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章：九瓣蛇花旗（4）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真正的万年血族，那些在元老会中有一席之地的血族长老们是不会出来到处乱跑的。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只呆在自己的城堡里。甚至连他们的直系子孙都不一定能见得到他们的面。至于都在做什么，这就没人知道了。
亚岱尔的祖父和曾祖父就是元老会成员。
事实上，琼斯的曾祖父也是元老会成员，所以当提起德拉库拉这个姓氏的时候，稍微有点见识的血族都会夸一句：“德拉库拉是一个高贵而古老的姓氏。”这说的，其实就是琼斯的曾祖父。所有的上位血族往前追溯，都可以追溯出至少一位元老会成员的先祖，否则，他们压根就没资格被称为上位血族。
当然，同样是拥有元老会成员先祖的家族，发展可是天差地别。
最差的一种，是压根没资格使用先祖姓氏的。他们虽然依旧保有上位血族的身份，但因为各种原因，例如与自己的长辈闹翻、曾经犯下大错、达不到家族的期望等等之类的，被剥夺了姓氏，只能另外自创新的姓氏。
这种情况其实在人类当中也有，但比较少见。在血族当中却是极为常见的。毕竟，当你把时间线拉到数千年的时候，小概率的事情就会变成大概率。
不过，地位低，并不代表他们实力弱，当中也有许多发展其实还挺不错的。例如亚岱尔兄弟会当中的乔丹尼兄妹、百丽、康奈。他们的父母都属于这种情况。
是的，亚岱尔兄弟会一共就八个人，除了他自己，琼斯，他的表哥之外，五个人当中有四个是这种情况，可见概率有多大。
第二种，则是琼斯家这种了。他们圆满地继承了德拉库拉这个高贵的姓氏，然而，德拉库拉家族的子嗣并不多，发展也不怎么样，先祖更是对提拔后代缺乏兴趣，甚至连见都不见一面。对他们来说，高贵的姓氏除了用来吹牛什么都干不了，实力可能还不如一些继承不了家族姓氏的呢。
至于第三种，则是亚岱尔家这种了。不只拥有高贵而古老的姓氏，家族发展更是枝繁叶茂。
在血族里面，这样的家族一共有三个。分别是萨姆博、冈格罗，以及最为强大的尼克劳斯。
这其中，萨姆博家族啥都干，冈格罗家族专注于银行业，尼克劳斯家族同样啥都干，但比萨姆博家族还要大上一号。
正常情况下，当元老会不出面的时候，科林半岛就这三大家族说了算。当然，在高庭可就不一定了。
……
“是你告诉他们我要来的？”琼斯小声问道。
“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们这种事？”亚岱尔连忙小声答道：“他们现在可是我们的对手。”
“我以为你想在听证会之前给我制造机会跟他们和谈。”
“额……听上去也是个办法，不过我之前可从来没这么想过。也许他们是从元老会那边得到了你的抵达时间。要我让人把他们赶出去吗？”
“这……是不是不太好？”琼斯有些犹豫了。
亚岱尔笑嘻嘻地说道：“是挺不体面的。不过，他们现在本来就是我们的死对头。再怎么不体面我们也不用怕得罪他们，因为已经得罪了。”
侧过脸，琼斯轻声问管家：“他们等了多久？”
“有两个多小时了。”管家无奈地说道：“本来我是不同意他们进去的，但他们坚持不走。而且非常确定地说琼斯少爷今天会来，他们准备站在门外等……这样太不体面了。让其他家族的人看到会很不好。所以，我只能让他们进去了。”
琼斯淡淡叹了口气，望向亚岱尔说道：“那就见吧，他们都来了两个小时了，我们总得见一面。”
“随你。”亚岱尔摊了摊手。
在管家的带领下，他们缓缓走向萨姆博家的城堡。
……
此时此刻，金碧辉煌的三楼会客厅里，有两个血族正透过窗帘远远地看着他们。
一个是穿着红艳长裙的女人。
那是火一样的颜色。
高挑的身材，精致的妆容，高高梳起的淡金色长发编织成了繁琐式样，有一双动人心魄，如同星辰一般的蓝色眼睛。再加上那身以蔷薇作为主概念设计出来的，层层叠叠的晚礼服，点缀以偶尔的金色，有一种女王一般的高傲气势。
站在她身后的，则是一个与她长相酷似，身材高大的血族男子。穿着一身暗灰色、富有光泽的晚礼服，看上去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就连站姿与眼睛斜视的角度都极为讲究。
很快，其他人都被安排到了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房间，唯独琼斯和亚岱尔，被管家领到了那两人所在的会客厅。
带着琼斯和亚岱尔径直走到那一男一女的访客面前，管家侧过身介绍道：“亚岱尔少爷，琼斯少爷，这位是苔丽丝·冈格罗小姐，这位是她的弟弟伊西多·冈格罗少爷。”
两人礼貌地朝着琼斯和亚岱尔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维持着他们高傲的姿态。
“欢迎。”亚岱尔淡淡叹了口气。
望向另一边，管家接着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的亚岱尔少爷，这位是琼斯少爷。”
“我跟你们少爷早就见过了。”苔丽丝微笑着对管家说道。
“是的，是多少年前来着？应该有六七年了吧。六七年前见过。”亚岱尔摊了摊手。
“倒是这位琼斯少爷，我们还从来都没见过呢。”苔丽丝微笑着望向了琼斯，然后伸出了一只手。
“很荣幸见到您，女士。”琼斯往前一步，亲吻了苔丽丝的手背。
“您可以称呼我为苔丽丝小姐，毕竟，我还未婚。”苔丽丝微笑着说道。
“哦，是吗？我以为你离异了呢。”亚岱尔冷不丁冒了这么一句。
顿时，苔丽丝脸色都变了：“不，不准备请我们坐下吗？”
“请。”亚岱尔随口说了一句。
琼斯扭头看了亚岱尔一眼。
……
琼斯和苔丽丝分别坐在一张沙发的两头。亚岱尔坐到了琼斯身边的另一张沙发上，伊西多则坐到了苔丽丝旁边的沙发上。
管家已经给四个人都上了茶，不过，气氛有点尴尬。
亚岱尔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十分得意，伊西多则脸色阴沉。苔丽丝面无表情，至于琼斯，则完全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好，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默了好一会，苔丽丝才轻声说道：“亚岱尔少爷，其实我们过来，主要是想见琼斯少爷一面，私下谈一点事情。如果您有什么事情忙的话，可以先去忙，不需要照顾我们。”
“可我没什么事情忙，我是个闲人。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在这里陪你坐到听证会开始。”亚岱尔换了个姿势，歪歪斜斜地靠向了沙发另一边的扶手。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苔丽丝的脸已经有点挂不住了，一副想发火又不得不忍住的样子。伊西多的脸色就更加阴沉了。
无奈，琼斯只能小声说道：“亚岱尔，要不，让我和他们单独谈一谈？”
听到这句话，两人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
看了琼斯一眼，亚岱尔犹豫着答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可得快一点。一会我还给你安排了其他事情呢。不要浪费太多时间。”
“好的，应该不会聊很久。”说着，琼斯望向苔丽丝问道：“对吧？苔丽丝小姐。”
苔丽丝只好无奈地答了一句：“对。”
那眼睛看都不看琼斯和亚岱尔一眼。
“好的，那我先去忙其他事情了。”亚岱尔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临走还示威似地吹了个口哨，瞥了苔丽丝一眼。
苔丽丝的脸都滚烫了，却也无可奈何。
待到亚岱尔走后，琼斯才小声问道：“您……和亚岱尔，是有什么矛盾吗？”
“没有，怎么可能有呢？我怎么可能跟那个小痞子有什么矛盾呢？”苔丽丝微笑着答道。
好的，这就是有了，而且还不小。
琼斯瞬间了然。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唔……是关于一桩婚约。”亚岱尔走后，心情总算平复下来的苔丽丝目光开始闪动了起来，那眼神，就好像一只灵巧的鸟儿一般：“我们知道琼斯少爷您之前跟您的表妹有过婚约，但后来搁置了。在那之后，您并没有任何新的婚约。我刚巧有一个堂妹跟您年龄相仿。她可是我见过的最美丽，最高贵的血族了。也许你们可以……”
“联姻？”琼斯试探性地问道。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苔丽丝绘声绘色地说道：“我们知道，您是亚岱尔少爷兄弟会的成员，但恕我直言……他的父亲路易斯亲王，在萨姆博家族也不过就是个小角色。亚岱尔更是不值一提。他跟您做兄弟，有点僭越了。虽说最近一年托您的福地位有所提升，但也差不了多少。而且，呵呵呵呵，兄弟终究不如联姻可靠不是吗？我们冈格罗家族十分愿意拥有一位像您这样的女婿，刚刚我跟您说的堂妹，是我们家主的长孙女。冈格罗家族最直系的血脉。”
琼斯静静地听着，看着苔丽丝。
那一旁的伊西多也缓缓露出了笑容，微笑着，看着琼斯。
“您现在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危机，元老会的听证会，有非常多的人反对您。也不怕直说了吧，我们冈格罗家族也在其中，非常了解事情的经过。如果您同意联姻，我们将尽全力帮您。不仅仅是包括生意上的，还有在元老会里的。我们有可能让您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候补长老。至于这次的事情……呵呵呵呵，那就更不在话下了。我们有办法让那些反对您的人栽一个大跟头，让您毫发无损地走出元老会大殿。当然，以后肯定还会有麻烦，但如果联姻了，我们都将帮您化险为夷。”
琼斯依旧静静地看着苔丽丝，一言不发。
苔丽丝接着说道：“其实我们本来应该在巨蛇城跟您谈的，但是……我不知道亚岱尔跟您说了什么，您拒绝跟我们谈判，把所有的投资份额都给了萨姆博家族。路易斯亲王甚至需要调动萨姆博家族其他亲王的投资才能满足您的需要。这样的合作伙伴，有意思吗？”
说着，苔丽丝双手一摊，便微笑着看着琼斯，等待着一个答复。
豪华的会客厅里静悄悄的。
琼斯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才轻声说道：“抱歉，有一件事您可能搞错了。”
“我搞错了什么？”
“亚岱尔没有跟我说什么，他并不知道冈格罗家族希望投资巨蛇城的事情。拒绝冈格罗家族，是我自己的决定。”
顿时，苔丽丝的笑容僵住了，缓缓睁大了眼睛。
旁边的伊西多也呆住了。
微笑着，琼斯委婉地说道：“你们肯定在我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把我的事情都查得差不多了。在此，我对能获得你们这样的重视而感到荣幸。不过，如果这样的话，你们肯定会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海曼·德拉库拉伯爵。我跟我的父亲关系并不是很好。但你们可能不太清楚我为什么跟他的关系会不好。”
“为什么？”苔丽丝满脸的疑惑。
“他准备决定我的婚姻，未经我的同意逼我娶一个我极讨厌的女孩。这不能说是最大的原因，但必须承认，这是众多原因之一。”琼斯微笑着说道：“我对有人试图决定我的婚姻，会非常反感。特别是当对方试图采取威胁手段的时候。如果元老会给我的通知不是参加听证会，而是让我娶您的那位小堂妹的话，我就不会过来了。我会直接宣战。让他们见识一下亡灵军团的力量。巨蛇城不只能做生意，打仗也不差。我本人就参加过无数的战争。还有，兄弟会的意义，是大家携手一起成长，而不是某一方崛起之后，把其他人都踹掉。以前我只是觉得巨蛇城没有必要引入另一笔投资，现在看来，我们的理念也并不相合。当初的决定并没有错。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跟你们一样，以利益最大化为最终导向。”
听到琼斯微笑着说出的这番话，苔丽丝和伊西多都惊呆了。
……
大概十分钟后，琼斯亲手打开了会客厅的大门，对他们说道：“抱歉，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不能陪两位了。改天有机会我们再见。”
05章：高庭
“乔丹尼公爵？”
“对，这位就是乔丹尼公爵，亚度和温妮的父亲。他现在正在为你开拓在高庭的市场，成效……还需要一点时间，你懂的。”
琼斯面前，与他的一双儿女一样拥有着白色泛绿头发，身材高挑魁梧的血族友善地对琼斯行了个礼：“很高兴见到您……抱歉，其实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您。琼斯少爷？德拉库拉伯爵、公爵、亲王，或者其他什么称呼。您似乎并没有对外宣布过自己的爵位。”
“我也很高兴见到您。”琼斯同样友善地弯腰回礼：“也许乔丹尼叔叔您可以叫我琼斯，叫我琼斯就可以了。我确实没有对外宣布过正式的爵位。”
“我为我的儿子和女儿能跟您同处一个兄弟会而感到荣幸，同时也感谢您给我的机会，它让我早已经冰冷的血液再次沸腾了！感谢！”
“不客气，应该是我感谢您。”
“好了，不打搅乔丹尼叔叔了。我们还要逛逛。”说着，亚岱尔轻轻拍了拍乔丹尼公爵的肩膀。
“好的。”乔丹尼公爵理解地点了点头，端着酒杯离开了。
琼斯感慨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居然把开拓高庭市场交给了亚度的父亲。”
“也许还有更多想不到的呢？”亚岱尔带着琼斯在舞会的人群中穿行着。有些人已经注意到亚岱尔和琼斯了，有些人则完全没有。
不过，即使注意到了，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事实上，这里认识亚岱尔和琼斯的人非常少。
忽然间，一个清脆悦耳的女性声音从身后传来了：“我的天哪！琼斯！”
亚岱尔吓得连忙回头，做个了噤声的手势。
幸好，舞会上的音乐刚好演奏到**，声音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站在他们身后的，是百丽·里佐。唔……就是亚岱尔兄弟会的其中一个成员，那个黑发少女。父亲经营跟精灵族的贸易的那个。对，就是她，包括亚岱尔和琼斯在内，兄弟会八人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此时此刻，她正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身黑色的晚礼服站在人群之中，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琼斯。就好像舞会上盛开的一朵黑玫瑰一样，美得不可方物。连震惊的神色也充满着别样的味道。
“小声点！”亚岱尔连忙朝着她冲了过去。
“怎么啦？”百丽压低了声音问。
亚岱尔压低了声音回答道：“我带琼斯出来走走转转，感受一下高庭的气氛而已，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巨蛇城城主在这里吗？”
“额……行，我懂了。”将右手的酒杯交到了左手，然后百丽将自己的手朝着琼斯伸了过去，微笑着说道：“欢迎！我没想到亚岱尔会把你带过来。天哪，巨蛇城城主。高庭那些有未出嫁女儿的家族会疯狂的。”
琼斯上前亲吻了百丽的手背：“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关注我的婚事呢？”
“还有其他人关注你的婚事吗？”亚岱尔问。
“苔丽丝，她刚刚说要把她的堂妹嫁给我。”琼斯摊了摊手。
“然后呢？”
“我拒绝了。”
“干得漂亮！”亚岱尔朝着琼斯竖起了拇指，说道：“当你订婚的时候，就等于拒绝了数不清的女孩。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没有比这更愚蠢的行为了。我们需要时刻让女孩们保持希望，保持尖叫！现在，让我来看看谁是全场最漂亮的女孩，然后把她介绍给你！稍等！”
说着，亚岱尔已经伸长了脖子开始四下张望了。
“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百丽小声问琼斯。
“为了听证会。”琼斯答道。
“哦，这个我知道，整个高庭都知道。我是说，你们到这个舞会来干嘛？见什么重要的人吗？”
琼斯茫然地望向了亚岱尔：“亚岱尔，我们到这里是要见谁吗？”
“见谁？不，没有。我都说了，只是让你感受一下高庭。”亚岱尔随口答道。
“唔……那这个舞会的主人是谁呢？也许我们应该先见一见他。”
“不，我们不能见他。”
“为什么？”
“如果我们见了他，他就会发现他根本不认识我们。”
一旁的百丽都惊呆了：“你们参加了舞会却压根不认识主人？”
“是的。”亚岱尔挤眉弄眼地笑着。
“我以为你是想让我见见乔丹尼叔叔和百丽。”琼斯同样震惊了。
“不，都是碰巧遇到的而已。我随便挑了一栋在举办舞会的城堡就把你带进来了，事实上我压根不知道这家的主人姓啥名谁。”
“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百丽呆呆地问道：“你们没有邀请函。”
“拿着萨姆博家族的家徽就进来了，我不认识，也许我的堂哥堂弟叔叔伯伯们认识呢？这很正常。就好像开礼物一样，在打开之前，你压根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不觉得很刺激吗？高庭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舞会，充满着未知的偶遇。”
对此，琼斯和百丽简直无言以对。
“好的，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全场最漂亮的女孩已经跟我们认识了，她就是站在我们面前的，百丽！”
“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全场最漂亮的女孩居然是百丽，我们来错地方了！”
……
距离两公里外，高庭山的另一面。
占地面积极为宽广的宏伟城堡。
宽敞精致的花园里，几个戴着镣铐的精灵花匠正在细细地修整着花卉。
城堡二楼，苔丽丝正透过窗户远远地看着，一脸的阴沉，似乎还远没有从刚才的谈话中缓过气来。
伊西多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姐姐，你觉得他说的是认真的吗？宣战的事情。”
“你觉得呢？”
“我……我也不知道。他是巫妖王的养子没错，但据我所知，他之前得到的支持并不多。似乎并不是特别受宠的样子。巫妖王现在正陷于天堂和地狱的对峙之中。应该不可能有多余的力量帮他才对。可是他说要宣战的时候……我感觉他不是在开玩笑的。这让我很疑惑。”
“巨蛇城住着超过一百只万年巫妖，如果算上不到万年的巫妖的话，数量会多好几倍。这样的支持力度不能说不大。”
“这就是最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方了。巫妖王在跟天堂对峙，居然还有闲情把一百多只万年巫妖放在巨蛇城。他就那么自信能打败天堂吗？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苔丽丝的眼睛缓缓眯成了一条缝，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眺望着远方。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想不出他拒绝我们的理由。是已经有了妥善的布置了吗？尼克劳斯家族已经动手了？我觉得，我们的情报可能出现不小的漏洞了。”
伊西多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望着自己姐姐的背影。
……
不知名的舞会上，百丽牵着琼斯的手走向了舞池的正中央。
老实说，即便不知道他们是谁，这对组合也足够显眼的了。百丽虽然跟亚岱尔一样还未成年，但都属于即将成年的血族，身高上，几乎与正常成年血族没有什么差别。至于琼斯……
嗯，他足足比他们矮了两个头，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孩子似的。
好吧，在血族当中，琼斯本来就是一个孩子。
互相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伴随着再度奏响的音乐，两人牵着手曼妙起舞。
那四周的血族都朝着他们望了过去，一脸的疑惑。
“我以为你明天才会来，没想到今天就来了。”
“亚岱尔说早点过来好到处逛逛。万一听证会效果不好，以后我可能都不适合在高庭出现了。”
“唔，好像是这样。这几天周围的人都在谈论你呢。巨蛇城的城主即将到高庭受审。”
“我不是来受审的，我是参加听证会。”
“我知道，但他们就是这样说的。我想你应该听出里面的敌意了。”
“是的，非常明晰。”
“你得罪了很多人，关键是，你还拒绝见他们。这让你失去了拉一派打一派的机会。高庭的血族从来都不团结，如果说他们有什么强项的话，那想必就是内讧了吧。没完没了的内讧。如果你能经常像这样参加舞会的话，也许会有一些人愿意站出来支持你。”
“这会很累的，而且我就没时间做其他事情了。”
“好吧，随你。”
“你为什么会在高庭呢？”
“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年了，因为生意上的事情。你有一年多没参加兄弟会了吧？如果不是亚岱尔会把一些从你那边接到的生意交给我们，我们都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们了呢。亚岱尔没告诉你他把巨蛇城在高庭采购一些稀有物资的事情交给我了吗？”
“他说了，但他说交给你父亲了。”
“他是这么想的，但我不这么想。我才不像乔丹尼兄妹那么傻呢，直接把机会给自己的父亲。这件事我决定要自己做。我想给自己攒点嫁妆。毕竟，我很快就会成年。关键我两年前刚添了一个弟弟，所以父亲是不可能给我很多嫁妆的。”
“好吧……”琼斯无奈噘了噘嘴。
不得不说，虽然两个人身高看上去极不和谐，但跳起舞来还都挺好看的，也很合拍。当然，这主要应该归功于百丽的舞确实跳得好。
一边跳着舞，百丽一边眉目带笑地瞧着琼斯，轻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这个女婿吗？”
“我真的不知道。”琼斯摇了摇头。
“现在你知道了？只要我喊一声：‘巨蛇城城主琼斯在这里。’你马上就会成为全场的焦点，会有数不清的人排着队邀请你去他家作客，然后介绍他们的女儿给你认识。而那些没有邀请你的多半是因为没有女儿。”
“是吗？”
“当然，我都想呢。要不你考虑一下我？温柔、体贴、聪明，而且还是这个不知名舞会上全场最漂亮的女孩。嗯，这听上去还不错对吧？”
“我……我们相差了六十岁，你差不多有我两倍大了。”琼斯的脸都红了：“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亚岱尔。”
说着，琼斯朝着亚岱尔的方向望了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百丽也朝着亚岱尔望了过去。
不远处，亚岱尔已经勾搭上不知道哪来的两个血族少女了。是的，这家伙一勾搭就勾搭两个，比某佣兵还狠。
“谢天谢地，如果找他，那我得有多少个情敌呀？婚后肯定形势还会更加严峻。他当兄弟还不错，但当伴侣就不敢苟同了。我可不想每天不是在抓奸就是在去抓奸的路上。话说回来，虽然我并不是骑士，但骑士精神有一点是我非常欣赏的。”
“对所爱至死不渝。”两人齐声说道。说着，都会意地笑了起来。
“你是骑士，你肯定有很多骑士朋友。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
“是挺多的，但都是巫妖。你要吗？”
“骷髅架子？那还是算了吧。也许你应该在血族当中发展一下你们银月骑士团的成员，然后介绍给我。如果他的爵位在公爵以上就更好了。”
……
悠扬的舞曲飘荡着，舞会上的血族们欢畅地舞蹈，觥筹交错。
一连跳了三曲，百丽才牵着琼斯的手离开舞池中央。
还没走到舞池边上呢，亚岱尔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伸出双手将他们搂住，然后强行掉转方向让他们朝身后看去。
远处，一位身材高大，有着一头油光褐发，留着小胡子，穿着棕色礼服的高大血族男子正在远远地看着他们。并且举起酒杯，朝着他们走来了。
“看到了吗？在看着你的那个男的。”
“看到了，怎么啦？”
“他就是舞会的主人了，所以我们该走了。”
拖着百丽和琼斯，亚岱尔一溜烟跑了。跑得让舞会的主人一脸的茫然，举着杯子，不知所措。
……
“哟呵——！”连自家马车都没上，亚岱尔拖着琼斯在环山大道上狂奔着，眺望着山下无边无际的城邦。
百丽提着长裙在后面追着。
“怎么样，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其实我挺喜欢高庭的，特别是当他们不知道我是谁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那是舞会的主人的？”
“那两个妹妹告诉我的。”
“妹妹？可他们看上去比你还年长。”
“不，你这就错了。所有未婚的女人都是我的妹妹。你也应该像我这么想。”
琼斯都无奈了：“我以为你会马不停蹄地带我去见关键的人，没想到……”
“这不是很好吗？你有多久没参加过舞会，没有尽情跳舞了？事情总会解决的，日子也总是要过的。你不能整天埋头苦干，那样会错过很多有意思的事情。例如高庭，例如一场陌生的舞会。”
“可我并不觉得高庭有意思。有意思的是你，亚岱尔。”琼斯微笑着说。
06章：高庭（2）
“我们现在去哪里呢？”百丽提着长裙匆匆忙忙地追了上来。
“‘我们’？你要跟我们一起吗？”亚岱尔朝着百丽望了过去。
“当然，我已经当成兄弟会活动了。你们不欢迎我？”百丽睁大了眼睛望着亚岱尔。
“不不不，当然欢迎，非常欢迎。不过得让我想想。舞会结束得有点太快了。唔……”望向琼斯，亚岱尔问道：“琼斯，你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
“没想法。”琼斯摇了摇头：“毕竟，这里我没来过。”
“好的，那就我决定了。我们先到高庭山顶走一趟，那上面你还没去过呢。”
“高庭山顶？就是我们听证会的地方？”
“是的。我们先去走一趟。”
“为什么不是山下呢？山顶反正迟早都要去的。”说着，琼斯望向了山下无边无际的城市。
“额……你对山下感兴趣？”亚岱尔顿时有些犹豫了。
“当然。”琼斯坚定地说道：“我是个城主，当然会对城市感兴趣。”
“好吧，也行。”说着，亚岱尔装模作样地朝着琼斯行了个标准的礼，躬身说道：“您是今天高庭最尊贵的客人，一切都听您的。”
紧接着，他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很快，管家亲自驾着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了。
……
“你说什么？巨蛇城城主琼斯·德拉库拉去参加你举行的舞会了？”距离不远的城堡里，一位有着一头黑色长发，身材魁梧，面容英俊，穿着黑色礼服的血族男子缓缓地回过头来。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琼斯和亚岱尔刚刚参加的舞会的主人。
“是的，银色短发，年龄七十五岁左右。”那舞会主人恭敬地说道：“关键是，有人在他的身旁认出萨姆博家的少爷亚岱尔，里佐家的女儿也跟他们在一起。他们同属于一个兄弟会。”
“他们到你的舞会去干什么呢？”
“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上话。不过，里佐家的女儿在我舞会的邀请名单里。”
黑发血族男子轻轻挑了挑眉头，瞧着舞会的主人。
“哈瑞兹亲王殿下，巨蛇城发展飞速，对我们所有人都形成了压力。我听说，冈格罗家的那帮人一方面在推动这次的听证会，另一方面，又在试图接触巨蛇城。我们要不要也……”
说到这，舞会的主人便没再往下说了。
被称为哈瑞兹亲王的血族男子想了想，轻声说道：“巨蛇城根本算不上是血族，严格来说，他们应该属于巫妖王的势力。我们尼克劳斯家，是不会像冈格罗家那帮家伙那样着急着出手的。顶多观望着，在适当的时候出手推一把。巨蛇城的威胁是大，但尼克劳斯家有数千年的积累。就算一百年没有任何收益，也问题不大。何况这才一年而已。有人想冲锋，就让他们冲去吧。听说巫妖王格雷是一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跟这样的对手对抗，风险有点大。”
“对，您说得对，我们没有必要那么着急！”舞会的主人连忙恭敬地说道。
“但是。”
这个“但是”一出来，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舞会主人顿时又提起神来，望着哈瑞兹亲王。
顿了顿，哈瑞兹亲王才接着说道：“但是，如果他主动接触你的话，你也不妨接触一下他。”
说着，那眼睛意味深长地朝着舞会主人斜了过去，压低声音说道：“查查他们离开舞会之后，去了哪里，都在干些什么。”
“行，我懂了。”舞会主人匆匆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待到舞会主人离开之后，哈瑞兹才拿起手中的剪刀，一边细细地修剪着自己的花卉，一边自言自语道：“萨姆博、冈格罗，两个都不能掉以轻心呀。萨姆博是不知怎么地，跟巫妖王的势力搅在一起。冈格罗表面上跟巨蛇城针锋相对，实际上，也只是恨没分到蛋糕而已。还有这个巫妖王……他究竟想干什么呢？为什么跟天堂都对抗到这种地步了，还有空分出力量在科林半岛建一座巨蛇城？他是想用金币打败天堂吗？”
说着，他轻轻挑了挑眉，缓缓地笑了出来。
一位血族仆人迈着脚步缓缓来到他的身后，小声说道：“亲王殿下，我们去年的盈余算出来了。”
“多少？”
“两百五十万个金币。”
“我们前年是？”
“两千五百万。”
“少了九成？”顿了好一会，哈瑞兹才轻声自言自语道：“没亏，是个喜讯。”
……
山顶上琼斯没有去过，山腰和山下，可以说全然是两个世界了。
冬天已经过去，冰雪已经消融。
然而，即使一滴雨都没有下，高庭山下的城邦依旧湿漉漉的。每一条街道都是泥泞的。空气中充满了一种腐臭的味道。
琼斯从没见过任何一座这样的城市。
这里的楼很高，至少三层以上，七八层的楼房也并不少见。却并不是统一规划、整齐、宏伟的建筑。看起来就像胡乱拼凑的。
街道很窄，人却很多，有血族自由民，有地精商人，有精灵，有矮人，有哥布林，甚至还偶尔能见到一两个衣着华贵的血族领主……各个种族都有，非常地拥挤。几乎每一个角落都嘈杂不堪。
在山上的时候，虽然环山大道也算不上宽敞，但有些路段独角兽甚至能跑起来。而在这里……刚一下山，马车就被堵在大街上了。管家不得不站在马车上不断吆喝着，试图驱赶挡在前面的行人。然而，似乎一点用也没有。马车依旧慢得好像蜗牛一样。
亚岱尔都有点闹脾气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摊手说道：“其实我也没怎么下过山，不过老实说这真不是个好主意。这个地方有点糟糕。”
“距离山脚远一点的地方，会好一点。”百丽不自觉地用手捂着鼻子：“这里聚集的都是服务于山上城堡的人。山上有那么多城堡，提供服务的人肯定更多。正常来说，我是不愿意下来的。有点脏。而且经常会被堵在半路上。”
琼斯坐在车窗边静静地看着，一声不吭。
街道两侧立着一个个比马车还高的火盆，火光透过车窗，照在琼斯的脸上。
好不容易地，他们总算走过了最拥挤的路段，进入了一个新的区域，又是拥挤了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琼斯轻声问道。
“奴隶市场。”百丽轻声答道：“你让我买的奴隶，就是在这里买的。现在都成大客户了。”
一排排的奴隶被串在一起，从琼斯的马车旁边走过。
路的两边是一排排笼子一样的建筑，层层叠叠的。每一个窗户都安装了监牢一样的栏杆。无数衣衫褴褛的奴隶挤在小小的空间里，眼巴巴地望着窗外。就好像食肆里一只只待宰的动物一样。
不远处有一个像舞台一样的建筑，似乎在举行着奴隶拍卖活动。
在科林半岛上，拍卖奴隶是经常有的事情，也是奴隶贩子的拿手好戏。在希尔德是这样，在高庭同样如此。
琼斯都看得入神了。
一旁的亚岱尔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把窗帘拉上。
“怎么啦？”琼斯问。
“额……”亚岱尔犹豫着说道：“我怕你骑士精神发作，想要解救他们。那就完了。”
“不，我不会的。”琼斯重新拉开了窗帘，轻声说道：“我跟父亲不一样。”
“你是指你的养父巫妖王？”百丽小声问。
“是的。”琼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拯救他们，是我的任务，但我不会贸然出手的。至少在确保自己有足够实力对抗他们之前。我跟父亲不一样，虽然我也像他一样恪守着骑士精神。”
亚岱尔和百丽互相对视了一眼，小声问道：“那……要进去走走吗？”
此时此刻，马车刚好被堵在了其中一座奴隶市场的门前。一个女性人类奴隶正被看管的血族扯着头发从旁边经过，一路尖叫着。从旁边经过的路人早就习以为常了，连看都没看一眼。
琼斯静静地看着，直到那血族和女人消失在门内，才深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不了，我们走吧。”
车轮咕噜咕噜地转动着，马车又是缓缓向前了。
等走出好一段了，琼斯才轻声说道：“这次听证会的内容，其中一点就是他们反对我解放奴隶。他们认为我大规模解放奴隶的行为，违反了血族一直以来的传统。”
“那……你打算怎么做？”百丽小声问道。
“没什么怎么做，按照血族的律法，并没有规定不能解放奴隶。”琼斯轻声答道：“不只没有规定不能解放奴隶，还明确罗列了解放奴隶需要的步骤和手续。我全部都照办了。他们找不到我的问题。”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召开听证会呢？”
“我看，他们就是纯粹想找茬而已。”亚岱尔摊了摊手：“在贸易上，他们可以下手的地方并不多。这一条是为数不多可以指责巨蛇城的地方。而哪怕是这一条，他们其实也很难下手。我们丝毫没有必要害怕他们。”
坐在窗前，琼斯微微蹙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街道上，马车缓缓地走着。
一张张的脸庞从琼斯的眼前晃过。有狡诈的，有憔悴的，有愤怒的，有沮丧的，有绝望的，有疲惫的……形形色色，就好像一锅大乱炖。像极了琼斯不希望巨蛇城的居民成为的模样。
07章：高庭（3）
马车一路走着，穿行了整个高庭城，除了因为道路拥挤之外，没停下来过。
就坐在马车的车窗前，琼斯一路静静地看着，思考着，一言不发。从高庭上下来，一路走到城邦当中，那感觉，就好像从天堂走到地狱似的。
当然，是人们一般认识的天堂与地狱，而不是实际上的。这我们都知道。
从山下，一直到高庭城边缘的这段路，足足走了六个小时。还好高庭除了云层之上没有昼夜之分，不然，该天亮了吧。期间还下了一场小雨，让本来就潮湿的城市变得更加潮湿了。
走到城市边缘，琼斯忽然侧过脸对亚岱尔说道：“军营呢？你知道军营在哪里吗？”
“你想宣战？”亚岱尔都惊了。
百丽更是惊得合不拢嘴。
“不，我只是想看看而已。”琼斯微笑着说道：“我有点好奇高庭城的戒备是怎样的。现在除了山上的城堡，我没有看到任何军事建筑，也没有任何成建制的军队。”
“在西边。”说着，亚岱尔敲了敲身后马车的面板，对驾车的管家喊道：“军营！”
“好的，少爷！驾！”
亚岱尔意味深长地看着琼斯。百丽则是满脸的惊恐，那目光在琼斯和亚岱尔身上不断来回。
马车缓缓掉头，继续在高庭泥泞的街道上驰骋着。那后面，始终追着两只小蝙蝠。
嗯，尼克劳斯家的，毫无疑问了。
……
与此同时，巨蛇城城主琼斯提前抵达的消息已经在高庭不胫而走。
“所以，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不知道。消息说他和萨姆博家的亚岱尔一起离开了城堡，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听说里佐家的女儿也跟他在一起，他们还一起出席了罗塞尔家为尼克劳斯家举行的舞会。”
“所以，现在是尼克劳斯家和萨姆博家、巨蛇城，三方联手了？”
“不知道……”
……
“他现在肯定在城里见着什么人。都说他只是一个七十几岁的孩子，现在看来，未必呀。”
“一个七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建出让我们头疼的巨蛇城？”
“所以确实是他的养父巫妖王格雷在背后咯？”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然他哪来的巫妖支持？”
“他会不会已经上山了？我是说山顶。”
……
“冈格罗家的苔丽丝在他刚抵达的时候就去见他了。”
“我的天……所以冈格罗家也想背叛我们咯？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们应该更加坚决！这几个大家族从来都是信不过的，难道你们现在才知道吗？”
……
琼斯的提前到来，就好像往平静池子里丢下的一颗石头一样，瞬间激起了涟漪。毕竟，无论是对手还是朋友，哪怕是路人，都会想一个问题：琼斯提前到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冈格罗家族的城堡前挤满了血族领主们，他们想知道身为反琼斯的领袖，冈格罗家族是否背叛了他们。刚开始的时候苔丽丝还努力地向他们解释，很快发现解释不通，干脆把所有人都关在外面。
一直没动静的尼克劳斯家族门口同样挤满了人，特别是哈瑞兹的城堡。领主们想知道尼克劳斯家族的哈瑞兹亲王对于即将到来的听证会的态度。
这当中，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巨蛇城而资产受损的血族领主们。
就连亚岱尔家的城堡门口也挤满了人。唔……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反对琼斯，有很多血族领主，他们希望在萨姆博家族与巨蛇城的联合之中分一杯羹。
正如先前所说的，血族从来就不团结，高庭的血族，更是将这种不团结体现得淋漓尽致。
……
此时此刻，琼斯正站在高庭外围一座小山的山顶上，远远地眺望着位于高庭西面的血族军营。
亚岱尔和百丽就站在他的身后。
“这就是……军营？”
“对，这就是军营。”
眼前的建筑，看上去十分怪异。说它是城堡嘛，也没错。毕竟用料，格局，完全就是城堡。但与一般的城堡又有极大的不同。
首先是占地面积极大，足有一般城堡的上百倍之多。紧接着是与它庞大的占地面积相比，那高度简直微不足道。大概也就四层楼那么高，比许多城堡都要矮，甚至比琼斯巨蛇城最开始的那座小城堡还矮。
整个方方正正的，从上往下看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城堡之中镂空出来的院子。就好像一个个的格子一样。外围也没有护城河之类的东西。
正常来说，城堡是军事建筑，不可能建成这样。可眼前的这个巨大的军营就长成这个样子了。
不仅如此，放眼望去，清一色的都是僵尸士兵。
要知道，僵尸士兵虽然力量很强，但速度缓慢……这可不是什么具有战略优势的兵种。
“为什么基本上都是僵尸呢？难道没有其他军团吗？”琼斯问。
“一直以来都是僵尸。”亚岱尔摊了摊手说道：“僵尸便宜，力气大，非常好用。”
“我也有很多僵尸士兵，可我从来不觉得僵尸好用。速度慢，远程攻击力几乎等于零。除非对方不得不跟自己正面决战，或者占据绝对优势直接将对方包围起来，否则僵尸军团可能还不如骷髅军团。”
“嘿！”亚岱尔一下笑了：“你要看看你的对手是谁，他们的对手又是谁。”
“这些都只是镇压暴动的部队？”
“是的。”
“那其他军队呢？”
“没有。”亚岱尔摊了摊手，说道：“血族不需要军队，已经几千年没打过仗了。养一大堆军队浪费资源。而且……在科林半岛活动的其他种族，可能没有一个打得过血族本身的。除了你手下的巫妖军团。”
琼斯静静地眺望着，深深吸了口气，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你没什么其他地方想去的了吗？”
“没有了，看你安排。现在我们距离听证会还有多久？”
“还有……”亚岱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怀表：“还有三十七个小时。”
“要不我们先回去？”琼斯问道。
不远处守在马车旁的管家已经伸手帮他们打开了车门。
……
“他去看了军营？”哈瑞兹都愣住了。
“是的。”身为之前琼斯和亚岱尔参加的那个舞会的主人，罗塞尔伯爵恭敬地答道：“他们的马车去了很多地方，但都没有停下来。唯独在军营停下来了。不只如此，巨蛇城城主琼斯还下了车，在那里看了好一会。”
“什么都不看，就看军营……”哈瑞兹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两下，握着剪子的手顿在半空：“他是想干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
……
昏暗的大厅，巨大的圆桌，七张高背椅。昏红的火光照亮了四周的金碧辉煌。
位于高庭，萨姆博家的另一座城堡内，家族的七位亲王已经聚集到了一起。包括亚岱尔的父亲，路易斯亲王在内。
此时此刻，其他的亲王都在看着他。
路易斯亲王无奈地说道：“其实我是反对的，但是亚岱尔坚持要提前到高庭来。”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了吗？”一位留着长胡子的亲王问道。
“不，当然不是。不过，我管得住我的儿子，不代表我能管得住巨蛇城主。”路易斯亲王无奈地摊了摊手：“现在很多人都在问我巨蛇城主提前抵达高庭的用意。”
“是的，包括我们。”另一位面容消瘦的亲王缓缓睁开了他蛇一样的眼睛：“这一年来，受益于对巨蛇城的投资，我们成为了三大家族当中唯一保持增长的家族。但坦率地说，我是有忧虑的。至今为止，我们都全然不知道巫妖王格雷·格鲁格鲁让他的养子在科林半岛建造一座城市的原因。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集中精力对抗天堂才对。我们很想知道琼斯会怎么应对这次听证会。你有什么想告诉我们的吗？”
“抱歉，我的回答跟之前一样。亚岱尔已经告诉我他会正面应对，遵循已有的，血族长老会定下的律法。”
“如果律法对他极为不利呢？”一位有着一对浓眉的亲王问道：“他会发动战争吗？”
“他想尽可能通过和平的手段解决。”
“尽可能？意思就是不排除使用武力咯？”
“我想……是这个意思吧。”
一下子，原本安静无比的大厅里似乎一下活络了起来。不再只有一个声音了。
亲王们有叹气的，有伸手扶住了自己额头的，有别过脸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的。每一个都动了起来。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我现在在担心，究竟是我们把巨蛇城绑上了我们的战车，还是我们被绑上了巨蛇城的战车。”
“如果他选择武力抗拒的话，我们将不可能站在他那一边。哪怕仅仅是威胁、恫吓，我们也必须立即跟他划清界限。”
“他背后站着的人让我们不得不忌惮。毕竟，那可是整个巫妖评议会。”
“关键我们对他一无所知，我们甚至没有跟他见过面，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完全不知道他创建巨蛇城的用意。事实上，如果巫妖王有建立城邦的需要，人类的领地上有的是比巨蛇城更好的土地。”
“也许我们现在就应该跟他划清界限，不然就太迟了。”
“嘿，半年前邀请你们入资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路易斯亲王连忙说道。
“半年前你只告诉我们这是一单不错的生意，甚至没告诉我们巨蛇城里有一百多只巫妖。”
“不仅仅是巫妖，巨蛇城里有一整支亡灵军团。那完全就是战争配置。现在那些起哄针对他的人绝大多数都不知道他握着一支军队，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听证会。”
“为什么尼克劳斯家族既没有要求入资，也没有站出来反对他呢？因为他们早就知道巨蛇城的配置了。那确实是一条蛇没错，而且早就准备好了毒液。”
“相比之下，冈格罗家族就非常勇猛了，我们都开始后悔了，他们却还主动要求入资。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件事的风险已经不仅仅是生意层面上的了吗？”
“也许他们觉得不会打起来呢？”
“这关键得看逼巨蛇城逼得紧不紧了。难道你没听到吗？并没有放弃使用武力手段。据我所知，这次的听证会不是他能轻易应对的。”
路易斯亲王只能无奈地看着议论纷纷的，其他六位亲王。
……
整个高庭都在猜，琼斯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一个站在雾里的人一样，甚至连容貌都看不清。
由于对有关于巨蛇城的信息知道的程度不一样，做出的决定也是千差万别。有试图讨好的，有试图打压的，有敬而远之的，当然，还有骑墙的。
而对于各大家族来说，最大的顾忌，无疑来自琼斯身后的格雷。
……
马车缓缓地走着，出现在了亚岱尔家的城堡前。
大门口站着的血族领主们一下都愣住了，一个个睁大了眼睛。
很快，城堡内，亚岱尔的手下们涌了出来，在血族领主当中分隔出一条长长的道。
在血族领主们的注视下，紧闭了车窗的马车缓缓驶过。
“巨蛇城城主就在马车上！”忽然，有反应过来的血族领主呼喊了出来。
一下子，在场的众多血族领主纷纷朝着马车涌了过去。
“城主大人！我有一个非常好的方案，也许您应该看一眼！我保证您不会后悔的！”
“城主大人！我有一个非常好的建议！”
“城主大人！我在管理矿山方面非常有经验！也许我们可以合作一下！”
当然，他们全部都被亚岱尔的手下拦住了。
琼斯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听着车厢外传来的呼喊声。
马车终于驶入了城堡，大门轰然关闭。
……
此时此刻，云端之上，那一座座沐浴在阳光之中的血族古堡里，如同神祗一般的，最尊贵的血族长老们正在悄无声息地对话着。
“所以，格雷·格鲁格鲁确定已经阵亡了对吗？”
“我们从所有渠道得到的消息，都显示他已经死于黑龙一族的偷袭。哪怕是从作为亡灵盟友的深渊得到的消息也一样。现在坐在巫妖王位置上的，其实是巫妖王格雷之子里奇，他会那么愤怒地一定要置黑龙一族于死地，原因，就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死于黑龙之手。”
“所以，德拉库拉家的那个小家伙呢？他在巫妖王阵营当中的地位，究竟是怎么样的？”
“他和他的弟弟，作为巫妖王亲子的里奇·格鲁格鲁因为意见不合闹翻了。白骨圣光教廷已经分裂。现在在巨蛇城里的巫妖们，都是支持他的。”
“好的，我们明白了。这样，我们就知道听证会应该办成什么样了。”
08章：高庭（4）
距离听证会还有一天多的时间，但很明显，琼斯已经哪都去不了了。
城堡大门外蹲守着一大堆的血族领主，这些都属于最低级的。顶多也就是个伯爵头衔。不然也不需要跑到这里蹲着。
更远一点的地方，是数不清的公爵和亲王的眼线。
就这样，别说琼斯从这里走出去了，任何从城堡里出去，或者从外面走进来的人，都会受到极大的关注。那车后面追着十来只蝙蝠都算少的了。
整个高庭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这里，却又诡异地，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当然，我指的是那些有势力的家族。那些没势力的就蹲在门口，叫得可欢了。毕竟在高庭这个地方，他们本身就没什么地位，自然也不需要顾及什么颜面。
“所以我们还是老早了，提早了一天多，结果现在也只能困在城堡里。”
“不，我觉得我们来得刚刚好。”亚岱尔端着个酒杯站在琼斯的身旁，悠悠地望着窗外说道：“如果我们现在才到，那就从抵达的一刻开始就哪都去不了。”
想想也是，琼斯只能点了点头：“他们实在太热情了。”
“那是因为你是现在整个科林半岛最炙手可热的人物。”百丽轻声答道：“谁能和你沾上边，就能有数不清的好处。你的一句话，就可以让一个家族崛起，同样一句话，也可以让一个家族没落。你看，就现在这样，他们看到我跟你站在一起，以后我在这边的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说着，百丽还稍稍往旁边蹭了蹭，好让外面的领主们看自己看得更清楚一点。
“有这么厉害吗？”
“当然，你要不要再试深刻一点？”
“什么意思？”琼斯抬头望去。
还没等琼斯反应过来，百丽已经在琼斯的脸上亲了一口。
亚岱尔倒是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不远处的朵拉都惊呆了，端在手中的盘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盘子里的糕点撒了一地。
“看我的。”就在琼斯和朵拉错愕的目光中，百丽提着裙子走出了会客厅。
过了一会，她已经出现在城堡大门口了。
大批守在大门口的领主们迅速朝她涌了过去，一个个呼喊着。
“都安静一下！安静一下！”百丽高声喊道：“城主大人要准备听证会，很忙。现在没空见你们。”
一下子，领主们都发出了失望的感叹声。
“但是！”百丽接着说道：“城主大人第一次来高庭，确实希望在高庭结交一些朋友。在听证会之后，城主大人会举办一次晚宴，到时候，会有二十个座位。”
顿时，在场的领主们目光都闪动了起来，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望着百丽，屏住了呼吸。
“城主大人将决定这次晚宴名单的权力交给我了。我看，在场有五十人吧？这可让我有点为难了呢。”
其中一位领主猛地反应过来，连忙飞扑向前，隔着卫兵朝着百丽伸出了一只手，手上拿着一张纸条。
“一万个金币？”
“对！给您的！请务必让我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
“好的。”百丽微笑着接过了那张银行票据。
顿时，所有领主都反应过来了，一个个疯狂地向前冲，手中挥舞着银行票据。
嗯……在这里的领主们，每一个都出得起一万个金币，所以，进入拍卖环节了。
“我出一万一千！”
“一万二！”
“一万三！”
“一万四！”
大门口的喧哗声此起彼伏。
站在会客厅里透过窗户远远看着的琼斯和亚岱尔都惊呆了，就连朵拉也惊得合不拢嘴。
没多久，百丽就带着将近一百万金币的银行票据以及一份名单回到了会客厅里。那门口的领主也都散了。有的是安心回家等消息了，有的是彻底放弃了。
毕竟，吃一餐饭就要五万金币，你在门口等着能有五万金币从天上掉下来吗？
“怎么样？”将银行票据和名单一起放到桌面上，百丽微笑着说道：“对你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有一个客观的认识没？”
琼斯呆呆地看着那堆银行票据，亚岱尔则轻轻鼓起了掌，感叹道：“干得漂亮，不愧是我们兄弟会的成员。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们应该赚有钱人的钱，随便几句话就一百万到手。真的，我们何必累死累活去搞什么贸易呢？”
“但他们都是有所求的。”琼斯缓缓摇了摇头：“如果我们没办法让他们把五万金币赚回来的话……”
看到琼斯的反应，百丽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收，说道：“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只答应了一餐晚宴，其他什么都没答应。赚不到也不能怪我们。”
“晚宴我会举行的。”说着，琼斯已经走到了桌前，拿起桌面上的银行票据，却不是收起来，而是放到百丽面前：“但这些钱我是不会收的，我不想赚这种钱。”
说着，琼斯已经转身带着朵拉离开了。
会客厅里只剩下亚岱尔和百丽。
百丽看着桌上的银行票据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
侧过脸，她猛地发现亚岱尔的目光正在她和银行票据之间不断来回。
“要不……我们两个平分？”
“不，这是我的！”说着，百丽抓起桌上的银行票据也走了。
亚岱尔无奈地摊了摊手，翻了个白眼。
……
听证会之前的最后二十四个小时，城堡四周依旧布满了各大家族的眼线，也依旧没有任何人往前一步。那种感觉，就好像一群猛兽在对峙一样。每一个都十分沉得住气。
几乎再没一个领主出现在琼斯面前了，不过，琼斯也还是出不去。毕竟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有一大帮人跟着。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所有在此时与他接触的人，都将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不只是琼斯，从城堡里走出去的任何人都会被盯着，就算飞出去一只鸽子也会被盯着。这样的盯梢工作量确实很大，但架不住对方人多。
与此同时，高庭的各个家族正悄悄地传递着信息。
一封信急匆匆地被送到了路易斯亲王的手中。
拆开信封，只看了一眼，路易斯亲王的表情便整个僵住了。
……
“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等舞会了对吗？”
“是的。需要见的人本来就非常多，你不可能一个一个见。所以，我们只需要举办一场舞会，然后把他们全部邀请过来就可以了。讲一些体面话，告诉他们对你的支持，将获得回报。”
“这样就可以了？”
“是的，这样就可以了。事实上萨姆博家族的七位亲王，包括我的父亲都在高庭。他们已经帮你做了足够的铺垫。”
“他们都在，那我们为什么不先见见他们？”
“没必要。我们不需要说服他们，装进衣兜里的钱还不够有说服力吗？哈哈哈哈。”亚岱尔笑了起来。
琼斯笔挺地站着，一旁的血族裁缝正在帮他量着尺寸。
他们需要为琼斯制作两套衣服，一套用于即将到来的舞会，另一套，则用于听证会。
不只琼斯，朵拉、古雅、艾琳、威廉、芭布提、阿库娅全都有，每个人两套。特别是四只巫妖，他们是琼斯实力的象征，必须要出席舞会和听证会。
事实上他们也非常愿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在选款式的时候，阿库娅选了一套蓝色的女式晚礼服吧。
嗯……你们觉得一只巫妖穿上蓝色长裙会好看吗？
好吧，让我们忽略这个小细节，毕竟巫妖也没什么人会关注他们的长相。就是一场盛大的舞会，杵着四个骷髅，不知道前来参加的领主大人们习不习惯就是了。
很快，尺寸都量完了，城堡里有单独的裁缝室，裁缝们已经开始赶工。
百无聊赖的琼斯站在窗前继续眺望着，亚岱尔继续端着一杯酒在他的周围晃来晃去，百丽则依旧守在不远处远远地看着他。
当然，朵拉也在。倒是古雅跑得没影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正当琼斯望着天空中卷动的云发呆的时候，一辆马车忽然进了他们的城堡。车上下来一个人，急匆匆地奔向了一楼大门。
琼斯疑惑地看着。
不一会，会客厅的门就敲响了。刚刚从车上下来的，那个穿着一身礼服的血族出现在了门口。
远远地，他微笑着朝着琼斯和百丽点了点头，然后干咳了两声。
亚岱尔愣了一下：“是我堂哥。”
说着，他已经走了过去。
两个人走出了门外，悄悄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亚岱尔的堂哥便急匆匆地走了。亚岱尔一脸疑惑地回到室内。
“发生什么事了吗？”琼斯问。
“额……”亚岱尔犹豫着说道：“我原本的计划是抵达之后，我们举办一场舞会，由我们萨姆博家族出面，邀请高庭所有能拉拢的中小家族。”
“是的。然后呢？”
“舞会取消了。”
“为什么？”
“不知道，反正我刚刚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他们说没必要举办舞会了。关注你的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举办舞会的话，等于将我们所有的实力都暴露在对方面前。这对我们会有点不利。”说这话的时候，亚岱尔的表情看上去比琼斯还犹豫。
会客厅里的人，包括琼斯、百丽，还有亚岱尔本人在内，都是一脸的茫然。
“所以……我什么都不用做，甚至连舞会都不用准备了，明天直接参加听证会就可以了，是这个意思吗？”
“我想……是的吧。”
“这听上去有点匪夷所思。”百丽插嘴道：“我相信即使琼斯不出面，几位亲王也能笼络不少人，但舞会不仅仅是见面这么简单，更是一种礼节。难道连这一环都不需要了吗？而且，不想暴露实力这个说法有点奇怪。如果跟我们站在一起的人惧怕让对方知道，他们压根一开始就不会跟我们站在一起。还有，如果他们怕被对方知道，那琼斯又要怎么回报他们的支持呢？”
“我也不知道。”亚岱尔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也许，不是指怕对方知道呢？也许是怕对方有所准备？”
“难道对方会对我们能拉拢到多少人没有心理准备吗？再说，如果我们没有准备，他们就不会努力拉拢自己所能拉拢的所有人？”
这话亚岱尔是答不下去了，只能摸着下巴站在原地。
沉默了好一会，琼斯轻声问道：“能让我见见几位亲王吗？或者见见伯父也行。”
“他们让我们在城堡里呆着，哪都不要去。”亚岱尔无奈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补充道：“放心，没事的。请相信我们萨姆博家族的实力，虽然没办法做到力挽狂澜，但至少我们能保证判决会对你公平。那些反对你的人没办法一手遮天。唔……反正我父亲是这么告诉我的。”
琼斯的眼睛缓缓斜向了一旁，什么都没说。
……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天空中的云层不断翻滚，闪电时不时地交错，照亮整个高庭。
轰鸣声中，除了外面的眼线依旧之外，似乎再没什么事情发生了。
这些眼线三三两两地都在路边呆着。站在城堡里朝外面眺望，一眼就能看到，十分明显。
每当与琼斯目光交汇的时候，他们还会装模作样地别过脸去，假装自己只是站在路边。
不过，走开一段路就一片空旷，半个人影都没有了，只有城堡这边，三三两两……这要说不是眼线，怕是也没人信吧。
这二十四个小时，也许是琼斯所经历过的，最最漫长的二十四个小时了。他的直觉告诉他，高庭对他的态度正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可是，他却连踏出去一步都做不到。或者说……没有意义。
因为所有人都在盯着他。
亚岱尔、百丽、朵拉，都陪着琼斯默默地等着。
终于，墙上的钟声响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着时钟望了过去。
钟上的小门打开，里面出来一只弹簧小蝙蝠，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然后又缩了回去。
一辆马车驶入了城堡，还是刚刚那一辆，下来的，也依旧是亚岱尔的堂哥。
……
“父亲让我们可以准备出发了，直接去山顶。”在与自己的堂哥在门外交流一番之后，亚岱尔回来对琼斯说道。
“好的。”琼斯轻声答道。
09章：听证会
高庭山顶。
无边无际的云海，那一个个突起的山尖，就好像一座座悬浮云海之上的岛屿一般，整整十五座“岛屿”，排成了一个弧形。
夕阳下，山尖上一座座充满岁月痕迹的古堡被映成了昏红的颜色，有一种历经沧桑的孤寂感。
这里不会有鸟雀，不会有其他任何生灵，除了滚动的云层之外，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
一共十五座“岛屿”，并不是说这里只有十五座古堡，更不是说这里只住了十五位万年血族。
事实上，有些“岛屿”上确实只有一座城堡，但有些“岛屿”上，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城堡。
这个地方，有一个非常美妙的名字——云端。居住在这里的，是整个血族元老会，一共三百六十位长老。
长老们的地位也不一，有作为几乎所有血族共同祖先的大长老。也有只是某个家族先祖的普通长老。更有些长老，根本就没有任何后裔，但他们同样享有着血族之中至高无上的权力。
为什么惧怕阳光的血族，特别是拥有无上权力的长老们会选择将自己的住所定在这阳光能够照射到的地方呢？
没人知道，至少普通血族都不知道。
有些血族也会把自己的住所定在能照到阳光的地方，例如琼斯的巨蛇城就是。但那是因为阳光能照到的地方物产比较丰富。但这里显然不是。
渐渐地，夕阳西下，漫天的星斗渐渐显现出来，黑暗终于吞没了整个世界。
一辆辆的马车从云雾之中驶出了，踏上了弧形正中，只有一座宏伟城堡的“岛屿”。那是整个云端最为庞大的城堡——血堡。
相传，作为所有血族共同祖先的大长老巴萨罗穆就居住在这座城堡里。
是的，巴萨罗穆，这听上去像是一个古老的人类名字。至于他的姓氏，没有人知道。
此时此刻，车厢中，琼斯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嵌金边的礼服，衣领上，衣袖上都是精致的绣纹。肩上还带着一个披肩。整个设计，是以他的标记九瓣蛇花纹为主题。胸口上有九瓣蛇花纹章，披肩背部也有九瓣蛇花图案，甚至衣领上，袖口上都有。
当然，也少不了白骨圣光教廷的十字骷髅图腾。
坐在他身旁的亚岱尔和百丽则依旧是平常的礼服，只是换上了一身更为隆重，更为讲究的衣服而已。
“我们会见到大长老吗？”琼斯问。
“应该……不会。”亚岱尔答道：“大长老几乎不出席这种听证会。三百六十位长老，一般也就来个十几位而已。”
“只有十几位这么少？”
“这次的事情牵扯比较大，可能会多来一点吧。不过肯定也多不到哪里去。”
另一边的百丽插嘴道：“有时候我会想，长老们除了这件事，好像也就没其他事了。连听证会都不参加，他们平时都在干什么呢？”
“唔……”琼斯想了想，转而问道：“你父亲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新的消息？”
“就是关于听证会的，我直接出席就行了吗？不用做其他任何准备？”
“哦，他们没有给我任何消息。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亚岱尔摊了摊手：“就算他不想帮你，总还要顾及在巨蛇城的投资吧？你有算过我们萨姆博家族在巨蛇城有多少投资吗？那可是天文数字。”
“我也觉得应该不会有问题。”百丽附和道。
琼斯点了点头，侧过脸，朝着车窗外望去。
所有的马车，最终都在如同宫殿群一般庞大的城堡前止步。
下了车，凛冽的风中，辽阔的星空和云海出现在琼斯的面前，仿佛一下就换了一个世界一般。有一种波澜壮阔的感觉。
四周马车上的血族们也纷纷下了车。
当中有苔丽丝代表的冈格罗家族一行，足足有数十名血族。有哈瑞兹亲王代表的尼克劳斯家族，同样足足数十名血族。有萨姆博家族的七位亲王。
当然，更多的则是那些稍微小一点的家族，一个个衣着华贵，数都数不清。
坐在另外两辆马车上的朵拉、古雅，还有四位巫妖们都聚到了琼斯身旁。他们都换上了刚做好的礼服。与琼斯同一风格，同一主题。七个人站在人群之中，极为显眼。
“你不去跟你父亲打个招呼吗？”琼斯问亚岱尔。
“嗯，我这就去。”亚岱尔迈开小步朝着路易斯亲王跑了过去。
与此同时，管家已经来到琼斯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点了点头，琼斯带着众人迈上了长长的阶梯。
那是一条每一道阶梯都有足足五十米宽的庞大阶梯，两边竖着巨大的，血族主题的雕像。一共有四十九级。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被这么多血族包围。”古雅都有些慌了。毕竟，狼人和血族是世仇。
朵拉小声安慰道：“别怕，没事的。不会有人对你怎么样的。”
百丽落到了后面，缓缓地跟着。
至于那四个巫妖，则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你来过这里吗？”
“没有，从来没来过。话说这里看上去还不错的样子。就是雕像张牙舞爪的，看上去一点都不正义。”
“唔……也许血族长老希望别人觉得他们很凶呢？”
“所以我们究竟应该干什么？”
“站着就好了，我们就站在琼斯身后。表示我们支持他，然后其他啥都不用干。”
“好的。这听上去很简单。”
各个家族的人都已经走上了台阶，唯独萨姆博家族没有。
一路上，琼斯都在悄悄关注着他们，他发现亚岱尔似乎正在跟自己的父亲聊什么。似乎聊得并不愉快。亚岱尔想离开，想朝着琼斯走来，但他的手被路易斯亲王拽住了。
琼斯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远远地看着。
百丽匆匆来到琼斯身旁，小声说道：“好像，有点不对。”
“你说萨姆博家吗？”
“不，我是说其他方面的。”百丽压低了声音说道：“刚刚有人跑过来跟我要回了买晚宴位置的钱。他们之前拼了命地想要跟你共进晚餐的，现在居然跑来要回钱……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琼斯的目光缓缓斜向了另一边，看到一个穿着礼服，身材肥胖的血族正高兴地亲吻着手中的银行票据。
“您好。”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了。
琼斯侧过脸，看到一个身穿礼服，留着小胡子，身材高挑的血族。看上去像是管家一类的人物。
“您好。”那人又是重复了一遍，然后轻声接着说道：“我是里佐家的管家，家里有点急事，老爷让我带小姐赶紧回去。”
“家里有急事？”
“是的，有急事。”说着，那管家竟然要去抓百丽的手腕。
百丽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场面一下僵住了。
琼斯静静地瞧着那个一脸着急的管家：“他不是你们家管家？”
“他是。”百丽小声说道：“但……家里能有什么事呢？父亲应该不在高庭吧？”
“老爷让小姐您赶紧回去。”那管家再次强调道。
“我参加完听证会就回去。”
“不，老爷的意思是立即，一分钟都不要耽搁。”
“我再说一次，我参加完听证会就回去，这用不了多少时间。”
“老爷……”
还没等那管家说完，琼斯已经拦到了百丽身前，冷冷地说道：“百丽说她参加完听证会就回去，有什么问题吗？”
一下子，四个巫妖也灵性地全都靠了过来。
那管家傻眼了，只好往后退了一步，默默行礼。不敢再说什么了。
拉着百丽的手，琼斯带着自己的人继续顺着阶梯往上。只留下那管家呆愣地站在原地。
“琼斯大人，我觉得有问题。”朵拉小声对琼斯说道。
“是的，我也感觉到了。”琼斯轻声答道。
放眼望去，四周的人的态度似乎一下都变了。
特别是冈格罗家，他们不是希望跟琼斯联合吗？此时此刻，苔丽丝偶然望向琼斯的目光，却带着丝丝的得意。
还有萨姆博家族……等等，亚岱尔呢？
琼斯猛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七个亲王都在，但是亚岱尔不在了！
意识到这一点，百丽也一下慌了神了。
朵拉小声问道：“琼斯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都已经站在血堡大门前了，还能怎么办？
琼斯只能硬着头皮，在亚岱尔管家的指引下继续向前。
走过了阶梯，路过了高耸的城墙，接下来，就是宽敞的广场了。
那是没有人烟的，寂静的广场。正中还有一个不知道已经冻结了多少年的喷水池。这让琼斯有些诧异，甚至疑惑这座城堡是不是本来就在这里。
大片的血族走上了台阶，在被冰雪覆盖的广场上留下了一串隐约的脚印，然后从正门走入。
紧接着的，是长长的步道。脚下是粗糙的石砖，顶上拱形的石环，透过两侧的围栏望去，是被冻结了的花园。是的，被冻结了的花园，草木依旧，只是全都覆盖上了一层泛白的冰霜，好像一碰就会碎一样。
琼斯很快注意到了一个要点。
“这里没有人？”
“这里是长老们居住的地方。”
“不，我是说伺候长老们的人。我一个都没看到。没有卫兵，也没有仆人。”
“唔……”亚岱尔的管家犹豫着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跟少爷来过几次，都是这样。”
渐渐地，前来参加听证会的人都站到了步道末端的一个巨大的石门前。
正当此时，亚岱尔忽然从远处挤了过来，一路小跑着。身后还追着几个萨姆博家的侍卫。看上去极为狼狈。
那几个侍卫在与琼斯目光交错之后，才连忙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
挤到琼斯身旁，亚岱尔气喘吁吁地说道：“他们……他们说，你的养父已经死了。现在坐在巫妖王位置上的其实是你的弟弟里奇。”
听到这句话，琼斯顿时怔住了。
亚岱尔接着说道：“我的父亲告诉我应该立即跟你划清界限，甚至萨姆博家族在巨蛇城的投资，他们都准备不要了。这是七个亲王一致得出的结论。是真的吗？”
说着，亚岱尔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说急了，掉下来的唾沫。然后怔怔地望着琼斯。
四周静悄悄地，每一个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石门打开。
身旁的百丽都惊呆了。倒是朵拉、古雅，以及巫妖们，这些琼斯的心腹们十分淡定。因为他们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琼斯沉默着，好一会才问道：“我的养父在不在，跟这次听证会有关系吗？”
“我……我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还没反应过来会有什么连锁反应。关键是……这个消息是元老会传下来的……”亚岱尔急切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先告诉我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还没等琼斯回答，忽然间，一阵刺耳的轰鸣声传来。震动之中，点点碎屑从穹顶抖落。石门缓缓地打开了。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如同竞技场一般，规模宏大的古朴大殿。
环形，进入石门，沿着石道继续往前，是大厅正中布满图腾雕刻的平台。平台四周，是阶梯式的座位，足够坐下所有人。
他们正对着的，正中平台的正前方，则是一个悬空的楼台。上面放着一排排石制的高背椅。正中的椅子椅背比其他都要高出一截。
此时此刻，那些高背椅上已经坐着一个个的身影。也许是背光，也许是因为某种魔力作用，琼斯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更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
前来与会的血族们从琼斯的身旁蜂拥而过，在进入石门之后便通过石门两侧的通道走上了台阶式的旁听席。
转眼之间，石门外已经只剩下琼斯一行了。四周空荡荡的。
亚岱尔和百丽都是一脸的惊恐。
琼斯静静地站着，与那楼台上的身影远远地，默默地对视着。
已经坐到旁听席上的血族们都在静静地看着琼斯，那气氛仿佛在顷刻间僵住了一般。
“我懂了。”好一会，琼斯朝着身后的朵拉伸出了一只手：“材料。”
“琼斯大人要哪一份？”
“全部。”
“好。”朵拉连忙递上了厚厚的一叠为这次听证会准备的材料。
接过材料，琼斯握在手中，用力扯，当着长老们的面，直接把材料全撕了。紧接着，便是随手一甩。
“我们进去吧。”
漫天飞舞的纸张中，琼斯带着众人，在所有血族错愕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了大殿正中。
10章：听证会（2）
“巫妖王格雷·格鲁格鲁已经战死？不会吧？什么时候的事情？”
“听说已经很久了，现在坐在王位上的，是巫妖王格雷·格鲁格鲁的儿子，半巫妖里奇·格鲁格鲁。实际上已经是二代巫妖王了。只是一直隐瞒而已。是黑龙干的，所以亡灵才会那么拼了命地要灭绝黑龙，甚至不惜与天堂正面对抗，不死不休。”
“我的天……这哪里来的消息？”
“元老会。”
“为……为什么元老会会放出这样的消息？”
“我想，是要止损了。”
“止损？”
“你不觉得巨蛇城的存在对整个血族的体系都构成威胁了吗？多少人因为它而破产，我们的传统正在被破坏。之前有巫妖王格雷·格鲁格鲁在，元老会都不得不忌惮，但现在呢？长老们亲自放消息，说明他们在提醒所有血族，不要在关键时候站错队。”
“天哪，那听证会不就是……你觉得萨姆博家族还会站在巨蛇城那一边吗？他们在巨蛇城的投资可不小。”
“可能吗。你觉得？财富只是萨姆博家族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他们要为了财富跟元老会，跟自己的先祖对抗，甚至放弃自己身为血族一员的身份与立场吗？”
在琼斯缺席的二十四个小时里，高庭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简简单单的一个消息，带来的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连听证会的性质也彻底改变了。
……
高庭山顶，琼斯一脸冷漠地，一步步来到大殿正中，缓缓仰起了头。
朵拉站在他的左边，古雅站在他的右边。
四只巫妖站在他的身后。
至于亚岱尔和百丽，则已经乖乖地走到旁听席坐下了。亚岱尔甚至连呼吸都在微微颤抖了。
对面的旁听席上，他的父亲路易斯亲王正一脸怒容地看着他。
“刚刚琼斯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没懂，他为什么要撕掉材料呢？”百丽小声问。
“我也不知道，我到现在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亚岱尔无奈地抓着头发。
望着主席台上那一众看不清面容，如同阴影一般的长老们，琼斯缓缓行了个礼，然后仰起头，高声说道：“尊敬的长老听证团，我是你们的后裔！琼斯·德拉库拉！很荣幸见到你们！应你们的召唤，我从巨蛇城来到这里，参加这一次的听证会！并准备解答你们的疑问！”
身后的众人也跟着默默行了个礼。
在场的，所有的血族都在静静地注视着琼斯。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
不远处，一个身材矮胖的血族站了起来，手中拿着厚厚的一叠纸。按照正常的流程，他应该就是控诉方代表了。
然而，其中一位长老朝着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无奈，他只能尴尬地又坐了回去。将手中的材料放到一旁。
“琼斯·德拉库拉？”一个浑厚，却又沙哑的声音响起了。整个大殿之内每一个角落都能清楚地听到。
“是的，是我。”琼斯高声回应。
“在听证会上，你愿意如实回答所有对你提出的质疑吗？请注意，我说的是，所有。不能有任何的隐瞒，哪怕答案对你不利。”
“我……”琼斯微微张口，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我可以保证我说出来的，都是实话。但我不保证回答每一个问题。毕竟，有些问题事关机密，而且跟这次听证会并没有关系。我只保证如实回答跟听证会有关的问题。还请元老会谅解。”
一下子，在场的血族都哗然了，一个个议论纷纷。
“他怎么能这么回答长老们的话呢？疯了吧。”
“血族不可以对元老会保有秘密，这是律法上写着的。所有的秘密，到了元老会，都将不是秘密。顶多是申请私下交代而已。”
“会不会他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养父已经身亡了？”
“哈哈哈哈，我觉得有可能。”
血族的听力都不错，虽然只是窃窃私语，但这些话也足够让琼斯听到了。
站在正中的琼斯不但没有半点慌乱的意思，反而缓缓地挺起了胸膛，继续与长老们对视着。
亚岱尔的眉头蹙得紧紧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静静地看着，听着。
百丽更是惊恐地掩住了唇，四只巫妖站在琼斯后面面面相觑。
沉默，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大殿之中响起了笑声。
“呵呵呵呵，这个回答并不让我们感到意外。算是，不卑不亢？可是，孩子，这又不禁让我们怀疑起来，你究竟是琼斯·德拉库拉，还是琼斯·格鲁格鲁了。如果这两个姓氏让你选择，你会选择哪一个呢？”
琼斯的眼睛缓缓地眯成了一条缝：“我的养父并没有要求我更换姓氏。”
“我想你误会我们的意思了。我们并不是问你的养父有没有让你更换姓氏，我们是问，你更希望作为血族的一员存在，还是更希望作为巫妖王的养子，作为白骨圣光教廷的一员存在？”
整个大殿都安静了，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琼斯沉默着，静静地望着淹没在阴影之中的血族长老们，没有回答。
“你的养父，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是这样吗？”
“是的。”琼斯毫不犹豫地回答。
顿时，大殿内的议论声又起。虽然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答案了，但从琼斯嘴里说出来，终究是不一样的意味。
“现在坐在巫妖王位置上的，是养父的亲子，你的弟弟里奇·格鲁格鲁对吗？”
“是的。”
“你跟你的弟弟意见不合，所以你们各自继承了你养父的一部分势力，对吗？”
琼斯又是沉默了。好一会，他才答道：“不能这么说。我们继承的是养父的意志，而非势力。白骨圣光教廷，是基于自愿而存在的组织，谈不上势力。只是有一部分成员更支持我的决定而已。”
“这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孩子。”那声音说道：“所以，你实际上早已经不是什么巫妖王的养子了，你其实是你的弟弟里奇之外的，另一个巫妖王，对吗？”
里奇维持着微笑，与长老们对视着。没有回答，这大概就算是默认了吧。
在场的血族们继续窃窃私语。
“天哪，他算是巫妖王？”
“这应该不算吧？如果白骨圣光教廷分裂了的话，那这个世界就没有巫妖王了。因为巫妖王应该是唯一的。”
“不管怎么样，白骨圣光教廷分裂是个好消息。他们宣扬的那套与我们血族格格不入。我甚至怀疑如果他们能战胜黑龙，下一步就是我们了。”
“现在就看怎么收拾这个留下来的了。原本我还担心会产生对他有利的裁决呢，现在看来，根本就不用担心。长老们早有决定。”
“其实我觉得白骨圣光教廷对我们的威胁比对黑龙的威胁还大，或许我们应该加入对白骨圣光教廷的战争。”
琼斯缓缓攥紧了拳头。
亚岱尔脸色都隐隐地发青了。
百丽惊得合不拢嘴。
“呵呵呵呵，所以巫妖王格雷死了是一件好事。”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这让我们少了很多后顾之忧。”
“那种极端狂信徒，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所有人的麻烦。还好，他死了。”
“都给我闭嘴——！”终于，琼斯望向旁听席上的其中一名血族，猛地咆哮了出来。额头上青筋炸起。
刚刚还说得兴起的血族当场吓懵了，整个僵住，一动都不敢动。
其他所有参与议论的血族，也瞬间全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大殿正中气得瑟瑟发抖的琼斯。
大殿之中又一次恢复了原本的安静。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血族敢在听证会上，用这种口气说话。然而，似乎才刚刚开始。今天的听证会注定会让在场的所有人永生难忘。
“我想杀了他们，可以吗？”巫妖艾琳的声音在琼斯的脑海中响起了。
“我也想。根本没有必要谈了，他们居然敢侮辱格雷？我们现在就去把亡灵军团开过来！”这是威廉的声音。
“小琼斯，我们已经准备好动手了。”
强压住怒火，琼斯低声说道：“我来解决，好吗？”
“唔……好吧，我们听你的。”巫妖们小声回应道。
环视四周，琼斯对着在场的所有血族高声说道：“请注意你们的言辞，如果有谁敢再侮辱我的父亲，我保证会让你生不如死。我以我父亲的名义发誓，我有这个能力。”
以琼斯的外表形象来说，分明就只是一个孩子而已，甚至还是一个看上去极为温和的孩子。
然而，这是**裸的威胁了，当着血族长老的面，任何一场听证会都从未有过的。
有许多血族的眼角都在微微抽搐了，没人敢再议论什么。
坐在旁听席上的亚岱尔和百丽都感觉头皮发麻了。
再仰起头的时候，琼斯的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他望着长老们轻声说道：“请把话说完。”
“好的，那我接着说。你是德拉库拉家的孩子，自然是属于我们血族一脉。依照律法，你，以及你所拥有的巨蛇城，享有身为血族的一切权利。我们已经看过控诉你的材料了，其实不用听证会，我们就可以直接驳回。因为你确实遵照公平竞争原则，没有违反任何律法。尽管你和你的巨蛇城对整个血族都造成了伤害。但，哪怕是备受诟病的奴隶解放，我们也不能说你错。我们不能一方面允许人们堕落为奴隶，另一方面又反对奴隶的解放。这违背了血族律法的精神。”
“但，另一方面，你的行为又是极为不公平的。”
“在身为血族一员的同时，你又拥有巫妖们的支持，并且身为白骨圣光教廷的一员。这造就了你在整个血族当中极大的竞争优势，你可以兵不血刃地，把其他家族全部踩在脚下。这才过去一年而已，已经是这种结果。如果将时间线放到更长，情况将会更加严重。这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血族成员之间的有序竞争。”
“从来没有任何血族成员拥有过你这样的力量。我们承认，在制定律法的时候我们确实疏忽了，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们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继续存在。孩子，你不能既享有作为血族的权利，又同时拥有巫妖王的力量。这不公平。”
“所以呢？你们想怎么做？”琼斯高声质问道。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只有琼斯的声音在回荡。
每一个人都静静地听着。
“这就回到了最开始说的那个问题了。”那声音接着说道：“告诉我们，德拉库拉与格鲁格鲁，这两个姓氏，让你选，你会选择哪一个？在只能选择一个的情况下。你是愿意放弃德拉库拉呢？还是愿意放弃格鲁格鲁呢？”
琼斯重重地喘息着，望着长老们。
“让我来给你仔细解释一下吧。我们的意思是，你只能二选其一。要么，你保持德拉库拉这个姓氏。那样的话，你就必须让所有的巫妖离开巨蛇城，并且放弃作为白骨圣光教廷一员的身份。血族律法保障的权益，在你的身上将依旧适用。你也依旧是血族的一员。”
“如果你选择格鲁格鲁这个姓氏……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将不再是血族的一员。在你身上，所有血族律法保障的权益也将不再适用。基于巨蛇城的特殊情况，我们将禁止所有血族与你往来，断绝所有贸易。同时，巨蛇城必须在一年之内搬走，永远地离开科林半岛。这就是我们给你的裁决。”
四面墙壁上的火滋滋地燃烧着，将所有的一切都映得昏红。
大殿之中只剩下窗外呼呼的风声。
“所以……”琼斯轻声问道：“你们是专门定出了一条针对我的规则了，对吗？”
“完了。”亚岱尔不由自主地干咽了口唾沫，小声对百丽说道：“如果他们专门制定出针对琼斯的规则，我支持琼斯宣战。我之前跟琼斯说过这种话，但我现在特别希望他没有当真。”
11章：听证会（3）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
对于琼斯的问题，长老们没有回答，只是一个个静静地看着站在大殿正中的琼斯。
在场的所有血族，也都在静静地看着他。
亚岱尔微微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百丽已经慌了神了。
那坐在远处的，原本该是琼斯战友的萨姆博家亲王们依旧一脸的冷漠。
尼克劳斯家族的哈瑞兹亲王嘴角微微上扬，冈格罗家的人更是露出了微笑。
在场的血族，绝大多数都在幸灾乐祸，只是不敢笑出声而已。
毕竟，琼斯被血族除名，这不正是他们想看到的吗？
环顾四周，琼斯高声问道：“既然是听证会，那么，现在该轮到我说了，对吗？”
“你说。”一位长老轻声说道。
深深吸了口气，琼斯接着说道：“我生在科林半岛。尽管我现在有两重身份，但毫无疑问地，我是出生于科林半岛一个普通的血族领主家庭。我是你们的后裔。也许我的曾祖父就是你们当中的一个。对你们，我怀有与其他血族一样的尊重。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你们，也不认识你们，你们只存在于长辈给我讲的故事里。甚至……那些故事总是缺乏具体的情节，你们在我的脑海中甚至没有轮廓。但这并不妨碍我一直尊重你们。因为你们是我的先祖，没有你们，我也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是要博好感吗？”百丽小声问亚岱尔。
亚岱尔用手捂着脸，压低了声音答道：“恐怕不是……你应该继续往下听。”
站在的大殿的正中，琼斯环视着在场的血族们，轻声说道：“对于血腥、残忍、奴役，文明之下的野蛮，我习以为常。但是，从很小的时候，我就一直有一个疑问。我们血族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只是为了享受吗？永无止境的享受？是这样吗？我不知道。”
“不过我知道我存在的意义不是，至少我们家没什么可让我享受的。血族奢华的生活方式，与我无关。所以，我选择离开了科林半岛，我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证明自己活着的价值。在接触了外面的世界之后，惊讶地发现，其实并不是每一个地方都与科林半岛一样。事实上，就连被我们歧视的人类，也有着远比我们文明的生活方式。”
“反观血族，奢靡傲慢、残忍冷漠、骄奢淫逸、不思上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说得对吗？在我看来，血族，其实是所有文明种族当中最最野蛮的。而这一切，都是长老们教我们的。血族万年以前就是这副模样，现在还是。我们把自己关在科林半岛上，对外面的世界不管不顾，疯狂享乐。”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着。
“我无意对这种传统进行批驳，尽管我早已有了被称为‘正义’的信仰，这种传统与我的信仰格格不入，但我不想在这里阐述‘正义’的正确性。因为，这不是今天的主题。我想请诸位长老们考虑考虑血族的自身。这是你们希望看到的血族吗？”
“事实上，血族并没有禁止与任何种族的贸易，相反，血族提倡与其他种族的贸易，提倡积累财富。如果今天的决议真的成行，我将成为整个血族有史以来唯一一个禁止贸易的对象。可是，这堵墙，你们能维持多久呢？”
站在身后的朵拉小心翼翼地看着琼斯。
“巫妖并不擅长贸易，他们甚至不擅长任何与生产有关的事宜。他们是纯粹的魔法师。在艺术上，血族也是他们无法比拟的。但是……我借助巫妖的力量，却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几乎击溃了所有的竞争对手。那都是万年以来血族社会体系当中的精华。”
“请问，长老们想要禁止血族与多少个种族的贸易呢？再往后，你们是不是要禁止血族离开科林半岛呢？只要还有人出去，就有可能出现第二个琼斯，第三个琼斯。这也是你们希望看到的血族吗？”
百丽睁大了眼睛，望着站在大殿正中滔滔不绝的琼斯。此时此刻，她觉得琼斯的眼中有一种凛冽，有一种光。每一个人都在静静地聆听。
“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只是一个孩子。我才七十六岁，还远远没有到成年的时候。但，请相信，我言出必行。正如你们所说的，我其实是另一个巫妖王。我有我的梦想，我有为我的梦想保驾护航的力量。我时刻都在进步。”
“你们给我两个选择，要么放弃德拉库拉，要么放弃格鲁格鲁……我不可能放弃格鲁格鲁，因为那是信仰。能放弃的，就不再是信仰了。那么问题来了，你们真的希望我放弃德拉库拉这个姓氏吗？”
琼斯摊开双手，望着台上的长老们。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看着琼斯，看着这个孩子，说着与自己的年龄全然不符的话。
“你们真的希望吗？”琼斯缓缓地笑了，笑容之中，带着一丝丝的嘲讽：“德拉库拉，是我与血族唯一的羁绊。它不只给予了我身为血族应有的权利，它还在约束着我。我愿意遵守律法，用一种和平的方式去实现我的理想，哪怕你们反对它。而……”
“当你们将本该属于我的权利剥夺，不再将我视为血族的一员的时候，你们同时也将失去对我的约束。对于我来说，你们将变成我信仰的敌人，一个陌生的种族而已。你们希望这样吗？”
琼斯的声音停止了。
整个大殿，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宁静。他站在大殿正中，仰着头，静静地与台上的长老们对视着，寸步不让。
“你想诉诸战争？”其中一位长老说道：“你的兄弟正在北地与天堂对峙，他帮不了你。你的手上，也没有足够对抗整个血族的力量。”
“我并不想诉诸战争，身为巨蛇城主，我有义务避免战争的发生，避免子民流血。除非战争不可避免。请相信，白骨圣光教廷，从来就不惧怕战争。我们几乎没有什么时候是不打仗的。在战争方面，我们非常专业，至少比打造防具，生产各种器械专业得多。事实上，我们时刻都在为战争做准备。随时准备为信仰而战。”琼斯轻描淡写地答道：“另外，我希望你们也能明白一点，我们不只会打仗，我们还可以做许多许多事，多到你们无法想象。你们确定要解开套在我身上的枷锁，让这一切成为现实吗？就为了守护那个早已经过时的传统，守护本该被淘汰的生活方式？能被轻易击败，不正说明这种传统，这种生活方式早已经不合时宜了吗？”
“有危机，让血族们无法再安逸，这顶多让血族减少一些奴隶，并不会削弱血族的力量。不仅如此，还可能让整个血族强盛起来。要知道那些奴隶，他们不可能为血族而战，他们从来就不属于血族力量的一部分。”将声音抬高了八度，琼斯瞪大了眼睛，厉声质问道：“时代在改变，你们希望血族一成不变吗？一成不变的血族，真的能够在新的时代中存活吗？一帮不知所谓的领主的哭诉，跟血族的存亡，哪个更重要！”
整个大殿都静悄悄的，只有琼斯的声音在回荡。
所有人都在看着琼斯。
台上的长老们一动不动地坐着。
那个原本作为控诉方代表的矮胖血族眼睛都要掉下来了，他悄悄拿起自己准备好的材料看了一眼，然后丢到一旁。
路易斯亲王悄悄干咳一声，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哈瑞兹亲王的眼睛缓缓眯成了一条缝。
苔丽丝的目光在长老们和琼斯之间不断来回着。
这本该是一场基于家族贸易纠纷的听证会，然而，它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一场基于家族贸易纠纷的听证会了。它已经被上升到整个血族存亡的高度。
甚至，即使不考虑琼斯说的这些话正确与否，这至少是一场谈崩了有可能开战的外交会议。
好一会，琼斯缓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站定，然后微笑着，恭敬地说道：“长老们给我两个选择，那么现在，我也给长老们两个选择。一，你们继续承认我作为血族一员，我享受身为血族一员的权利，也受到血族律法的约束。我们一切照旧。所有的，不合时宜的东西，都将在竞争中被自然淘汰。二，你们可以剥夺我身为血族一员的身份。那样的话，血族律法也将对我不适用。接下来我们的谈话，将改用外交辞令。你们将收获一个可能让你们头疼不已的敌人。请慎重考虑。还有，巨蛇城，是我的地盘。巨蛇城范围之内所有的人，以及他们的财产，都受到巨蛇城城主的保护。没有任何人有权利把他们赶走。这是我给他们的承诺。承诺，比生命更重要。”
这……算是宣战了吧？算是变相宣战了。琼斯已经毫无疑问地选择了格鲁格鲁，如果元老会坚决要执行他们的裁决的话，那必然将是一场战争。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沉默，许久的沉默，沉默到旁听的血族们都已经受不了了。其中一位长老才轻声说道：“我们需要时间探讨一下，没办法立即回答你的问题。”
“行。”仰起头，琼斯微笑着说道：“我给你们时间。”
说完，琼斯再次后退了一步。身后的巫妖们迅速给他让出了一条过道。
转过身，琼斯带着朵拉、古雅，以及四个巫妖，迈着大步离开了大殿中央的平台。风从他的身旁吹过，扬起了黑色，带有九瓣蛇花标记的披肩。
在场的血族，都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
亚岱尔和百丽急匆匆起身，走下旁听席追了上去。
“你们还敢跟着我吗？”走出大殿的时候，琼斯轻声问追上来的亚岱尔。
“老实说，真的有点怕……”亚岱尔干笑着竖起了拇指，小声答道：“我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不过你说得太棒了，我支持你。”
“我……我也支持你！”百丽也连忙跟着附和。
“谢谢。”琼斯欣慰地笑了笑：“不过如果失败了的话，你们就只能搬到巨蛇城住了。”
“我愿意！”百丽答道。
“非常愿意。”亚岱尔无奈摊了摊手。
……
听证会结束了，然而大殿之中，所有人却还都坐在原本的位置上。就连长老们也是。
当中有人在思考，有人则纯粹是因为缓不过神来。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有一种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氛围。
好一会，其中一位长老才轻声说道：“散会了。”
说着，他扶着高背椅的扶手站了起来，然后转身离去。其他的长老们也一个个都站了起来，转身从高台后面的拱门离开。
转眼之间，大殿上已经只剩下前来参加听证会的血族们了，一个个神情复杂。三大家族的人马，更是如此，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反倒是那些纯粹旁听的小家族议论纷纷。
“你们觉得，长老会会同意吗？让他继续拥有血族的身份。”
“应该不会吧……这怎么可能？他对整个血族都造成了伤害。”
“可他把那些伤害说成改进，他甚至说要改变整个血族。你听出来这个意思了吗？”
“简直疯了，长老们不会同意的。”
“如果不可能同意，为什么要推迟答复呢？不是应该当场回绝吗？”
“也许是害怕直接宣战？”
“这就更糟糕了，如果害怕宣战的话，那就必然会同意。”
这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悄悄话，特别是对于萨姆博家族来说。在最坏的情况下，他们将不止丢失在巨蛇城的巨额投资，同时还会失去琼斯的友谊，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正面面对琼斯竞争带来的冲击。
大殿上乱糟糟的，有些人已经零零散散地离开，有些人在议论个不停。
不管怎么样，今天的听证会，很快都会传遍整个高庭，乃至整个血族。
12章：时代之子
大时代正在到来，凯尔特斯大陆上早已经是风起云涌。
在科林半岛上发生的一切，相比于北陆的重兵对峙，不过是小小的涟漪罢了。
然而，今天可以有涟漪，明天就可以有海啸。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只是，能看得懂这一点的人恐怕并不多。
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会有战天斗地的勇气，因为你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那也许是你最强大的时候。
当你腰缠万贯的时候，你反而会畏手畏脚。因为你有许多可以失去，而能得到的却不多。那可能是你最脆弱的时候。
整个高庭都炸锅了，每一个人都在讨论。无论是血族贵族、血族领主、血族自由民，还是各式各样其他种族的自由民，甚至奴隶，每一个人都在讨论。
“我真的不敢相信，长老们说：‘我们需要时间探讨一下，没办法立即回答你的问题。’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的？”
“他说：‘行，我给你们时间。’”
酒馆中的人一下都哗然了。
……
“那不是审判，根本就不是。”
“琼斯·格鲁格鲁压根就是巫妖王，元老会没有任何可能审判他。他表面恭敬，但那只是表面。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长老们也都知道。那是一次外交谈判。他没有给出任何回旋的空间，整个过程，我只听到了威胁。当时我就在现场。”
茶话会上的贵族们也一个个露出惊异的神色。
……
“元老会是我们共同的先祖，他怎么能否定元老会呢？”
“那只是对我们来说，他已经拥有了双重身份。血族的律法已经对他不再适用了。所谓的遵守，只是表面。他甚至说要剥夺我们一直以来的安逸生活。”
“元老会会听他的吗？”
“不知道，但因为他的发言，元老会推迟了公布决定。”
发言者无奈地摇头。
聆听者一片寂静。
自由、美好的生活、正义，这些东西只能用来说服备受压迫的奴隶，对于奴隶主们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他们本来就拥有。
然而，元老会延迟决定的消息，由不得他们不信。
如果此时此刻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高庭血族们的话，那大概就是“屏住呼吸”了吧。是的，屏住呼吸。整个高庭的血族们都屏住了呼吸，那种震撼，比一开始巨蛇城的出现更大。
与一天前不同，再没有人怀着幸灾乐祸的态度了，因为元老会的态度已经告诉了所有人，尽管这是一个孩子，但这是一个可以与他们至高无上的元老会掰手腕的孩子。
……
“我们还需要再在路易斯亲王的城堡周边安插眼线吗？”
“不需要了，全都撤回来吧。”哈瑞兹亲王叹了口气，轻声答道：“已经没有意义了，这件事元老会将彻底接手，我们的动作，已经无关紧要。”
“那如果元老会真的同意了他说的呢？”
“那……我们就只能和他媾和，争取在新的变革之中拥有一席之地。”哈瑞兹亲王面色铁青地说道。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可现实就是如此。
……
“为什么会这样？我实在不明白。难道听证会开始之前，元老会不知道他有多少实力吗？怎么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改变了决定？”苔丽丝都已经捶胸顿足了。
“元老们当然知道。你还记得他说的，关于血族变革的那一段吗？”
“那一段连我都说服不了，别说元老们了。”
“单独那一段确实没有说服力，但结合另一段就有说服力了。他已经变相回复了元老会，如果一定要强制执行，就必然引发战争。哪怕会输，他也一定会打。‘承诺，比生命更重要。’你感受一下这句话里的意思。”
“嗯……？我没懂。”
“血族必须变革的大前提，是大陆的局势影响到血族了。元老会假设的前提是大陆的局势不会影响到血族。毕竟，我们过去上万年都没怎么受到影响。但……如果他坚决要宣战的话，那么就必然会影响到。前提替换之后，后面的结论也就完全不同了。长老们必须重新讨论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局面。”
苔丽丝都听呆了，注视着自己吊儿郎当的弟弟伊西多：“谁告诉你这些的？这些肯定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路易斯。”
“路易斯亲王？他是亚岱尔的父亲，你居然跟他保持着联系？”
“刚联系上也才一天。”伊西多摊了摊手，说道：“他的本意是想求饶。毕竟，如果今天听证会真的按照长老们一开始的决定裁决，那么无论琼斯选择哪一种，他们都会很惨。虽然现在看上去，他们可能更惨。哈哈哈哈。”
苔丽丝重重地喘息着，眼睛缓缓眯成了一条缝。
正当此时，房门敲响了。
“请进。”
走进来的，是一个身材壮硕的血族侍者。他恭敬地对着苔丽丝和伊西多行了个礼，然后说道：“小姐，少爷。家主吩咐我通知你们，终止所有针对巨蛇城的动作。在局势明朗之前，不要再有任何动作。保持静默。”
苔丽丝缓缓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名侍者，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好，我明白。”
望向自己的弟弟，苔丽丝无奈说道：“为什么我们冈格罗家族就没有琼斯·德拉库拉这种子孙呢？他居然出生在那么一个凋零的家族。这是在嘲讽我们所有人吗？”
……
昏暗的火光中，萨姆博家族的七位亲王又一次聚到了一起，围着圆桌。却只有沉默，仿佛无止境的沉默。
当问题上升到整个血族的改革，上升到元老会都需要斟酌的地步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几大家族可以私自决定，私自干预的了。任何多余的举动，弄不好，都可能成为之后论罪的把柄。这是谁都不愿意去尝试的。
……
血族是一个畸形的种族，它与其他几乎所有种族都不同。
一方面，他们有足了所有黑暗属性的特征，甚至在骄奢淫逸、不思进取、血腥毒辣、分裂、内斗上，比以邪恶著称的恶魔更加凸显。
你得承认，恶魔在跟天堂对抗这件事上还是十分努力的，他们只是诱使他人堕落而已。血族，则是真正地身体力行了。
另一方面，他们却又有着唯一的权威——长老会。他们所有人的血脉都源于作为初始血族的大长老巴萨罗穆，那个永远沉浸在黑暗之中的长者……
……
尽管血族对外界的消息极为闭塞，甚至到了充耳不闻的地步。但这一次的事情不同。
消息传播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仅仅几个小时后，甚至已经传到了远方的，琼斯的亲生父亲海曼·德拉库拉耳中。
“我真不敢相信我们曾经追击过他。”梅西耶伯爵对德拉库拉伯爵说道：“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你的儿子在听证会上对元老会叫板，甚至下了战争通牒。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
德拉库拉伯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这么做了吗？”
“我的那个朋友不会骗我。我们以为你的儿子能成为巫妖王的养子就很了不起了，然而，他创建了巨蛇城。我们以为那样已经够了得了，然而，他又成为了另一个巫妖王。甚至已经有了向元老会叫板，而元老会又不得不斟酌的实力。对于他来说，我们实在太渺小了，简直微不足道。而你当初甚至还想着要阻止他……呵呵呵呵，不觉得很可笑吗？克莱蒙公爵说得对，你的儿子不简单。这才几年？像他这样的人，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跟他的人生相比，我们的时间纯粹就是在浪费。”
听到这些，德拉库拉伯爵一脸的茫然。
……
高庭的云一如往昔地翻滚着，笼罩着这个永夜的城市。闪电在高空中来回不断地跃动。
尽管一切看上去几乎没有变化，然而谁都知道，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区别只是走向战争，还是走向变革而已。
每一个人都在窃窃私语，每一个人却又都无力左右。
琼斯站在阳台上，静静地眺望着山下。那身高也只比阳台的围栏高出一个头而已。
看上去羸弱的孩子，目光却又异常地坚定。
此时此刻，他就是整场风暴的最中心。
亚岱尔端着酒站在他身旁，陪着他。
“我们需不需要先离开这里？”亚岱尔小声说道：“如果结果有可能是战争的话。我对巨蛇城的战斗力丝毫不怀疑，但我们毕竟是在高庭。你的军队并不在这里。”
琼斯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枚巨蛇城的九瓣蛇花徽章，让亚岱尔看了一眼，然后又收了回去。
“这个是什么？”
“定位器。”琼斯轻声说道：“这个是特制的，用来定位我的位置的。一旦出问题，空间之门会在一分钟之内打开。现在巨蛇城有二十位巫妖昼夜施法，时刻保持着法阵的运转。艾琳他们只需要帮我争取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够了。”
“所以……你一开始就准备好战争了对吗？”
“不能这么说，我只是吸取了我父亲遇袭的教训而已。正义，不会被用同样的方法打败两次。”
那站在身后的百丽都听呆了。
亚岱尔只能无奈地干笑：“真的，我觉得你……比我强太多了。”
侧过脸，琼斯淡淡笑了笑，说道：“其实人与人的差别并不大，有差别的只是环境而已。你在安逸中成长，没有足够的危机感是正常的。我参加过许多场战争，战争教会了我许多东西，在考虑事情的时候角度难免会有所不同。”
“琼斯大人。”朵拉忽然换上了一身戎装来到了阳台，恭敬地行了礼：“已经通知巨蛇城封锁边境，进入战备状态了。第十一军团和第十二军团已经在巨蛇城呈半月形展开。全城魔法监控法阵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开启。第三、六、七军团已经做好传送准备。第一、九军团已经接到命令，正在迂回，很快会进入预定战备地点。”
“知道了。”
朵拉走了，去做其他准备工作了。
百丽却没法从震惊中缓和过来。
这大概就是贵族和骑士的区别了吧。绝大多数的贵族，都只会夸夸其谈，他们习惯于在阴谋诡计中缓慢地演变。骑士，则是真的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随时都会拔剑。
高庭的血族们都是贵族，琼斯，是骑士。
同是血族，但这其实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贵族只要有足够利益就可以媾和，而当爱好和平的骑士撕破脸皮，那将是不死不休的战争。
……
高庭山顶，数不清的声音正在窃窃私语着。
“真不敢相信，我们居然为了一个年仅76岁的孩子在这里争论不休。”
“这个孩子手中握着超过一百只万年巫妖。”
“我早就说了，他不会同意的。你们却不信，我能说什么呢？要是我握着一百只万年巫妖，我也不会轻易就范。你们居然用对普通血族的口气去宣读裁决，这一开始就是一次外交事件！”
“可他想要什么呢？金币吗？金币能带给他什么？他要为了一堆没有意义的金属去发动战争吗？”
“你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吗？信仰，为了信仰。”
“哦，又是该死的信仰。我们早就烦透了天堂和地狱的信仰了，现在好，连我们自己的后裔都有信仰了。科林半岛将不再是一片净土。”
“用金币堆积起来的信仰吗？”
“我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确实打中了我们的要害。如果他坚决地要发动战争的话，倒不是能不能赢的问题。我们将不可避免地要卷入大陆的争端。这跟我们与天堂和地狱的协议不符。你得承认，那份秘密协议对我们血族的存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
阳台上，琼斯依旧静静地俯视着高庭，这个罪恶的城市。这个在他的信仰当中，有足够的理由必须要去毁灭的城市。
……
“我们应该重新捋一捋现在眼下的问题，真的。重新考虑。巨蛇城的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根本不可能轻易解决。”
“同意。”
“同意。”
“唔……好吧，我也同意。”
“我听过天堂曾经遭遇的，这个小家伙跟他的养父简直一个德性。好吧，我同意。”
13章：时代之子（2）
在听证会之后第二天的晚上，一辆马车来到了琼斯所居住的，萨姆博家的城堡。
那是一辆由骨马拉着的马车，甚至连一个车夫都没有。这辆大号的马车造型夸张，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已经年代久远。那车后的一块木板都已经脱落了一半，只剩下一块钉子还完全地扎着，跑起来的时候一荡一荡的，就好像随时都会散架一样。
不过，这并不妨碍它跑得比绝大多数的独角兽马车都快。
血族也懂亡灵魔法，特别是血族长老们，虽然远没有巫妖来得精湛。
来到城堡前，四匹骨马齐刷刷地一跃而起，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嘶鸣。
“诸位长老请巨蛇城城主琼斯·德拉库拉前往血堡叙事！”
这句话城堡里所有人都听得到，甚至连周边几个城堡里的人也都能清楚地听到。
“所以，长老们是已经正式承认了你作为血族一员了吗？”亚岱尔轻声感叹道：“他们在你的名字后面加了姓氏，而且是德拉库拉。”
“这是一件好事。”走到骨马面前，琼斯直截了当地问道：“我可以带护卫吗？”
“可以。”眼眶放射着红光的骨马跃动着，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诸位长老向您保证，这是一次和平的，对于未来的决定有益的会谈。同时，他们理解您对于安全的考量。您可以携带您认为足够安全的护卫。”
“好的，谢谢。”琼斯嘴角微微上扬。
……
载着琼斯以及四个巫妖，马车沿着环山大道一路驰骋。
艾琳和威廉分别坐在琼斯的两旁，芭布提和阿库娅则坐在琼斯的对面。
一路上，从车窗投入的光从琼斯的脸庞扫过。所有与他们交错而过的马车都主动停车，坐在上面的，马车的主人也纷纷脱帽致意。
高庭山上城堡的布局是越往山顶，城堡的主人地位越高。也就是说，这辆前来接琼斯的马车需要从所有比路易斯亲王地位更高的血族家门口走过。
萨姆博家的七位亲王站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苔丽丝和伊西多也站在阳台上看着，哈瑞兹亲王同样如此。
整个高庭，除了长老们之外权势最高的血族们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那感觉，可谓是五味杂陈。
当然，实际上也可能并不复杂。总体上就是一种无奈的感觉。就好像在无数小说中都曾经出现过的那句话一样：“历史的齿轮开始缓缓地转动，影响着每一个人的命运轨迹，却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此时此刻的琼斯，是当之无愧的时代之子，他继承了格雷的“遗志”，也继承了格雷的“遗产”，站在旋涡的中心，紧紧握住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力量。
除了无奈，这些旁观者们还能干什么呢？在琼斯面前，他们所引以为傲的，竟是如此地微不足道。
“我们甚至还想过逼迫他跟我们媾和，想让他成为我们冈格罗家的女婿，借以度过这次危机。”苔丽丝不得不感叹道：“即便他答应了，我们真的有能力左右眼下的局势吗？多么愚蠢的想法。”
愚蠢吗？其实并不。
琼斯的崛起来得太快，快到让所有人都应接不暇，而在过去的万年时光里，又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对象……不，不是几乎，而是根本就没有，从来就没有过。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做出错误的判断，是很可以理解的。
只可惜，在这个世界，理解并不能挽回任何的东西。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错误犯了就是犯了，没得挽回。
就在所有血族的目送下，马车顺着环山大道奔入了山顶与山腰之间的云层地带，在一片白茫茫的云海之中继续驰骋着。
“我能问一下，要与我叙事的是哪一位长老吗？”琼斯高声问道。
“几乎所有长老都会在场。”骨马回应道。
“可是，总有一位地位最高的长老不是吗？能告诉我会是谁吗？至少让我知道他的姓氏。”
“巴萨罗穆长老殿下。”
大长老……
大长老出来了，那么这就是终审了。无论如何，至少说明元老会已经决定跟自己认真地谈一谈了，是个好事。不是吗？
琼斯嘴角微微上扬。
……
云巅之上的血堡依旧是一副冷冷清清，空荡荡的样子。
淡淡的，白色的雾气在空中飘荡。
马车来到血堡的正门前停了下来，车门自动打开了。
琼斯带着四只巫妖下了车，默默地整了整衣冠，然后迈开脚步踏上台阶。
……
“少爷，老爷托我给您带话了。他希望您……无论如何都要站在萨姆博家族的立场。几位亲王承诺您，只要度过了这场风波，将给予您亲王的爵位，以及相应的财富。您将成为萨姆博家族的第八位亲王。”管家在亚岱尔身后小声说道。
站在亚岱尔身旁的百丽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
“还未成年的亲王吗？这可是血族从未有过的呀，挺有吸引力的。”亚岱尔无奈地笑了笑：“告诉他，只要我还没舍弃萨姆博这个姓氏，我就会站在萨姆博家族的立场帮忙说话。但是，我也必须照顾我兄弟的立场。所有要我帮忙说话的内容、许诺，都必须是我能独自做决定的。例如在巨蛇城的投资。他们可以继续享有收益权，但必须把决定权交给我。就这么转达。”
“好的，少爷。”管家默默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你家里还没托人给你带话吗？”亚岱尔问一旁的百丽。
“还没有，我的父亲嗅觉并没有那么灵敏。不过有些嗅觉灵敏的人已经来了。”说着，百丽望向了城堡大门的方向。
栏杆外，那个在听证会前匆匆从百丽手里要走购买晚宴座位银行票据的血族领主正在外面拼命朝着百丽招手，手里还挥舞着那张要走的票据。
大概是知道他已经不可能用原来的价格再要到座位了吧，他犹豫着，又加了一张，觍着脸尴尬地笑着。
“不去把票据重新收回来吗？那可是双份呢。”
“不，这点钱太少了。”百丽摇了摇头，望向亚岱尔说道：“我想通了，我要当巨蛇城城主夫人。”
“你在开玩笑吗？”亚岱尔一下笑了：“这不可能。”
“不，我不开玩笑。”百丽仰起头，微笑着答道：“而且，这确实有可能。”
……
石门轰然打开了。
这一次，出现在琼斯面前的已不再是先前空荡荡，阴暗的血堡大殿了。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却灯火通明，而且早已经坐满了长老。仿佛这才是血堡大殿本来该有的样子。
是的，这一次的谈话，就连旁听的也是长老。每一位长老的面容都暴露在火光下，不再是之前那样的，或明或暗，就像是个影子一样。
坐在主席台上的，一共有三位长老。
正中的长老面容消瘦，身材高挑，有着一双如同鹰一样的眼睛，一个高挺的鼻梁，一副冷峻的面容。
坐在左边的长老，看上去十分年轻，中等身材，有着一副白净的，足以让绝大多数女性尖叫的俊俏脸庞。
右边的长老身材魁梧，壮硕，留着大胡子，即使身穿黑色长袍，也依旧可以透过长袍看到肌肉的轮廓。那一双手臂都差不多跟琼斯整个人一样大了。
“欢迎你，琼斯·德拉库拉。”站在他们身旁，同样穿着长老服饰，却一副侍者姿态的长老高声说道：“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伸出一只手，那位长老望向了最右边的长老：“这位是亚德里恩长老，他是萨姆博家、冈格罗家、克莱蒙家、富尼耶家、雷吉纳家、弗林斯家的先祖。”
望向坐在正中的长老，他轻声介绍道：“这位是巴萨罗穆长老，我们血族的大长老，凯尔特斯大陆上的第一个血族。他是尼克劳斯家、卡帕多西亚家、路德维希家……或者更简单点说，他是所有血族的先祖。是你的曾曾曾曾祖父。”
望向坐在最靠左的长老，他接着介绍道：“这位是菲利克斯长老，你的曾曾曾祖父。同时，他也是杜兰德家、莫里斯家、梅西耶家、克劳迪奥家的先祖。事实上……我是你曾祖父。”
说完，那名帮琼斯介绍的，自称琼斯曾祖父的长老就退到了一旁。
三大长老之中，与琼斯血缘最为接近的菲利克斯长老微笑着，对着琼斯点了点头。那笑容似乎表达了某种赞许。
带着作为自己护卫的四个巫妖，琼斯一步步走到大殿正中，又一次站到了之前的位置上，恭敬地行了个礼：“巨蛇城城主琼斯·德拉库拉，拜见诸位长老！”
那四个巫妖只是微微躬身，便当是行过礼了。
摸着下巴，菲利克斯长老微笑着说道：“我们其实想过有一天，我们可能会被我们自己的后裔胁迫。毕竟，那么多后裔，总会有一个了不起的。血族迟早都会出一位真正的强人。虽然总体都非常堕落，但总会有异类的，不是吗？我们没想到的是，胁迫我们的会是一个七十六岁的孩子。”
缓缓仰起头，琼斯微笑着答道：“感谢先祖的夸奖。”
“这并不完全是夸奖，孩子。难道你不觉得刚刚这段话的重点，是‘胁迫’吗？别告诉我你没想过。”
“我只是顺从自己的内心，想着本该走的路一路往前而已。”
“顺从自己的内心？这也是你的那位养父教你的吗？”
“是的。”琼斯毫不避忌地仰望着三位长老：“请问，诸位长老、先祖，召唤我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不然呢？”另一边的亚德里恩长老哼地笑了出来：“我们找你来难道是要跟你下棋吗？”
望向亚德里恩长老，琼斯微笑着说道：“亚德里恩长老，我敬重您是亚岱尔的先祖，但，如果这是一次正式的会谈的话，请注意用词。刚刚那番话，难道您没听出来我是希望你们有话直说吗？”
“你！”亚德里恩长老一下瞪大了眼睛，脸都绿了。
一旁身为血族始祖的巴萨罗穆长老却笑了出来，对亚德里恩长老轻声说道：“我很喜欢这个孩子，他是我见过的，唯一敢这么对我们说话的血族。这很奇特，对吗？”
说着，他深深吸了口气，靠着椅背，坐在高台上俯视着琼斯说道：“你很勇敢，我的孩子。你也很坚决。很固执。这是真正拥有信仰的人的共同特征。血族几乎没有你这样的人，因为我们没有信仰，也不能有信仰。”
“为什么？”琼斯问道。
“你们所知道的实在太少了，相对于你仅有的76年的记忆来说，我们所经历的时光长到令人疲倦。但也并非毫无用处。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为什么血族不能有信仰。”顿了顿，巴萨罗穆长老又接着说道：“尽管我们有无限的光阴可以浪费，但至少此时此刻的光阴，不是我想浪费的。就按照你的意思，进入正题吧。在过往漫长的历史之中，有无数的，你的先辈，试图改变血族。只是，他们都不曾有过你这么强大的力量。不足以逼迫我们做出决定。当然，逼迫我们做出决定的，还不仅仅是你所握有的力量。还有北方正在发生的事情。”
“是的，北方。”菲利克斯长老微笑着接过了巴萨罗穆长老的话：“我们早就注意到了巫妖王的崛起，也早就注意到了北方正在发生的事情。那确实是万年未有的。天使和恶魔的主力都被牵制在那里。虽然他们依然拥有余力，但至少在凯尔特斯大陆上的余力不多了。”
“菲利克斯长老殿下，我不是很明白您说这些话的用意。”琼斯都听迷糊了，呆呆地望着菲利克斯长老。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所有的长老都在看着琼斯。
菲利克斯长老身子微微前倾，微笑着问道：“我想问你，你希望同时保有格鲁格鲁和德拉库拉双重身份，那么，你对未来有一些什么具体的打算吗？这将有助于我们做出最终的判断。”
14章：时代之子（3）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琼斯便离开了。
在血堡的大门口，他看到了守在那里的亚岱尔和百丽、朵拉、古雅。
快步走来，还没等他们说话，琼斯便已经说道：“上车，回去。”
“额……谈完了？”亚岱尔一头雾水。
琼斯已经一脚踩到了马车上，坐定。
跟着他的四个巫妖也迅速地，都上了马车。一句话都没有说。
其他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上车。
三辆马车的车轮依次动了起来，朝着云海驶去。
血堡的大门口只剩下长老们派去接琼斯的那辆马车了。一动不动地，就好像雕塑一样。
……
马车缓缓行驶在环山大道上。
车厢中，琼斯闭着眼睛静坐着。眉头紧蹙。
“怎么啦？有问题吗？”亚岱尔还在追问。
百丽也睁大了眼睛在一旁等着。
然而，琼斯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坐着，似乎在思考什么。那神情看上去十分不悦。
……
半个小时前。
“不不不，我们不想听这些，孩子。”血堡大殿上，菲利克斯长老微笑着，对琼斯说道：“我们想要知道的是，当我们接纳你，我们付出之后，能否得到更多？是的，我的意思是，更多。所谓的正义、公平，这并不是我们需要的。信仰更不是。至于其他种族以及那些奴隶，他们能否得到，这重要吗？甚至，解放作为我们财产的奴隶，那其实是一种纯粹的损失。”
“那么请问，诸位长老想要什么？”琼斯疑惑地问道。
“我们想要你的许诺，德拉库拉、格鲁格鲁，是的，我们可以接受你同时拥有双重身份，但两种之间总要有一个重点不是吗？你刚刚向我们阐述的，关于巨蛇城美好未来的愿景……听上去很不错，也很有野心。可说实话，我没有从中听到任何关于你身为德拉库拉子孙为血族带来的好处。我只听到你身为巫妖王之子，要去实现自己的抱负。巫妖王的信仰被你奉为神谕，我们血族的传统却被你踩在脚底下。这不公平。”
“可这些传统本来就不合理。”琼斯反驳道。
“也许是吧，但仅限于对奴隶来说。对血族来说并不会。绝大多数血族都会赞同现行制度，甚至乐在其中。他们每一个人都享受着奴隶制度带来的好处。”
亚德里恩插嘴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如果将你刚才的这番话告诉他们，他们绝大多数的反应一定是：‘天哪，你居然要让我跟那些肮脏的奴隶实现平等？’”
“是的，就是这样。”菲利克斯长老赞同道：“你认同的，并不一定是我们认同的。想要让我们接受，你至少必须让我们承认在你对待德拉库拉和格鲁格鲁这两个姓氏的时候，是平等的。格鲁格鲁得到什么，德拉库拉也应该得到什么。这很公平，不是吗？而不是让我们觉得，你只是将血族当成你实现理想的垫脚石。”
“所以你们究竟想得到什么？”琼斯的眼睛缓缓眯成了一条缝。
亚德里恩长老和菲利克斯长老不约而同地，嘴角微微上扬。
一直没有说话的大长老巴萨罗穆干咳了两声，说道：“不如我来提一个建议吧。我们可以接纳你成为血族元老会的一员，甚至，可以在这个台上给你准备一张椅子。你将成为血族最核心的四位长老之一，享有无尽的荣光。现在环绕在你身边的，无论是血族的朋友，还是血族的敌人，都将对你顶礼膜拜。孩子，这可是从未有人获得过的莫大荣光。你将成为所有血族敬仰的对象。作为回报，你必须以制度化的方式，交出亡灵军团的兵权。将它归于元老会所有。你可以继续推行你对巨蛇城的规划，但你的行为，必须受到约束。懂我的意思吗？你握有的亡灵军团对我们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
排成一排的三辆马车从环山大道上疾驰而过。
“你怎么啦？”百丽小声问。
“没……没什么？”话是这么说，但琼斯的思绪依旧还在刚刚的谈话中拔不出来。
……
“我们并不信奉你所信奉的那一套，我们要的是利益。利益交换。坦率地说，目前凯尔特斯大陆动荡的局面，以及你的出现，让我们意识到了血族走出科林半岛的机会。如果不是没有机会，谁又愿意乖乖呆在这个鬼地方呢？但是！但是！不要跟一群年龄已经上万岁的老家伙谈理想，我们谈得太多了。相比之下，我们更在乎可行性，更在乎切实的，握在手中的利益。”
“你的梦想很好，但想要我们的支持，里面必须有血族的位置。或者说，里面血族的位置还不够高。这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你确实握有强大的力量，但我们同样握有，而且比你所握的，更加强大。你所握的力量，只足够你获得公平谈判的机会，并不足以让你凌驾于我们之上，让我们放弃已有的利益。孩子，你需要好好想一想，你要用什么来跟我们交换。我觉得刚刚的建议就非常好。”
“放弃对巨蛇城的制裁，保持对巨蛇城的贸易，这意味着我们需要顶住来自血族内部的压力。这不是没有付出的。你不能用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来换一个切实需要付出的结果。实话告诉你，就算你不想从我们这里索取任何好处，我们也必须消除巨蛇城带来的威胁。所以，这个建议非常地妥当，对彼此都好，同时，也避免了不必要的伤亡。当然，如果伤亡不可避免，呵呵呵呵，那就不可避免吧。”
……
可能吗？
兵权？巨蛇城哪来的兵权？巫妖们会老老实实听从元老会的安排？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即便排除了这种不可能，如果真的把兵权交出去了，元老会又反悔了，琼斯到时候还有什么谈判的资本？
甚至元老会严格履行了承诺，没有反悔，那么，确立血族高于其他种族一等的方针之后，琼斯的梦想，还是原来的那个梦想吗？
整个谈判过程琼斯只有一种感受——没法谈。
按照最开始的想法，让琼斯继续享有身为一名血族的权利，不剥夺这种权利，不禁止贸易与接触，这本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血族长老们显然不这么想，他们将这当成一种筹码了。
他们错了吗？
也许吧，但也可能，只是他们比其他血族看得更加透彻而已。
放任巨蛇城的发展，巨蛇城早晚会拥有超过整个血族的实力。特别是在巨蛇城飞速发展，而血族又日渐衰微的情况下。
……
站在阳台上看着琼斯前往血堡的血族亲王们，又一次站在阳台上看着琼斯回来了。
三辆马车一刻不停地，直接返回了城堡。
进了城堡，关上会客厅的大门，琼斯简要地向其他人阐述了本次谈判的内容。重点是，元老会的态度。
“所以，必须开战了对吗？”亚岱尔一脸的惊恐。
不只是他，百丽、朵拉、古雅，都是如此。
不得不说，高庭的这几天，随便一个消息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天堂与地狱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不能称之为开战。”琼斯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但最保守的，一场彼此的试探是不可避免的了。没有谁会放弃自己认定的，谈判已经无法解决问题。”
……
血堡大殿内。
琼斯已经离去，但长老们却还依旧坐在原本的位置上。那名自称琼斯曾祖父的血族依旧静静地站在三位长老的身旁。
整个大殿静悄悄的。
“你们觉得他会妥协吗？”亚德里恩长老慵懒地靠着扶手问。
“不会，我的这个后裔看上去，非常地倔强。”菲利克斯长老微笑着答道：“他还太年轻。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养父，所走的路都太顺了。他们需要吃一些苦头。”
“所以，他现在回去，肯定会立即返回巨蛇城，然后备战。一场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挺好的，血族已经很多年没打过仗了，是时候历练一下了。而且，这也是一次验证彼此实力的机会。把实力摆上台面，也就不需要谈判扯皮了。我喜欢。如果能吃下这部分力量的话，我们血族也可以拥有跟天堂和地狱讨价还价的实力了。这不是我们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吗？那样的力量，放在他一个孩子手上，太可惜了。还要去实现什么正义梦想，呵呵呵呵。如果他真的足够强悍的话，那么通过一场战争来验证，也未尝不可。”
身为大长老的巴萨罗穆静静地坐着，一句话都没说。
火盆里的火滋滋燃烧着，映出他那无比阴沉的轮廓。
……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亚岱尔问。
“迎接战争，没有第二种选择。”琼斯掏出了藏在身上的那枚九瓣蛇花徽章，轻轻按动了上面不易察觉的按钮。很快，九瓣蛇花徽章放射出了微光。
……
“那是什么？”正站在自己家阳台上的苔丽丝远远地看到琼斯所居住的城堡方向，那上空浮现了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阴影。
“空间之门。应该是琼斯，他开启了空间之门。”伊西多呆呆地说道。
与他们同样震惊的，还有高庭内的无数人，因为除了高庭山的背面之外，绝大多数的地方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异象。
……
正如琼斯曾经说过的那样，仅仅一分钟之后，一个空间之门在他们面前打开了。
侧过脸，琼斯望向亚岱尔和百丽，问道：“你们跟我一起吗？”
稍稍犹豫了一下，百丽咬了咬牙，迈开脚步走到琼斯身边，然后回头望着亚岱尔。
“当然，我们是兄弟，而且我早就没有退路了不是吗？”亚岱尔无奈地摇了摇头，迈开脚步。
真是太刺激了，就几天而已。几天之内，他经历了：“所有人都上门求他”——“众叛亲离差点被抓起来”——“家族许诺他亲王之位”——“逃离高庭准备战争”。
要知道，血族可是有心脏的。这一不小心，估计得得心脏病吧。
当然，最关键的是，云端之下的血族，对云端之上的长老一点都不了解。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才导致了不断猜，而又不断猜错，反复不断。
深深吸了口气，琼斯最后透过阳台的位置看了一眼高庭，然后扭头，踏入空间通道之中。
……
“他已经走了，开始准备吧。”巴萨罗穆长老半眯着眼睛，疲惫地说道：“调集所有部队……我们还有部队吗？好像只有僵尸军团了吧？调集各大家族的军力吧。告诉他们，即将和巨蛇城开战。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这些巫妖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就算我们的实力比他雄厚，一个不小心，我们也可能战败。还有，所有长老都必须参战。长老不参战，是不可能压制得住那些巫妖的。”
在场的长老们一个个都微微躬身，行礼。
……
踏出空间通道，琼斯第一眼望见的，就是酒桶。
喝得脸颊昏红的矮人迷迷糊糊地问道：“不是说谈判取得进展了吗？怎么忽然又要回来了？怎么回事？”
“谈判破裂了，准备战争。”琼斯直截了当地说道，与他擦肩而过。
一下子，酒桶的酒都醒了，吓醒的。
很快，号角声响彻了整个巨蛇城，将所有人都惊醒了。
……
银月四年一月下旬，由于众多血族领主的反对，刚刚崭露头角的巨蛇城城主九头蛇骑士琼斯应邀前往高庭参加关于贸易的听证会。
有人巴结，有人谴责。在一片熙熙攘攘的声音中，听证会最终演变成了外事谈判，而外事谈判，又最终走向了破裂。
一场烈度有待确定的战争即将爆发。
仅仅一天之后，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科林半岛。一向沉寂的血族元老会出手调动整个血族的战争资源，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绝大多数的血族，大概直到走上战场的那一刻，都未必知道真正的开战理由。
毫无疑问的，这场战争将决定整个血族未来的走向，而且，尽管参战双方的头领都是血族，但这已经不是仅限于血族自己的内战了。
15章：战前
琼斯回到巨蛇城的第二天，整个巨蛇城就已经被动员起来了。
站在城堡的阳台上，琼斯面向整个巨蛇城的居民发表了自己的演说。
“我亲爱的，巨蛇城的居民们！我刚从高庭归来，很遗憾地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相信，你们当中许多消息灵通的已经感觉到了！近期巨蛇城军事调动频繁，是的，有事情在发生！那些血族的长老们，他们不认同巨蛇城，不认同我们宣扬的正义与公平，不认同解放奴隶与自由贸易，不认同我们通过努力积攒财富的方式！”琼斯的咆哮声在整个巨蛇城回荡着。
“他们试图用武力威逼我们，让我们放弃我们已经拥有的！你们愿意放弃吗？”
“不愿意！”每一个人都在呼喊。
“我们都曾弱小过！我们都曾被人踩在脚下过！但今天，跟以往不同了！凭借我们共同的努力，我们建造了属于我们的城邦！我们积攒了财富！我们的手中握有武器！你们会因为对方是血族长老，而就范，乖乖回到奴隶的牢笼里吗？”
“不会！”矮人们挥舞着手中的锤子。
“我们是什么！”
“自由人！”精灵们伸出双手欢呼。
“我们是谁！”
“巨蛇城的居民！”哥布林们咆哮着。
“如果有人意图夺走属于我们的土地与自由，你们会怎么做！”
“开战！开战！开战！开战！”迎面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呼喊声。
“很好！我的子民们！身为你们的城主，我将与你们站在一起！战斗在最后一刻！我们将一起保卫我们共同的家园！要么荣耀地活着，要么悲壮地死！摆在我们面前的，只剩下这两条路了！无论对方是谁，我们都绝不屈服！”
每一个人都高举双手，那声音惊天动地。就连在场的，本来不需要与巨蛇城同生共死的地精们、居住在巨蛇城的血族自由民都被感染了，发出了愤怒的呼喊声。
亚岱尔都惊呆了。
甚至，严格来说，在琼斯回来之前整个巨蛇城就已经被动员起来了，只不过随着谈判的正式破裂，琼斯提高了动员层级而已。
不仅仅是动员亡灵军团。他还同时开始征集、训练由精灵、矮人、哥布林组成的军队。事实上巨蛇城一直都有类似的预备役机制，保有着健全的骨架。只要一声令下，大批的军队就会迅速归位。
与此同时，与血族的贸易全部断绝，琼斯让闲置的工厂转为军用。这并不难。毕竟，巨蛇城对外贸易的大头本来就是军备，所谓的转为军用，实际上可能只是换一块牌子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转为军用之后，他们生产的东西你准备要付钱吗？”
“当然，为什么不付钱。他们购买材料不也需要付钱吗？并不是所有原材料我们的领地内都有产出。”
“额……可那样的话，就需要很多钱了。天文数字的军费。你的库房里并没有多少钱，我也不可能从家里再拿钱了。”想了想，亚岱尔说道：“也许你可以把萨姆博家族的所有财产全部充公，将他们转手卖给其他人。那样的话，至少一部分军费就有了。”
“不。”琼斯摇了摇头，说道：“亚岱尔，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们不能这样。那都是你们家的财产。”
“但他们现在站在对面，不是吗？”
“那也不可以。”琼斯淡淡叹了口气，对亚岱尔说道：“我承诺过保证财富安全的，我不能用这种理由征用，否则的话，所有人都会害怕我。打赢战争只是第一步，之后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关键，我并不觉得我会输。”
“好吧，那你准备怎么解决钱的问题？”
“发债券。”
“你要跟平民借钱？”亚岱尔都懵了：“他们能有多少钱？”
“他们的钱可能不多，但我要让他们跟我站在一起。”琼斯认真地说道：“而且我们应该善待支持自己的人，让他们享有战争带来的红利，也是善待的其中一部分。”
你得承认，战争，是一件极其花钱的事情，不管是对人类来说，对血族来说，还是对亡灵来说都是如此。
虽然亡灵能复活，亡灵军团所需的耗材却不是无限的。而巫妖的战斗力，需要通过亡灵军团来实现扩大。精良的装备对他们来说，同样十分重要。
这意味着，对于巨蛇城来说，要打赢，首要的就是解决钱的问题。琼斯需要让所有人都掏出钱来，帮助琼斯，帮助巨蛇城，也帮助他们自己打赢这场仗。
琼斯没有没收萨姆博家族留在巨蛇城的巨额财产，但他冻结了，并且征用了。萨姆博家族依旧是这些财产的拥有者，但他们必须在战后跟琼斯把这笔账好好算一算，才能要回去。
与此同时，琼斯发出的战争债券已经售馨，许多人想买都还买不到。当中不乏一些外来的商人，甚至包括一些刚刚迁居巨蛇城不久的血族商人。
大量的财富开始流入战争领域，整个巨蛇城都开始运转了起来。锻造、训练、备战一切有条不紊。
如果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大概就是巨蛇城的居民们对血族的敌意明显加深了吧。对此，琼斯不得不一再出面处理，避免将事态扩大化。毕竟在他看来，现在对手是血族元老会，而不是整个血族。
在巨蛇城还有许多血族商人，他们当中绝大多数因为种种原因，都是跟琼斯站在一起的。
银月四年二月，巨蛇城就已经完全进入战争状态，并向元老会发出了措辞强硬的最后通牒。
“尊敬的血族长老们，身为你们的后裔，我尊敬你们，十分荣幸能聆听你们的教诲。但身为巨蛇城的城主，身为白骨圣光教廷的一员，我不得不拒绝你们先前的建议。我无意发动战争，巨蛇城的居民热爱，并且珍惜和平。但，如果有人想将不平等强加在我们身上，我们将不得不反抗。哪怕诉诸战争，也在所不惜。在此，我，琼斯·德拉库拉诚恳地请求诸位长老，放弃之前的想法。我十分愿意重新回到谈判桌上，避免无谓的死伤。但前提是元老会也能拿出看得见的诚意来。请在二月十五号之前回复。否则，可能会有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
“看得见的诚意”是什么？当然就是琼斯能接受的提案了。“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是什么？当然就是战争了。
换句话说，所有琼斯不能接受的提案，一概都是“没有诚意的表现”，会引发战争。
关键是，信上还有日期，这意味着这毫无疑问的，就是最后通牒了。
许多许多年之后，当人们读到这一段历史的时候，都势必会产生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此时的元老会处于强势地位，实际上也是因为元老会提起的谈判，才导致了这个新的局面，却是由巨蛇城先发出最后通牒呢？
嗯，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
事实上，元老会早就想发出最后通牒了，但是发不出去而已。
血族内部的动员令在琼斯离开高庭的那天就发出了，由于血族之间严密的血缘关系，动员令也切实送到了科林半岛上的每一位血族手中。
然而，发出动员令跟完成初步动员不是一码事。懒散的血族和勤奋的巨蛇城，更不是一码事。
发出动员令的时候，长老们就知道血族并没有成建制的军队了。他们觉得这问题不大。毕竟，血族虽说是最弱永生种族，但战斗力也是相当强悍的。巨蛇城的核心战力是巫妖。要对抗巫妖，一般的军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归根结底，还是要靠血族自己。
然而，事实上情况比他们想的要复杂得多了。
“你在说笑吗？疯了吗？让我们去当士兵？”接到命令的时候，这是亚岱尔的父亲路易斯亲王的第一反应。
“不，我没有开玩笑，亲王殿下。就是这样的，您得身先士卒。”元老会派来的使者认真答道。
一屋子的亲王全都惊呆了，嘴角微微抽搐。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除了高庭云端之上那些长老们之外，血族军团的主体，将是散落科林半岛各个角落的血族后裔，而这些血族后裔，大半都过着奢靡的生活。现在忽然要让他们上战场？而且还不是当将帅，而是当士兵……
像路易斯亲王这样的，顶多也就是个分队长。像琼斯的父亲德拉库拉伯爵那样的，压根就只能是个兵。连分队长都谈不上。
是的，所以动员令发出之后，血族领主们最为震惊的居然不是要对巨蛇城宣战，而是要让他们去当前锋……
……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是我去？难道就没有其他人了吗？”哈瑞兹亲王质疑道：“我可以提供很多人，例如五百名血族战士。”
“他们要去，但您也必须要去。”使者无奈说道：“我们的对手是巫妖，而且当中许多都是万年以上的老巫妖。年轻的血族对他们来说毫无威胁。”
……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我也必须穿上盔甲，然后在第一线冲锋？去对抗那些巫妖？”苔丽丝都惊呆了。
“不，并不完全是。苔丽丝小姐，穿不穿上盔甲是您的自由，如果您愿意，穿长裙上战场也是可以的。另外，您的对手不会是巫妖，顶多是巫妖手下的亡灵军团。事实上您应该对付不了巫妖。”
苔丽丝的眼睛睁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
动员令很快送达每一位血族手中，按照要求，接到信函的血族必须亲自去报到，而且必须带上自己所能带的，所有具备一定战斗力的帮手。
于是，他们开始陷入一场扯皮之中了。
血族们都非常敬畏元老会，但你得承认，忽然要一帮安逸惯了，过惯了舒服日子的血族去参加一场战争……他们知道战争是个啥吗？
很明显，他们不知道。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别说参加战争了，连正儿八经的决斗都没参加过。充其量也就是在家虐待自己的奴隶而已。
嗯，那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血腥刺激的游戏了。参加过无数战争的琼斯表示想带他们玩点更惊险刺激的。
那些强硬抵制琼斯的，因为巨蛇城的崛起而受害的血族领主们绝没有想到，当长老们和琼斯撕破脸皮，需要进入到战争这一步的时候，会把他们通通算上。这对于绝大多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血族领主来说，简直是两眼一抹黑。
消息传出的第二天，就已经有人动起了撤销控诉的念头了。
“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对对对。”
“我绝对不是质疑长老们的能力，我们肯定是可以消灭巨蛇城，也肯定可以活捉巨蛇城城主琼斯。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到战争胜利，对吧？特别是冲在前面那几个。”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和平还是很值得珍惜的，我们不应该为了一己私利而让那么多人在战争中丧命，特别是丧的是我们的命的时候。巫妖可不太好惹呀。”
“我非常同意，非常同意，真的。”
于是，各家族集结起来，共同向元老会请愿撤销对琼斯的控诉，希望避免战争。最重要的，是避免自己参与战争。
你觉得元老会会同意吗？
嗯，当然是不同意了。元老会的长老们也想玩点惊险刺激的。
于是，当初义愤填膺的血族领主们一个个都傻眼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控诉琼斯的行为其实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还可能是死无全尸那种。
于是的于是，所谓的备战，就在这来来回回的扯皮，讨价还价中开始了。这一扯，就是十多天。
于是的于是的于是，琼斯的最后通牒都来了，他们的宣战檄文还没发出去呢。而且估计短期之内，一时半会都发不出去。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此时此刻血族的备战的话，那大概就是“一片混乱”了吧。
16章：战前（2）
巨蛇城如同一台巨大的战争机器一般，只一瞬间就被激活了，血族却还一片混乱。那感觉，就好像一个青年对上了一个年迈的老人。如此鲜明。
尽管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巨蛇城没办法单凭自己的力量击溃整个血族，但绝大多数人也同样无法想象这样血族如何去赢得战争。
渐渐地，底层的血族开始恐慌起来了。
那种恐慌是一种可怕的煎熬。
许多年之后，某一位血族在回忆起这段经历的时候，说了这样一番话：“太糟糕了，实在太糟糕了。你无法想象的糟糕。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在最初的时候，我觉得我们的生活方式就是对的，元老会就是至高无上的。长老们要做的事情，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刚知道巨蛇城和元老会谈崩了的时候，我觉得巨蛇城简直是疯了，他们怎么会有勇气对抗元老会？”
“后来呢？”倾听者问。
“后来我觉得疯了的可能是元老会。整个血族，几乎没有人准备好面临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抱怨者摇着头，那目光中充满了沮丧，就好像经历过什么重大的打击一样。当然，也许他确实经历过了重大的打击：“当你走进军营，发现你的战友连剑都握不好，满嘴跟你讨论的都是昨天晚上舞会上的女孩时……那是一种绝望，你懂吗？你并不一定认为元老会会输，但你一定会觉得这场战争将是一场灾难。对于整个血族来说都将是一场灾难。我不懂元老会为什么会指望这样一帮人能打仗。”
“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发现元老会确实没有指望这样一帮人打仗。好吧，我收回我的话，他们并没有疯。但那对血族来说依旧是一场灾难，所有人都很快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所有，注意，是所有，在对抗巨蛇城的时候通通都用不上。战争，是一门专业的学科，不是那帮既傲慢又愚蠢的家伙弄得懂的。至少短时间之内不可能懂。”
“好的，梅西耶伯爵，我懂你的意思了。”
同一时期，巨蛇城的居民则完全是另一种阐述。
“当琼斯城主被邀请到高庭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真的，我当时就有预感。那些吸血的玩意怎么可能放任我们在巨蛇城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抱歉，我说吸血的玩意并不是要辱骂琼斯城主的意思，事实上我非常敬重琼斯城主。我特指的是高庭的那帮。当时我十分担心他们会扣留琼斯城主。谢天谢地，他们没那么干。也可能是琼斯城主足够精明，让他们的诡计无法得逞。总之，我们就开始步入战争了。”
“然后呢？”
“我的心中燃起了火焰！”
“呀？”
“我们终于可以让那帮吸血的玩意见识一下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了！抱歉，这不是在辱骂琼斯城主，我特指的是高庭那帮血族。”
“行，我懂，你接着说。”
“如果不是巨蛇城的律法不允许的话，我甚至期待买一个沦落为奴隶的血族贵族回来，最好是我曾经的主人，然后我要狠狠地蹂躏他！把他给我的，加倍还他！我要把他撕烂！如果能在战场上遇见他们，我希望他们不要投降，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杀了他们了！”
“额……可当时绝大多数人都觉得你们会输，难道你就没想过逃跑吗？”
“我们没得选择，莫尔卡。我们是奴隶，或者曾经是奴隶。即使知道结果，我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干掉他们！谁想把我们重新变回奴隶，我们就干掉他！仅此而已！也许你不懂那种感受，但我是亲身走过来的。当你当过奴隶，而又重新拥有自由之后，你绝不会愿意失去自由。无论对方用什么诱惑你，你都不会出卖自己的自由。如果无法保持自由身，那么我宁愿战死！”
不管怎么样，反正战争是开始了。
琼斯火急火燎地在巨蛇城做着准备，从兵员到武器铠甲，再到粮草，事无巨细。一个月之后，巨蛇城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充满了信心，准备好迎接一场艰苦的战争了。
然而，血族的“军队”却没有如约抵达。是的，他们缺席了。他们还深陷没完没了的扯皮之中。
“士兵”全都没有受过任何战场上厮杀的训练，甚至连军队的建制都没搞清楚，或者说，他们本来就不存在建制。
没有统一调配的铠甲装备，没有用于识别的旗号。在军事部署，战术等等的问题上，更是一片空白。
稍微有点见识的血族都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请求和谈的信函如雪片一样飞向元老会。然而，诡异的是，元老会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依旧坚决地要求备战。
整个高庭，乱成了一锅粥。
“我真不敢相信他们能乱成这样，难道连基本的军事常识都没有吗？”
“不，我觉得很正常。”百丽对琼斯说道：“在之前我也很难想象。血族没有任何关于战争方面的书籍，我们已经有超过一万年没有参与战争了。甚至，在血族的历史上是否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战争都是个问题。我听过最大规模的战斗就是几个血族领主派出自己的僵尸军团而已，规模都没有超过一千人。虽然我们经常会在歌剧上看到表现人类关于战争的剧情，但绝大多数的篇幅都是爱情，谈到战争细节的，非常非常少。甚至可以说没有。”
好吧，确实如此，回忆起来，琼斯如果不是去了人类世界，跟着格雷的话，对战争也会毫无概念。
整个血族，触及了一个属于他们知识盲区的领域。
就在这混乱之中，血族度过了三个月。
……
银月四年四月下旬，早已经完全准备妥当的巨蛇城城主琼斯终于下令，大军出击。
为了谨慎起见，琼斯并没有选择采取空间通道之类的奇袭战法，而是大军摆开阵型，然后缓缓地往高庭方向推进。这对于整个血族来说，就是一场噩梦了。
要知道在这条路上，有无数的城堡，有无数血族领主的全副身家。当中就包括了苏珊表妹那一家子。
嗯，她的父亲已经被征调到高庭去了，家里只剩下她和莎拉姑妈。
见到琼斯的时候，苏珊表妹那表情叫一个复杂。毕竟，琼斯可曾经是她的“未婚夫”呢。
琼斯倒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光顾着安慰恐惧到极点的莎拉姑妈了。
虽说苏珊表妹非常讨厌，但莎拉姑妈整体而言对琼斯还是挺好的。至少还曾经考虑过让琼斯当她的女婿了，不是吗？琼斯也没怎么为难他们，直接就将她们放走了。甚至给了她们一笔钱，买下他们家的城堡和所有的奴隶。
相比之下，其他的领主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所有占领地的奴隶，一律解放。所有被我军占领的土地，一律归于巨蛇城居民共同所有。还有那上面的财富也是。简单地说，就是充公了。除非领地的主人宣布他们放弃对元老会的效忠，但我知道他们不可能放弃。”
“可你不是说要保护私人财产吗？”
“那仅限于我承诺过的，投资在巨蛇城的财产。不包括这种敌军财产。他们每一家都有人被召集前往高庭了不是吗？”
琼斯的推进很缓慢，在从巨蛇城前往高庭的路上，他一路吞并领地、解放奴隶，将所有敌对领主的财产都充公，一个不剩。在这个过程中，琼斯又收获了大批奴隶的支持，力量进一步壮大。
不过，肯定是壮大不了多少的。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奴隶比奴隶主也好不了多少。最多就是战斗意志强一些而已，他们同样没有受过任何战斗训练，需要从头抓起。
这在高庭掀起了轩然大波，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推动了高庭军力的整合。当然，能整合成什么样就没人知道了。
不管怎么样，银月四年六月，在折腾了半年之后，双方的军队才在科林半岛亚德西河畔真正对上。
……
出现在琼斯面前的，是一支浩浩荡荡的僵尸军团，无边无际，穿着五花八门的铠甲。明显一看就是临时拼凑起来的。
整体数量大概有四百万之多，比琼斯的亡灵军团还要多得多。
然而，除了僵尸，就只有血族了。当然，可能还有一些其他种族的后勤部队，但那些都可以忽略不计。
僵尸们穿着重甲步行，血族们则全数呆在飞艇之中。漫天的飞艇，遮天蔽日。
在这众多飞艇里，有一艘最大的红色飞艇，就好像一座飞行的城邦一样，悬在空中，那场面极为壮观。
与之相对的，则是琼斯总计不到三十万的亡灵军团和将近五万的，由其他种族拼凑起来的军团。
不过，放眼望去，琼斯的军团装备要比对方精良得多。由于准备的时间足够长，甚至连最低等的骷髅兵都穿上了他们所能承受的，最精良的铠甲。一个个武装到了牙齿。
几乎没有任何“前戏”，琼斯直接下令吹响了号角。
大军开始踏着整齐的步伐，沿着亚德西河滩一点一点地前进。
作为回应，对面的僵尸军团也开始一点一点地推进。不过，却不是整齐的，而是稀稀拉拉的。你经常可以看到一些僵尸因为站不稳摔倒了，然后迅速绊倒了身后的，自己的同伴。最终会绊倒一大片。
亚岱尔都看得傻眼了。
每当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就会有血族监军挥舞着长鞭从飞艇中下来，一顿整顿，让僵尸们重新恢复秩序。
琼斯站在骨龙上，静静地望着那艘巨大的红色飞艇。
红色飞艇中的人，也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双方的军队都在缓缓推进。
直到相距大概百米的时候，巨蛇城一方亡灵们率先发起了冲锋，咆哮着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那对面的僵尸们似乎也想发起冲锋，但他们的速度实在快不起来。
几声龙啸之后，翱翔在天空中的巨龙们迅速从天空中俯冲下来，几道龙息从高庭军团的前线直接横扫了过去。所有触及的僵尸瞬间被烧成灰烬。
紧接着，是亡灵巨象。大批的亡灵巨象踩着僵尸直接冲入敌阵，身后跟着数不清的亡灵蜘蛛和骷髅兵。
僵尸军团的阵线似乎瞬间崩坏了。可很快，他们又稳住了。
亡灵没有恐惧，这对巨蛇城和元老会来说都是一样的。多达四百万的僵尸军团，足够他们用尸体堆起城墙。
大批的亡灵骑士在巫妖的指挥下开始快速迂回，冲杀敌阵。
巨蛇城一方甚至架设起了巨型投石车。在己方僵尸的操作下，划破夜空的火石就好像流星雨一样，大片大片地轰在高庭军团的阵地上。那场面，可谓是血肉横飞。
当然，偶尔也有飞艇中招，不过飞艇上有血族，他们可以给飞艇注入魔力，形成护盾。所以，即便打中了，也就是稍稍摇晃几下而已。
“要发动总攻吗？”飞艇舱室中，亚德里恩长老轻声问坐在一旁高背椅上的巴萨罗穆长老。
“为什么要发动总攻？”菲利克斯长老插嘴道：“这才刚刚开始，不是吗？他们的巫妖都还没进入战场呢。就让他们打，四百万。就是站着给他们杀，都杀到手软，杀到魔力枯竭。别忘了，僵尸的优点，就是皮糙肉厚。”
亚岱尔的父亲路易斯亲王就在同一艘飞艇中，正在远处静静地望着三位长老。
与此同时，其他的被拉来充当“士兵”，处于其他飞艇之中的血族领主已经开始肉疼了。
这些僵尸……可都是钱呀。巨象一脚踩出去，就是五百金币。骨龙一道龙息撒过去，就是最少几千金币没了……这还没算上他们身上的盔甲呢。
沉默了好一会，巴萨罗穆长老侧过脸，轻声对菲利克斯长老说道：“派一支分队出去，先把那队亡灵骑士解决了。骑兵不要留。”
“好。”菲利克斯答道。
17章：亚德西河之战
巨蛇城骑兵团的组织者是谁？
答案，威廉。
诅咒之魂威廉·史考特，源自巫妖评议会的正统大巫妖。手下还有另外十名同样源自巫妖评议会的老牌巫妖。号称巨蛇·银月骑士团。其徽章上同时拥有银月标志以及巨蛇城的九瓣蛇花徽章。成员超过一万名，每一个都配备了精良的铠甲和优质的骨马，甚至拥有最新开发出来的蓄能骑士剑、骑士盾……
虽说战法依旧源自最“古老”的，格雷手下的银月骑士团，但你得承认，当真正的大巫妖加入之后，军团的战法已经不可能停留在原本的层面上了。特别是在装备上，当战争的指挥者目光不再局限在破坏上的时候，那更是巨大的飞跃。
上万名亡灵骑士的迂回冲锋，就好像成群迁徙的野牛一样，奔跑起来，你只能看到滚滚的沙尘，只能看到跑在最前面那一排骑士，就好像海啸一样。
……
“为什么是我们？”飞艇舱室中，被分配到任务的苔丽丝都惊呆了。
“哪那么多为什么？这里是战场，所有的决定由元老会统一作出，没有为什么！你只需要服从命令就是了！”前来传命的血族对着苔丽丝一阵咆哮。
那四周穿着铠甲的血族们都听傻了，一个个睁大了眼睛。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前来传令的血族稍稍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压低声音紧张地说道：“苔丽丝小姐，我十分尊重冈格罗家族，但您得知道，我们现在是在战场上。这里是战场。给您下命令的是元老会，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否则的话，无论战争胜负如何，冈格罗家族都将面临惩罚，您希望看到这样吗？我非常乐意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您，然而其实我知道的也十分有限，我只是一名传令兵而已。”
说完，传令血族无奈地看着苔丽丝，往后退了两步，转身一跃离开了飞艇舱室。留下飞艇中呆若木鸡，穿着各色铠甲的冈格罗家族成员，以及他们的部从们。
好一会，才有人小声问道：“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我们应该穿着铠甲上战场吗？穿上铠甲的话，我们就没办法变蝙蝠了，运用飞行术法可能机动能力会大大降低。但是如果不穿盔甲的话，防御力又会受到影响。”
嗯，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但你们等到现在才想，问题就有点大了。
……
战场已经变成了修罗域。
漫天的箭雨、火石，一波接着一波地砸。火石拖出的滚滚浓烟在天空中绘出了一道道的弧线。
天空中飞艇不断悄然移动着位置，躲避来自投石车的密集攻击。地面上的僵尸就没那么好运了，一旦被盯上，基本都是死路一条。
在亡灵巨象的带领下，一波接着一波的亡灵军团还在拼命地往僵尸堆里涌，踩踏一切挡在它们面前的敌人。
大片来自巨蛇城军团的箭雨密集地落下。那一根根精钢打造的箭矢足有一米多长，还特意加了尾部重量，足够将僵尸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相比之下，高庭军团的箭雨就没有那么大的威慑力了。
后方的僵尸们再一次将弓拉满，向着天空射出了密集的箭雨。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依旧是巨蛇城军团中的非亡灵军队。
“布阵——！”矮人银锤骑着卷角羚羊，挥舞着战斧高声呼喊道。
下一刻，队伍中的矮人、精灵、哥布林，纷纷翻出了重盾举在头顶，聚成密集的龟甲阵。
箭雨重重砸落，除了不小心中箭的几个士兵瘫在地上哀嚎之外，几乎没有激起任何的水花。
这样的战斗场面无疑是骇人的，至少对于人类来说，极其可怕。
无论是兵员还是战术，乃至于武器装备，都是现阶段的人类无法想象的。而且，由于琼斯推动的军事改革，这样的战争以后将会越来越常见。
……
远远地，站在骨龙脊背上，穿着银月铠甲的琼斯已经看到由冈格罗家族成员构成的分队从飞艇中出来了，他们选择脱去铠甲，化身蝙蝠，保持机动性。
“骨龙军团交给你了。”琼斯轻声说道。
“好的。”驾驭着骨龙飞在身旁的艾琳举起手中的魔杖应和。
琼斯座下的骨龙稍稍调整了身姿，朝着与冈格罗家族的出击方向截然相反的另一个方向滑翔而去。到了接近地面的时候，他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了九头蛇奥菲利亚的脊背上。朵拉就站在他的身后，高举着象征巨蛇城主九头蛇骑士的九瓣蛇花旗。
此时此刻，就连九头蛇也被披上了重甲。是的，就是这样，干惯了工厂，习惯了工业加工的琼斯习惯于将每一个个体的战争潜力都发挥到极致，就连九头蛇也不例外。巫妖们超过万年的知识积累给予了他极大的空间。
抽出腰间的长剑高高举起，琼斯嘶吼道：“进攻——！”
“吼——！”九个蛇头齐刷刷地仰起，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嘶吼。
环绕着九头蛇的，是数不清的拼接怪，就好像一个个身穿重甲的巨人一样。挥舞着铁钩、狼牙棒、巨斧、大号菜刀一类的重型武器。这毫无疑问的，是一支重型主力部队了。
……
“派人拦截他。”巴萨罗穆长老半掩着脸慵懒地说道。
“是！”
……
“为什么是我们出击迎战主力部队？”一向沉稳的哈瑞兹亲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是个机会，哈瑞兹亲王殿下。”传令的血族解释道：“您想想，万一你们成功拿下巨蛇城主琼斯了呢？那样的话，尼克劳斯家族可就一飞冲天了呀。”
然而，哈瑞兹亲王可没那么好忽悠：“是吗？那万一全军覆没了呢？我们尼克劳斯家族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对吗？”
无奈，传令血族只能摊了摊手：“我无力改变这个命令，希望您能理解。”
哈瑞兹亲王的眼角都在抽搐了。
……
与此同时，冈格罗家族与巨蛇·银月骑士团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将近一千的血族从远处飞来，策马奔腾的骑士们迅速举起了手中的大盾。
这个举动是令人诧异的，因为奔袭而来的血族并没有使用弓箭一类的武器。苔丽丝都有些懵了。
然而，很快他们就得到答案了。
大盾翻开，每一位亡灵骑士的手中都多了一张弓。是的，单手举起大盾，只是为了掩饰另一只手在摸弓。
一下子，还维持着蝙蝠形态的冈格罗家族成员们都傻眼了。
“准备——！”奔在最前面的威廉举起了手中的剑，用力一挥：“放！”
大片的箭雨迅速朝着奔袭的血族呼啸而去。
前一刻还在冲锋之中的血族们迅速逃散了，一只只的小蝙蝠拼了命地扇着翅膀。
正常来说，只要是成年血族，在将近百米左右的距离之下，都可以轻易闪躲亡灵骑士射出的箭。但如果是箭雨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特别是这些箭还不是普通的箭。在射出之后，它们会迅速分裂，变成密密麻麻的一根根细长的针。
一轮箭雨下来，当即有数十只血族蝙蝠坠落，当中不乏在冈格罗家族直系的孝子贤孙们。那一只只中箭的蝙蝠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仰头，就是劈头盖脸一大片砂锅那么大的马蹄直接从他们的身上踩过……有的还直接踩在脸上。
这一幕，对于冈格罗家族的成员来说无疑是惊悚的。就在不久前，他们还是贵族，居住在城堡中，享受着锦衣玉食，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一个个都是小姐少爷。但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了战场上的士兵，随时都会阵亡，而且是连尸体都没法找到那种。
这换了谁来都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第二轮准备！”威廉又是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剑。
下一刻，亡灵骑士们已经再次搭箭张弓。漫天的小蝙蝠吓得东躲西藏。一下子，战斗似乎变成了猫抓老鼠的游戏了。那尖叫声甚至还带着哭腔。
……
正坐在舱室中看着这里的菲利克斯长老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轻声说道：“如果他们能勇敢一点直接冲到对方的人堆里，这支亡灵骑士团应该是克制不了他们的。”
“他们完全没有战斗意志，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巴萨罗穆长老无奈地叹了口气：“派一些僵尸军团去想办法包围骑士团吧。”
“是！”传令兵应和道。
侧过脸，亚德里恩长老望向了另一边：“那边也开始了。”
那边，指的是琼斯。
……
事实上，琼斯早就开始了。他站在九头蛇的脊背上，呼喊着，咆哮着。带着一大帮的拼接怪直接一头扎进了僵尸堆。
僵尸速度缓慢，力气大，肉厚。然而拼接怪比他们力气更大，而且肉更厚。一锤子抡下去，就能直接把一个僵尸连人带盔甲直接砸成肉饼。一刀挥出去，直接拦腰劈开十个僵尸都不带停顿的。九个蛇头更是在战场上疯狂地挥舞着，如同九只巨大的触手。
一线的战场就好像一台疯狂的绞肉机一样，绞着僵尸们的肉。你得承认，虽然血族也懂得亡灵魔法，但说到操纵亡灵生物，巫妖才是他们的祖师。而且，虽然巫妖跟血族一样在过去的万年时间里几乎不与外界往来，但巫妖的内战可是没停过的。他们压根没有安逸这一说。
已经跟他们距离只有数百米的尼克劳斯家族成员们犹豫着，完全不敢靠近。
……
菲利克斯长老不由得笑了出来：“看来，我们的曾曾曾孙子是我们所有后裔当中最勇敢，最果决的。”
……
“哈瑞兹亲王殿下！长老们问您什么时候动手！”传令的血族都直接化身蝙蝠，赶到战场上了。
无奈，哈瑞兹亲王只好硬着头皮下令：“冲！”
至少没看到琼斯统领的部队里有巨蛇·银月骑士团那样的弓箭不是吗？拼接怪也并不擅长使用弓箭这种需要精巧操作的武器。
在哈瑞兹亲王的带领下，尼克劳斯家族的血族们迅速飞过了数百米的距离，发出鬼哭狼嚎一样的叫声涌向了琼斯统领下的，被僵尸们“团团围困”的军队。
至于哈瑞兹亲王自己，则径直冲向了琼斯。
一头九头蛇，以他的战力，完全可以应付。一个年仅七十六岁的血族更是如此！此时此刻，他是这么想的。
然而，很快，意外发生了。
就在哈瑞兹亲王朝着琼斯滑翔而去，距离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十米，他也已经准备好化出人形战斗的时候，意外发生。
一只小号的拼接怪被大号的拼接怪直接抛向了空中，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甩出了一个用铁链连着的铁钩，那铁钩从他的胸前刮过……
“嗷——！”一声惨叫，哈瑞兹亲王连忙提升高度，化出人形。
低头看去，他发现自己胸口的伤口正在滋滋地冒着烟……是的冒烟。
回首望去，他发现那只小号拼接怪手中挥舞的钩子，在夜色下放射着银色的光芒。
“银？”
是的，当然是银了。跟吸血鬼打架不用银用什么呀？
不只是那只小拼接怪手中的钩子是银的，其他拼接怪也纷纷摸出了银器。有银制的锤子，有银制的菜刀，银制的狼牙棒……
为什么刚刚巨蛇·银月骑士团没有亮银器呢？因为远程的箭针太细了，银太软，不好用。他们已经做过无数次试验了，你得相信巫妖们求真务实的精神。
几个蛇头齐刷刷地望向空中的哈瑞兹亲王，琼斯就站在九头蛇的脊背上，打开了面罩，面无表情地瞧着他。
一部分没反应过来，直接冲入拼接怪中的族人已经被直接被劈成两段了。
还呆在飞艇中的血族“战士”们都看傻眼了：“这什么鬼？用银？亡灵不也怕银器吗？”
“握在自己手中，砍在敌人身上的银器就不怕了。”旁边有人小声答道。
嗯，是的，请放心，打血族，琼斯绝对是专业的。
此时此刻，哈瑞兹亲王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快——！撤退！撤退——！”
呼喊声中，慌乱的尼克劳斯家成员开始疯狂地往上飞，试图脱离战场。
然而，地下很快钻出了一大批的亡灵蜘蛛，吐出蜘蛛丝，硬生生把他们又拽了回去。
腥风血雨之中，琼斯握着剑，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
18章：亚德西河之战（2）
飞艇中的血族都在呆呆地看着，目瞪口呆地看着，每一张脸上，都布满了错愕、恐惧、茫然、不可思议。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以至于此时此刻，这些个高高在上的血族领主们甚至无法用言语表达出自己的感受。
这就是巨蛇城。
对于绝大多数在场的血族来说，此时此刻，他们才算是第一次真正地，看清了这个潜入科林半岛之中的巨人的真面目。它不只商贸一流，在打仗方面，更是强项，而且无所不用其极，已经完全超脱他们的想象了。
仅仅五分钟，五分钟的时间，琼斯这边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看似被僵尸军团团团围困的拼接怪军团轻而易举地破开了回去的路，无数的哥布林一拥而上，开始“收尸”，将那些已经被拼接怪们踩在脚下的尼克劳斯家族成员们，无论是死是活，全部拖走。
号称血族最大的尼克劳斯家族，也仅仅是撑了不到五分钟而已——这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屠杀，双方无论是战力还是意识，都不在一个层面上。
仅存的，包括哈瑞兹亲王和其他几个亲王在内的一部分尼克劳斯家族成员们逃离了战场，却还惊魂未定。一个个简直都要发狂了。
另一边，威廉的巨蛇·银月骑士团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冲杀进僵尸堆里，一阵狂卷，留下满地的尸骸，然后又撤了出去。整个过程，被派去奔袭他们的冈格罗家族就好像在看戏一样，不敢动，更不敢靠近，只能由着威廉为所欲为。
苔丽丝的表情都整个僵得不能再僵了。这辈子，她还没受到过这样的惊吓。
战争参与者的心理状态其实分为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你知道你要上战场了，你有勇气走上战场。你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但至少在那一刻来临之前，你是镇定的。第二个层次，是不只走上战场了，如果有机会，你会毫不客气地杀死对手，你也知道如果有机会，你的对手会毫不客气地杀死你。并且，你已经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第三个层次，则是你不只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而且能够与死神共舞，游刃有余。
琼斯的亡灵军团早就是第三层次，或者说，哪怕抛开过往的战争经验不谈，他们是亡灵，生来就是第三层次。作为他们对手的血族领主们，却很明晰的，还在第一层次。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战争，至少在心理上来说是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血族真的是败给了琼斯吗？也许他们其实是败给了自己呢？
不管怎么说，输成这样，是真的非常难看了。至少从双方力量的对比来说，绝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然而它就是出现了。
关键，这才刚刚开始呢，作为血族三大家族之首的尼克劳斯家族就已经废了……
领主们的心情可想而知。
坐在飞艇舱室内的亚德里恩长老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接下来怎么办？派谁？”
说着，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不远处，包括路易斯亲王在内的几位萨姆博家的亲王身上。
只一眼，路易斯亲王已经汗如雨下。毕竟，刚刚的那一幕实在太恐怖。路易斯亲王望向亚德里恩长老的目光中，都透着丝丝的祈求了。
“去吧，轮到萨姆博家族了。你们是巨蛇城最亲密的朋友，更加需要证明对血族的忠诚。”
一瞬间，几位亲王可谓面如死灰。
……
远远地，站在大后方一头亡灵巨象上的亚岱尔已经看到萨姆博家族的人悉数飞出了飞艇舱室，不由得一怔。
“父亲……”
他连忙朝着琼斯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
此时此刻，琼斯也在远远地看着他。两人目光交错。
片刻之后，琼斯缓缓地转过头，望向路易斯亲王。背对着亚岱尔。
“你觉得琼斯会手下留情吗？”百丽问亚岱尔。
“我不知道。”无奈地眨巴着眼睛，亚岱尔轻声说道：“我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他手下留情，毕竟……我知道父亲也不会手下留情。”
……
狂风扫过，在战场上漫开的滚滚浓烟夹带着火星，如同海涛一般向着巨蛇城军团一侧飘散而去。
琼斯站在九头蛇奥菲利亚的脊背上，轻轻揭开头盔，随手丢弃。银色的短发在风中飘荡。
点点星火从他的身旁飘荡而过。
举起了手中的剑，他高声呼喊道：“全军准备！盾护——！”
大批的骷髅兵蜂拥向前，一面面的盾牌翻开，高高举起。那场面，就好像发怒的巨兽翻开的鳞片一样，动作整齐划一。
“上铉——！”
盾牌缝隙中，数不清的骷髅弓手已经将弓箭拉得满铉，瞄准了前方飞在空中的，萨姆博家族成员们。
路易斯亲王的眼角都在抽搐了。这情况还往前冲，跟跳进仙人掌堆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了，跳仙人掌堆不会死，这个是真的会，而且是大卸八块那种死法。尼克劳斯家族已经先行验证过一遍了。
整个萨姆博家族，上千的成员，在空中拉开了阵型，却没有一个敢再往前了。一个个都慌了神。
正当他们全部都处于无比纠结与迷茫之中的时候，琼斯开口了，高声喊道：“路易斯亲王殿下。其实我应该喊您一声叔叔，亚岱尔是我的兄弟。如果您敢冲锋，我向您保证，亚岱尔将会成为萨姆博家族存活于世的，唯一的子嗣。您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对吗？”
那声音是用魔力加持的，整个战场，每一个人都可以清楚地听到。包括飞艇舱室中的长老们。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维持着蝙蝠形态的路易斯亲王身上。
微微颤抖着，路易斯亲王问出了一句他自己都不曾想过的话：“所以……我应该怎么做？”
萨姆博家族全员，都呆住了。下一刻，旁边的另一位亲王一下喊了出来：“你在说什么！你要投降吗？”
“不然呢？我们应该要死多少人来证明我们的忠诚！”
“你这是背叛！背叛！你要背叛元老会吗？”
“你还不明白吗？他们都是大象！都是大象！我们只是蚂蚁！大象打架，我们蚂蚁凑什么热闹呀！”
“但我们是血族！我们应该忠于我们的先祖！”
“等你死了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几位亲王……吵成一片了。是的，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次近乎失态的吵闹。然而，这难道不是绝大多数血族成员的心声吗？
……
“真是难看。”菲利克斯长老都不禁用手扶额了。
身为血族始祖，一脸冷峻的巴萨罗穆长老扶着扶手，缓缓地站了起来，稍稍活动筋骨。
下一刻，“咣”的一声巨响，他已经整个冲了出去，直接在飞艇舱室中穿出一个大洞来。整艘飞艇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等飞艇上的血族们再缓过神来的时候，巴萨罗穆长老已经出现在最前线，一把掐住了还保持着蝙蝠形状的路易斯亲王的脖子。路易斯亲王拼命地挣扎着，然而在巴萨罗穆长老的手中，他就仿佛真的只是一只蝙蝠一样，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
亚岱尔缓缓睁大了眼睛。
……
菲利克斯长老也缓缓地站了起来，下一刻，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巴萨罗穆长老的身后。
侧过身，巴萨罗穆长老将路易斯亲王随手交给了菲利克斯长老，轻声对周围凌空悬浮的萨姆博家族成员感叹道：“好了，我知道你们到底有多‘忠诚’了。下去吧。”
萨姆博家族的小蝙蝠一个个忐忑地，一点一点地后退，退开了一段距离。
紧接着，几乎所有的长老都离开了飞艇舱室，悬浮在了巴萨罗穆长老的身后。那一身身的黑色长袍在空中飘荡着。
包括巴萨罗穆长老、菲利克斯长老、亚德里恩长老在内，三百六十位元老会成员，三百六十位万年血族。那场面蔚为壮观。
菲利克斯长老随手将被抓住的路易斯亲王丢给了后方的，萨姆博家族的其他几位亲王。
亚岱尔这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而直到此时，巴萨罗穆长老才望向琼斯：“干得不错，孩子。你比我想的要强不少。放着你不管的话，除了元老会之外的血族，还真可能坚持不了一天时间。”
“那么你们来了，能坚持够一天吗？”琼斯轻声问道。
被这么一问，巴萨罗穆顿时笑了：“你应该想想你能不能坚持一天。”
望向不远处已经被抬到后方，躺在血泊中的尼克拉斯家族其中一位亲王，琼斯也缓缓地笑了：“七千岁的血族不堪一击，一万岁的跟他们会有很大差距吗？”
“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巴萨罗穆长老微笑着说道：“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如果有机会，我再告诉你为什么血族不能有信仰。’其实我那时候说的‘血族’，指的是普通血族，也就是长老以下。”
“什么意思？没懂。”琼斯挑了挑眉。
没有回答琼斯的话，大长老巴萨罗穆直接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朝着前方轻轻指去。
下一刻，身后的血族长老们已经如同一阵狂风一般朝着琼斯飞扑而去了。那速度之快，甚至已经超过了人类的视觉反应速度，就好像他们全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好！”站在骨龙上的艾琳一下尖叫了出来。
轰鸣声中，一股魔力旋风毫无征兆地炸开了。就连身躯庞大的飞艇都在空中微微颤抖了起来。
那地面上的人，更是一个个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等他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景象，是九头蛇奥菲利亚以极快的速度调整了九个蛇头的位置，共同朝向前方。九个蛇头都维持着嘶吼状，吞吐着蛇信。嵌在九个蛇头头盔上的宝石同时发出了银白色的光，彼此相连，就好像一个悬空的魔法阵一般。在身前立起了一面巨大的魔法护盾，硬生生将朝着琼斯袭来的血族长老们全部弹开了。
站在九头蛇脊背上的琼斯和朵拉微微压低了身姿，摆出了防御姿态，睁大了眼睛望着正前方的巴萨罗穆。
靠近琼斯的亡灵们则已经被旋风吹得东歪西倒，而长老们还在空中盘旋着，绕开九头蛇的防御方向，似乎在准备着下一轮的进攻。
很明显，这些长老们的实力，根本就不是普通血族可比的。差距之大，远远超出琼斯的意料。
这种实力，肯定不是庸庸碌碌度过万年可以积攒起来的。
“看来，血族也并不完全都是不思进取的嘛？”瞪大了眼睛，琼斯怔怔地望着身为血族始祖的巴萨罗穆。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不思进取的人。”巴萨罗穆微笑着答道：“如果有，那肯定是因为得不到，而不是不想得到。”
还没等琼斯开口，一道道青色的光芒闪过，超过四十只巫妖已经悬浮在了琼斯的四周。更多的巫妖还在朝着这里汇聚。一身身的白袍，与血族长老的黑袍对比是如此地鲜明。
巫妖和血族，虽然同样拥有永生，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
巫妖是纯魔法生物，那一身的骨骼，不过是作为本体的灵魂之火与现实的媒介而已。对于他们来说，所谓的强大，就是单纯地指魔力的强大、知识的渊博。
血族则是半魔法生物。他们不仅可以在漫长的光阴中积累魔力与知识，还可以通过历练，而获得更为强大的体魄。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与龙族更为相似，而非巫妖。
此时此刻，在场的，无论是血族，还是矮人，又或者是精灵、哥布林，除了没有自主意识的僵尸和骷髅之类的一些亡灵生物之外，都已经目瞪口呆了。
那些个血族的飞艇，更是吓得都开始后撤了，恨不得赶紧离开可能的战斗范围。
琼斯咬着牙，站在九头蛇的脊背上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三位最核心的，血族长老。
朵拉依旧站在他身后，紧紧地握着那面九瓣蛇花旗。
其他的血族长老们已经分散到空中的各处，将琼斯团团围住。
地面上，整个亡灵军团都在迅速地朝着琼斯四周汇聚。那些个数不清的僵尸似乎一下都被无视了一般。
“让我看看你有多少实力吧。哈哈哈哈。”巴萨罗穆长老咧开嘴，露出獠牙，缓缓地笑道：“孩子，拿出你所能动用的全部力量来。毫无疑问的，你已经是我们所有后裔当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了。今天你已经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惊喜，但我们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