高声喊道：“我还是支持格雷！得有人试着改变这个世界不是吗？”
……
银色的月光静静地挥洒着。
风轻轻地吹，摇曳枝叶。点点斑驳落在已经魔化了的雪莱身上。
望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像鹰爪子一样的手，盖满了黑色鳞片的身体，雪莱的眼泪忍不住又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了。
“你怎么又哭啦？”旁边的琼斯问。
“万一……万一，我变不回来了，格雷会不会就……”
“哦，你担心这个呀？放心吧，你就是变成骷髅架子他都会跟你在一起的。”
听着，雪莱忽然又甜甜地笑了：“是呀，我在担心什么呢？我的圣骑士是世界上最善良，最正直的骑士。他一定不会抛下我的。”
“其实，你应该多担心一下他要是变成骷髅架子了你怎么办？”朵拉小声说道。
琼斯瞪了她一眼，吓得朵拉连忙捂住了嘴。
雪莱信誓旦旦地说道：“就算他变成骷髅架子，我也会跟他在一起的！”
“希望吧。”琼斯摊了摊手。
另一边，安德鲁已经被格雷用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绳子严严实实地捆了起来，顺便还在绳子上施了咒。克里玛莎的吊坠也被格雷摸走了，握在手里对着月光细细地看着。
“你不能杀我！精灵族跟地狱有协议！”安德鲁奋力挣扎着，对着薇薇安咆哮道：“杀了我，你就违反协议了！”
站在一旁的薇薇安甜甜地笑着，瞧着安德鲁问道：“你确定要威胁一只魅魔吗？”
“不，我不是在威胁您！”安德鲁连忙改口乞求道：“我只是，我只是在善意地提醒您！不要杀我……恶魔不能直接干预大陆上的事情。那是一份友好的协议，我觉得这么友好的协议，应该一直保持下去！”
薇薇安收起笑容，懒懒地说道：“我有说过要杀你吗？为什么就这么害怕呢？我不只没有要杀你，我甚至什么都没干，只是露了个面而已，你就自己投降了。真无趣。”
“只是露了个面？”安德鲁恍然朝着格雷望了过去，怒道：“你骗我！她根本就不会帮你！”
“我没说过她会帮我呀。”格雷无辜地说道。
薇薇安连忙插嘴：“这你可别胡说呀，我确实帮了！如果不是我出现的话，他怎么可能乖乖就范呢？你得好好感谢我才行。”
“你放心，身为正义的骑士，我们欠恶魔人情从来都不会还的。”
黑猫在一旁窃笑着。
“你！你过分了！要是这样，我以后可就不帮你了！”薇薇安气得嚷嚷了起来。
“哦，是吗？”格雷将克里玛莎的吊坠收入盔甲里，蹲到了安德鲁面前，轻声说道：“咒语是什么？”
“什么咒语？”
“解除魔化的咒语，你之前跟我说有的。”
安德鲁咬牙道：“我没有，你杀了我吧。”
格雷伸手去握剑柄，安德鲁吓得连忙嚷嚷道：“我没有！但是我知道怎么解除！别杀我！”
格雷松开了剑柄，问：“怎么解除？”
安德鲁支支吾吾地说道：“药剂的配方……是我从神木图书馆的典籍上抄来的。我只抄了药剂配方，没有抄解药配方。只要去看看就知道了。”
“神木图书馆？”格雷愣了一下。
“精灵族的大图书馆。”薇薇安翻了翻白眼说道：“其实有两个，木精灵和血精灵各有一个。大陆上典籍最齐全的地方就是这两个图书馆了。”
“那我要押着你到神木图书馆去？”
“不，别！我是逃出来的！”安德鲁连忙睁大了眼睛说道：“血精灵女王不允许血精灵与人类联系，你送我回去，我会直接被判刑关起来的！你放了我，只要你放了我，我有办法可以问到配方！怎么样，为了你的新娘子，放了我？”
格雷静静地看着他，犹豫着。
一个声音忽然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了：“不需要那么麻烦。”
仰起头，他们看到凯瑟琳拍打着翅膀悄然降临，身上的银光把周围都照亮了。
摇晃着手中的药剂瓶，凯瑟琳轻声说道：“解药已经配好了。本来要很长时间的，因为一般的魔法药剂都有添加防破解的成分。可是他的那个，没有。”
“那太好了。”格雷伸手接过了凯瑟琳手中的瓶子：“谢谢凯瑟琳。”
“切！”薇薇安踢着石头不愤地嘀咕道：“不过一份破药剂，就跟她说谢谢。跟我连句谢谢都没有。不公平。”
点点银光在眼前飘落。被捆得死死的安德鲁瞪大了眼睛，脑子彻底宕机了。
天使和恶魔帮助同一个人……这是什么情况？安德鲁甚至都搞不清眼前的这个圣骑士究竟是属于善良阵营还是邪恶阵营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格雷已经侧过脸，轻声问道：“所以，这个血精灵应该怎么处理？”
一下子，巫妖、天使、魅魔、幽灵猫、骨马全都朝着血精灵望了过去。
安德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吓得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跪好，然后磕头。
“我……我把自己送给您，当您的仆人！您别杀我，也别把我送回去！您看这样行吗？”
40章：黑与白（7）
天灰蒙蒙亮的时候，依琳已经带着大部队离开狮王都十余公里的距离。
绵延的部队行走在大地上。
沿途村庄的人们都走出家门目送着。有抱着孩子的妇女，有拄着拐杖的老人。他们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声音，但那目光，已经足够让每一个士兵都抬不起头了。
历时半年，白城集团终究是全线撤离了狮王都，虽然他们部队的数量比之前还翻倍了，却有一种战败而归的感觉，每一个人都垂头丧气。
“我们为什么就这么走了？我们有这么多人，完全可以控制狮王都呀。”
“因为圣骑士不允许我们对民众使用暴力。”
“那些算民众吗？他们都对圣骑士丢石头了，还要容忍他们？”
“只要随便杀几个，他们绝对就安静了！”
“闭嘴！我们是圣骑士的军队！这不是我们该讨论的问题！圣骑士说什么我们做什么就是了！”
“是~”士兵们拉长了声音不情不愿地答道。
每一个人都情绪低落，因为他们输掉了一场正常逻辑下完全可以不输的战争。
坐在卡尔马后的鲍勃眨巴着大眼睛问依琳：“我们还会再回来吗？”
“不知道。”依琳轻声答道：“你舍不得吗？”
鲍勃眨巴着眼睛望着狮王都的方向，犹豫着说道：“哥哥们的墓都在狮王都，我怕以后没人给他们献花。”
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连忙堆起稚嫩的笑容，改口道：“但是，能到白城去我也很开心。真的。我是圣骑士的扈从，圣骑士去哪里我就应该去哪里。”
依琳轻轻摸着他的脑袋。
“你不想要王位吗？”
“不想。”鲍勃摇摇头说道：“圣骑士的扈从不会贪恋权位。”
依琳欣慰地笑了。
……
阳光斜斜地落下，照着茂密的树林。
格雷骑着马远远地走来。除了自己的马，他还牵着安德鲁的马。
远远地，格雷不由得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雪莱已经恢复原样了。
远远地，雪莱也愣了一下，因为她看到被捆着手，坐在格雷身后马上的安德鲁。一眼就认出对方就是逼迫自己喝下药水的血精灵。
“你的诅咒解除了（你没事吧）？”
两个人几乎同时问了出来，又都愣了。
身后的安德鲁翻了翻白眼道：“药剂只有晚上有用，白天会自动恢复原状的。”
“你为什么用这么奇怪的药剂？”薇薇安在脑海里问安德鲁。
“因为变化的瞬间才是最震撼的，万一一次不成，多变几次，对我们有利。”
“你应该做个只有恶魔能解开的药剂，那样才刺激！”
“如果我能做得出只有恶魔能解开的药剂就不会被你们拿下了。”安德鲁垂头丧气地答道。
格雷松开缰绳，下了马。
雪莱飞扑入格雷怀里，紧紧地抱着格雷。用脸贴着冰冷的盔甲，闭着眼睛甜甜地笑着，却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旁边的两个小吸血鬼无奈叹了口气。
格雷掏出了凯瑟琳给的解药：“把这个喝下去，以后就都不会变了。”
“咦，我以为我以后都不会变了呢，还要喝药呀……”雪莱面露难色，不过还是接过了瓶子。拔开盖子，一股刺鼻的味道当即散发了出来。雪莱的眉蹙得更紧了：“可以不喝吗？”
“不行，要喝才以后都不会变。”格雷答道。
“好吧。”雪莱深深吸了口气，捏着鼻子咕噜一下喝了下去。喝完一个劲地吐舌头。
“怎么样？什么感觉？”格雷连忙问。
“就……辣，好辣。”雪莱委屈地说着，然后不知怎么地，忽然一笑，又抱上去了：“不过没关系，你给的，再难喝我也喝。毒药我也喝。”
“就这样可以了吗？”格雷问凯瑟琳。
“可以了。”凯瑟琳的声音在格雷的脑海中响起。
朝阳下，骑着马，他们一行……我也不知道究竟算多少人，总之，四匹马。四匹马开始向南边晃晃悠悠地走了。安德鲁无疑是所有人当中心情最恶劣的。
“为什么捆着他呢？”雪莱坐在格雷马前，小声问道：“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找个地方把他丢掉呢？”
“因为他说要当我的仆人，但我还不太信任他。”格雷答道。
“啊？你要收这个恶心的家伙当仆人呀？”雪莱一脸的厌恶。
“喂喂喂，你在说什么？你居然说我是恶心的家伙？”安德鲁一下来气了。
“难道不是吗？”雪莱瞪圆了眼睛与安德鲁针锋相对。
“好，我是，我是。你随意吧。”无奈，安德鲁只好别过脸去不看她了。
身为血精灵一族的美男子，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类的女人这么说。很显然，这女人审美有问题。
白了安德鲁一眼，雪莱小声问格雷：“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白城。我已经下令让卡尔他们护送所有人回白城了。我们所有人一起回白城，带上鲍勃。”
“也好，狮王都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再也不想来了。”
“主要是我改革没改好。”
“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人太愚蠢了。”雪莱嘟着嘴愤愤不平地说道：“那些家伙居然朝着你丢石头。”
“不能怪他们，是我的错。圣灵也从来不会抱怨他的子民愚蠢不是吗？我们应该用宽容的心去面对。如果他们不懂，我们就应该教化他们，而不是抱怨，或者嘲讽。是我没做好才导致这个结果。不过，有了这次的经验，下次我会更谨慎，肯定不会再出问题了。”
“还有下次呀……”雪莱都惊了。
“进步总是在一次次的失败里产生的，我们不应该让挫折阻挡自己的去路。只要我们不放弃，我们就没有失败，不是吗？”
“好吧……”
遥望着朝阳，格雷轻声说道：“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想办法解决粮食问题。那是我的错误导致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置之不理。圣灵不会抛下人类，我也不会抛下他们。撤退只是暂时的，我们先回白城，然后我出使各国，想办法让他们支援粮食，度过难关。”
“你出使各国……我可以跟着去吗？”雪莱睁大了眼睛小声问道。
“路很远，会很辛苦的。”
“我不怕辛苦，我就怕……就怕你被拐走了。”雪莱气鼓鼓地说道：“各国的王都里肯定到处都是想勾搭你的小浪蹄子。太可怕了，我得守在你身边才行。不然我会连觉都睡不好的。”
“好吧。”格雷无奈说道：“那……我就带着你一起去吧。不过，这条路会很长哟，你要有心理准备。”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雪莱兴奋地点了点头，抱紧了格雷。
朝阳斜斜地照着，驱散了黑暗与夜的冰冷。
一切仿佛轮回一般，绝望过后，又是希望，又是新的开始。人生总有起伏，关键是，不要放弃，不是吗？
能击败自己的，只有自己。至少格雷是这么认为的。
……
此时此刻，同样面临绝望与希望交替的，还有其他许多人。例如我们《骑士成材指南》的作者大人。
疯狂了一夜的狮王都还在疯狂，雀跃的居民们的呼喊声，落到作者大人的耳中，就好像恶魔的呢喃一般。
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着厚厚的一叠稿子，他欲哭无泪。
“该死，我应该怎么办？圣骑士现在名声这么臭，他的书肯定不会有人买了。说不定卖他的书还会被打……想跟国王拿尾款肯定也不行了。我白写了一本书了吗？”他猛地抓头皮，原本就蓬乱的头发更蓬乱了。
“等等！或许我可以这样，把圣骑士丑化！反正是巫妖骑士的故事，只要我修改一下就行了！”灵光一闪，作者兴奋得尖叫了：“我把圣骑士的事迹一件一件地都穿插进去，变成一本暗示圣骑士是巫妖的小说！这样读者肯定会买账，说不定我还能拿一两个奖，国王也会愿意付尾款了！哈哈哈哈哈，我真是个天才！一定可以暴卖的！一定可以！”
小小的房间里充斥着作者的奸笑声，无良作者又是开始创作了。
……
当然，也有人的绝望真的是绝望，例如国王陛下。
国库的大门缓缓打开，班尼迪克二世目瞪口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库房。哦，还不算太空，毕竟还剩下两根金条。不过，也就两根了。
“我的钱呢？我的钱都去哪里了？”
“陛下，您的钱，都让圣骑士发给穷人了。”
“才几个月，他就把我夏普家族几百年的积蓄发完了？”
“虽然我不愿意这么说，不过陛下，很遗憾，是的，就是如此。不过您别担心，我们还有庞大的财政盈余，可惜您已经答应把每个月的财政盈余也发给穷人了。”
班尼迪克二世一步步后退，那表情都有点恍惚了。
“不怕，我们还有王室的土地，有地租！我可以用地租征集军队！到时候，想怎么改政令还不是我说了算？”
“可是……陛下。”宫廷总管尴尬地说道：“王室的土地也全部被圣骑士发放给穷人了。”
“那我现在还有什么？”
“额……还有狮王宫？或许我们可以把狮王宫变成旅馆或者景点？”
“啪”的一声，班尼迪克二世一巴掌甩在宫廷总管脸上：“滚！”
……
无论如何，总之事情就这样了。
10754年6月，格雷抵达地面世界刚好一年，以白城集团的撤离为标志，以撒结束了短暂的圣骑士时代，重归王权。教廷的危机也似乎一下解除了。
当然，只是似乎而已。
历史的浪涛滚滚而来，带着喧嚣，带着嘲弄。
圣骑士格雷在成长，神圣的种子已经发芽。而这对同样象征神圣的教廷来说，也许比邪恶更加可怕。
新的危机，已经悄悄来临。
41章：新的命令
地底世界，深渊。
熔岩静静地流淌着，将所有的一切都映成昏红的颜色，翻滚的热浪让视野都变得扭曲了。
长长的隧道，四面都是坚硬的黑色岩石，
塔薇娅带着泽达、薇薇安沿着隧道之中呈半弧形向上弯曲的悬空步道缓缓走着。四周飘荡着一个个火焰汇聚而成的人影，像是某种生物，又像是某种深渊之中的特异现象。
虽然，三个人当中的泽达身材已经算是极为魁梧高大的了，但走在这步道上，却依旧给人一种渺小的感觉。
许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扇石门。那是一扇将整条三十米宽的隧道都封闭的巨大石门。门上是一副巨大的恶魔脸孔的浮雕。三人行走的悬空步道正是浮雕的舌头，直接穿过浮雕微张的口，通往门的另一面。
“塔薇娅、泽达、薇薇安觐见！”一个沙哑的声音嘶吼道。
轰鸣声中，恶魔浮雕的脸庞从正中分开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足有千米直径的鹅蛋形地底空间。
熔岩从穹顶顺着岩壁流淌而下，成为了地底世界照明的工具，又在步道下方汇成红色的海洋。
四面的岩壁上像是嵌入了一个个的阳台，每一个“阳台”上，都站着一位恶魔。
有独角的，有双角的，有牛角，有羊角，也有没有角的。
有红色皮肤的，有黑色皮肤布满鳞片的，也有像人类一样肤色的。
有长着肉翼的，有长着黑色羽翼的，也有压根没有翅膀的。
有的长着塔薇娅一样尖尾的，有长着蜥蜴一样巨尾，整个看上去就像个怪物的。当然，也有好像薇薇安一样没有尾巴的。那一般都是魅魔。
与天使不同，恶魔的外貌看上去就像一锅大乱炖，各种奇怪的长相在这里都能找得到。
空间的正中，巨大熔岩海洋的上方，则是一团滚动的黑气。黑气之中好像有无数双眼睛似的，像是无数的灵魂纠缠在一起，互相撕扯着，吞噬着，生长着。
殿堂之中的每一位恶魔都朝着三人望了过去。
身后的门轰然关闭了。
三人躬着身，以谦卑的姿态一路向前，直到步道的尽头，跪倒在那一团黑气面前。
“二等使魔塔薇娅，携一等堕坠魔泽达、见习堕坠魔薇薇安，拜见魔主！”
“起来吧。”一个“阳台”脱离了承载它的岩壁，飞到了三人的面前，悬浮在黑气的右侧。上面站着的，是一个身材比泽达还要魁梧一倍以上的壮硕恶魔。
巨大的牛角，好像鹰一样凶狠的眼睛，大鼻子，布满獠牙的嘴，巨大的红色肉翼，还有龙一样的巨尾。
那一身的肌肉，饱满得好像要爆裂开来一样。
“谢魔主。”塔薇娅双手交叉胸前朝着黑气行了个礼，然后站了起来。
身后的泽达和薇薇安也跟着行礼，然后站了起来。
牛角恶魔用仿佛野兽低吼一般的声音问道：“我们听说分派给你们的，诱使巫妖圣骑士堕落的任务，发生了一些意外，是这样吗？”
那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一遍遍地回荡着。
塔薇娅侧过脸看了泽达一眼。
泽达会意地点了点头，往前一步，恭敬地说道：“是的。身为任务的具体执行者，我一开始试图通过挑动神权、王权与巫妖圣骑士信仰的对立，将巫妖圣骑士导向信仰混乱，进而引导其堕落。然而，事情出了意外。当对立出现的时候，巫妖圣骑士不但没有出现信仰混乱，反而顺利转化为圣徒。我从来不知道巫妖也可以转化为圣徒。在那之后，事情就开始偏离了原本的轨迹。身为任务的执行者，我开始变得束手无策。在此，我为自己的无能道歉。”
“不，你没有必要道歉。事实上我们也不知道巫妖可以转换为圣徒，他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也许不会是最后一个。”一个顶着两个山羊角的恶魔轻声说道。
“我们已经不在乎原本的任务了。”一个酷似薇薇安，已经成年的女魅魔用她那充满魅惑力的声音说道：“你觉得他还有可能堕落吗？他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巫妖圣徒，而且转化的速度比其他任何一个圣徒都快。我们想知道，他是否跟其他圣徒一样无法堕落？又或者，他有别于其他圣徒，是可以堕落的。”
稍稍沉默了一下，泽达高声说道：“这个问题，请恕我无法回答。他的行为总是出乎我的意料，虽然我已经跟随了他半年的时间，但我觉得自己依旧对这个新物种一无所知。”
“你呢？薇薇安，你能回答这个问题吗？”魅魔问道。
薇薇安眨巴着眼睛，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一只长得像蜥蜴一样的恶魔吞吐着蛇信子说道：“也许我们应该跟巫妖评议会商量一下，然后直接把他带回来，切成一片一片地研究。那样想必就可以知道确切答案了。一只不入流的小巫妖，想必巫妖评议会也不会在意才对。”
“你最好打消这种念头。”一只长得看上去像是双脚站立，带着肉翼的蛤蟆的恶魔哼哼唧唧地说道：“巫妖评议会一共有四百名成员，却没有一个头领。上一次我们跟他们达成《灰袍协议》，足足用了一千两百年时间。你永远不知道那帮骷髅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有时候甚至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哪里的语言。我再也不想再跟他们沟通，或者扯上任何关系了。”
“这听上去新增一位巫妖魔使和新增一位巫妖圣骑士一样糟糕。”一只蝙蝠一样倒挂着的恶魔抱怨道。
“是的，糟糕透了，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蛤蟆恶魔摊手道：“虽然我们曾经假设过，如果他以圣徒的身份堕落，我们可以接纳他。但说实话，我们希望他永远别出现在这里，否则我们的会议可能永远都开不完。”
“你叫薇薇安对吗？”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了。那声音好像无数人在嘶吼一样，尖利，带着回音。
“是的！我是您的奴仆薇薇安！我的魔主！”薇薇安吓了一跳，连忙往前一步，恭敬地俯下身去。
巨大的阴影飞速卷动着，用那诡异的声音说道：“我换一种方式问你吧。你接触巫妖圣骑士这么久，以你的判断，在我们不干预的情况下，巫妖圣骑士在与教廷的斗争中，自然堕落的可能性大吗？”
“目……目前看不到这种迹象！”
“完全没有？”
“是的，很遗憾，完全没有。事实上，在我们出手干预的情况下，也看不到他堕落的迹象。甚至他的信仰越来越坚定了。”
“很好。”那声音说道：“从今天开始，你晋升为使魔，特许直接向我汇报。那位巫妖圣骑士，则单列为魔使。而你，将担任他的诱导恶魔。”
薇薇安缓缓睁大了眼睛，愣住了。不只是薇薇安，泽达、塔薇娅也都愣住了，睁大了眼睛望着巨大的阴影。倒是四周的恶魔们一个个都淡定自若，似乎早已经猜到这个决定。
年仅两千五百多岁的小魅魔被正式册封为使魔，而且是直接向魔主汇报的使魔，这在整个深渊之中，都是绝无仅有的。
当然，最诡异的，还是圣骑士被单列为魔使。
薇薇安支支吾吾地说道：“可……可是，他并没有堕落。”
“一定要堕落才能成为魔使吗？”那声音反问道。
“这个……”
“优秀的魔使，我们有很多，不缺这一个。堕落的圣骑士，也有过很多。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罢了。巫妖圣骑士，只有放在圣骑士的位置上，才能真正显现出他的价值。我需要你做的是，保证巫妖圣骑士信仰的纯净，保证他的身份不被揭穿。而非诱使他堕落。”
薇薇安整个呆掉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站在她身边的泽达和塔薇娅同样如此。
那声音接着说道：“一位被揭穿身份的巫妖圣骑士，或者说，一位堕落的巫妖圣骑士，甚至一位堕落的巫妖圣徒，能在大陆上引起的信仰混乱，相比于无尽的光阴来说，都是短暂的。但是，如果我们能让教廷分裂为秉承不同原则的两个，其影响，则是深远的。这才是我们需要的，实实在在的利益。我要求你，保持他信仰的纯正，只有这样，才能让天堂的人对他无从下手。”
薇薇安呆呆地听着。
泽达，塔薇娅，皆是一脸的错愕。
“我知道这很简单，几乎不需要做任何事情。至少现在看来是如此。但也绝对不要忘记还有一个最大的障碍，那就是他跟圣灵之间的约定。一旦真实身份曝光，无论他是否堕落，天堂都将可以按照约定讨伐他。为此，我要求你，不惜一切代价，确保他的身份不被揭穿。”
“不惜……一切代价？”薇薇安呆呆地问。
“是的，不惜一切代价，包括我们与天堂之间的协议。即使你违反了，我也将以魔主的身份，引用特殊条款为你提供庇护。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在违反协议之后，你必须自己躲开天使军团的追击，活着回到深渊。另外，你还必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在他与教廷的对抗中帮助他。懂我的意思了吗？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强大而虔诚，并且完美隐藏自己身份秘密的巫妖圣骑士。而不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堕落巫妖。”
“薇薇安明白了！薇薇安感谢魔主！”
“好了，去向你的魔使报到吧。做得好，你将得到无尽的赏赐。”
“是！”薇薇安恭敬地再次匍匐在地，叩首。
《迈向克里玛莎第二卷：巫妖圣骑士》【完】
01章：启程
圣历10754年8月初。
以撒邻国菲德斯王国边境卡泽西斯山脉东侧商道。
茂密的树林在风中轻轻飘摇。
朝阳斜斜地照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将点点斑驳洒落林间。
毡帽，浓眉大眼，大鼻子，鼻子上还长了一颗青春痘，好像扫帚一样的大胡子，粗壮的臂膀，壮硕的身躯，当然，还有矮小的身高。
一百一十岁，还正当盛年的矮人头头棒槌，正一脸正派地教导着自己的手下。
“强盗，是一份综合性的职业，想要做好，光懂抢劫，那是绝对不够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强盗团伙，是光会抢劫，就能做大做强。重中之重，终究还是提升客服质量。不然，他们为什么不让别人抢，偏偏要被我们抢呢？”
一众矮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对于提升客户被抢体验这个问题，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一群矮人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棒槌接着说道：“我把这个问题抛给你们，是希望你们能开动脑筋。我们的部族，不能永远只有我这一个脑子。来，大家都说说，无论对错都说说。”
一个斗鸡眼矮人举手道：“或许我们可以在抢劫前给他们抛一段苹果。”
说着，他已经开始抛起了苹果，手法还挺溜。
“这个想法很好，但现在我们先把它放在一边，以后再考虑。”
另一个没有门牙说话漏风的矮人举手道：“或许我们可以在抢劫前给他们表演一段肚皮舞。”
说着，他掀起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画着人脸的胖肚子。
“对对对，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
“实实实实在太棒了！”
“肚皮舞是最适合矮人的舞种，这样一来也能展现我们的种族特色！”
棒槌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个想法也很好，但先放到一边，我们以后再考虑。还有其他想法吗？”
矮人们都望着他。
结巴矮人掏出了指甲刀：“要要要要不……我帮他们修一下，指指指甲？”
没穿上衣的胖矮人从裤裆里摸出了一个橘子：“我可以给他们剥个橘子。”
“我还可以给他们削个梨，不过万一他们不爱吃梨怎么办？”
“或者我们给他们搓个澡？听说人类很喜欢洗澡。虽然我不爱洗澡，但为了理想，我豁出去了！”
矮人们纷纷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然而，棒槌全都看不上。
他抬手停止了手下们的喧哗，然后缓缓地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本……《圣经》。
是的，《圣经》。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才是我们提升客户体验的关键。”
“这是什么？”有人举手问。
“这是《圣经》！”棒槌得意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试着用爱去感化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良好的被抢体验。这样，他们才会再次走这一条路，成为我们的回头客！”
“哇！老大真聪明！”矮人们纷纷感叹了起来。
“老大！”头上绑着绷带的矮人从山上滚了下来，是的，滚了下来，然后撞在棒槌身旁的石头上，又一次撞得头破血流。
咦，为什么要说又？
总之，他捂着绷带也管不住，还在飚血的脑门，挣扎着站了起来，指着东边喊道：“老大！有客户上门了！大客户！”
“抄家伙！”棒槌的咆哮声在山林间回荡了开来。
矮人们迅速操出了家伙，有大盾，有巨斧，有巨锤，有火枪，还有大号狼牙棒。总之，每一件武器跟他们的身高都不成正比。
“出发！”
“抢光他们！”
“好兴奋呀！又可以抢劫了！”
疯狂的矮人们跟着棒槌，欢呼着开始爬山了。绷带矮人也想跟上去，被一脚踹了下来，又撞到同一颗石头上。
高山，稀疏的树木，一群矮人拼命往上爬的身影，远远看去，就好像一个个往上滚的球似的。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山顶。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面银月旗帜，还有……一整个银月骑士团。是的，一整个。
格雷和雪莱骑着马走在最前头，然后是安德鲁、卡尔、琼斯、朵拉，还有一整个穿着精锐铠甲，武装到了牙齿的银月骑士团。再往后，还有几辆载满了东西的马车。
趴在山顶上，棒槌表情都僵掉了。
“绷带！绷带！死哪去了！你他妈的给老子滚过来！”
还在手忙脚乱往脑门上缠绷带的绷带连滚带爬地挤到棒槌身边。
指着远处的银月骑士团，棒槌怒吼道：“这他妈的就是你跟我说的大客户？！”
“是呀！”
“他妈的他们人比我们还多！”
“所以才大呀！”绷带激动地答道。
棒槌的表情又一次僵掉了。
绷带张开双手，还在认真地比划着。
旁边的矮人们纷纷点头，表示真的很大。
“可是，他们人那么多，怎么办？”总算有个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脑子的开口了。
“不怕，我们老大有秘密武器！”
“对！可以用爱感化他们！”
“就是就是！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然而，有脑子的声音很快被不长脑子的盖过去了。
所有人都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盯着棒槌看，棒槌的嘴角在抽搐。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棒槌干咳两声，说道：“关于用爱感化他们，这个我还需要再好好准备准备。毕竟《圣经》我只看到第三页，还有好多字不认识。不过没关系，武力不行，我们还可以智取！”
“哇！这听上去好酷！”矮人们纷纷感叹道。
……
翠绿的群山之间，银月骑士团的队伍缓缓地走着。
格雷摊开地图细细地看。
“路怎么跟地图上的有点不一样。这里应该转弯的，然而我们并没有看到转弯。”
“会不会被杂草盖住了？”黑猫抱怨道：“我就跟你说不要走这种路嘛。这种小路，乱七八糟的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们用的还是一张从地摊上十个铜板买回来的地图。”
“可是这条是捷径，如果我们走大路，必须要往北绕过整个卡泽西斯山脉才行。那样会多很多天的路程。”
“你就没想过，小路上可能会遇到各种危险吗？”
“危险？”格雷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骑士团。
“好吧，我觉得‘危险’会主动绕着你走，除非他不长脑子。”黑猫无奈摊爪道。
“确实挺麻烦的，不过，只要一直往西走，肯定就不会错的。”格雷想了想，说道：“也许我们应该派个人去侦察一下。”
“我去！”脑海中薇薇安连忙自告奋勇，然后就没再说话了。
“额……她已经去了？”格雷小声问。
“是的。”凯瑟琳答道。
“她为什么现在这么积极？她上次回来后就特别积极，还经常拉着我一起研究《圣经》。我甚至一度以为她被我感化了，变成了圣魔使。可是，她身上的黑暗气息并没有改变。”
“谁知道呢？”
“说不定她是想先假装成已经被感化的样子，然后再诱导你堕落。真是一只狡诈的恶魔呀。”黑猫窃笑道：“嘿嘿，可惜，黑猫老爷早就洞悉了一切，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她不会成功的！”
话还没说两句呢，效率奇高的薇薇安又回来了。
“黑猫你趁我不在说我什么了？”
“额……没，我夸你漂亮。”
“是吗？”
“当然，这是来自幽灵的诚挚赞美。你应该对自己的美貌有信心。”
“算了，先记下，以后有机会再跟你算账。格雷，我查过了，周围的路一团乱，我们看不看地图都一样了。后面还有一群矮人跟着。”
“一群矮人？他们跟着我们干嘛？”
“不知道，谁管他们呢。你会在乎家门口的蚂蚁想干嘛吗？反正我不在乎。格雷，你不是也会腾空术吗？我建议你先走一步前往菲德斯王都，让其他人自己慢慢走就行了！反正迟早能走出去的不是吗？如果你老是跟着他们的话，太浪费时间了！关键是，会影响学习！”
“额……可是我的腾空术并不熟练。”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关键的秘诀，很快就可以很熟练了！”
沉默，好一会的沉默。
格雷小声问道：“凯瑟琳，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我正在思考恶魔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那你也赞成这样做咯？”
“不，我不赞成，一只恶魔这么积极地推动，肯定有什么阴谋。”
“太过分了！你居然这么看我！”薇薇安嚷嚷了起来。
“不然你想让我怎么看你呢？魅魔小姐。”
“格雷，不要听她的！想想狮王都嗷嗷待哺的人民！你要赶快帮他们解决粮食问题！”
“呵……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你把他们形容为见利忘义、肤浅、愚蠢、短视的庸人来着。还说这种人就活该饿死。”
“我现在醒悟了不行吗？”
“不行！”
脑海中，薇薇安和凯瑟琳又吵起来了。格雷无语地骑着马继续向前，侧过脸，格雷望向了身旁骑着马，被蚊虫骚扰得愁眉苦脸的雪莱。
“你没事吧？”格雷问。
雪莱连忙堆起笑容答道：“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
“是不是对这里不适应？或者太累了？”
“不，不会，在你身边，我一点都不觉得累。”
队伍继续缓缓地往前走。
在他们身后，一大群的矮人缩头缩脑地，远远地跟着。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就好像一群地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