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 算不出
胡八一三人曾在云南虫谷里遇到了一个绿汪汪的美貌女子。
绿色女子不是阿凡达,而是一株罕见的人形“木蓕”。
木蓕是一种生长在古壁深崖极阴之处的珍稀植物,胡八一等人遇到的,是一株由于吸取了大量地气精华,上半身长成了人形的“木精”。
木精即草木成精。
灵幻界将被人驯服的妖兽,称之为灵兽,将人畜无害的草木之精,称之为木精。
兰若寺那边的树妖姥姥凶残成性,养鬼为祸,则归于“妖”。
胡八一等人碰到的木蓕,生来就在虫谷,也无任何本命神通,属于初生或还未完全长成的木精。
木精是极罕见的。
木蓕之精更有解毒之效。
虫谷之行,雪梨杨身中尸毒,命在旦夕,喝了一些木蓕的汁液,就除去了尸毒,保住性命。
这等木精在修行人眼中与仙药无异。
只取其汁液,便可以炼丹。
若地仙一脉得之,还能养在福地中,当作精灵。
可惜碰上胡八一三人,直接用工兵铲将其“分尸”,大口啃了填饱肚子。
陈子文听了都感到心疼,所以一直惦记着。
不过,眼下乃是明朝中叶,胡八一等人进入虫谷,已是几百年后,不知道如今这个时间,木蓕之精是否长成。
陈子文不清楚木蓕具体位置。
胡八一三人之所以能遇见那个人形木蓕,也是因为肉芝尸壳移动,导致地气上涌形成水龙卷,将虫谷绝壁上的各种植物,冲到了栈道上。
主角光环的作用下,木蓕才自动来投。
木蓕实际生长位置,不知在哪个角落。
这种程度的搜寻,靠元神出窍的感知已不行,陈子文若要寻找,必须亲自往悬崖各处走一趟。
好在木蓕的个头不小,只要真的存在,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陈子文眼下正在观察茅山之人是否还能找到自己,哪怕暂时无人找来,至少也要在此地待上一个月,才能真心安心。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眼下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事不宜迟,动手寻找吧,万一茅山之人还是能找来,则证明太岁皮说的方法无效,这处虫谷也许短时间内不能来了。”
陈子文没有多休息,化身雷魃后,雷遁出现在凌云宫外,一个跟头,穿过如太虚幻境般的水汽“龙晕”,往悬崖下落去。
……
陈子文这边开始寻找木蓕之精,数千里之外的繁华应天府,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名长相普通的道士,孤身走到一个破旧的算命摊子前。
“又来了?”
算命摊子旁坐着一邋遢老人,见到道士后笑嘻嘻道。
道士并非玉真子,而是一个年轻道士,他闻言赶忙行了个礼,对老人道了声:“辛苦前辈!”
老人摆摆手,似乎没有索要什么卦金,也无需问什么,熟练地取出两枚铜钱,往上一抛。
没错。
这名老人正是当初玉真子找来算出陈子文下落的算道高人。
此人脾气古怪,邋遢爱财,卦金只收金元宝。
每一次算命,最低一个金元宝,而且同一件事,每再多算一次,就加一个金元宝。
如果碰到难度高的,还要收取额外费用。
陈子文没有想到的是,自身躲在鬼洞五个多月,茅山之人竟整整算了五个多月!
真的是财大气粗!
以陈子文想来,玉真子等人就算找人算命,也会隔几天算一次,没想到对方这么心急。
不过实际上玉真子也确实如此打算的。
因为陈子文自真仙观逃离后的第十二天,老人的卦金已涨到了四十个金元宝,外加一张符箓。
这样子的消耗,就算玉真子这等元婴上人,也有些吃不消。
他纵然道法高深,也无法点石成金。
可当玉真子打算每隔十天来算一次后,老人提出来可以“包月”,每月只要一千个金元宝,就可以每天算一次,且不再涨价……玉真子觉得赚到了。
于是每天的早晨,就成了两位活了不知多久的老人相见的时间。
这种约定持续了两个月。
玉真子终于厌恶了邋遢老人,找了个茅山弟子,让他代替自己前来。
此刻站在算命摊子前的道士,即是玉真子派来的弟子。
算命老人对谁来没有任何意见,只要金元宝到位,就是派条狗,他也不介意。
此时抛出铜钱后,老人又想如往常一样捡起铜钱、打发了道士,可这一次,他看着卦象,停顿了一下。
“你们要找的人出现了。”
老人捡起铜钱说道。
他以两枚铜钱占卜的,并非陈子文具体位置,而是算陈子文是否处于能够被占卜的状态。
先前陈子文躲在鬼洞中,以老人的算道本领,根本无法占卜,仿佛无从感知。
一旦陈子文离开鬼洞,便处于可以被占卜的状态。
无论是否能占卜出具体内容,好歹不再被鬼洞完全封锁感应。
“什么?多谢前辈!”
一连跑来几个月的道士,第一次从老人口中听到不同的回答,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后,道士立马谢过老人,然后取出一张写了几个字的黄符,施法点燃。
“呼。”
做完这些,道士似松了口气。
他实则也快要被这项无聊的工作逼疯了。
终于不用再来了。
道士引燃黄符后,安静站于一旁,等了约一分钟,两道身影突然自一处空地出现。
“王道友。”
来者乃是玉真子与其精通土遁的师兄,后者出现之后,对邋遢老人行了个礼。
老人笑嘻嘻回礼,但不及说什么,已被玉真子打断。
“那人出现了?”玉真子有些咬牙切齿。
他对陈子文的恨意不减当初,甚至更多了几分,如今已是一刻也不能等。
见老人点头,玉真子挥手将一旁正在行礼的道士赶走,然后取出几张准备好的血色符箓,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也不多说,脱下外衣,取出一把铜钱,准备占卜。
他的占卜方式同样为“套字”类,此时一把抛出众多铜钱,而后看着铜钱掉落在写满小字的衣服上。
“咦?”
老人愣了愣。
他看着掉落在衣服上的铜钱,眯了眯眼睛。
“有意思,遇到同行了?”老人盯着铜钱,没有因为读不出内容而吃惊,反而笑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再临时加价,而是有些跃跃欲试地让玉真子二人退后,然后拾起铜钱,嘴里默念着什么,一把将铜钱再度撒出!
“原来是法器干扰。”
老人轻笑了声,掷出的铜钱落在衣服上,突然围成一个圆,而就在这一刻,老人闭上双眼,手指掐动,一身气息变得极不一样,最后他猛地睁眼,笔直朝衣服上诸多铜钱围成的圆的中心看去——
“开!”
老人心中冷喝。
只见一道光从铜钱围成的圆内出现,仿佛里头出现了一个屏幕,老人双眼直视,似乎穿透了虚空,望见了……一只诡异的眼睛。
“这是……不好!”
老人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体内数张替死符接连发动,双眼紧闭,身形暴退,这才将某种反噬平复!
“凤凰胆!!”
老人咬牙切齿,擦了擦嘴角的血,法力一催,将血液燃尽,然后有些凶戾地望向玉真子二人。
“发生了什么?”玉真子师兄皱眉问道。
老人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半晌道:“你们要找的人,身具凤凰胆,我已算不出他。”
“凤凰胆?”玉真子惊呼起来,“这东西怎么被他发现的?莫非是那真仙观中?”
“真的算不出吗?”玉真子又问道,他有些不甘心。
老人冷哼一声:“他身具凤凰胆,何人能算?不仅是我,你就是找到诸葛卧龙也不行!当年李淳风参破天机,据说曾算出凤凰胆大体位置,可也终究没敢往外吐露半个字,天知道是不是在吹嘘!”
玉真子闻言皱眉。
他看了看一旁师兄,后者望向老人:“王道友,依你之言,仅凭算道已无法找到那人了吗?”
老人点头:“不可能找到。”
“那怎么办?”玉真子皱眉,他心有不甘。
已经投入了这么多精力与金钱,现在告诉他目标算不出了,只能凭运气碰见,那他的仇怎么报?花的钱怎么报?
一旁师兄沉默了下。
他比玉真子考虑得更多。
陈子文的存在,对玉真子而言,可能只是私恨加觊觎,可在他眼中,陈子文身具雷魃,又习得一身庞大得令人匪夷所思的血煞气,还似乎有一处可以藏身的福地洞天,如今更是短短时间之内寻得一座真仙观、取得了传说中的凤凰胆……这样下去,对方会成长到哪一步?
是否会危害到茅山?
不对。
当数个月前让对方逃脱的那刻起,对方便一定会危害到茅山。
“将此事告之轮回宗!”他忽然道。
此言一出,一旁算道老人眯了眯眼睛。
轮回宗苦寻凤凰胆而不得,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玉真子则愣了下,皱起眉头:“轮回宗?那群疯子?”
玉真子的师兄看他一眼:“疯子不是更好吗?”
……
……
371 再往郭北县
玉真子等人之事,陈子文不知道,更不知道太岁皮给出的方法,已被一名姓王的算道高人破解,最后乃是飞尸分身体内的凤凰胆,阻止了来自敌人的占卜。
其实想想也是。
阻止他人推算的方法之一,就是强大自身、或携带强大之物。
陈子文拥有半步元婴级别的血煞气,还拥有一具飞尸分身,却仍不足以让敌人退却。
可凤凰胆源于鬼洞中的神秘“蛇神”,后者死后留下的骸骨,都能威胁到陈子文,可见其“等级”之高,应当是真正的“神仙级”物件。
如此高境界存在,超出了元婴级别,是故强行占卜,立刻便遭到了反噬……
这些东西,陈子文完全不知。
阴差阳错拥有了防止敌人推算能力的陈子文,此时正在虫谷水潭旁的绝壁上寻找木蓕。
献王墓附近的悬崖极大,有很多石缝,植物更是多不胜数。
陈子文仔细寻找,竟是发现了好几株罕见的灵药,年份极高,可用来炼龟息丹。
“木蓕究竟在哪儿呢?”
陈子文将草药收起,继续寻找目标。
木蓕之精是人形的,上半身据说与女人一模一样,如果这个年代已长成形,按理说不难发现。
可陈子文找来找去,也没发现人形木蓕。
其实陈子文不知,胡八一有很多地方没说清楚,木蓕之精确实形如女人不假,可它生长在一节水桶粗细的木蓕枝蔓中。
由于水龙卷遭了殃,这条“孕育”着木蓕之精的粗蔓,中间才会绽了一个大口子,露出里头的人形木蓕之精。
如今虫谷安然无事,自然找不到人形植物。
好在陈子文眼下有的是时间,于是一边搜寻木蓕,一边收集一些罕见的草药。
三天之后。
陈子文没有等到追兵出现,却终于发现了目标。
“这就是木蓕之精?”
悬崖某处石缝旁,陈子文盯着前方一个水桶粗细,通体水绿,上面长了很多菱形短短粗刺的植物枝蔓,面带疑惑。
眼前木蓕的形象,与胡八一形容得相差太多,若非陈子文从这株植物中感到一丝灵性,几乎认不出来。
将手按在粗蔓上。
里头传来一丝微微动静,仿佛孕妇腹中的胎儿一样。
“还没长成形。”
陈子文盯着木蓕,目露好奇。
造物当真神奇,竟能让草木成精,假若给这株木蓕一些时间,没准不仅上半身,就连下半身,也能长得和人类一样。
到时候,木蓕之精是否会像人类一样,从粗蔓腹中“生”出?
陈子文看过一些电影,里头人参成精后,能以根须当腿脚行走,眼前这株木蓕,是否也会成为一株能行走的植物人?
这种没成形的草木之精,好比婴儿单纯,只要加以培养,就能获得一个听话的草木精灵。
当然,要想完全成人形,需要时间很久。
“或许我有办法让她成长得快些。”
陈子文想到了兰若寺旁的树妖姥姥。
树妖姥姥乃千年树妖,成精已千年,本体更是存活了不知多少年,体内一定有极其庞大的木精精华。
陈子文若要炼福地洞天,除了昆仑神木,还打算将树妖姥姥本体伐了,到时候正好将其木精精华,交给木蓕成长之用。
一念及此,陈子文有些想去兰若寺走一趟了。
想当初,血煞气未恢复,树妖可是狠狠打了陈子文一顿,甚至连伏羲针也丢了。
这笔账,陈子文早晚要向树妖讨回。
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
陈子文不知道因为凤凰胆已经没有人能推算自己,依旧打算在虫谷中待一个月静观变化。
“倩女幽魂的剧情,大概也快要开始了,不知道宁采臣还会出现吗?”
陈子文脑中涌现出一丝久远的回忆,心情平静下来,坐在木蓕旁边,如哼摇篮曲般,轻轻哼起张国荣版的《路随人茫茫》。
……
……
一个月后。
确认了果然不再有人能推算自己之后,陈子文的身影出现在云南虫谷之外。
这一个月里,没有任何人找来虫谷,陈子文与第二分身待在凌云宫,学习了一个月的龙骨天书文字。
学习的过程是枯燥的。
但也有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即陈子文发现,自己与第二分身可以同时学习不同的东西,然后将灵魂同化一下,就能得到两倍“经验”。
这是一项很不错的能力。
甚至可以说非常厉害。
虽然这样分开学习的只能是知识理论等记忆能传输的东西,却让陈子文学习能力大大提升,甚至有空在学习“甲骨文”时,做一些其它事情。
为了表示感谢,陈子文每天都用雷力猛电第二分身。
可惜一个月过去,第二分身没能进阶金甲尸。
倒是龙骨天书上的文字与另一套读音,陈子文已学会。
眼下唯一缺少的,已是十六字天卦。
算道最讲究天赋,入门没那么简单,陈子文对此保留着足够的耐心,相信终有一日,自己能够学会。
除了学习“甲骨文”,这一个月里,陈子文还将虫谷中找到的诸多好东西,借助召唤法阵,统统搬进鬼洞。
比如黄金、白银、玉器、精美的青铜器、龙骨天书、诸多罕见草药、窨子棺、石精鬼棺、镇尸铜镜、山魈尸骨、元婴躯壳……
还从虫谷一带,抓了很多“血食”,送入鬼洞。
——这是鬼洞中蛇群的食物。
想到那些蛇群见到食物后的反应,陈子文都感到一丝心酸与同情,又因彻底收获了蛇群的效忠,感觉到欣慰。
可惜的是,鬼洞中蛇群、包括高大蛇人们的智商不高,否则倒是可以在鬼洞中,试试开几间作坊。
除了拿进,从鬼洞中拿出的物件亦有,比如狙击步枪。
这把只剩三颗子弹的狙击枪,陈子文交由第二分身背着。
又将与三足蓝蟾融合的女娲锤埋进葫芦洞地底后,陈子文这才带着第二分身,离开虫谷,前往兰若寺。
兰若寺位于郭北县。
一路雷遁,陈子文很快来到浙省一带。
郭北县往西有几座县城似是发生了叛乱,战火有蔓延向郭北县的趋势。
陈子文路过时,留意了一下,好像参与叛乱的,只是一些平民,其中夹杂着山贼、强盗,还有一些看起来像灵幻界中人。
这些人的数量很多。
破坏性也很强。
但战力一般。
陈子文没有多管闲事,笔直越过这些乱民,带着第二分身,抵达郭北县。
372 世界的本质
重回郭北县,陈子文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上次血煞气未恢复,一身实力百不存一,打不过树妖姥姥,连斗几个山贼,都要小心谨慎,如今一身神通归来,还炼成了飞尸,有了雷魃,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找回场子了。
“先去聂家。”
陈子文抵达郭北县,没有立即遁向兰若寺,而是变了一副模样,带着披着头纱的第二分身,走到聂家门口。
上次走得匆忙,陈子文没有交待任何事,还让三个被山贼掳去的女子,去寻找聂家二小姐,也不知几人情况如何。
聂二小姐聂小莲是个心思狠毒的女子,不知道在陈子文没了音讯后,她会如何行事。
陈子文抵达聂家,只见聂府门口,相貌普通的聂家大小姐正在处理一些事情。
“居然没将姐姐除掉?”
陈子文意外。
当初在聂家时,陈子文清晰察觉到聂二小姐对其姐姐心存恶意,没想到离开数月,聂大小姐已从病床上爬起,在外处理事务。
陈子文没有上前询问,神识外放,无法自聂府感应到聂小莲,也没有发现那三个苦命女子。
“看来是出了些意外。”
陈子文暗忖,随意走到一旁,找了个摊贩打听了下,竟发现聂小莲离家出走了。
小摊贩老板对这种事很乐意与人分享,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陈子文很快从中理清头绪。
原来是聂大小姐在隔壁县做县丞的亲舅舅出手了。
陈子文离开,聂家主母死讯隐瞒不了,之后一些事陈子文不清楚,但无非是聂小莲棋差一着,被聂大小姐的舅舅看出什么,逼着她嫁给一个年龄颇大的穷秀才。
聂小莲心气高,又怎会听话,索性卷了家中不少钱,说服了几个下人,趁夜跑了。
陈子文听完小贩所说,一时摇了摇头,只觉凡人世界同样勾心斗角,不比灵幻界容易。
目标既已不在,陈子文没有久留,带着第二分身,径直往北郭去。
出了县城,人烟已绝,陈子文尸气化望远镜,望向远山。
兰若寺所在被树妖姥姥霸占的高山,依然妖气弥漫。
陈子文此次前来,一共有四个目标。
一是取回伏羲针,二是见见燕赤霞,三是杀了树妖。
树妖对陈子文有用,此次必要将其击杀。
以陈子文眼下实力,哪怕燕赤霞不在,也能赢了树妖,可是,树妖盘踞荒山,本体深入土中,若一击不中,很可能让其逃走。
《倩女幽魂》中,燕赤霞击伤树妖姥姥,终究没能杀了对方。
只因在这深山中,树妖分身无数,除非将其本体找到,否则很难杀死。
“又或者,直接将其妖魂击杀!”
陈子文心道。
无论如何,陈子文已铁了心要对树妖动手,哪怕尸气化铲将这座大山平了,陈子文也非得弄死对方。
“冒然前去,不是最好的选择,很可能会让树妖心生警惕,或许我可以以身做饵,诱使树妖出现。”陈子文想了一会儿,做出决定。
有飞尸分身在,陈子文可以完美掩饰气息,只需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的路人,诱使那些被树妖控制的女鬼前来,就可以通过女鬼,引树妖出现。
树妖对血食的需求很大。
只要那些女鬼帮它找到目标,就会伸来树根,前来吸食血食。
能不能击杀对方,打了才知道!
“可惜宁采臣还没出现,否则跟着《倩女幽魂》的剧情走,会轻松很多。”
陈子文有心见一见宁采臣这位恶灵骑士,却不会为此耽搁时间,陈子文没有忘记,茅山之人正暗中搜寻自己,所以连日常在外行走,也不用原本的样子。
“宁采臣……”
陈子文嘀咕着,心中忽然涌出某个念头,或许,自己可以扮成宁采臣的样子。
这个主意不错!
自从失去了第一具飞尸分身后,陈子文已经很久没有cosplay了,莫名有些怀念。
没有宁采臣的《倩女幽魂》是不完整的《倩女幽魂》。
此时真正的宁采臣或许正在赶来郭北县的路上,陈子文觉得自己有必要替他出场。
一念及此,陈子文身上飞尸尸气变化。
很快,一个身穿朴素长袍的书生出现。
陈子文完全参照87版张国荣的扮相变化,除了一身仿佛洗得发白的青衫,还戴了顶黑色的帽子,背着一个破旧的竹箱。
就连右边布鞋,也破了个洞,露出大脚趾头。
“完美。”
陈子文转了个圈,望见一旁第二分身诡异的眼神,想了想道:“你留在这附近,找个阴暗的地方躲着,宁采臣一个替人收账的穷书生,是不可能有丫鬟的。”
第二分身白了白眼。
她如今已学会开口说话,只是不想搭理本体。
身为银甲尸,第二分身并不弱,以纯粹物理攻击,就算万刀加身也砍不动,如今天色已近黄昏,又背着一支狙击步枪,随身携带着联系本体的蛊虫,无须过于担心什么。
点点头,第二分身往一旁密林走去。
她拥有陈子文的意志与记忆,却有着不同的思维方式,一个人独处并不让她感到难受,反而有些期待。
陈子文见第二分身躲进林中,叮嘱了声“别走太远”,然后转身往兰若寺方向去。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
陈子文哼着歌,一人行走于荒山野岭,有一种真的化身为宁采臣的错觉。
“哥哥竟是我自己。”陈子文摸了摸脸,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兰若寺所在山脚下。
夕阳西落,天色昏暗。
陈子文如今血煞气恢复,燕赤霞布下的阵法,已无法阻止,很轻松便登上荒山。
“法阵仍在,宁采臣是怎么上来的?”
陈子文心中好奇了一下,接着装出一副有些害怕的模样,步子慌乱朝兰若寺走去。
上次来过一趟,没有细看,此时借着夜色才发现,这座荒废的古寺阴气极重。
过一方刻着“兰若寺”三字的巨大寺碑,兰若寺周围一些石灯、铜铃等物,显得格外色冷。
兰若寺很大,并不止一两间屋子,只是荒废了太久,一些木板都腐烂了。其中一楼虫蚁蛀得最厉害,有许多木窗发生掉落,二楼则好一些,可糊在窗上的纸,也有很多破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但比露天席地强。
陈子文随意挑选了一屋,迈过一些倒塌的物件,顺着室内楼梯,走向阴嗖嗖的二楼。
此地蜘蛛网很多,应不是燕赤霞长住厢房。
陈子文没有失望,也没有以元神出窍感知,而是按照书生应有的状态,找了一根短木棍,挑走蜘蛛网,进入一间厢房,四处看了看,最后找到一块稍稍干净一些的位置,准备在此住下。
“吱。”
陈子文没带火折子,特意将木窗推开。
外头天刚刚暗下,多少还有些余昏,等到月亮升起,想必还可以吟一首《静夜思》。
取出一本书——《陈氏万法》——陈子文装模作样地借着昏暗的光线慢慢翻阅。
“夜读的书生盼女鬼啊……”
陈子文心中吐槽,脸上却很专注。
“会来吗?”陈子文一边翻书,一边想,一边又猜如果女鬼出现,会是聂小倩吗?
不得不说,聂小倩扮相的老王有一分独特魅力,那是他人所无法相比的。
陈子文正想着,一股阴气出现。
来了!
陈子文心中一动,一脸茫然的回头,只见一个白衣“女子”,从二楼房门走进来。
“公子~”
白衣女鬼比较直接,没有编造剧情,娇滴滴走向陈子文。
陈子文看去,才发现不是聂小倩,而是一个陌生女鬼,长像一般,穿着暴露,身材不错。
“姑娘,你这是?”陈子文做出一副非礼勿视的表情。
白衣女鬼也仿佛刚看清陈子文模样,轻声道:“不知公子贵姓,为何一人在此?”
“在下陈采宁。”
陈子文拱手,又看向对方,“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为何一人在此?”
来者并非聂小倩,陈子文多少有些失望,但只要能引来树妖,是谁都没关系。
来吧!
引诱我吧!
陈子文不想再耽搁。
女鬼已现身,只要对方稍加诱惑,陈子文就会假装上当,接着与对方抱抱亲亲,情不自禁,然后……
等对方摇响脚踝上的铃铛,引来树妖姥姥,就可以大战一场了!
快呀!
引诱我啊!
我很好引诱的!
陈子文心中暗道,却发现白衣女鬼停在前方,没有上前。
“我叫小静。”白衣女鬼看着陈子文,轻声道。
她似乎有些犹豫什么,最后咬了咬牙,道:“陈公子,你快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
???
陈子文脸上浮出一堆问号。
不对啊?
为什么赶我走?
陈子文盯着前方身材不错的白衣女子,只见其一脸紧张,并非虚情假意,似真的在关心自己。
可是……
为什么?
剧本不该是这样写的啊?
陈子文盯着白衣女鬼,从其眼眸深处看见自己的影子,一时摸了摸脸……恍然大悟!
嚯!
无论古代,还是近代,无论明朝,还是民国,这个世界的本质,还是如此一成不变!
373 燕赤霞
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陈子文轻呼一口气,看着前方女鬼“小静”,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种感觉很复杂。
说好的谈一场说分就分的恋爱,怎么就走心了呢?
你这样搞得我有点难做啊。
陈子文的沉默,看在女鬼小静眼中,还以为陈子文不信她,于是更认真道:“陈公子,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这里真的——”
她正说着,突然感应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焦急之色,猛地夺门而出,消失不见。
陈子文亦听到动静,站到窗边,只见外头一个大胡子不知从何处归来,提着个酒葫芦,一边舞着剑。
“燕赤霞。”
陈子文盯着舞剑者,发现果然是记忆中的燕赤霞。
女鬼小静之所以逃走,正是因为燕赤霞出现。
如此看来,自己这张脸,尽管让女鬼小静不忍害之,却没有让她失了心。
果然!
能让人生死相许的,还是内在因素!
陈子文不去管离开的女鬼,转而将注意力放到燕赤霞身上。
无论有意无意,燕赤霞都直接或间接救了陈子文一两次,陈子文对其心存一份感激。
“书生?”
燕赤霞此时感应到陈子文的目光,抬头望来,然后恶狠狠地凶道:“我劝你马上离开这里!这里有鬼的!”
他虽在此山布下法阵,可终究会有漏网之鱼。
对有书生出现,他没有过于怀疑。
陈子文看着燕赤霞,隐隐的,陈子文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种结丹的气息,但相对普通结丹修士,要强大很多。
“不是元婴期。”
陈子文做出判断。
这点其实很好理解,假若燕赤霞已是元婴上人,树妖姥姥早被其砍成柴火烧了。
这方世界,神佛不出,元婴已是世间顶点。
其实就算传说中的“仙”,也未必一定比元婴上人厉害。
“仙”之所以称之为仙,更多是因为超脱了凡体,摆脱了生老病死的束缚,而非一定力量强大。
从力量上来说,元婴级别早已是陆地神仙。
那些走地仙一脉、神仙一脉、鬼仙一脉的所谓成仙者,在人间,未必是元婴上人的敌手。
燕赤霞离真正的陆地神仙还差老大一截,可在结丹真人中,定是佼佼者无疑。
况且燕赤霞手中宝剑不一般!
陈子文仔细一瞧,竟是钟馗宝剑!
这柄剑陈子文用过,威力大得惊人,就连黑无常范无救都不敢让此剑斩中。
回忆《倩女幽魂》剧情,燕赤霞身上不止这把剑,还有很多其他东西,想必是有大气运在身。
“不愧是钟馗转世之魂。”
陈子文心道。
相比燕赤霞,另一个张道直简直弱成渣。
“咦,那个是?”
陈子文突然关注到燕赤霞身上一物。
伏羲针!
伏羲针居然在燕赤霞身上。
那日陈子文以伏羲针刺伤树妖,致使伏羲针丢失,还以为伏羲针被树妖夺去了,没想到竟是被燕赤霞捡到。
陈子文想了想,决定表明身份。
“燕大侠!”
陈子文立在二楼窗前拱了拱手,一改先前书生气质,“散修陈子文,见过燕大侠,多谢大侠数次救命之恩!”
“你是?”
燕赤霞皱眉。
他之所以长住兰若寺,是厌了庙堂与江湖纷争,觉得人的世界太复杂,是非难分,不如与妖鬼一起反而黑白分明。陈子文一改气质,他顿时明了眼前“书生”乃是灵幻界中人,大觉麻烦,心中不甚喜欢。
陈子文仔细感知,发现周围无鬼,一时恢复本来相貌:“在下曾两度来此,意欲斩妖除魔,可惜不自量力,险些被树妖所害,幸得大侠出手,才得以保全。如今得了些机遇,又来此处一试身手,希望将那树妖除去,还此地百姓一片净土。”
“对了,”陈子文补充道,“燕大侠身上那支镇魔锥伏羲针,正是在下之物,还要多谢大侠代为保管。”
燕赤霞盯着陈子文,半晌道:“原来是你。”
他点点头,倒是认出了陈子文。
尽管在燕赤霞看来,陈子文变化有些大,可来此地的人并不很多,陈子文两次出现都引得树妖暴动,他虽未直接见面,却多少有些印象。
“还你!”
燕赤霞随手一挥,伏羲针飞向二楼。
他没有贪图别人之物,伏羲针纵然镇邪效果不凡,也绝对比不上他手中钟馗宝剑,于是随手丢出,见二楼陈子文接住后,大声道:“你走吧,此地树妖乃千年树妖,你留下来只会送死。”
燕赤霞不知道陈子文实力,可他见过陈子文被树妖追杀的场景。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姓陈的后辈脑子有坑,一丁点实力就敢上山除妖,被追杀了一次,还不长记性,第二次落荒而逃后,如今竟然还敢来!简直是一腔热血上了头,智商全无!
可是……
世上难得的便是这种人啊。
燕赤霞不想陈子文送命,想要将陈子文赶走。
陈子文接过伏羲针,感受到燕赤霞好意,纵身一跃,以伏羲针作为短剑,自二楼飞下,朝燕赤霞攻去:“燕大侠,看我一招天外飞仙!”
“什么天外飞仙,分明是野狗扑食!”燕赤霞冷哼一声。
他看出陈子文是想展示实力,于是有心给陈子文一点教训,好让眼前之人知难而退。
陈子文笑了笑,欲回一句狗是吃shi的,却终究没说。
“乒!”
伏羲针与钟馗宝剑相撞,后者脱手而飞。
“燕大侠,不要太小看我了。”陈子文笑了声。
燕赤霞脸上有些震惊,手一挥,钟馗宝剑飞回,盯着陈子文:“力道怎么这么大?你小子吃了仙丹神药了吗?”
他这才重视起眼前之人。
陈子文没有趁机出手,与燕赤霞打斗,是想让对方了解自身实力,以便邀请一起对付树妖,陈子文没想过一定要打赢对方。
真打起来,化为雷魃,招来雷云,陈子文有绝对的信心能赢。
哪怕只用血煞气,也足以压制对方。
但燕赤霞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他手中钟馗宝剑对邪异有先天压制,比伏羲针厉害很多,足以伤到陈子文,就算飞尸护体也不行。
而且身为剑修,燕赤霞手段颇多,还有一些佛家之物,全力而为,必惊动树妖。
陈子文深知此理,所以克制着动静,与燕赤霞一样,皆有保留。
二人小打了一场,招式上燕赤霞占尽优势,力量上陈子文远远胜出,最后以平局论停下手来。
“奇怪,奇怪!”
燕赤霞不停摇头。
他盯着陈子文,很是好奇短短几个月,弱鸡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即使他有诸多手段未出,可他看出陈子文亦有保留。
“燕大侠,以你的实力,再加上我,是否已可以将那树妖除去?”
陈子文停手之后,将伏羲针收起,诚恳问道。
燕赤霞想了想,隐隐有几分动心。
他虽厌倦了纷争,不想再管闲事,可这山上树妖实在令他讨厌,若能除去,睡觉都能清净些。
“你加上我,肯定能赢,但那死老太婆见势不对容易缩回地下,得想个法子,把它引出来,一次解决!”燕赤霞沉声道。
陈子文想了想:“先前我以身做饵,引来一名女鬼,本想通过她引树妖出现,没想到她打算放我离开,或许,我可以从她入手?”
“鬼有这么好心?”燕赤霞不信道,“她可能只想耍你,就像猫耍耗子一样!”
陈子文变回宁采臣的模样,看了一眼光着大脑门,胡子像拖把,眉毛像鬃毛的燕赤霞,一脸同情道:“有些事,你不会懂的。”
374 诛妖(上)
……
……
“啊,没酒了,我要去县城里买些酒喝!”
没过多久,燕赤霞背着剑匣,大声说着话,离开兰若寺。
“好浮夸的演技……”陈子文看着他远去,有点尴尬。
女鬼小静还会来吗?
陈子文感到怀疑。
拿出燕赤霞给的火折子,陈子文点燃一盏油灯,按照演员的自我修养,即使没人关注,也扮好书生一角。
没过多久,一阵阴风吹来。
陈子文回头望去,只见一身白衣的女鬼小静再次出现,她望着陈子文,一脸急切走来:“陈公子,你不能在这里久留,这里真的不安全。”
陈子文这一回没有明知故问什么,上前拉住女鬼小静的手,轻声道:“我知道。”
女鬼小静手被陈子文牵着,一时脸红了红:“公子,现在不是做这些的时候。”
陈子文拉着她不放:“小静,你是个好女孩,有些事我不该瞒你。”
看着女鬼小静疑惑的目光,陈子文继续道:“我这次前来,其实是来救你、或者说你们的。”
“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和一群无辜的女子,被那可恨的树妖控制在这荒山野岭。它还逼迫你们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这次来,是来救你们的,我要为你们,为天下苍生,除掉那个作恶多端的树妖!”陈子文压着声音道。
女鬼小静闻言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陈子文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更没想到对方竟然想对付树妖姥姥!
陈子文一直观察着她,见她从疑惑转为害怕,却并未摇响脚踝铃铛,分析出她害怕的不是自己,而是树妖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别怕,我很厉害的,一定能把你救出去。”
女鬼小静摇头,声音哆嗦道:“不可能,你不知道姥姥的厉害……”
陈子文打断她:“你不想获得自由吗?想一辈子受人控制吗?在这个地方,没准哪一日便被那位大胡子道人撞上,又或者路过之人正好懂得降妖除魔呢,你真的愿意一辈子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吗?”
女鬼小静摇头:“你救不了我的……”
她声音如泣,莫名想到几个月前失踪的一位姐姐,听说正是撞上一位除魔人,被轻易杀了。
陈子文见她同样不甘心,只是害怕树妖后,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道:“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树妖很厉害,可它奈何不了常住在此地的那位道人不是吗?树妖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厉害,外面的世界,能杀死它的高人有太多太多。
“这一次,我们是有备而来,一定能消灭它。
“只要消灭了树妖,你就能获得自由,就可以选择投胎转世,就可以不用害怕,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陈子文将她搂紧:“小静,你不想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吗?”
女鬼小静抬起头,见身前之人目中温柔似水,一时有些痴了。
她想说什么,却又被陈子文打断:“我不需要你做什么,那样太危险,我也不允许你以身犯险。我只是想从你这里,知道更多关于树妖的事,可以吗?”
女鬼小静看着眼前人注视的目光,不由点了点头。
陈子文再次将她搂住。
“我会救你脱身的,我会好好保护你的。”陈子文不急于一时,轻声抚平对方心中不安。
感情需要培养,凡事欲速则不达。
女鬼小静靠在陈子文怀里,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滋味,让她有些沉迷。
“跟我说说树妖的事。”
陈子文道。
女鬼小静点头,慢慢说起自己知道的关于树妖之事。
陈子文没有放开她,而是让她靠在怀里,右手拿着一支飞尸尸气变作的笔,在一张飞尸尸气变的纸上,轻轻“作画”,等到对方说完关于树妖的情报,一张“画”着俊男美女相互依偎、西窗剪烛的浪漫主义“写生素描”,出现在二人面前。
“这是?”
女鬼小静一脸惊讶,她从未见过如此逼真的画,也从未感受过如此这般对待。
陈子文轻笑:“喜欢吗?”
女鬼小静点头。
她将头埋进陈子文怀里,在她有限的生命里,仿佛第一次出现了光,令她这样的贪恋。
“公子,你能为我写一首诗吗?”
女鬼小静小声道。
陈子文点头,脑中搜索三圈全是太祖的词,除此之外就剩纳兰性德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于是将这些文人的内涵丢弃,张口就来:“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牵挂!”
“公子好文采。”
女鬼小静赞道。
陈子文呵呵一笑。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放个屁都是香的。
……
一个小时后。
兰若寺。
某屋二楼。
答应帮忙引树妖姥姥出来的女鬼小静,面露一丝紧张,站在陈子文与燕赤霞身前。
后者好奇地盯着小静,想不通这女鬼为何会答应帮忙。
尽管只是单纯如往常那般摇响铃铛、引树妖出现,可若事后未能杀死树妖,女鬼很可能被树妖残忍对待。
毕竟邪道行事从来不需要讲什么证据。
这种有风险的事,很难想象一个女鬼会同意。
不过燕赤霞没有多问。
早已商量好如何行事的他,对陈子文点了点头,一人暂且离开。
这场行动,陈子文才是主力,燕赤霞只负责辅助、补刀。
“不用慌,一切交给我。”
陈子文搂了搂女鬼小静。
兰若寺上空,黑云密布。
陈子文的身影,在晃动的烛光下,显得有几分诡异,气质与先前有了几分不同。
女鬼小静点点头。
她看着眼前人,由对方搂在怀中,一切惶恐与彷徨,似乎都不再那么重要。
“公子,我准备好了。”
女鬼小静点头。
陈子文闻言搂着她,一同躺到一张床上。
“开始摇铃吧。”
陈子文在她耳边道。
女鬼小静点头,摇响脚踝上的铃铛——
“叮叮叮……”
陈子文听着铃声,一边装作轻吻女鬼小静,一边暗暗留意四周动静。
女鬼的铃声,是寻得“食物”的信号,一旦摇响,树妖姥姥便会伸出树根来吸食男子精血。
这些情报,大致是陈子文凭电影剧情得知,但具体细节等问题,则是女鬼小静告诉陈子文。
这些情报对陈子文很重要。
比如树妖的本体一向藏于山体之内,就算吸**血,也只是伸出一些根须。
若碰见厉害些的,则会伸出“舌头”。
通常情况下,树妖本体从不外现,就算面对众女鬼手下,也只是以木分身示人。
所以树妖非常难杀。
而这种情况下,女鬼小静选择相助,是需要一定勇气的。
陈子文搂着女鬼小静,亲吻她额头,感受到她身体有些颤抖,明白她心中害怕。
陈子文忽然很想知道,如果恢复自己本来样子,对方还会愿意帮自己做事吗?
陈子文终究没试。
人性是经不起试探的。
嗯。
不能试。
抛开杂念,陈子文用心扮演恶灵骑士,不知不觉间,一丝丝细小声音,自外界传来,出现在陈子文感知之中。
375 诛妖(下)
兰若寺外。
无月无星的漆黑下,一条条如男人手部粗大血管的纹路,从荒山向兰若寺延伸来。
地面一寸寸鼓起。
仿佛虫子在皮肤里蠕动。
二楼。
陈子文搂着女鬼小静,一副忘我模样,似全然未察觉迅速“爬”上屋子的无数妖根。
“嗯?”
突然,躺在床上的陈子文,似乎看见了什么,一脸恐惧地坐起,看着房中出现的“根须”。
根须不知源头,如木色的水管,又沾了些血腥之气,飞速朝躺在床上的陈子文袭来。
陈子文一脸惊恐,只见那根须如蛇一样,“嗖”的一下,游往陈子文因“惊恐”而张大的嘴巴!
“抓到你了!”
被妖根触碰的一瞬间,床上惊恐的陈子文目光变化,竟一瞬间化作一团无形之气,以吸食血气的妖根为管道,仿佛被其当作饮料吸食般,一举没入其中!
没错。
眼前的陈子文,已不是**之躯。
而是元神入主飞尸分身的雷魃之身。
为了摆脱肉身不能元素化的困难,陈子文甚至将肉身存放在十数里外的地下,由第二分身看守。
目的,就是化作一团无形尸气,通过树妖根须,直达树妖本体之中!
但凡生灵,体内总比外部脆弱,陈子文动作迅速,在树妖尚未反应过来前,利用雷遁直接进入树妖本体之内!
树妖要吸取精血,根须自然直通体内,陈子文以这根食管为导体,刹那间出现在目的地。
“嗯?”
树妖察觉到血食消失时,已觉出不对,可没等反应,体内一股剧痛出现,仿佛吞下了一颗炸弹。
“啊!”
树妖凄厉的叫声响起,伸至兰若寺的妖根收回,此座高山无数地方藤蔓抽动,一些位置甚至出现山体滑坡,乱石滚落。
山体轻微地震。
震源深入地底。
盘踞此处不知多久的树妖,竟将本体藏于上百米之下,若非陈子文化为尸气,根本无法找到。
“你是谁?!”
树妖大吼。
它本体竟非陈子文原以为的槐树,而是一团如千丝万缕的树根缠绕在一起的根须综合体,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瘤子。
无数藤蔓连在“瘤子”上,通往上方,伸至各处。
或许上方山体表面一些树木植被,便是它的分身,或者称之为身体的一部分。
此刻,无数藤蔓回抽,“瘤子”内部,浮现一个个可怕的“人头”,如血滴子一样,疯狂冲向正中心一道肆意破坏的“气”。
这道“气”正是陈子文。
化身雷魃的陈子文,一进树妖本体内部,即刻血煞气化剑,像一个旋转陀螺般,疯狂乱砍乱斩。
几乎一瞬间,树妖本体一部分,被陈子文斩成木浆。
树妖仓促之下,调动“根须”内刺,却根本拦不住血煞气,哪怕它千年修为,妖气含量不逊于陈子文血煞气,也无能为力。
此时,听见树妖大叫,陈子文甚是快意。
让你先前打我!
让你用舌头抽我!
让你毁我东西!
让你……长得这么丑!
陈子文没有回答树妖,攻击得更猛烈起来。
生死关头,树妖凝聚本源妖气,在本体内部,化出一个个可怕“人头”,从四面八方包围陈子文。
陈子文没有大意,收拢血煞气。
身在树妖本体内部,可以肆意攻击树妖,但树妖本体大小有限,导致雷遁之术近乎作废,无法闪躲,只能防御。
不过陈子文没有退缩,也绝不会离开。
血煞气凝聚成一点,像释放龟派气功般,猛地朝一点轰出!
“嘭!!”
树妖本体破开!
一道血光自地底穿出,一举将上百米的土层击破,露出夜空。
此时夜空漆黑,不知何时聚拢的黑云,撞击在一起,竟劈下一道巨大闪电,笔直落向由血煞气击出的那条细窄“通道”!
闪电落下,正好落在一条“细细”的尸气线上。
尸气线如电线,承接住闪电,将所有雷力皆转入地下!
“轰!!”
地下传出一声巨大雷鸣!
伴随着耀眼、刺眼的电光,地底之下,再次传来凄厉的叫声。
树妖本体剧震!
一个个本源妖气凝成的“人头”,如西瓜般破碎。
一条条细长的藤蔓,似被电的黄鳝,不断在泥土中剧烈抖动。
庞大的雷力远胜血煞气,给树妖造成难以想象的伤害。
“轰隆隆!!”
头顶闪电不断劈落。
雷声遮住了地底惨叫,闪电亦掩盖出地底冒出的电光。
就在一片电闪雷鸣中,地底深处哀叫,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竟是没了声音。
“成功了?!”
远处,燕赤霞御剑而来。
他没有靠近闪电落点,只是盯着荒山四处张望。
在燕赤霞感知中,兰若寺所在荒山,妖气正不断溢散,常年笼罩的雾气,仿佛被闪电吞噬,变得越来越薄。
更诡异的是,山上很多地方,一些粗大的树木,仿佛被雷劈中,发生了碳化。
一瞬之间,数十棵大大小小的树木,树叶落尽,尽皆死亡。
“成功了吗?”
女鬼小静从兰若寺中探出身子。
她惊恐地看着远方的闪电,有些无法想象这样可怕的天地伟力,竟是由她的陈公子造成。
“刷!”
正想着,一道身影出现在兰若寺旁。
正是陈子文。
而且是去了一趟外头,取回肉身的陈子文。
只不过模样仍是宁采臣打扮。
“如何?”
燕赤霞御剑而来。
陈子文面带笑容,拱了拱手道:“幸不辱命。”
说着望向一旁女鬼小静:“树妖已除,以后你不必害怕了。”
“果真!?”燕赤霞大喜!
他见此间妖气消散,心中已有怀疑,如今得到陈子文亲口肯定,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燕赤霞又好奇盯着陈子文细看。
他此时已知陈子文身具雷魃,却没想到雷魃破坏力如此之大,竟在片刻之间,将此地树妖除去,害得他根本没有出手机会。
“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燕赤霞没有争强好胜之心,看了看陈子文后,取出酒葫芦,高兴地大口喝了起来。
女鬼小静则站在一旁,她听说树妖已死,并没有多么开心,反而望着陈子文,忽然觉得眼前的陈公子很是陌生,莫名有点害怕。
陈子文看向女鬼小静,见她神色似有些畏惧,不禁朝她招招手,让她过来。
树妖能除,女鬼小静的信息很关键,陈子文不会恩将仇报,会帮她投胎转世。
“陈公子。”
女鬼小静走过来,见陈子文似是原来那般,一时松了口气,胆子大了些。
陈子文叫她过来,没有亲热之意,是有些事想问她:“小静,你知道黑山老妖吗?”
“黑山老妖?”女鬼小静闻言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我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
陈子文有些诧异,望着女鬼小静道:“你们姐妹中,有人叫小倩吗?”
女鬼小静点头:“小倩是姥姥最宠的姐姐,公子认识?”
她表情微妙,有点妒忌,又好似有点醋意。
陈子文打听这个并不是为了打聂小倩主意,而是《倩女幽魂》中,最大的boss并非树妖姥姥,而是黑山老妖。
电影中,树妖姥姥将聂小倩许给了黑山老妖为妾。
燕赤霞重创树妖,与宁采臣一起取得聂小倩骨灰后,聂小倩一度被黑山老妖派手下掳去阴间。
这个黑山老妖住在阴间枉死城,手下阴兵无数,陈子文对它很感兴趣。
——这也是陈子文此次前来的第四个目标。
如今伏羲针已得,燕赤霞已见,树妖已死,只剩一个黑山老妖还活着,陈子文不想放过。
树妖本体是树,体内含有庞大的木属性精华——这点陈子文已确认——那么,黑山老妖的本体呢?
会是一座拥有庞大土属性的黑山吗?
黑山老妖住在枉死城,离奈何桥不远……
陈子文看着女鬼小静,心思转动。
电影《倩女幽魂》里,小倩被许给黑山老妖一事,众女鬼皆知,树妖姥姥还为她准备了一件嫁衣,想必不可能是亲手所缝。
可小静为何不知?
是电影与现实不同?还是聂小倩尚未许配?
陈子文此番前来兰若寺,较电影中宁采臣来得有所提前,聂小倩未被许配给黑山老妖,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不用多久,黑山老妖就会派人来?
以陈子文所见,树妖姥姥肯定不会去阴间将聂小倩许人,《倩女幽魂》中树妖姥姥又说过黑山老妖行动不方便之类的话,想必不会亲身前来。
按古代习俗,是不是会派一个类似媒婆的鬼,过来一趟,定下亲事?
陈子文摸了摸下巴,忽然摇身一变,变成《倩女幽魂》中,树妖姥姥的模样。
“啊!”
一旁女鬼小静吓了一跳。
陈子文见她吓得不轻,又变回宁采臣,问道:“小静,你觉得我刚才变得像树妖吗?”
女鬼小静惊魂未定,发现眼前人并非树妖后,拍了拍胸口:“像!我还以为是姥姥……”
陈子文点了点头。
十分满意。
一旁燕赤霞满脸疑惑,望向陈子文,好奇道:“你变成那个死老太婆干什么?”
陈子文一脸严肃:“我曾打听到近期会有一个叫做‘黑山老妖’的邪魔要来,我想要设法将它除掉!为苍生做一点贡献!”
其实,陈子文想的是,如果黑山老妖真的派手下来求亲,自己或许可以冒充树妖姥姥,向对方……狠狠要一笔彩礼!
376 姥姥竟是我自己
树妖姥姥已死,被雷电之力劈得魂飞魄散。
其本体,还留在上百米深的地底。
那是一团被雷电之力劈得近乎碳化的巨大根体。
这种雷击之木,同样包含着庞大的木属性气息,只是由于雷力轰击过猛,导致象征木精灵性的本源之气,只剩下一小部分。
用俗话来说,就是植物里的汁水流尽了,如活木变成了干柴。
好在身为千年树妖,余下的一小部分,也不可小觑。
陈子文打算将这些木精本源交给虫谷里的木蓕,看看能否刺激它快快成熟。
不过陈子文暂时没有前往虫谷。
在杀死树妖后的第一时间,陈子文向女鬼小静询问了一些事,发现聂小倩尚未被许配给黑山老妖后,心中一动,起了假扮成树妖姥姥之心。
将自身打算与燕赤霞说了一遍,后者表示无语。
燕赤霞是个不爱麻烦的人,他是性情中人不假,可同样认为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黑山老妖身在阴间,自有地府管理,活人不该过多干涉。
面对陈子文的邀请,他第一时间表示拒绝。
毕竟黑山老妖再猖狂,也影响不了他,不像树妖,时常派一些女鬼在此勾引男人,弄得他一个单身狗分外恼火。
陈子文没有勉强。
黑山老妖尚未出现,此刻喊打喊杀太早了些。
“小静,你将树妖的习惯爱好,言行举止等方面,与我仔细说说,还有你的那些姐妹,把她们的情况也告诉我。”陈子文打定主意,对女鬼小静道。
陈子文决定将树妖之死瞒下。
多一人(鬼)知道,就多一份泄露的可能。
万一聂小倩等鬼知道树妖已死,闹着要转世投胎怎么办,到时候没了女鬼,陈子文难道要将第二分身许给黑山老妖吗?
对于第二分身,陈子文不想把她暴露在燕赤霞等人眼中。
甚至,陈子文希望不要有人知道自己与第二分身的关系。
“公子,你真的要扮成姥姥吗?”女鬼小静好奇道。
陈子文点头:“当然。你放心,只需除了那黑山老妖,若你想转世投胎,我一定帮你。”
女鬼小静摇头,她不是关心这个,而是觉得,若眼前陈公子扮成姥姥,一定会很有趣!
到时候,陈公子成了姥姥,凭自己与陈公子的关系,看那些小贱人还怎么小瞧自己!
女鬼小静想到某些事,心中便是一阵高兴。
女人一多,少不得相互比较,女鬼一多,同样如此。
这山上女鬼虽然都是树妖姥姥的手下,可也有受宠与不受宠的区别,就连住的地方,也有分独立雅间与集体宿舍。
聂小倩便是树妖姥姥最宠爱的女鬼,刚来一年就拥有了一间独立雅阁,女鬼小静早看她不顺眼了。
“公子,我一定会尽心帮助你的。”女鬼小静轻声道。
陈子文瞧她乖巧的模样,觉得很有意思,点了点头,任由对方挽着自己。
一旁燕赤霞有点看不过去了:“我去买些酒喝。”
他说完大步离去。
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了,反正他已知道陈子文会暂留此地,若有事,以后有的是时间闲聊,无需此刻在此碍眼。
陈子文挥手告别,然后摇身一变,变成树妖姥姥的形象,接着尸气一涌,变出一条长长的舌头,将女鬼小静一卷,进入地下深处。
方才一番打斗,动静有些大,虽然雷电掩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可一些地方也需稍作布置,至少不能让人发现地底深处的树妖尸体。
“小静,从现在开始,你以前如何对树妖,便如何对我,不能出一点差错,记住了吗?”
陈子文带着女鬼小静,一边整理山上情况,一边先指导对方如何行事。
对于角色扮演,陈子文很有心得,亦很有天赋,相比自己,陈子文更不放心的反而是女鬼小静,必须先教她一些东西,否则自己演得再好,也敌不过对方一句陈公子。
“是,姥姥。”
女鬼小静笑道。
陈子文点头,随意将几处打斗的地方恢复,正要向女鬼小静询问更多关于树妖行事作风的细节,却见天边一阵阴气袭来!
“嗯?”
陈子文好奇望去。
只见兰若寺山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阴兵。
阴兵数量不少,足有上百之多,有的甚至骑着阴马,穿着阴甲,看起来很有排场。
此刻,未等任何人吩咐,这群阴兵径直往山上而来。
陈子文眯起眼睛,只见这伙神秘阴兵径直上山,竟撞上了燕赤霞布下的大阵。
为首一名骑着马的阴兵将军,绕了一圈,发现不对,立马取出两把大斧,对前方一切进行砍伐。
他一动手,其余阴兵亦全力砍伐树木等物。
上百阴兵齐齐动手,竟很快将一片林子砍空,蛮横地摧毁了燕赤霞布下的大阵。
“莫非宁采臣能够上山,是因为阴兵破了阵?”
陈子文暗道。
这伙阴兵不出意外就是黑山老妖派来的。
后者不知做了啥,竟收服了枉死城里这许多阴兵,莫非地府真的元气大伤,连一个黑山老妖,也腾不出手消灭了吗?
枉死城相传由第六殿阎罗王卞城王管理。
与阴阳法王一样,属于地藏王菩萨管辖范围。
地藏王菩萨的状态真的这么差了吗?
卞城王呢?
挂了?
陈子文没有在意这些阴兵的不礼貌行为,只是有些头疼它们为何今天就来了。
这太早了。
陈子文都还没完全吃透树妖姥姥这个角色内核。
“中元将近,鬼门松动,其实距离宁采臣到来,也没几天了。”
陈子文叹气。
计划赶不上变化,陈子文这一生对这几个字有极深刻的认知,所以没有太纠结,“舌头”一卷,将女鬼小静缠住,根据后者的描述,一个雷遁出现在树妖姥姥常在的寝宫附近。
山上,建筑不止兰若寺。
还有其他。
陈子文出现在这座阴气极浓的寝宫前,只见数道身影从里头迎出,其中一人,分外眼熟,却是老王——哦不,是聂小倩。
“恭迎姥姥回宫!”
众女鬼屈膝施礼。
陈子文全然一副树妖姥姥的模样,头顶怪异的发型,戴着耳坠,涂着口红,画着眼线,用力一抖黑色长袍,牵着女鬼小静的手,大步走进敞开着的寝宫之中。
377 聘礼
“还好没有带着女娲锤……”
陈子文心道。
否则聂小倩等女鬼问起,自己只能像张伟版姥姥那样说这是雷神掉的装备了。
走进寝宫,陈子文不等众女鬼问话,掐起兰花指,指向众女鬼道:“外头来了群阴兵,是黑山老爷的手下,你们都去整理整理,莫要怠慢。”
“是。”
众女鬼应道。
陈子文挥手让她们退下,然后拉着一脸兴奋的女鬼小静,在后者的陪同下,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
“把刚才那几个名字特征告诉我。”陈子文轻声道。
女鬼小静点头,装作帮陈子文按肩,凑在陈子文耳边轻轻介绍。
陈子文微微点头,一一记下。
没等多久,聚集着诸多阴兵的队伍,走上山来。
这群阴兵似乎到过这里,为首者将两把巨大阴斧背在身后,走进寝宫,见到陈子文,微微行了一礼,沉声道:“黑山老爷座下,见过姥姥!”
这阴将面无表情,态度不甚恭敬。
好在他没看出什么,将陈子文当成了树妖姥姥。
陈子文并不起身,端着架子,玩着手指甲,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道:“黑山老爷派你们来的?”
阴将点头:“黑山老爷最近心情不错,决定再纳一门小妾,派卑职来告之姥姥一声,希望姥姥挑选一位最好的姑娘,满足黑山老爷的心意!”
陈子文没有动怒,示意女鬼小静将聂小倩等女鬼叫出来。
等到众女鬼到齐,一共十来名女鬼,除了两名老仆,长得都还不错。
这其中,聂小倩最为出挑。
尤其打扮过后,我见犹怜。
阴将很有眼光,一眼就相中了聂小倩,手一指道:“就是她了!”
陈子文看向聂小倩,见她一脸不解与紧张,慈爱道:“小倩最得我宠爱,也最是乖巧,我有些舍不得她嫁人呢,要不你再挑一个?”
阴将摇头:“就是她了!”
陈子文闻言愈发不舍,犹豫再三,道:“我实在舍不得呢……小倩,你愿意嫁给黑山老爷吗?”陈子文说着看向聂小倩。
聂小倩一脸紧张。
她根本不知道黑山老爷是谁,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她宁愿留在树妖姥姥身边,于是上前哭道:“小倩舍不得姥姥,小倩愿一辈子侍奉姥姥!”
陈子文慈爱地拍了拍聂小倩的头,扭头对脸色有些不耐的阴将道:“你看,小倩也离不得姥姥我,黑山老爷若是想纳小倩做妾……少说也得八十八箱聘礼!”
此言一出,陈子文明显感觉聂小倩身体僵了僵。
阴将沉下脸来:“能够被黑山老爷看中,是天大的福气!”
他其实有点懵。
黑山老妖纳妾,从来都是用抢的,哪里用得着聘礼。
况且枉死城这么穷,毫无油水,八十八箱聘礼……怎么不要八百八十八箱呢!
陈子文却变了脸色,勃然起身,指着阴将的鼻子道:“怎么?黑山老爷何等人物,竟是不想出聘礼,就想娶走别人心爱的女儿吗?!”
阴将被陈子文气势所迫,退了一步。
他底气皆仗着黑山老妖,真打起来,十个他也不是树妖姥姥这等千年树妖的对手。
陈子文见阴将没有当场翻脸,心中微微感到失望,若能引黑山老妖到此,一定比在阴间更容易对付。
“唉!”
陈子文叹了口气,声音转柔和,“其实我也不是非要什么,只是小倩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想让她嫁得风光一些,也好让我心中难过减轻几分。”
陈子文看着阴将,语气柔和:“这样吧,不用八十八箱,你请示黑山老爷,让他准备六十六箱聘礼,里头无需多么贵重东西,只一些你们那儿的土特产就行,比如忘川河的水,孟婆的汤,阴司的锁魂链、哭丧棒之类都行……”
“说是聘礼,出嫁那天,我会让小倩将这些全都带回去,再增添六十六箱嫁妆!”陈子文大气道。
阴将听到“忘川水”、“孟婆汤”时,已打算扭头就走,最后听说聘礼只是走个过场,赚个面子,脸色才好一些。
可“忘川水”、“孟婆汤”之类也不是那么好得的。
最后,他看了一眼陈子文,又仔细看了看聂小倩,决定暂且告退,回去禀告黑山老妖。
陈子文没有阻拦。
亲自送这群阴兵下山。
阴兵下山后,没走多远,没入一片虚空,进入阴间。
“姥姥,小倩不想出嫁!”
送走阴兵后,聂小倩哭倒在陈子文脚下,一脸哀求。
陈子文还没说话,女鬼小静已拉开聂小倩,冷笑道:“姥姥做出的决定,几时轮得到你反对!”
聂小倩挣开女鬼小静的手,瞪了她一眼,又一脸哀求看着陈子文。
陈子文慈爱地看着她,轻声细语道:“女儿大了总是要出嫁,黑山老爷虽然一把老骨头,却老当益壮,不会让你受委屈。”
聂小倩哪里肯听,可不等她说话,陈子文已打断道:“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他们若出不起聘礼,我说什么也不会把你嫁出去的。”
聂小倩想说话,又被女鬼小静拦下:“好了,没看姥姥乏了吗,我扶姥姥回屋。”
她说着一屁股撞开聂小倩,扶着陈子文,往寝殿走去。
聂小倩险些撞倒在地,可怜地望向陈子文,却发现“树妖姥姥”似乎根本没看她一眼,由女鬼小静搀扶着,往山上走去。
“姥姥再爱我一回!”
聂小倩心中委屈,又很是惶恐,一时有些想哭。
尽管平时也会被树妖姥姥责打,可众女鬼中,聂小倩是挨打最少的,相比之下,她的幸福指数还挺高,不像现在,树妖姥姥看似对她柔声细雨,可真实态度已有了细微变化,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聂小倩敏感地察觉到不同。
她盯着陈子文背影,渐渐将目光看向女鬼小静,暗骂道:“一定是这个小贱人!”
如今嫁与不嫁,已不是她能决定,只看那个黑山老爷会否送来聘礼。
聂小倩心中慌乱,不知是嫁给黑山老妖,还是留在这里……两种结果似乎都是那么身不由己。
而就在聂小倩内心惶恐中,一队阴兵再次从山下出现。
这一次,这队阴兵果真带来了聘礼,且不是六十六箱,而是整整八十八箱!
378 欲学福地炼化
阴森幽静的寝殿外面,弥望的是四四方方的箱子,箱子数量很多,像快要堆满的俄罗斯方块。
陈子文一副树妖姥姥模样,站在这些箱子前,手握一份礼单,仔细看了看,心中满意。
“黑山老爷的诚意,我看到了。”
陈子文放下礼单,笑着对一行阴兵道。
阴兵为首者,仍是那名阴将,他看了看一旁聂小倩,然后看着陈子文,拱手道:“七月十五,魔道吉日,望姥姥准备好一切,我等子时一到,准时前来迎亲!”
陈子文点头,笑道:“届时一定备好一切。”
阴将谢过,手一挥,领着诸多阴兵,往山下而去。
陈子文礼送它们离开,然后,领着众女鬼回到寝殿前,让众鬼将箱子打开。
这些箱子共有八十八个。
里头装着聘礼。
陈子文手中有份礼单,写着箱中物件,不过绝大多数是一些古怪石头,名字很奇特。
陈子文也算经手过诸多灵幻界材料之人,却无法认全这些石头,只知道一部分为阴石。
先前献王墓中石精鬼棺的材料“石精”,这里也有一块。
这些石头足有几十块,每块各不相同,各装一箱,个头都差不多老17寸黑白电视机大小。
这种以各种奇石当做聘礼的行为,让陈子文心中更认定了一点——黑山老妖的本体,多半就是一座奇山。
这些奇石,很可能是它“身体”里长出来的伴生矿。
陈子文只随意看了看这些石头,便将它们抛在一旁,转而看向其它。
除了石头,八十八个箱子里,还有一些金银首饰。
两箱凡间兵刃。
一些奇怪的尸骨。
几本不知哪来的三流道家功法。
一对阴气极重的骷髅头。
一朵黑色的花。
一枚用玉盒装着的金丹——结丹修士的金丹。
九瓶据说能滋养鬼体的黑水。
……
这些东西,有的珍贵,有的大概只是用来凑数。
陈子文暗自筛选了一下,最后将目光投向一只手指长短的玉瓶。
这只玉瓶中,装的是忘川之水。
陈子文没有想到,黑山老妖竟真的弄来了忘川河之水。
据草庐居士说,忘川之水乃是极具“水德”之物,属于天材地宝级别的东西。
炼化福地洞天,若有此水,胜过一河。
可惜,陈子文手中玉瓶极小,换成酒的话,大概一两不到。
陈子文将玉瓶打开望了望,里头液体浓稠,阴气极重,有点类似水银。
“赚到了。”
陈子文收起玉瓶。
这些聘礼,唯独这份忘川之水最珍贵,价值远胜其它,最令陈子文满意。
当然,其它东西也不错,毕竟是白捡来的东西。
“姥姥……”
聂小倩一脸凄苦,欲言又止。
陈子文扭头看了一眼聂小倩,一旁女鬼小静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姐姐,出嫁应高兴才好,这副样子,做给谁看啊。”
聂小倩气道:“小静,我哪里得罪你了?”
女鬼小静挽着陈子文,声音放大:“你当然没得罪我,你得罪的是姥姥!你明知道姥姥已将你许配给黑山老爷,却这副可怜相,岂不是诚心与姥姥为难?”
“我没有!”聂小倩道。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女鬼小静冷笑,“要不你现在笑一个?”
她还欲说些什么,被陈子文打断:“小静,不许欺负你姐姐!”
女鬼小静闻声闭嘴,有些不甘心,又有些快意。
聂小倩见“树妖姥姥”只训斥小静一声便作罢,心中愈发难过,恨不得大哭一场。
她其实也分不清是嫁给黑山老妖好,还是留在此地好,反正两者都很糟糕。她心中难过的是,根本没有人在意她心中所想,她不过是一件物品,被人丢来丢去,无人关心。
“好了,都散了吧。”
陈子文挥手道,“你们这些天不用做别的事,好好负责小倩出嫁时穿的衣服。”
“是!”
众女鬼应道。
小倩见此低下头,最后随着众女鬼,一同离开。
陈子文则留在原地,亲手将八十八箱聘礼检查一番。
这些东西,除了少数没用的,陈子文决定统统搬去鬼洞!
而且,今晚就搬。
连带树妖姥姥的本体,统统带走。
“小静,我今晚会离开这里,也许会耽搁些时间才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帮我多注意这边情况。”陈子文对女鬼小静道。
女鬼小静没有问陈子文要去哪儿,只是点点头。
“你办事,我放心。”
陈子文对她很满意,想了想,又问道:“树妖寝宫中,有好东西吗?”
……
……
一个时辰后。
陈子文带着一大堆东西,出现在遥远的云南虫谷。
这次只有陈子文一人。
第二分身不在。
这次“回来”,陈子文不仅打算去鬼洞一趟,还打算去草庐居一趟,第二分身的存在,陈子文不想让更多人知晓,所以将她留在了郭北县,暂居地底深处。
这个要求其实也是第二分身自己提出的。
陈子文估计她不会老实待在地底,大概想独自浪一浪。
这种情况,陈子文也不好过多限制。
第二分身与飞尸分身有着本质区别,前者几乎等于另一个陈子文,有着独立的思想。
陈子文不能将她限制得太死,哪怕出于安全考虑。
所以只能希望第二分身行事谨慎一些。
“真希望第二分身早日进阶飞尸,这样不用过于担心什么。”
陈子文嘀咕着,将所带之物,放在凌云宫后殿,然后取出一瓶从树妖本体中提取的木精本源,一个雷遁,出现在悬崖某处。
“小蓕子,我来看你了。”
陈子文来到木蓕旁。
木蓕之精仍是一个孕育中的状态,看起来像被一条绿色大蟒吞在腹中一样。
陈子文没等到“小蓕子”的回应,也不失望,伸手将一瓶来自树妖的木精本源,滴了一滴在木蓕表面。
木精本源并非木属性精华,更类似植物灵魂/灵性一类东西,能加快木蓕孕育速度,使其更快成形,成为人形木精。
陈子文滴下一滴,只见木精本源迅速渗透,被木蓕吸收。
吸收了木精本源的木蓕,“腹中”似乎动了动。
陈子文元神感知了下,发现木蓕之精灵性强了许多。
见此,陈子文将手中木精本源又滴了两滴。
这一次,木蓕灵性再次增强。
直到陈子文将木精本源用掉了一半,木蓕吸收速度明显变慢,似乎短时间内,只能吸收这么些,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炼化。
“快快长大吧。”
陈子文摸了摸木蓕,收起剩余木精本源。
木蓕并没有立即成形,让陈子文略感失望,于是坐了一会儿,陈子文离开悬崖,回到凌云宫。
这一次,陈子文卷起所带之物,开启召唤法阵,一跃进入鬼洞。
次日。
草庐居。
陈子文的身影,出现在草庐居士面前。
379 师兄师弟,郎情妾意
“草庐兄近来安好?”
草庐居,陈子文再次见到草庐居士。
草庐居士对陈子文到来十分欢迎,停止教训道法毫无长进的细龟,打发后者上茶,与陈子文到凉亭小坐。
七月流火这个成语,对两广一带并不适用,天气仍是炎热得很。
草庐居虽属于个人福地,气候与外界还是大致相同,所以草庐居士一身清凉穿着,手里拿着把蒲扇,有几分居家老大爷气质。
见到陈子文,草庐居士比上回随意多了,问了问陈子文这些时日去了哪里。
陈子文简要说了说,随后把话题引到鬼洞上。
“草庐兄,我这次外出,意外发现了一个小空间,不知是否能炼成个人福地……”
陈子文将鬼洞情况大致说了说,然后望着草庐居士。
对陈子文而言,若能将鬼洞炼成福地洞天,固然是好的,可若无法成功,也不至于太过遗憾。
尽管地仙在个人福地之中,能“越级”挑战,可这种“越级”战力,并非本身实力提升,更多是操控福地,导致敌人实力下降。
末法年代,地仙一脉并不比天仙一脉容易。
只不过拥有了福地后,地仙一脉可动用一些手段,维持、甚至提升福地中天地灵气浓度,通过调动福地中灵气,帮助自身延长寿命。
元婴之所以比结丹长寿,就是因为可以完美操控天地灵气,不断地通过天地灵气滋养,才会将寿元延至五百年以上。
地仙一脉在拥有福地之后,在福地之内,也拥有可以随心调动灵气的能力——近乎等于拥有了元婴上人的神通——这便是地仙一脉长生的秘密。
可这种长生有一个缺陷。
即地仙无法长时间离开福地,否则身在外界时,除非境界等同于元婴级别,否则如草庐居士这般,只有结丹级别,就会因无法调动天地灵气滋养,导致活不到五百年。
草庐居士要想活到五百岁,就得长时间住在草庐居。
这种情况,是陈子文不喜的。
更何况,陈子文修炼的是《登神秘笈》,一身血煞气,天地灵气未必能对陈子文有多大作用。
之所以想炼化福地,是因为陈子文觉得,鬼洞若成为个人福地,将来自己与敌人战斗时,若利用无界妖瞳,一个眼神将敌人“收”进鬼洞,对方就任自己宰割了。
这种能力太强大。
令陈子文很动心。
可陈子文仔细琢磨,鬼洞中几乎不存在天地灵气,若将元婴上人“收”进去,对方同样不是自己对手,一如末法年代的那些元婴。
这么一想,炼不炼成福地,对陈子文而言,貌似差别不大。
如此一来,成为地仙一脉,最大的吸引点,就在于这是一条可以得道之路。
陈子文自己琢磨的路,能否走通,则无法确定。
所以,陈子文对炼化鬼洞,有期待,却不那么执念。
草庐居士听完陈子文所说,脸上十分诧异。
他没想到陈子文这么快就发现了小空间。
这简直不可思议。
当初他师父找了多少年,都没找着,可陈子文才几个月时间,就发现了一处……
“果真是有福之人!”
草庐居士心道。
他之所以看中陈子文,欲代师收徒,一是觉得陈子文此人品行不错,二是因为陈子文经历特殊,或有大气运在身。
如今看来,果真不假,顿时更坚定了拉陈子文入草庐一脉之心。
“子文兄,你发现的那处小空间,应当属于洞天级别,不过……”
草庐居士回忆陈子文所说细节,脸上也有一丝疑惑道:“小空间虽然与大千世界有隔,却不至于没有天地灵气,这点甚是奇怪。”
他想了想道:“有几种可能,一是你说过,那处小空间深在地下,与外界相隔,也许正因为这一点,才会导致没有什么天地灵气流入;
“第二种可能是,你发现的小空间,或许是一片死地。”
“死地?”陈子文问道。
草庐居士点头:“小空间与大千世界一样,也有死地、活地之分。大千世界,并非每一处都能存在天地灵气,有些地方,不仅没有灵气,没有水,环境恶劣,甚至连呼吸的空气都没有——这样的区域,便称之为死地。”
“冥界?”
陈子文问。
草庐居士点头,又摇头:“冥界情形我不熟悉,想来差不多。”
陈子文忽然想到地球以外的其它行星。
比如火星。
那种环境,大概就是死地。
回忆鬼洞,至少其中还有空气,还能让黑鳞怪蛇存活,就算没有灵气,也比火星强得多。
“死地能炼化成个人福地吗?”陈子文又问。
草庐居士点头:“可以是可以,但如果是一片无法容纳天地灵气的空间,纵然炼成福地洞天,又有什么用呢?”
陈子文想了想,觉得可以用于房地产开发啊。
如果解决光照、水源等问题,还能用来种地……
这么一想,鬼洞若炼成自己的,将来自己就是大地主了。
21世纪土地很贵的!
草庐居士见陈子文似乎不在意什么死地不死地,立即劝告道:“地仙一脉,一旦炼化福地,地仙与福地之间,便有了关联。地仙若死,福地便会崩塌,融入大千世界;相反,福地若出了状况,地仙也会受到影响。所以福地好坏,一定要重视!”
陈子文闻言皱了皱眉。
这就不符合陈子文心意了。
连地球都会核心冷却,万一鬼洞出了状况,意外发生崩溃,岂不是连累了自己?
一念及此,陈子文对炼化鬼洞,顿时没了兴趣。
咦?
让飞尸分身炼化行吗?
陈子文突然冒出个念头。
炼化福地需要法力,自身可以元神出窍,将血煞气借给分身,不知那样行吗?
如果是飞尸分身与鬼洞绑定,陈子文就放心多了。
想了想,陈子文没问,估计问了草庐居士也不知道。
陈子文没再多说什么,而是从飞尸尸气化成的衣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玉瓶。
“草庐兄,这是我不久前得到的一点忘川河之水,数量不多,希望对你有用。”
陈子文将玉瓶放在石桌上。
草庐居士听闻忘川之水,猛地起身,震惊看向陈子文,随即看向桌上玉瓶。
他见陈子文不似开玩笑,拿起桌上玉瓶,小心打开——
“真是忘川之水!”
草庐居士喜道!
他炼化草庐居,纵然灌入一池绿水,亦“水德”有缺。
在福地内自不怕什么,可在外界,若被水淋湿,轻则法力大减,重则法力尽失。
可以说,这些年,草庐居士一直在外寻找富含水德之物,始终一无所获,不想竟在此时见到。
这瓶忘川之水,不仅可让草庐居士没了最大缺陷,还能使草庐居士彻底炼化福地,功力更上一层楼!
可以说,这是草庐居士最渴望得到之物。
没想到……
草庐居士拿着装有忘川之水的玉瓶,想要放下,又舍不得,想要收下,又不好意思。
陈子文见此笑道:“草庐兄不可拒绝,这是我入草庐一脉的拜师礼,你若不收,岂非拒我入门?”
草庐居士闻言表情变化,终于坦然收下,拱手施礼:“多谢师弟!”
陈子文起身:“见过师兄!”
二人相视大笑。
远处细龟一脸疑惑,被要求练习道术的他,不知二人究竟在笑什么。
草庐居士随手一挥,一股灵气将细龟“丢”过来,强行控制细龟给陈子文磕了一个头,对细龟道:“从今往后,陈师弟便是你师叔,不得没大没小!”
“师叔?”细龟懵逼。
陈子文应了声,摸了摸他的头,道:“乖。”
不等细龟抓狂,草庐居士随手将他一丢,对陈子文道:“师弟,我代师收徒,礼数能免则免,不必过于拘礼。不过,接下来我要用你给的这瓶忘川之水,尝试再炼草庐居,还要麻烦师弟为我护法。”
陈子文点头:“不必客气。”
能旁观如何炼化福地是难得之事。
草庐居士没有多说,先带陈子文前往摆放先师神像处上了炷香,然后自供桌上取下一本书,递给陈子文:“这本乃是我亲手整理的地仙法门,包括炼化福地之法,地仙修行之道,以及我草庐一脉法术。”
“师弟虽自有一番机缘,也可作为参考。”草庐居士说道,却并没有仔细解释,而是歉意道,“我接下来要闭关一两日,调整状态,以便再炼草庐居。师弟可自行翻看,有什么事尽可吩咐细龟去做。”
陈子文点头。
草庐居士见此,终于将细龟叫过,嘱咐了些事,然后焚香沐浴,一人进屋调息。
草庐居士进了屋,只剩陈子文与细龟。
后者见草庐居士开始闭关,顿时跑到陈子文面前,抖着眉毛笑嘻嘻道:“师叔,师父不在,要不要我带你去宜水县最有名的怡红楼长长见识?”
陈子文谢绝了他的好意,走到一旁,开始翻看地仙法门。
……
……
三日后。
傍晚。
两道身影不断破空,径直从两广草庐居,直达江浙兰若寺。
这其中一人,自然是陈子文,另一人则是草庐居士。
此时的草庐居士,已利用陈子文给的一整瓶忘川之水,将草庐居再度炼化,福地五行圆满,终于再无缺陷。
补全五德后,草庐居士一身地仙境界大有提升,尽管在外界仍远不及元婴上人,却几乎相当于结丹圆满,神通大涨。
也正因此,陈子文邀请他前来,共同对付黑山老妖。
草庐居士功力大进,又听说黑山老妖乃是类似阴阳法王的存在,立即应下。
二人以雷遁赶路,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抵达兰若寺。
“师弟的雷遁之术委实方便。”
抵达兰若寺,草庐居士尚未扫视四周环境,便对陈子文叹道。
陈子文退出雷魃状态,笑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说着,陈子文领草庐居士前往一栋破屋,边走边道:“此地虽破,却有高人。我与师兄说起过的燕赤霞,便隐居于此。此人侠肝义胆,道法高深,师兄定能与其一见如故,我先替师兄引荐,希望师兄能帮着说服对方,一同降妖除魔。”
草庐居士对陈子文口中的燕赤霞亦十分好奇,顿时应下。
二人进屋,燕赤霞早已察觉,陈子文为彼此介绍一番,却是将草庐居士与燕赤霞留下论道,自身先行离开。
这一回陈子文离开足有数天,必须见一见第二分身,然后见一见女鬼小静。
化身雷魃,陈子文再度雷遁。
天刚暗下,第二分身还没离开,陈子文第一时间找到对方。
神魂同化,陈子文读取第二分身记忆,叹了声果然如此。
这几天夜里,第二分身每天都在外逛。
第一天尚且只在郊外,第二天已接近县城……今晚陈子文若未归,第二分身已决定进入县城,寻找刺激。
“这家伙究竟像谁?”
陈子文郁闷。
自己的性子属于比较苟的,这种情况下,多半会选择苟着,可第二分身胆子似乎大得多。
是像精绝女王吗?
还是像第二分身尸魂的原主——边疆皇族僵尸?
两位生前都是大人物,本性显然与陈子文不同。
“你在外要谨慎小心。”陈子文嘱咐道。
第二分身点头:“我就是你,以我们的智商,不用太担心。”
陈子文说实话很怀疑对方的智商,好在现在自己回来了,一个雷遁就能找到。
“我先走了,若有事,立即捏碎感应蛊。”
陈子文留了句话,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陈子文已化身树妖姥姥,走向众女鬼所在寝宫。
太阳落山,众鬼出没,几名女鬼聚集在寝宫中,帮聂小倩准备嫁衣。
陈子文出现后,阻止了众女鬼行礼,将一脸激动的女鬼小静喊了出来。
“公子——”
“嗯!”
陈子文瞪了女鬼小静一眼,后者立即改口,喊了声“姥姥”。
见众女鬼在殿内织衣服,女鬼小静又看着陈子文,轻声道:“公子,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吧,我们走远些说话。”
陈子文想了想,点点头。
说实话,树妖姥姥的形象太娘了,比张伟版还丑,陈子文也不喜欢。
舌头一吐,卷起女鬼小静,陈子文“嗖”地一下,出现在一处远离寝宫,又远离兰若寺的偏僻位置。
“公子!”
陈子文刚变回宁采臣模样,女鬼小静就扑到陈子文怀中。
陈子文秉着“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的理念,将她搂着:“与我说说,这些天发生的事。”
女鬼小静点头。
小声说了起来。
其实这些天没有发生任何事,至多是女鬼小静仗着自己成了“姥姥”新宠,狠狠欺负了聂小倩几回——当然,这些事她自然不可能告诉陈子文。
她倚在陈子文怀里,说完了话,有点期待陈子文能做些什么。
陈子文比渣男好的多,没有“不承诺”,一手将她搂着,诚恳道:“小静,你放心,等过几日,我一定帮你投胎转世,咱们下辈子做一对恩爱夫妻!”
晚风吹过,衣袂舞动。
不必借风已是相拥。
陈子文搂着女鬼小静,立在这僻静山头无人之处,初至的夜幕化为背景,远看如一对璧人。
这一幕有风看见,云看见,虫儿看见,还有……
远处,一道刚刚走到僻静地方,黯然神伤的倩影,正好也望见了这一幕,不由瞪大了眼睛。
“那是,小静?她居然和一个男人……”
倩影正是聂小倩。
众女鬼中,唯有她不用织衣服,这些天又常被女鬼小静针对,使得她一人到此僻静处散心。
她亦刚刚出现,正好看见陈子文搂着小静,正作出下辈子的约定,一时之间,仿佛同样痴了。
聂小倩仔细看了看那男子的脸。
虽然只是一张侧脸,却是那么深情,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又是那么的好看。
聂小倩不由想到自己,她本是官宦之家的女儿,本该有一段美好的婚姻与爱情,却不想死在途中,被葬在这荒山野岭,被一树妖控制。
她不愿害人,可还是害了很多人,如今被逼着嫁给一个不知是妖是鬼的黑山老爷为妾,这些天还被小静针对、欺负……
“我要告诉姥姥!”
聂小倩死死盯着远处身影,可终究,她没忍心。
她讨厌小静,却不想害了那个男子。
毕竟,他是那么善良,又是那样好看。
明明知道小静是鬼……
聂小倩扭头离去,不忍再看。
她这一动身,已被陈子文察觉,后者皱了皱眉,没过于在意,只是放开小静,让她离开。
至于聂小倩,飞身离开后,却是正巧碰见一个男人上山。
这人手中提着剑,一副武人打扮,直奔兰若寺方向。
聂小倩看着他,忽然咬了咬嘴唇,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她不想害人了!
可她不知道,她放过这个男子,会不会被姥姥惩罚。
众姐妹皆在为她准备嫁衣,只有她在外头,她不害人,一定会被姥姥狠狠鞭打。
“呜呜呜……”
聂小倩边跑边哭,她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不久后的命运,想到姥姥的惩罚,想到刚刚那个男子对待小静不经意间的温柔……一瞬之间,聂小倩悲从中来!
她也想有个人出现,有个人能拯救她离开。
“呜呜呜……”聂小倩哭着跑,不小心,竟又撞见一名男子,更是一头撞在他怀里。
“小姐,你没事吧?”
男子不同于刚才那名武人,一副文弱书生打扮,穿着一套洗得快发白的青色长衫,头戴一顶黑色的布帽子,背着一个破旧的竹筐,此时正一脸关心地看着她。
聂小倩被书生扶着,见他如此关切与温柔地看着自己,一时有些沉溺在对方目光之中,可最后,猛地将书生推开,哽咽道:“你已经有了小静,何必还来关心我?”
“???”
宁采臣有些懵。
什么小静?
380 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
没错。
出现在聂小倩面前的,正是宁采臣。
真正的宁采臣。
由八零后心中的哥哥张国荣饰演的宁采臣。
而非陈采宁。
《倩女幽魂》的剧情,终于开始了。
聂小倩望着被她推开的书生一脸茫然的模样,想到方才“对方”搂着小静一脸温柔的样子,忽然有些生气。
她心中凄苦,觉得为何无人这样对她。
又觉得眼前这书生,居然那样对小静,真真是瞎了眼。
这些天,她可是受够了小静,后者仗着成了“姥姥”新宠,事事针对她,简直狗仗人势,小人得志!
想到这里,聂小倩就气得牙齿痒痒。
“去找你的小静吧!”
聂小倩挥袖便想离去。
眼前书生乃是小静的相好,自然用不着她瞎操心。
“什么小静?”宁采臣一脸茫然。
他看着聂小倩,疑惑道:“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聂小倩闻声停下脚步,扭头望向宁采臣,仔细看了看,发现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人后,目光忽然变得有些讥讽。
原来,你竟是个这样的书生!
见一个爱一个对吗?
刚刚才和小静郎情妾意,如今又来“关心”我,真是负心每多读书人,幸好之前看见你和小静在那……
聂小倩态度由好感变得有几分厌恶。
她想讽刺几声,忽然瞧见远处一道身影走来,竟正好是小静!
想到这几天被对方百般刁难,聂小倩目光闪了闪。
她看着宁采臣,忽然以手按着额头,装作头晕般,身子晃了晃。
宁采臣见她似要摔倒,下意识去扶:“你没事吧?”
聂小倩趁势倒进宁采臣怀中,西子捧心般,黛眉微蹙,又带着一抹让人怜爱的羞意。
她余光望了望旁边,见小静已发现了这边情况,顿时害羞地在宁采臣怀中低下头:“哥哥,你这样搂着我,你心上人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不等宁采臣开口,聂小倩瞥着远处仿佛凝固的身影,继续道:“哥哥,你心上人要是知道我俩靠得这么近,不会吃醋吧?”
宁采臣想推开聂小倩,却被聂小倩紧紧贴着,后者在他嘴边轻轻喘气道:“哥哥,你这样紧、紧紧地抱着我,你心上人知道了,不会揍我吧?”
“好可怕你心上人,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哥哥~”
聂小倩将头依在宁采臣胸口,两手环住他腰,余光瞥向远处小静,见对方脸色难看,却一言不发扭头离开,心中微微有些诧异。
宁采臣则一脸蒙圈,又觉得口干舌燥。
他低头望着聂小倩,只觉得眼前这个长发女子,真的是……长得太好看了。
好看到他有些稳不住心神。
“小姐,别……”
宁采臣终究推开了聂小倩,面红耳赤道:“小姐,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还没有心上人……”
“那你就有心上鬼了?”
聂小倩见他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生气,只是这气从何来,她也说不清。
望了望一旁,小静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这让聂小倩心中疑惑起来。
……
而让聂小倩心中不解的女鬼小静,此时已回去寝宫。
她脸上带着生气,更多的却是不甘。
她不甘的是陈子文刚刚与她分开,就与聂小倩搂在一起。
而她却不能做什么。
所以她有些生气。
她的生气,针对聂小倩,而非陈子文。
因为她不敢。
小静是个不算聪明也不算太笨的女鬼。
陈子文对她而言,是她的“陈公子”,可是,女鬼小静没有忘记,她的陈公子以一己之力,击杀了树妖姥姥。
后者可是让她们无比恐惧的存在!
结果,被陈公子说杀就杀了!
女鬼小静心底对陈子文是有一分害怕的。
所以在她看见“陈子文”搂着聂小倩时,她不敢冲上去,说些什么,甚至不敢阻拦,生怕惹怒了陈子文,只能一人快快离开。
“小倩这个贱人!”
女鬼小静忿忿不平。
她回到寝宫,刚想找个女鬼发脾气,却发现她的陈公子居然已回到寝宫,正对着那些空空的聘礼箱子,不知想些什么。
“公子居然这么快?”
女鬼小静幽幽地想。
她想收起心思,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地走到陈子文身边,语气有点不舒服道:“公——姥姥,怎么不多关心关心小倩姐姐?她几天后就要出嫁了!”
“小倩?她怎么了?”陈子文闻言愣了愣。
女鬼小静想忍着,可没有忍住道:“你刚刚不是才搂着她!”
“???”
陈子文望着女鬼小静,没有在意她态度如何,而是忽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宁采臣来了!
陈子文心道。
这世界之惯性真的不小,又或者宁采臣与聂小倩,注定是要有一份姻缘的。
有缘千里来相会。
躲不过,避不掉。
“那不是我。”陈子文随口道。
女鬼小静闻言不信,可她看了看陈子文神色,忽然觉得,对方根本不必要骗她。
想到陈子文能随意变化成姥姥的模样,女鬼小静心中一惊!
莫非陈公子的模样,也是变出来的?
这个念头一起,女鬼小静身子一僵!
她知道有一种鬼可以画皮,可以将原本丑陋的脸,画成好看的样子,那么……
陈公子呢?
女鬼小静看向陈子文,试着将陈子文的脸,想象成树妖姥姥男版模样,一时只觉得头皮发麻。
古往今来,才子佳人的故事,从来都不以“才”为先,长得难看的才子,不配拥有佳人,至少不配成为闺阁少女心目中的才子。
女鬼小静看着陈子文,突然想问什么,却没敢问出口。
不知为何,她莫名退了一步。
陈子文看了她一眼,内心有些想要吐槽。
自己纵然比不得宁采臣,却不至于吓人吧。
退后一小步,文明一大步,你当我是小便池吗?
“女人……”
陈子文心中冷哼,却没有变成自己本来样子来证明什么,目光移向寝宫之外。
宁采臣既至,那个姓夏侯的短命剑客应当也上山来寻燕赤霞比剑,距离聂小倩出嫁,只剩三天。
三天时间,该怎么打发呢?
要不装成姥姥,陪聂小倩与宁采臣玩游戏?
太恶趣味了。
陈子文摇摇头,叮嘱女鬼小静一些事,扭头往兰若寺方向而去。
381 白莲
黑山老妖躲在枉死城,其一身底细,谁也不知。
电影中的东西,现实未必一样,陈子文无法针对性作出准备,只能从增强己方实力着手。
所以陈子文找来了草庐居士,还非得拉着燕赤霞,一同动手,这样才有把握。
离开寝宫,陈子文变回本来样子,往兰若寺走去。
刚到兰若寺,陈子文便听到打斗声音。
“夏侯剑客?”
陈子文盯着兰若寺旁与燕赤霞以剑术相斗之人。
这是一个锋芒毕露的剑客,身手很快,出剑如电,还精通一些轻身之术,应该正是《倩女幽魂》里那位与燕赤霞比剑,后来被聂小倩引诱,死在树妖姥姥“舌头”下的夏侯剑客。
此人叫什么不知道。
电影里只出现他的姓。
他来这里,是来找燕赤霞比剑,想要夺一个天下第一剑的虚名。
陈子文盯着这位夏侯剑客,觉得对方实力的确不错,以凡世武学,能练成这样,比马尚峰这种厉害太多,后世秋生这等身手还行之人,碰到这位,估计撑不了三招。
其一身血气充沛,手中利剑煞气十足,聂小倩这种女鬼,真打起来,可能会被其轻易重创。
可惜,这人只习剑术,没有法力,燕赤霞若动御剑神通,一招就能废了他;哪怕不用御剑道术,燕赤霞剑术也在他之上。
“噌!”
只见一剑划过,夏侯剑客肩膀血光一绽。
“夏侯兄,你锋芒太露,野心太大,出招形神不定,出剑快而不准,若不修身养性,剑术恐难再进!”
燕赤霞一招伤及对方,口中继续道。
夏侯剑客心有不甘,只是输了一招,多说无益。
他不是输不起的人,与燕赤霞比了七年,输了七年,屡败屡战,不会被言语打击。
“我不是来听你讲道理的!”
夏侯剑客收起剑。
他丝毫不在乎肩膀剑伤,望了一眼始终站一旁观战的草庐居士,又看了眼刚到的陈子文,不清楚这二人什么来历。
在他印象中,燕赤霞性子孤僻,早期曾在衙门当捕头,后来因痛恨贪官污吏,离开官场,退出江湖,朋友根本没几个。
没想到竟在这里碰见两位疑似燕赤霞朋友之人。
夏侯剑客看着草庐居士与陈子文,敏觉地察觉出二人气质不同于常人,貌似皆实力不凡。
“燕大侠,这位是?”
不等夏侯剑客开口或离开,陈子文上前问道。
燕赤霞收起钟馗宝剑,看了眼夏侯剑客,后者无需他介绍,面无表情道:“夏侯剑,一名剑客。”
“在下草庐一脉,陈子文。”陈子文自我介绍道。
草庐居士也走了过来,介绍了下自己。
夏侯剑对这两位自称“草庐一脉”的人很好奇,他看不出陈子文身份,却一眼看出草庐居士乃一名道士。
行走江湖多年,夏侯剑见过不少道士。
他知道道术存在,只是他所见到的,绝大多数都是骗子。
一部分有法力者,手段亦偏于阴诡,如他此次前来郭北县途中遇到的那些白莲妖人,只知道偷袭,被他近身之后,全然不是他对手,是以夏侯剑对道术没什么敬畏之心。
陈子文看着夏侯剑,心中衡量对方实力。
夏侯剑实力断然不能说弱。
尽管在高阶修士,或者铜甲尸一类克制他的对手面前,夏侯剑赢面很低,可结丹之下之人,被其近身后,胜负很难预料。
一如法师与近战。
大概唯有结丹之上,才敢百分之百言赢。
陈子文没有小看武者,《倩女幽魂2》中,左千户的实力就非常厉害。
“这个时代是否有内力之类的武学?”
陈子文疑惑。
当初在聂家,陈子文曾打听过一些情况,没有听说郭静黄蓉神雕侠侣之类的传说,也没有什么日月神教,又或者古龙系、梁羽生系的人物。
不过这个年代,有一个后世很出名的人。
唐伯虎。
星爷有部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头有个“夺命书生”,扮相还蛮像九叔的。
陈子文经历过诸多港片,不确定这部会不会有。
“夏侯兄,敢问你可曾听说过‘书生夺命剑’或者‘霸王回马枪’这两种武林绝学?”陈子文直接问道。
夏侯剑被问得一愣,摇头道:“从不曾听说。”
他为人冷漠,心狠手辣,却不算坏人。
宁采臣初至郭北县时,他见宁采臣弱小可怜,还送了宁采臣一个白面馒头,只是后者见他杀人如麻,等夏侯剑走后,将吃下的馒头吐了出来。
这种人不屑于说谎,也没必要骗人。
陈子文闻言点头。
看来《唐伯虎点秋香》是没有了,今后有空可以找找唐寅,买几幅画收藏收藏。
眼见夏侯剑是个可以交流的人,陈子文取出一瓶金疮药,送他清理一下剑伤。
夏侯剑没要陈子文的药,倒是坐了下来。
他常年漂泊在外,孤身一人,天色已黑,无处可去,在此也好。
“收下吧,陈道友的药对你的伤有效。”
燕赤霞说道。
他下手留情,也只是未将法力注入钟馗宝剑,宝剑本身的威力,并不能避免。
夏侯剑未接药,而是皱眉道:“道友?”
他看向燕赤霞,有些疑惑。
燕赤霞与他比试,从没用过法术,他一直以为燕赤霞与他一样是一位纯粹的剑客,如今听来,好像不是。
燕赤霞并不是故意瞒他,一直没说是没有必要,闻言点头道:“我等皆是修道之人。”
“你与我比试,从没用过道术,是否因为道术不精?”夏侯剑正经问道。
燕赤霞不知该如何说。
陈子文笑道:“夏侯兄说笑了,燕大侠道法通玄,神鬼莫测,御剑飞天,岂能是道法不精。”
夏侯剑直言直语:“道术?哼!我这几日赶路,死在我剑下的白莲妖人不下十人,没见什么道术胜得过我手中之剑!”
“白莲妖人?”
陈子文不在意夏侯剑态度,听见“白莲”二字,不由想起郭北县往西几座县城发生的动乱。
当日从虫谷赶来郭北县,陈子文曾见到一片乱象,听夏侯剑这么说,应该与白莲教有关。
白莲教是个神奇的东西,历朝历代都作乱。
元时反元复宋,明时反明复元,清时反清复明……仿佛谁当皇帝就与谁有仇。
但它并非代表底层人民的利益,亦不是真正的反封建。
除了明初唐赛儿率领的农民起义,是被朱棣逼得走投无路,其余大多时候与正义无关。
陈子文手中五指同心魔的五个魔婴,便是白莲教一个名为“五鬼道”的分支,在清朝时期弄出来的东西。
“白莲教?”
燕赤霞皱眉。
他作为曾经二十六省有名的辣手判官、朝廷神捕,对白莲教印象很深,打过不少交道,深知这个教派唯恐天下不乱,此番大批出现,定有大事发生。
陈子文见燕赤霞如此反应,好奇道:“燕大侠,白莲教亦有高人吗?”
燕赤霞严肃道:“白莲一教分支众多,金蝉、无为、弥勒、龙华、弘阳、闻香……我曾与龙华一支打过交道,里头便有数位结丹坐镇。”
结丹真人在明朝比民国多得多,却也绝不多见,甚至因为有大批结丹闭关妄图元婴之境,导致在外行走的结丹真人,数量极其有限。
一位结丹真人,已能开创一个宗门。
白莲分支众多,若每一支皆有真人,实力的确不可小觑。
陈子文不清楚这次白莲妖人作乱是为何,只是想到《倩女幽魂2》一开始,宁采臣回去后,发现世道变了,街上摆满死尸,一时觉得这事或许与白莲教有关。
正想着,一道身影从兰若寺外跑来。
却是宁采臣。
382 说服燕赤霞
“咦,这不是——”
燕赤霞望见宁采臣,忽然望向陈子文。
他初见陈子文,陈子文扮做宁采臣模样,没想到如今竟来了个长成这模样的书生。
“陈道友,这不是你儿子吧?”燕赤霞凑过来打趣道。
陈子文摇头:“不是亲生的。”
“……”
燕赤霞有点无语,但没有像《倩女幽魂》那样赶宁采臣走,如今树妖已除,其余女鬼皆是鬼力薄弱之辈,兴不起什么风浪。
夏侯剑也认出宁采臣乃是他在途中遇见的那个胆小书生,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丝毫不关心,瞥了一眼,开始思考自身与燕赤霞的差距。
草庐居士则考虑如何才能说服燕赤霞一同诛魔。
之前这段时间,他已确认燕赤霞道法不凡,可后者对于诛杀黑山老妖毫无兴趣,使他有些头疼。
修道之人,不愿多管闲事的太多,像太乙上人一样,明明修为通天,却放任阴阳法王,眼前这位燕赤霞也是如此。
草庐居士看着燕赤霞,无奈于对方油盐不进,又疑惑对方竟长得像那日画皮鬼旁的老道张道直。
若非他旁敲侧击问过燕赤霞乃是独生子,都以为二者乃是同胞。
“三魂转世吗?”
草庐居士沉默。
他回忆陈子文前来时对他说的话,一时陷入沉思。
他所沉思者,不仅是燕赤霞,还有他自身。
因为他听他这位师弟说,数百年之后,有一位名叫“林九”之人,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林九是他的转世吗?
又或者,他与林九,都是某一位古时大能的三魂转世?
三魂转世乃不得已而为之,不是每一次三魂都能在同一世,也许分隔数百年也说不定。
三魂想要合一,何其困难。
更何况,合一之后,自己还是自己吗?
草庐居士心中思索,亦没有理会宁采臣。
宁采臣跑到兰若寺,一头的汗,望见这许多人聚在此地,不知道应不应该打招呼。
“诸位……好,我,我想在这里,借宿……”宁采臣结巴道。
陈子文见到宁采臣,心中颇有感触,一时间仿佛梦回前世那个看剧的少年,笑了笑道:“怎么不去你的小倩那儿?”
“小倩、是谁?”
宁采臣愣了愣。
他有点不确定陈子文是否与他说话。
今晚他遭遇有点诡异,先前遇见一个姑娘,非说他有一个叫“小静”的心上人,任他怎么解释都不听,如今又出现一个“小倩”……把他弄得很糊涂。宁采臣怀疑,是不是有个长得与他很像之人,四处留情,别人都误以为是他。
陈子文听宁采臣这么说,大感意外。
女鬼小静说有个长得与“自己”一样之人搂着聂小倩,说得分明是宁采臣,陈子文以为两人一见钟情,如今看来另有故事。
“你叫宁采臣吧?”
陈子文道。
宁采臣目中惊讶更甚:“这位公子你认得我?”
陈子文摇头:“我不认得你,只是从你面相上读出了你的名字,我还看得出,你会与一个名为聂小倩的女子,有一段姻缘。”
陈子文一脸神秘,看得一旁燕赤霞两眼翻白。
燕赤霞不是灵幻界新人,他知悉神算之道,却从没听说过谁能以面相知人姓名的,陈子文这模样,一看就是忽悠人。
宁采臣也不信。
他是读书人,不语怪力乱神,闻言警惕道:“我没有钱的。”
燕赤霞嘿嘿笑了两声,陈子文不以为意:“信与不信,日后便知。”
宁采臣是《倩女幽魂》两部主角,陈子文觉得他身上或许存在一份传说中的气运。
一贯的作风让陈子文随手落一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宁采臣警惕盯着陈子文,见对方没有继续说什么,反倒心中生起一丝疑惑。
他在想方才那个女子,是否就叫小倩?
他这样想,不是因为陈子文说什么,而是他白天在郭北县县城街上,见过一幅画,画中的女子,与他方才见到的那位女子,长得极像。
缘之一字妙不可言,或许果真有姻缘?
想到这里,宁采臣有些后悔没有问一问那位小姐姓甚名谁。
陈子文没有再对宁采臣多说什么,见众人聚在兰若寺外,一时笑了声:“已是晚饭时候,何必寺外吹风,相逢即是有缘,我去弄些酒菜来。”
说着,陈子文一记雷遁消失于众人之前,惊得宁采臣一个哆嗦,险些大叫有鬼。
“这位陈兄何方神圣?”
夏侯剑一脸震惊。
他见识过一些法术,其中包含隐身之术,但那种隐匿身形的方式,多为障眼法,身形虽隐,气息仍在,不像此刻,对方仿佛真的消失无踪,如未曾出现过。
草庐居士笑道:“师弟精通雷遁之术,应是前往城里,取些酒菜回来,大家稍等片刻。”
夏侯剑闻言心中一凛。
兰若寺距离县城不近,一来一回,若带着酒菜,得花不少时间,可听一旁道人所说,仿佛很快就回,莫非这雷遁之术,如此神奇?
夏侯剑望向燕赤霞,见对方没有异议,一时愈发震惊。
难道真有仙法?
夏侯剑将信将疑,但没等多久,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手中还提着一张摆满好酒好菜的桌子,外加五个木凳!
“这!”
夏侯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生平第一次发现,道术远比他认为得神奇百倍。
这不是障眼法。
夏侯剑盯着餐桌,闻着酒味,忽然望向燕赤霞,心中百感交集。
燕赤霞则大大咧咧,见陈子文搬来酒菜,顿时将剑匣立在一旁,坐到一个木凳上,招呼众人道:“来来来,吃吃吃!”
“诸位不必客气。”陈子文伸手道。
草庐居士坐下,见夏侯剑与宁采臣仍有些呆滞,客气邀请二位入座。
陈子文没有在意二人,见燕赤霞自顾自吃起来,端了杯酒对燕赤霞道:“燕大侠——”
“哎!”
燕赤霞挥手打断陈子文:“阴阳有序,人鬼殊途,黑山老妖若果真如你所说扰乱枉死城,自有阎王和地藏王菩萨惩戒,我等凡夫俗子,不该多管闲事。”
陈子文旧事重提,自然不达目的不罢休:“燕大侠,你是否发现自身境界已很难提升?”
燕赤霞皱眉:“你莫要说前往阴间便是契机?”
他一身修为已臻结丹巅峰,再往上即结婴成为元婴上人,只是这一步,燕赤的确没有信心。
剑修以信念为先,可燕赤霞发现自身对于结婴,毫无半分信心,这一直以来令他十分困惑。
陈子文看着燕赤霞,突然道:“燕大侠可知三魂转世?”
燕赤霞闻言猛地起身!
他师承与昆仑派颇有渊源,知晓很多玄门正宗辛秘,三魂转世他自然知道,也因此明白了陈子文之意。
人有三魂天地人,点燃三魂者,灵魂近乎不朽。
轮回之时,三魂转世,若有机遇,或在魂力耗尽之前,得三魂合一,觉醒前世记忆,如转世再生。
三魂转世风险极大,若无机缘,从此连轮回的希望都不复存在,是以此法慎用。
燕赤霞结丹修为,自然未曾点燃三魂,但他知道,假如点燃三魂者设法三魂转世,那么,其转世三魂之一,今后无论天资如何,都不能真正点燃三魂!
地魂尚且可以点燃,可天魂点燃象征三魂合一,成就一个崭新圆满的元神,这决计不可能。
换句话说,三魂转世者,只可能修炼至结丹之境,或借助秘法或外物取得元婴之力,却绝对不可能结婴!
因为元婴上人,即天地人三魂皆点燃之人!
燕赤霞听陈子文之言,立马反应到,自己或许就是对方口中三魂转世之一。
“你何出此言?”
燕赤霞盯着陈子文。
一旁草庐居士听陈子文谈起此事,亦坐下仔细听。
陈子文没有撒谎:“我曾见过一人与燕大侠同为三魂之一。”
说着,陈子文将福建一行遭遇张道直一事说了出来。
这一点草庐居士也可作证,点点头。
燕赤霞想起先前草庐居士问他是否有孪生兄弟,这才恍然明白缘由。
但他没有确信。不谈眼前二人所说真假,这世界之大,容貌相似之人,亦不是没有。
陈子文却没有保留,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说之事:“我其实知道燕大侠前世真正身份!”
“什么?”
燕赤霞与草庐居士皆是一惊。
后者想到陈子文来自数百年后,一时若有所思。
陈子文继续道:“燕大侠前世,乃是地府四大判官之一,驱魔真君钟馗帝君!”
“什么?!”
燕赤霞又是大惊。
钟馗……
他手中宝剑,便是钟馗宝剑,此剑当年得来巧合之极,莫非原是因为自己乃钟馗转世?
燕赤霞望向剑匣,面色变化。
他心中其实信了六分,因为他初得钟馗宝剑,即觉得此剑与他有缘,仿佛本该他所有。
可这怎么可能呢?
据说钟馗长得极丑啊?
燕赤霞摸了摸脸。
陈子文不知燕赤霞所想,见他陷入沉思,终于发出最后邀请道:“燕大侠前身乃地府判官,如若不信,前往地府一行,或可解答疑惑。”
383 宁采臣的三天(过渡可不订)
我叫宁采臣,一个落魄书生,独生子女,父母双亡。为了生计,现从事一份为集宝斋收数的工作。
收数即是收账。
这次前来郭北县,就是过来收钱的。
可惜途中遭遇大雨,账簿被雨淋湿,账簿上的字迹模糊后,店家翻脸不认,害得我收不到钱,没钱住宿,只能询问当地人,找到一处荒废的兰若寺借宿。
说起兰若寺,当地人态度有些奇怪。
在听说我要去兰若寺住一夜,大家纷纷过来围观,就像那里是龙潭虎穴,去不得一样。
有一个棺材铺老板甚至过来给我量身形,简直离谱。
我有点紧张。
但为了晚上有歇脚的地方,我还是一人找了过去。
兰若寺很偏,距离县城很远,我走了很久,天都黑了,这才赶到兰若寺附近。
天气转凉,山里的夜晚有些阴冷,我在途中,竟然遇上了几头饿狼,这可把我吓坏了。
我提着灯笼往山上的兰若寺跑,不想灯笼里蜡烛熄灭了,正在我慌张之际,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出现,她似乎遭遇了什么伤心事,一个劲哭,不小心撞在我身上。
我急忙将她扶住,回头一看,那些狼居然不见了。
我松了一口气,仔细看出现的女子,居然发现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女孩子。
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女子,楚楚动人,仙女下凡,我承认,我心跳有些快。
只是,这个女子,脑子好像有点不正常。
她非说我有一个名叫“小静”的心上人。
我解释,她不听,并且莫名其妙的,突然扑到我怀里,叫我哥哥,又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没听清她说什么,只记得她身上气味很好闻,让我脸有些烫,呼吸有点急促。
我从没与女子靠得这么近,上一次这样,还是十年前隔壁牛婶误会我偷看她洗澡,把我按在地上揍的时候。
现在想想,两次脸都有点烫,不过这次不疼。
我想推开这个女子,手却没有力气,我突然想起,这人与我今天在街边画摊上见过的一幅画中人物,长得极像。
一样的好看。
可惜,上天给了她一副好看的样子,却没给她一个好点的脑子。她抱了我,又指责我,而后离了我,一人跑远了。
卿本佳人,奈何有病。
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一走,狼又开始叫唤。
我拼命地跑,终于抵达兰若寺,我没想到,这座荒废的古寺,已有四人借宿。
四人中,一个我曾经见过,此人杀人不眨眼,十分可怕,此时手中握剑,肩膀有伤,好像与人打了一场;一人年龄稍长,胡子杂乱且长,五官极丑;一人紫衣道服,仙风道骨,似一位年龄稍长的道家高人;最后一人长相普通,穿一身青衣,看起来二十来岁,却颇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觉得,这个年轻人好像对我有兴趣。
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果不其然,他突然开口对我说话,竟然知晓我的姓名,不仅如此,他还说我会与一个叫聂小倩的女子,有一份姻缘。
如果他不强调女子,我还以为聂小倩是……
这人神神道道,看起来脑子有病,又或者想骗我钱,但是,我没有想到,就在我打算离他远些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突然使出法术,去了不知何处,搬来一桌酒席!
圣人在上,我发誓这绝对是仙术!或妖术!
人怎能凭空消失,又凭空取来东西?
莫非我见到了神仙?
或者遇上了山妖?
那个很凶的剑客也吓了一跳,另外两位则没有感觉,紫衣道人还自称是那位年轻人的师兄。
我怀疑我在做梦。
接下来,那个年轻人说大胡子是钟馗转世之类的,聊了一堆胡话,让人听不懂。
我脑袋很晕,却强迫自己冷静,虽然震惊于酒席如何出现,却告诫自己不能信这些人说的任何话。什么钟馗转世?钟馗乃是地府判官,也怎么会转世?不能因为一个人长得丑,就说他是钟馗吧……
我没有上桌吃东西,好在没人逼我,我问了问能否在兰若寺借宿,几人都说随意。
我抱着十分警惕找到一间厢房,把门窗关紧,缩在墙角住了一晚。
这一晚上,我做了好多梦,梦里出现了那个好看的女子,她说她正是聂小倩,乃是我前世的妻子,今生要与我再续前缘。可当我与她尚没来得及缠绵,一个可怕的大胡子出现,他说他是小静,骂我为什么抛弃他,转身撕我衣服,把我压到身下;这时那个身穿青衣的年轻人突然凭空出现,笑眯眯抢走了小倩……
我醒来一身是汗。
梦太可怕了。
我醒了许久,仍心有余悸,检查了一下衣衫,发现完好,这才松了口气。
梦是假的。我平复心情,想到一夜无事,一切只是瞎想,于是打开木窗,见朝阳早升,便翻开包裹,取出账簿与笔墨,凭记忆重填账册。
填完账簿,日上三竿。
打开门,下了楼,昨晚那几人皆没见到。
我看着阳光灿烂,忽然觉得,这世上一切恐惧皆是自己吓唬自己,世间或许存在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人或事,可只要心存正气,就无需畏惧。
我离了寺,下了山,走了很久的路,终于抵达县城。
这一次,当我再度进店里收账,店掌柜见到我,好似见到了鬼,都没对账,就把钱给了我。
我终于有了钱。
郭北县还有好几家店铺要去,我没有着急,先去吃了些东西,填了下肚子,然后又去找昨日去过的画摊。
我想买下那幅画。
可我去了画摊,画却不见了,老板也不知画去了哪儿。
我有些失望,总不由想起那个女子,恍惚间,我仿佛从一群送葬队伍中,望见了她的身影。
也许是我看花了眼。
七月十五将至,道家的中元节,佛家的盂兰节与民间的七月半,都要进行一些习俗,气氛阴沉沉的,也许真的有鬼出没,迷了人的眼睛。
我继续收账之行,一天下来,不是很顺利。
傍晚将至,我再次前往兰若寺借宿。
经过昨晚,我已不怕兰若寺里的人,怕的反而是那些狼,所以这次我提了三个灯笼。
一路上我大声念诗,给自己壮胆,忽然间,我听见几声轻笑。
我扭头去看,竟又一次见到了昨晚那个女子。
她昨夜仿佛去确认过什么,此时仔细盯着我,问我果真不认识什么小静。我点头,反问了她名字,她告诉我说,她叫聂小倩。
聂小倩!
我想起昨晚碰见的那个年轻人,几乎说不出话。
小倩见我神色怪异,问我怎么了,我犹豫再三,终于将昨晚在兰若寺遇到的人与事,说了出来。
我没有怀疑小倩什么,反而有些担心她会不会觉得我胡言乱语,不由有些后悔。
可小倩的反应很怪。
她听说了这些怪人怪事,似乎真的有些信了。
我反应到两次晚上在此遇见她,说明她家一定在这附近,或许知道兰若寺那几人神通广大。
想到这里,我不由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与眼前的小倩有一份注定的姻缘。
我看向小倩,她是那样的好看,哪一处都是分外精致,让我胡思乱想,情不自禁。
想到她昨晚哭泣的样子,我问她为什么哭,她摇头不说,我反复问她,她才说她被家人逼着要嫁给一位黑山老爷做妾。
我听完呆住了,我很不希望她嫁人,更别说嫁给别人做妾。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只是一个穷书生,连自己都养不活。
也许是我的追问勾起了小倩的伤心,她转身离去,并让我不要在这里住宿,今后不要再来兰若寺,这附近不安全。
我没有听清小倩说什么,只想着她要嫁人了,最后见她愤然离去,这才晃过神来。
我是个没用的人,中不了举人,连秀才都不是,我自诩正直,实则懦弱无能,我胆小怕事,不敢与人争,心中或有梦想与志向,实则身无分文,一贫如洗……
我……
想起昨晚那位年轻人说的话,我握了握拳,终于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往小倩离开的方向跑去!
她是那么伤心!
或许我……
我往前跑,很快迷失了方向,也不知找了多久,我来到一栋不小的宅子前。
我望着宅子,不知道小倩是不是住在这儿,正不知所措,忽然见侧面一扇窗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小倩——”
我终于找到了对方,小倩却面色紧张,对我招手,让我别大声说话。
我走到墙边,翻窗进入,想说什么,小倩却一脸着急,问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似乎听到什么动静,一边说她家里人很凶,一边让我躲起来,最后把我按进一个装满水的大澡桶里,让我别出声。
接下来,我遇到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展开……我最终见到了光——着身子的小倩!
她似乎很怕我被她家人发现,让我藏进水里,甚至因我无法呼吸,用嘴为我渡气。
我有点喘不过气,又隐约觉得,小倩好像多想了。
因为我有次忍不住露出水面,望见了她的“姥姥”,后者好像看见了我,并对我眨了眨眼睛。
或许是我看错了。
小倩的家人离开后,我们浸在一个澡桶中,我湿了身,小倩光着身……关系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变化。
小倩换上衣服,带我去了一个僻静凉亭,我们说了很多话,聊了整整一宿,我终于相信了昨晚遇到的那个年轻人,我与聂小倩,真的应有一段姻缘。
终于,我对小倩表白了我的心意。
我打算带她离开,我会保护她,用我的一切。
可是,小倩拒绝了我,并让我放开她,说天要亮了。
我知道她不愿嫁给黑山老爷做妾,不愿放她走,却没想到小倩对我说了很无情的话,说我只是看她家有钱……
我愤然离去!
天亮了。
阳光却没有出现。
今天的天,与我的心情一样,下了雨。
我淋着雨,恍恍惚惚,走到县城,想要去收账,发现账簿又被淋湿了,晾干账簿,还来不及重新填,发现一天快过去了。
雨更大了。
我该去哪儿呢?
我失魂落魄走在街上,那个画摊老板找到我,可我已经不需要那幅画了,而且知道那幅画就在聂小倩手中。
我说我不要那幅画了,因为画中的主人太绝情,画摊老板却说我在说笑,还说画中女子都死了一年了。
我有些生气。
小倩再是绝情,也不至于这样咒她,于是我甩开画摊老板,大步离去。
画摊老板大叫留我别走,却惊动了郭北县那群一听“别走”二字就跑出来抓通缉犯的衙役,混乱中我来到张贴着通缉犯画像的墙边,望见一个名叫“柳一刀”的杀人犯头像——
此人竟与兰若寺那位长得极丑的大胡子一模一样!
我心中一紧,抢过一位富家子弟的马,驾马去寻小倩!
兰若寺这边竟未下雨。
正打着雷。
我还未去小倩家中,已被她在山上截下。
她问我为何又来了,我告诉她,兰若寺那个大胡子是杀人犯,让她千万小心,夜里不要出来。
小倩看着我,想说什么,终于被落下的雨水淹没。
我们去了昨晚凉亭避雨,坐在一起,彼此看着,终于……
这一刻,我们彼此再无其他。
我们搂在一起很久。
无意中,我拿起小倩放在一旁的一个铃铛,问她这时什么。没想到小倩发现我摇响铃铛后,脸色大变,拼命催着我走!
我怎么能走,要走也带着她一起走。
小倩仿佛快要哭了,终于对我说,她已不是人,而是一个鬼,这个铃铛关系到一个控制她的树妖姥姥,一旦摇响,就会有危险。
我怎么会信,直到小倩当着我的面飞了起来。
她让我走。
我十分恐惧,可是,我没有走。
鬼又怎么样?
她刚刚将身子给了我,要走就一起走!
我对小倩说,她哭着摇头,最后用袖子卷着我,带我往山下飞。
我们逃到山下,没有任何事发生,没人任何人追来,连雨都停了。
我问小倩,小倩也觉得奇怪,但久久无人追来,让她松了一大口气。
我见她冷静下来,问了她很多事,小倩终于将她身世告诉了我,并对我说,她逃不掉的,因为她的骨灰金塔在山上埋着,埋的地点被树妖姥姥控制着。
我突发奇想,问小倩树妖姥姥没有追来,是不是今日不在山上?
小倩不知道,她对树妖姥姥只有恐惧,不了解对方。
我脑子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灵活,我让小倩用那个铃铛做试验,一连试了几次,终于确定,树妖姥姥真的不在山上!
这太好了!
我要带走小倩!
我问了问小倩骨灰埋葬地点,与她直奔兰若寺后方的一处乱葬岗,动手挖坟,很快找到骨灰金塔!
小倩大喜,可还没拿到骨灰金塔,一道身影出现在一旁。
这是一个局部丰满的女鬼,站在一旁。
她冷冷望着我们,发出冷笑。
“小静!”
小倩这样叫那个女鬼。
我看着那个女鬼,那个女鬼也这样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女鬼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不等说什么,一道身影自远处出现。
“姥姥!”
小倩表情大骇,她想走却被女鬼小静缠住,最后用长袖卷住我的身体,把我抛向兰若寺方向,同时对我大喊:“去找兰若寺里的大胡子!他是能对付姥姥的人!”
我拼命的跑!
我不知道小倩为什么让我去找那个“杀人犯”,但我相信小倩,她不会在这种关头乱说,这个大胡子未必是坏人,我要找到他,求他救小倩!
乱葬岗就在兰若寺后方,我飞快冲到兰若寺,且在寺外看见了大胡子!
不仅大胡子,另一位紫衣道人也在。
我刚要呼救,一道刚刚才见过的身影出现——一身黑袍的妖异“树妖姥姥”——只见她凭空出现后,对大胡子与紫衣道人说了声:“子时将至,可以做好准备了。”
大胡子二人点点头。
一副熟识样子!
“!!!”
这一刻,我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小倩,你错了!大胡子真的不是好人!
他和你姥姥有一腿!
我调头就跑!
我要保住性命,我要想办法,我要找人,我要救小倩!
……
……
看着宁采臣飞快冲下山去,陈子文只看了一眼,没有多理会,自顾自从树妖姥姥变回本来样子。
“这笨书生没事吧?”
燕赤霞问道。
陈子文摇头道:“山上有匹马,他骑马离开了。我们不用管他,没过多久便是子时,届时中元节至,鬼门大开,黑山老妖那群阴兵阴将就要过来迎亲了……”
384 黑山老妖
七月十五,中元节。
子时。
鬼门大开。
兰若寺附近一座寝殿门口,一排“嫁妆”放着。
除了这些物件,还有一些女鬼身影。
女鬼之中,有一位身穿红色婚服的“新娘子”,此时站在众鬼之中,如待嫁的女儿般,将一只手放在一袭黑袍的“树妖姥姥”手中。
新娘子正是聂小倩。
此时的聂小倩,不时瞥过身旁“姥姥”,目光有些紧张,以及幽怨。
她已经知道,身边的这位“姥姥”不是真正的树妖姥姥,而是一位道家高人。
不久前兰若寺后乱葬岗,她与宁采臣偷挖骨灰金塔,这位“姥姥”出现,差点把她吓坏。
聂小倩不怕死,她已被许配给黑山老妖,最多受一顿鞭打,她害怕的是害死宁采臣。
好在虚惊一场。
姥姥已死,伪装成姥姥的人,只是想利用她,进入枉死城。
“陈道长,只要我助你们接近黑山老妖,事后……”聂小倩轻轻问。
陈子文拍了拍她手,笑道:“放心,事后必放你转世投胎,还能让你与那位宁公子相见。”
聂小倩点点头。
她作孽太多,已不能在人间久留,否则转世无望。
陈子文许她转世,于她是幸事,可想到今后再也见不到宁采臣,心中又是难过起来。
“呼!”
一阵阴风起。
山下,一大队阴兵出现,抬着一个巨大的空轿子,往山上来。
不一会儿,队伍来到殿前,为首者是个熟鬼,向陈子文示意,请聂小倩上轿。
陈子文没有阻拦,亲自送聂小倩上轿,招呼众阴兵去抬诸多“嫁妆”。
嫁妆用箱子装着,一部分陈子文交由阴兵抬,一部分则交给兰若寺这边的女鬼。
“姥姥请留步!”
为首阴将拦下陈子文,只想带走聂小倩与嫁妆。
陈子文没想到黑山老妖做事这么不讲礼数,一时盯着阴将,佯装生气道:“小倩最得我宠爱,她出嫁,谁敢不让我去?”
阴将有些迟疑。
黑山老妖给他的命令,只是带走聂小倩与嫁妆,没说还有送亲的队伍。
陈子文见这阴将模样,狠狠将他推开,用姥姥女性的声音道:“前面带路!”
阴将犹豫再三,没有阻止,趁着吉时已到,走到队伍前,领着众鬼奔向山下。
鬼门开在山下。
陈子文留意着队伍,只见众鬼下了山,由阴将带领着,一个个没入一道虚空之门。
聂小倩坐在轿子上,轻飘飘的。
陈子文见此情形,不禁想起当年《新僵尸先生》红白相冲后,蔗姑与念英被抬走的场景。
“缺了音乐。”
陈子文暗道。
想了想,陈子文放弃了尸气化唢呐,吹上一曲的想法。
脑补着《囍》这首歌当作bgm,陈子文跟随鬼轿,迈过鬼门,进入阴间。
“呼呼呼…”
陈子文迈过鬼门,只见天地变色,放眼一片混沌。
周边无穷阴气,阴风呼啸,刮得人站不稳。
荒芜。
与阳间不同,这处阴间没有花草树木,一眼望去只有黄土,无边无际。
空气中没有雷元素,亦没有天地灵气,与鬼洞有七八分相似。
“这就是枉死城吗?”
陈子文疑惑。
迎亲队伍飞快往前奔走,陈子文一边四下打量,一边领着女鬼送亲队伍紧随,不一会儿,没发现任何建筑,抵达一座周围聚满了阴兵的黑山前。
迎亲队伍将轿子停下,放聂小倩下来。
陈子文站在一旁,死死盯着前方黑山。
这座黑山形状如金字塔,大小反而比金字塔要小些,其表面覆盖着无数骷髅人头,最上方立着一道诡异的高大身影。
这道诡异身影被一层纱帘隔着,气息特别,妖气中夹杂着鬼气,与树妖姥姥有点像。
“黑山老妖!”
陈子文心道。
金字塔形黑山上方身影,正是黑山老妖。
黑山是它本体,那道身影应是类似妖魂般的存在。
“好恐怖的妖气。”
陈子文有些震撼。
树妖姥姥的妖气已非常庞大,数量上几乎可以与陈子文一身血煞气相比,眼前的黑山老妖却更加可怕,仿佛无穷无尽。
“小树,你怎么来了?”
一道隆隆作响的声音响起。
陈子文盯着黑山老妖,发现对方在对自己说话。
小树?
陈子文眉头挑了挑。
这个称呼有点……难道树妖姥姥与黑山老妖有一腿?
我该怎么回?
老山?老黑?
陈子文脑补出数千年前一座光秃秃的黑山上长出一棵小树的画面,想了想,反问道:“怎么,我不该来吗?”
“你不该来的。”黑山老妖沉默了一下道。
“可我已经来了。”陈子文又道。
一边说,陈子文一边孤身向前,大步往黑山走去。
“唉。”
黑山老妖忽然叹了声气。
它站在黑山顶部未动,目光似集中在陈子文身上,声音突然变得森然起来:“多年情分,我其实有些不舍得,但你既然过了鬼门关,进了枉死城,就别怪我了——把你一身妖元交给我吧!”
说着,不等陈子文动手,上百条长长的“触手”,猛地从黑山山体中钻出,细看来,仿佛那些覆盖在黑山表面的骷髅头吐出的舌头,如箭一般,向陈子文射来!
靠!
陈子文暗骂了声。
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先动起手来,陈子文本打算走近一些,学荆轲刺秦王的法子,利用从燕赤霞身上借来的一本金刚经,重创黑山老妖先。
“妖物果然不讲道义!”
陈子文偷袭不成,见那些类似触手的东西飞来,想到击杀树妖姥姥时的手段,立即打算故技重施。
这些“触手”,仿佛树妖姥姥的“舌头”,两者有一定相似之处。
陈子文决定将飞尸分身送入黑山本体内部,只是刚一接触,黑山老妖就察觉到不对,不等飞尸分身顺势钻入它体内,即自爆了一个骷髅头,将遁至半途的飞尸分身炸飞。
“你不是小树!你是谁?!”
黑山老妖发出愤怒的声音。
陈子文飞尸分身离体,已露出原来相貌,闻言不再伪装,血煞气一绽,将残余“触手”统统斩断,而后飞尸分身飞回,穿上一层尸气外衣,紧接着血煞气完全外放,变出一柄四十余米长的血色大刀,笔直向黑山老妖本体斩去!
《倩女幽魂》中有提到,黑山老妖行动不便,假如电影不假,正是一个好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