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井水有数
天上黑云一片,苏阳站在庭院之内,看着眼前黑黝黝的房屋。
这房子是土坯房,在这种房子里面,也确实容易生出蝎子,不过这面盆大小的蝎子,苏阳可不愿意仗着铁布衫进去惹它,被这种东西蛰一下,铁布衫都防不住,并且这蝎子身躯坚硬,判官笔全力投出,也不曾将它钉死在墙。
若是要斩掉此妖,必须要手持武器,如此力技相合,方能奏效。
其实此时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便是打开画轴,召唤“平头哥”,蜜獾出现之后,自然能够找到蝎子精,并且这奋不顾身的平头哥足以让这蝎子精喝一壶,不过苏阳感觉没必要。
纵身跃起,苏阳在这玉兰树上折下一枝,五龙蛰法运用,苏阳对着树枝一吐,在这上面就点了一团火,戳脚轻点判官笔,地上的判官笔溜溜一弹,已经落入到了手中。
如此应用五龙蛰法,苏阳将火焰一端靠近山墙,火龙真气催动,一时间房间内部沸腾一片,这般高温,几乎要让房子自燃起火,而这喜潮怕燥的蝎子在这高温之下于山墙中自然跑动,些许土质的变化,便给苏阳点明了方位。
“嗖!”
在苏阳手持判官笔靠近之时,山墙之中首先多出来了一枚蝎针,劈面对着苏阳刺来,这般速度,便是苏阳早先已有心理准备,心窍推动血液流动,也一时有些应变不及,不过在那之前,御五龙法的五龙真气早早絮绕,这蝎针来时,先被阻了一下,而后便是判官笔精准往前,只此一击便顶住了蝎子尾巴上的毒囊,将这蝎子钉在了墙上。
这蝎子尾针是它最强的攻击手段,这上面的毒囊却也是它弱点之一,如此被轻易刺破,让这蝎子破墙而出,挥舞着两个钳子对着苏阳夹来。
“砰!”
“砰!”
“砰!”
拿着玉兰枝的手用力几下,将这火龙真气透过玉兰枝,重重的砸在蝎子身上,几次攻击裹带高温,足以让这蝎子遭重,判官笔又将它的尾巴定在墙上,让它一时难以反击,而在此时,白芒针嗖嗖穿过,将这蝎子精钉死在墙。
可惜身边没有酒,否则这蝎子泡酒必是绝配。
苏阳在这蝎子精身上叮叮当当敲着,有些妖怪走化形的道路,有些妖怪就是修炼本体,而这个蝎子精就是修炼本体的妖物,身上的外壳坚韧,毒针犀利,这些远远超过寻常妖怪的规格,这个蝎子精若是对上蛇四公主,蛇三公主,一钳子就能斩下她们的头,一毒针就能让她们吃不住。
这断了头的女鬼,怕就是这蝎子精的杰作。
苏阳看向适才重伤的妇人魂魄,此时她像是失了主心骨,茫茫然的看着周围一切,魂魄受了重伤,眼见就在魂飞魄散的边缘,苏阳手持城隍神印,先将此妇收押印中,也让她在神印内部能调整。
再用火把仔仔细细的检查一下房间,确定这房间里面再无精怪,苏阳方将这火把放在一旁,失去了火龙真气支撑,这火把明亮几下,化为了一团火炭。
经此一战,苏阳失去了整理书籍的兴致,打坐调息,运功练气,顺便感知一下额头的那一抹火焰究竟有何作用,如此调节整理,一夜不觉过去。
“吱……”
清晨天亮,苏阳推开了院门。
“咣咚……”
外面一个提着水桶的姑娘看到苏阳从这院门中走出,慌得手上一抖,让这水桶直接摔在地上,一片水流四处蔓延,而这姑娘则直接缩到了房子西侧,眼巴巴的看着苏阳,目光似是审视苏阳是死人是活人。
好漂亮的一个姑娘!
“早。”
苏阳含笑对姑娘说了一句,这姑娘吓的直接就跑回了院中。
走入城中,既然要在这里暂且安身,苏阳不愿意住的破破烂烂,跑风漏气,故此一早起来,便是要到木匠铺里面买两扇门,拉一些木料回去,苏阳也粗略看过一些木匠的书,回头自己便能够将房子给收拾一遍。
逛了木匠铺,将尺寸全都报上去,苏阳买了两个水桶,铁锅碗筷,方才回到了租的房中,将铁锅架上,碗筷放好,苏阳提着两个水桶到外面打水。
在这院子里面并没有水井,故此洗漱极不方便,和在沂水药店里不能比,苏阳买水桶,就是为了打水储备。
“我们这里的蛇患已经退了。”
“听说这里的蛇患是妖精所为,朝廷派着大军前去镇压,那妖精一个眼睛比灯笼还大,飞在天上见首不见尾,朝廷这边追着它打到天上,打的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昨天那方圆几十里不断震动,都是如此,就连城隍庙都被震塌了,后来那妖怪盘在山上,要将山连根拔起,后来有神仙出手,直接就将这蛇妖化为了一道石桥,现在都环绕着白岩山……”
在水井旁边,一个中年人正在对四下的乡亲们吹嘘,这人叫做李蒙,平日里最喜欢传话说话,又喜欢钻人**,以作谈资,此人交游广阔,知道的东西多,在他口中说出的话可信度也高,再加上自己本就喜欢说,大家也都喜欢八卦,每一次他来打水,都像是开一个茶话会那般热闹。
“从今以后,我们这里就没有毒蛇困扰了。”
李蒙笃定说道。
周围的街坊听到之后,不免一阵叫好,青云山的这一次蛇患影响太大,伤人太多,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有多少人背井离乡,现在这蛇患终于是都过去了。
“城隍庙塌了就塌了,这城隍神本就不灵验。”
“唉,你可不能这么说,听布庄的娄公子所说,我们这里之前是没有城隍神,现在城隍神已经到任了,你这话让城隍听到可了不得。”
“……”
城隍神已经听到了,只是不想和你们一般见识。
“听说白岩山那里的水都是热的?”
“何止那里的水是热的,那里的水喝起来都有一股蛇胆味,像你们常年不洗澡,身上生疮,在那里洗一下,这身上的疮立刻就好了,这也是神仙施法。”
李蒙搂起袖子,露出里面的手臂,平常百姓经年劳作,并且这地方洗澡洗衣并不方便,故此一身都是灰泥,而这李蒙袖子下面,皮肤干干净净,对这里的百姓们炫耀说道:“昨天夜里,我就跑那里洗澡了。”
从这青云山城到白岩山,往返五十多里,而当下这交通状况,李蒙能够昨夜跑去洗澡可不是个小事。
“你这人就喜欢夸大,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有人不太相信李蒙的话,问道:“口口声声说是神仙施法,说的好像你见过神仙似的。”
“嘿,我还真就见过了……”
李蒙一听这话,立马说道:“我告诉你,神仙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和他的年龄身高差不多。”李蒙指着人群中提着水桶等着打水的苏阳,说道:“昨天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那神仙一念咒,那蛇妖就化作了石头,后来天上就下了雨,让那地火一下子就没了,那神仙走的时候,还和郑家村的郑老樵夫打了招呼,怜惜那个老樵夫淋雨,将身上的衣服给了他,走的时候神仙还在唱歌,说是黄鹤去何楼?我觉得这神仙八成是吕洞宾……”
吕洞宾和黄鹤楼的传说是广为人知的。
“你说错了。”
苏阳纠正道:“此事是观世音菩萨所做,这观世音菩萨救苦寻声,知道这里有蛇患,故此前来解救,跟吕洞宾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当时唱的歌是东游记片头曲,被这里的人当做是吕洞宾,苏阳丝毫不辩解,但是灭蛇之事,有观世音菩萨的份,这可是不能弄错的。
“说得好像你昨天在场一样。”
李蒙听苏阳的话自然不满,说道:“我说的神仙,可是有人亲眼看到了,你说的观世音菩萨,可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你若是不信,我们两个可以一并前往郑家村里面对证,那个老樵夫现在还披着神仙的衣服呢!”
“……”
苏阳无言以对,他没空闲证明这个。
正好前面打水的人已经走开,苏阳便提着水桶前往近前,这刚好系上井绳,低头看的时候便已经顿住,这水井里面一片浑浊,水已经见底,即便是打出来一桶水,也是一桶泥水,根本是不能喝的。
“你先往后面来。”
就在苏阳犹豫之时,李蒙抓着苏阳,从人群中拽出来,上下打量,说道:“你这人眼生的紧啊,我们这水井,是周围这三十户人家吃的,一家一桶,刚刚够用,一桶水没了,一天都用不上水,你是哪里的人,来到我们这水井边打水?”
这话一说,周围百姓看苏阳目光就不善了,这多一户人打水,就少一家人吃水,完全是影响他们的生活。
“我刚刚租到这边,不懂这里的规矩。”
苏阳和气说道:“既然这水井不好,你们为什么不新打一井?”
打一口井花费不了多少银子,家家户户出点钱,打出来一口井公用,也不至于短缺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聊斋速度
苏阳左右手各提一桶清水,走进了巷子里面,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敲响了西邻的大门。
昨天晚上,这邻家老妪过来提醒苏阳,口口声声要将苏阳拉走,当时苏阳一心想要除害,故此拒绝了老妪好意,今天早上出门之时,又惊吓到了邻家少女,让她打的水都洒了,此刻苏阳提着两桶水,其中一桶便打算送给这家邻居。
敲门过后,里面传来脚步声音,而后门开一缝,看到外面站着的是苏阳,里面犹豫了一阵儿,方才打开了门。
开门的正是早上遇到的少女。
“大姐。”
苏阳提起一桶清水,说道:“清晨时候,不知一桶水的价值,吓到大姐将水洒了,特来赔罪,也答谢你家昨夜昨夜提点之恩。”
少女看到这桶清水,连忙开口叫奶奶,不一会儿,在房间里面就出来一老妪,正是昨天夜里想要将苏阳拉走的那个,此刻看到苏阳,似是惊讶苏阳仍旧活着,又看苏阳提着一桶水,忙让苏阳进来。
这一家的院落可比起苏阳租住的房子宽敞多了,院落中栽种鲜花,更养着几块奇石,东西两边都有厢房,上房则有五间,连成一片,这院落规划的便极有意趣,看着像是一个读书人家。
老妪讶异看着桶中清水,他们这里喝的水都是井中泥水,打回家之后,要放置很长时间,如此泥沉在桶底,上面的水清了,才能饮用,而像苏阳提着的干净清澈的水,对她们来说真是许久不见。
“这是城西的水?”
老妪看着清水,询问苏阳。
“对,我在城西打的。”
苏阳说道。
城东这边的水井,里面的水都不太够用,究其原因是水井难以打深,挖到一定程度就是挖到石板皮,而挖到石板皮,这个井也就挖废了。
城西的水井则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往下深挖,纵是能够挖出水来,也不容易碰到这种大石板皮。
“这去一趟城西,打水回来,跑了三五里路,我们怎好意思……”
老妪看着清水,实在想要,却觉贵重。
“古代贤人,千金只为买高邻,您昨日不怕危险提点我,真是高风亮节,这一点清水又算什么。”
苏阳让老妪将这清水收下,老妪便让苏阳坐下,彼此通了姓名,这一户人家姓裴,少女叫做盼儿,她们家中是书香世家,盼儿的父亲文采出众,是当地廪生,受国家赡养,平日里在家也有润笔费用,一家人用度绰绰有余,只是这一次青云山的蛇患,盼儿的父亲被蛇所咬,死在街上,盼儿的母亲又在病榻上面,如此整个家境是一落千丈,让盼儿这平日里捧着诗书的女孩都开始做这些笨重粗活了。
“在下刚好是薄懂医术,若不介意,可以让我看看。”
苏阳说道。
老妪一听如此,便邀请苏阳进入里间,在这里间床上躺着一中年妇女,病恹恹的,苏阳让此女张嘴看了舌苔,又把了右脉,说道:“你这病症,是郁气郁结,如杂草在心,心中片刻难以安定,种种爱恨自然纠葛这里,再有一点风寒,就成了这般大病。”
仅丧夫这一点,就将这妇人打击的受不了,何况这青云山蛇患,不知道有多少她认识,熟知,甚至娘家人遭殃,她心气提不上来,外邪自然来侵,这般模样很正常。
手中拿着毛笔,苏阳当即写下了一个药方,嘱咐盼儿去将药抓了,只要照此药方,一副药下去就当见效,三副药喝下去必然痊愈。
“小苏,你是哪里人?”
待到苏阳坐在外面后,老妪对苏阳问道。
“哦,我是苏家庄的人,幼年去了外面,在山东沂水那边当过几年大夫,听说家里有蛇难,就想回来帮衬一下。”
苏阳说道:“只是回来之后,这苏家庄全都被蛇给害了,现在举目无亲。”
“苏家庄啊。”
老妪听到苏家庄的名字,感叹说道:“原本这东邻就是苏家庄的人,苏吉这个人会钻营,带着一家人到了青云山城里面,他们家的那小子也是读书的料子,一开始还让我儿教着,后来两个人就不相上下,只是他命好,被侍郎看重,带着去了京城,他父母的命就差了……”
老妪年龄大了,将这些都看的清清楚楚,说起隔壁的苏吉一家,极为感叹,说道:“这苏吉揽了一个打井的活,带着两个人下了井里,这井被挖的塌陷了,三个人都没出来,这就赔了一大笔钱,后来这苏利就欺寡嫂,不正干,将兄长家中的东西拿着都去典当,要么去赌,要么就拿钱买花,将兄长家的东西都给糟蹋了,及至后来,想要将嫂子都给卖了,那苏氏不从,将门死死顶住,苏利就带人撞门,待到将门撞开的时候,这苏氏不知何故,人首分离……”
说起当年的事情,老妪仍在称奇,当时房中徒有四壁,最多只有一床,并无金银器械,若是上吊,撞死,这都能由自己所做,这将头切断,是他们怎么也想不通的。
苏阳听到这里,倒是能给大概猜测当日情形,应当是苏氏在极度绝望之时,心中怒意恶念也皆萌发,如此以邪召邪,将蝎子精召入到了房中,亡命在蝎子精的巨钳之下,死后也被蝎子精奴役。
“自那以后,那宅院就不干净了。”
老妪说道:“这房子在这里是卖不出去的,苏利将这房子租出去,也是有害人之意,历来在这里住的租客,都在短短几天内奇怪死去,苏利就将死去的人拉到义庄,收拢这些人的遗物……”
算来这也是一种杀人劫财,只是苏利是借刀而行。
苏阳听后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县官可以管,也可以不管,若是秉正的官员,一般都会将苏利抓了,将这房子给拆了,而青云山城的县官对此不闻不问,不知是事情繁忙,还是毫不作为。
“小苏,你在这里租房子,可是有在这长住的打算?”
老妪问道。
“嗯……”
苏阳点了点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修成天仙而服务的,投身神道,是因为在神道之中,阴神增长飞快,故此想要磨炼一下,在这青云山究竟要做多久城隍,苏阳心中没数,不过在苏阳想来,至少在阴神这阶段修炼之时,应当是不会离开的。
“小苏,你能够在那边住过一夜,实在侥幸,那个房子并非人久居之地,依我看来,你不妨搬到这边,我看你也是一个读书人,盼儿父亲去世之后,这房中也留下来了不少诗书,你搬到这里,这些诗书一概你取你看,我们全不阻拦。”
老妪对苏阳说道:“我们也不收你的租钱。”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苏阳再度审视了一眼老妪,确定这一家子当真是人,并非是什么妖邪阴鬼,拒绝道:“我不惯这般住,在那边院子,只我一人,比较自在。”
苏阳图的就是一个自在。
老妪看苏阳如此,就直说道:“我活了这么多年,看人是没错了,我看小苏你眉眼方正,是个赤诚君子,读过圣贤书,待人也和气,故此是动了招赘的念想,我家盼儿年龄也够了,若是嫁出去,老身和她娘都没个依靠,因此是想要招赘一个,将来盼儿生个一男半女,也为我家延续香火了,不知道小苏你可有意?”
这真是聊斋速度,昨天和老妪见面,今天就想拉着招赘,结婚对象是刚刚见过两面的一个少女,苏阳觉的他若是松松口,那就是移步别室,无所不至了。
“我在山东那边已经有了婚约了。”
苏阳拒绝道:“盼儿姑娘这般漂亮,定能能找到好的。”
苏阳对这姑娘没兴趣。
“小苏啊。”
老妪看着苏阳,说道:“这青云山虽是你的故乡,但故人也都去了,你在这里和山东有千里之隔,身边若是没有一个切实的亲戚,谁能对你知疼着热,我们又不图你钱,只想要今后的门户能有个依靠,既然你在山东已经有亲,不妨就做个【两头大】,你回山东时候,自然有你的娘子,你在青云这里,也有你的老婆,如此两地来往,你也不会寂寞,总好过你孤身在此,到青楼漫撒钱,你可要慎重考虑啊。”
这不是拽着我犯错误吗?
这些道理,套用在凡人的身上是果真能行的,但是苏阳的老婆能神游千里,倏忽即至,老丈人是阴间转轮王,若是观世音菩萨已经开说春燕之事,现在指不定正想扒他皮呢……
这时候当花帅玩两头大,回头绝对要爆炸。
何况成婚这事,主要是看感情,就和一个姑娘见过两面,因为对方长得不错就果断拍板,苏阳根本不能接受。
“此事不必考虑。”
苏阳断然拒绝。
老妪看苏阳态度如此强硬,也就不好继续多说,她就是看苏阳是读书人,又懂医术,长的也好,气度也佳,条件十分不错,又有举目无亲这一点才敢说招赘,只是没想到苏阳态度如此坚硬,竟似看不上她孙女姿色一般。
苏阳也不好继续坐着,起身就告辞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等人自投
“我就要两扇门,你们还没有给我做好?”
木匠铺里面,苏阳对着铺里叫道,这已经到了按照约定交付的时候了,来到这木匠铺,居然得知还没有做。
我的城隍庙都快修好了!
“我们店的大师傅去修城隍庙了。”
木匠铺里看店的对苏阳说道:“这城隍庙本来上个梁就行了,但是蔡家忽然就改了要求,要在上面雕龙画凤,这可就要了老命,我们店的大师傅晚上都来不及在家睡觉。”
雕龙画凤,苏阳觉得还可以,城隍庙嘛,花里胡哨点也不错,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能欣赏一下梁上的雕工。
“那就把门的木料给我,回头我自己做门。”
苏阳很和气,不责怪这木匠铺失约,甚至直接拿买门的钱将木料给买了回去,木匠铺的伙计见到苏阳这般阔利,在木料运回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让苏阳插手,两个伙计推着板车,在里面拉着苏阳要的料子,还在里面多了几个添头,一并给苏阳送了回去。
进入巷子,苏阳看到了裴盼儿迎面走来,含笑给裴盼儿打了招呼,这姑娘面目绯红,遮脸跑过。
苏阳拒婚之时,裴盼儿并不在家,但在随后她得知了这消息,近来多多避着苏阳,此时和苏阳碰面,苏阳又给她打了招呼,让她又羞又急,直接跑了。
这人……不娶何撩?
“先生你也会木匠?”
跟着同来的木匠铺伙计跟苏阳说话。
“学过一些。”
苏阳应道。
神笔妙用无穷,却也需要见闻支撑,若是苏阳不知“平头哥”“蛇雕”这般动物,自然是无从画起,故此在转轮王府的时候看了不少杂书,这木匠书册也在其中,这木匠的榫头构造精巧机妙,苏阳若是不知,画出来的家具也少了一分灵魂。
“这个门我惦念几天了,再装不上,家里都要进贼……”
正说话的时候,苏阳看到了自己租房的大门敞开,这门上锁还在,是整个门被拆了,再往里面看去,便看到苏利手中拿着黄符,正在房子里面搜寻财物,直到苏阳进门,这苏利都尚未察觉。
“咚咚。”
苏阳敲敲屋门,提醒一下正在做贼的房东。
“谁?”
苏利转过脸来,正看到苏阳在外站着,让他一下子十分惊慌,靠在书架上面。
平常这个时候,住在这里的人已经死了,而苏阳住在这里没有死,但是当初在明月楼外,苏阳随手打赏龟公金子的那一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想到苏阳随身带着的金子,都让他心里痒痒,故此趁着苏阳不在的时候,他大胆的拆门进来,就是想要搜索这里面的金子。
“房东缘何如此?”
苏阳笑问道。
若是这房东有心,能够翻翻书架上的书,便能够看到书架上面的生死簿,而只要拿出生死簿,就能够翻开苏阳做了书签的页面,能够看到在这书签页面字间夹缝中写着他的孽事,能够看到他的寿数就在这三两天内。
只是他一心想要黄金,对于这生死典籍是看都不看。
“我就是进来看看。”
苏利面色煞白,眼珠滴溜溜转,想要找到脱身方法。
“先生,你快看看可有什么短缺的?”
木匠铺的伙计对苏阳说道。
“对对。”
苏阳一听,连忙到一旁卧室,这苏利也跟在其后,心中暗道这卧室已经被他翻遍,可并没有在里面找出一文钱……
正想着的时候,苏利便看到苏阳将床一掀,让这床板一半翘在空中,而后听到苏阳哗啦啦在里面清点银两,透过这一点点的缝隙余光,苏利看到的都是金子的光芒。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怎么就没找到呢?
苏利的心中是一片懊恼。
“并没有丢失银两。”
苏阳回过头来说道。
木匠铺的伙计走到近前,凑到苏阳耳边说道:“若是没有丢失银两,先生就把他放了吧,他在我们城内是有名的无赖,在衙门里面也有关系,先生租的又是他的房子,真打官司,这胡搅蛮缠,待到先生真将他送入牢狱的时候,相信先生的银两也都要没了。”
现在的衙门,若无银两引路,状纸就来不到县老爷的面前,而后差役,书吏,师爷层层送礼,审案之事又是经年累月,案件中稍微有一点口供生变,都要花钱打理,改口润笔,如此是直将人骨髓掏空,县老爷方才放人。
故此这事件不能告官。
“那怎么办?”
苏阳问道。
“通常都是打一顿,只要别将人打死就成。”
木匠铺的伙计说道。
这话刚落音,苏阳已经握着拳头对苏利砸了上去,三拳两拳,就将苏利砸的口鼻淌血,抱着头逃了出去。
木匠铺的伙计又给苏阳说了几句话,不过是让苏阳小心,最好退租此地,找一个老实人家租进去,否则住在这里,这苏利肯定是会找回来的。
“我还怕他不回来呢。”
苏阳笑着将伙计送出门去,回头将木料平放在地,便进屋前去拿刀,准备着手处理木料,凭借自己所有的木匠知识,以及在现代所知的大门构造,好好的造一个门。
“这里的租客呢?”
还不等苏阳从里屋出来,苏阳就又听到了外面有人在叫,手中拿着蝎刀出门,看到了在外面站着一人,穿短褂短裤,身上一身肥膘,年龄约有二十来岁,看起来倒挺老成。
“这不是刘屠户家的壮实吗?”
苏阳看到这人,倒是认得,他家是城东卖肉的,这两日苏阳在那里买过肉,和他打过交道,听人说这壮实读书上进,字认一多半,在这平头百姓中很了不得。
“不错,就是我刘壮实。”
刘壮实腰中挂着屠宰刀,对苏阳说道:“今天我来是要警告你,就算是你和盼儿有一墙之隔,平日里你也要离她远一点,她是你攀不上的女人,如果在让我知道你纠缠盼儿姐,我就一刀宰了你!”
说着,刘壮实拔起了腰间挂着的屠宰刀,明晃晃耀人眼。
裴盼儿的护花使者?
“你听谁说我纠缠盼儿的?”
苏阳问道,这裴家提亲之事,只有苏阳和裴家的人知道,苏阳拒绝之后不曾外传,这裴家更不可能在外宣扬,以此来坏家中名声。
“我听李蒙说的。”
刘壮实拿着屠宰刀到苏阳面前,说道:“李蒙说看到你调戏盼儿,将盼儿说的满脸通红,捂着脸跑了,还说估算你们好事将近……我告诉你,不可能的,盼儿姐喜欢的是有胆识的读书人!”
说到读书人的时候,刘壮实一手拍着自己胸膛,证明自己就是那个读书人。
“读书人,至少有个明辨是非的本事。”
苏阳说道:“不能听风就是雨呐,且不说这李蒙所说的话多是假言,就说你跑到这边,岂不更坏了盼儿名声?”
李蒙这种人多嘴多舌,听到看到一些事情,还喜欢夹杂一些自己的推测,苏阳不喜欢这种人。
“你是我什么人?轮到你来教我?”
刘壮实挥舞屠宰刀,说道:“我们屠户是最明辨是非的,我们说的事情,谁都是心服口服……”
“铛!”
苏阳将手中拿着的蝎刀对上了刘壮实的屠宰刀,只听铛的一声响,苏阳手中蝎刀依旧,刘壮实手中握着的屠宰刀已经断成两截。
刘壮实看着断掉的刀,一下子就懵了,这一把屠宰刀坚固耐用,又很锐利,平日里有些人买骨头,手边没有斧子的时候,拿着这个屠宰刀也剁骨头,故此他很清楚这刀的坚固锐利,而现在这坚固锐利的刀就如此断成了两半。
这可是他爹最喜欢的刀……
惨了,回去之后爹一定要扒我的皮……
“铛!”
苏阳伸手又一劈,这蝎刀和屠宰刀再度碰撞,轻轻一碰,便将屠宰刀再截下一段。
这蝎刀是苏阳用蝎子钳一面所改造,断金切玉,削石头如豆腐,锐利坚固,可谓是一等一的宝物,这等利刃,若是没有剑袋盛放,放在八卦袋中,都能伤着袋子,平日苏阳都是放在房中,此时是看这刘壮实拿着屠宰刀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看的心烦,故此出手,给刘壮实一点教训。
“铛!”
再往前一劈,将这屠宰刀齐根劈断。
“够了!”
刘壮实腿上一软,已经跪在地上,看着碎成一段段的屠宰刀痛哭出声。
“不是屠户明辨是非,是拿刀的人都能分是非。”
苏阳看着憨厚的刘壮实,蹲下说道:“遇事多想想,别再拿着刀吆五喝六的,丢人。”
刘壮实此时哪里还能听得进苏阳在说什么?满脑子都在想回去之后如何跟父亲交代,又看苏阳手中蝎刀黑不溜秋,却如此锐利,多看几眼,留着回去跟人交代,听到苏阳让他走的时候,就将屠宰刀的刀片收拾好,抹抹眼泪,向着外面走去。
“这孩子心窍不通啊。”
苏阳叹了一句,这般心眼,裴盼儿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就算是当真嫁了过去,恐怕两人也很难有真感情。
看着地上的木头,苏阳拿着蝎刀蹲身,着手打造木门。
鱼饵已经亮了,接下来苏阳不必主动出手,自会有人来投。
第一百二十四章 闯城隍府
“呜呜……”
“呜呜啊啊……”
刘壮实从苏阳这里出去之后,手中捧着刀片,不敢回家,生怕挨揍,又想不到圆谎的法子,就在这城中找了一个僻静处,蹲在墙角捧着刀片放声痛哭,声音中满是凄苦绝望。
像这种地方,本来是极为偏僻的,很少有人往来,但是李蒙喜欢搜人阴事,早早就跟在了刘壮实的后面,此刻看到刘壮实正在痛哭,悄然走到跟前,也看到了刘壮实身前的刀刃碎片。
“哎呀,壮实啊,这不是你爹看的比命根子还贵的屠宰刀嘛。”
李蒙看到这屠宰刀碎片笑了起来,说道:“这把刀可了不得,可是二十年前,我们青云山的李铁匠所打造的,你爹还想将它当做传家宝呢。”
“李铁匠人呢?”
刘壮实忽然听到这刀的来历,一下子高兴起来,若是能够找到李铁匠,再买一把同样的刀,说不定能够蒙混过去。
“李铁匠去怀庆了,已经十八年了。”
李蒙说道:“他手艺过人,进入了潞王府,你是见不到了,就算是见到,你买得起吗?”
怀庆就是河南沁阳。
刘壮实一下子就颓废了下去,回家之后一顿毒打是免不了了,抱怨道:“什么李铁匠,没什么了不起,这把刀被人家一劈就断……”
一劈就断?
李蒙好奇心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看着刘壮实问道:“这把刀是怎么断的?你给我说说,我家里也有一把李铁匠打造的菜刀,你给我说清楚,我把这菜刀给你。”
一听有这好处,更可能免除毒打,刘壮实便将在苏阳家里遭遇的一切都说了,李蒙在听到这李铁匠打造的刀刃,居然被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一斩一截,满是不信。
“你不信可以去看看。”
刘壮实恼怒说道,这手中没个刀,说话都没人信了。
“好,我们两个去看看,如果真有此事,我就把菜刀给你。”
李蒙说道:“如果没有这事,我就把此事说给你爹!”
两个人在这边议定,一并向着苏阳家的方向走去,一直等到天色昏昏,看到苏阳在里面将门按上,试了几下,而后拿着一个水桶从门中走出来,应该是准备去打水。
“那天他打水的时候,被我止住,现在他在这边过活,每天打水都要跑到城西,这一来一回时间不短。”
李蒙对刘壮实说道:“待会儿我们两个翻墙进去,找到那把刀试试,如果真的那么锐利,我自然将菜刀给你。”
刘壮实在李蒙身边不停点头,眼巴巴的看着苏阳那边,只见苏阳提着桶就要离开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盼儿姐将门打开,和苏阳说了几句话,递给苏阳一个水桶,而苏阳皱皱眉头,看看水桶,方才向着城西方向而去。
“走。”
李蒙拉着刘壮实,趁着苏阳离开的这会儿功夫,李蒙纵身一跳,手就扒在了墙头,脚蹬着墙往上,三两下人就骑在了墙中间,而刘壮实见状,模仿着想要翻墙,翻了好几下都不成,反倒是自己跌了几个跟头,最后是李蒙在山墙上死拉硬拽,才将刘壮实扯上来的。
“奇了,真是奇了。”
李蒙看向房间,惊异叫道,这房子有明室暗室之分,明室就是客厅,暗室就是卧室,客厅有门户,采光好,而卧室则只有一个窗户能够采光,在这黄昏时候,从外面看向里面本该是幽幽一片,而他看过去,倒似是里面点了烛火一般,明亮一片,光华透窗而出。
从墙上跳下去,李蒙直接便向着暗室走去,这暗室中的一切,让他起了猎奇之心。
刘壮实也从墙头跳下,双眼四处找寻,只想要找到那一把黑不溜秋的刀。
一般人家,这明室暗室之间是一布帘,而苏阳在这里装上了门,门上无锁,李蒙轻易将门推开,但见这里是一个书房,房间里面摆着三排书架,在北墙,西墙,东墙都给堆满,南墙处有一小窗,就是适才他们看透光的窗子,在这窗台上面摆放一个面盆大小的蝎子,两个蝎钳都被去了。
房间正中是桌椅,上面还摆放着笔墨纸砚,以及一本翻开一半的册子。
李蒙抬头寻找光源,看到这房梁上面挂着一面镜子,在这镜子中透出无尽白光,让这房间里面亮如白昼。
这住的是一个奇人啊。
李蒙凑过头去,看册子里面的内容。
“啪!”
刘壮实手中持刀,一刀劈砍在板凳上面,将板凳一劈两半,看着李蒙抬头,说道:“就是这一把刀!就是这把刀将我家的屠宰刀劈了……”
黝黑,普通,平平无奇……
李蒙眼睛从刀挪到了刘壮实的脸上,颤声说道:“你闯祸了。”
“啊?”
刘壮实不解。
“你不是也认识字吗?你看看这书。”
李蒙将册子递到了刘壮实的面前,整个城东谁不知道,这刘壮实虽是屠户的儿子,但是读书上进,能认识一半的字。
刘壮实接过册子,看着上面的文字,念道:“力禾……”
这两个字刚一出口,就让李蒙下巴都惊掉了,你还真是认一半字!
缓缓情绪,李蒙说道:“是苏利,这是生死簿,管这些的,是我们青云山的城隍大老爷,这里面都是城隍的书……是了,城隍庙塌了,新的城隍庙正在盖着,所以城隍来到这里了,也正是神仙,才有这种神镜,才有这种神兵……”
册子上面写着城隍,李蒙自然认出来了,结合自己所知的一推测,说的**不离十。
这是城隍老爷的书房啊。
他们可是闯了城隍府了。
“咣当……”
刘壮实手上无力,这蝎刀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插地三寸。
李蒙伸手拉门,想要逃走,就在这时,听到外面又是扑通一声,另外有人翻墙入户,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缩在这边暗室门后,听着外面蹑手蹑脚,进入到了房中之后,并不往发着光的书房里来,直接就前往另一边的卧室,听到卧室那边吱丫一声响,然后是苏利的声音在那边嘎嘎而笑。
“果然是上天垂怜。”
苏利看着暗格中的黄金,白银,铜钱,喜不自胜,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拿着金子银子就往外套里面包,直将这暗格里面的所有钱财全都掏空,鼓鼓囊囊的兜起来,背着要走的时候,第一下居然没有背起来。
果然是被掏空了,今后家里有钱,每天必须要好好补补,如此才能将姑娘们照顾过来……
再度用劲,苏利终于是将这些金钱全都背了起来,转身过去,却看到了他的嫂子不知何时立在他的身后。
“啊!!!!”
苏利一声惨叫,整个人退缩在一侧墙角,原本包裹着的金银直接洒了一地,而他则在墙角处瑟瑟发抖,他嫂子的死,可以说全是他一手造就,先是侵占哥哥的遗产,后来将家中的东西霸道典卖,待到后来想要将嫂子也卖一个好价钱,而后嫂子莫名其妙的断了头,这个房子也开始作祟……
苏利将这一切联系到一起过,心知这里作祟和他嫂子脱不了干系,因此平日来到这宅院都是白日,今天他是财迷心窍,才在晚间冒险而来,不想居然在这房中碰到了他嫂子的魂魄。
入眼看去,苏氏仍旧是中年美妇,只是两只眼睛白多黑少,脸上狰狞暴怒,向着他一步步走来的时候,也不知识她的身体过于僵硬还是过于柔软,一晃一晃,看起来诡异恐怖,到了他的身边接连张口,脑袋一扬,咕噜掉在地上,脖颈上的血溅了苏利一脸。
苏利只觉眼前一黑,而后人就像被拖入到了深渊之中一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整个人无限的下坠,每一寸身体都在给他传达着痛楚……
“咯吱……”
咀嚼声音传来,苏利感觉手指失去了联系,而后是胳膊,接着被啃开了血管……
生啖其肉……
苏利感受到了这种被吃的可怕。
“扑通……”
“扑通……”
在外面的李蒙和刘壮实本想要趁此机会溜走,但刚刚出门,就看到了这女鬼吃人的一幕,无尽的恐惧直冲脑门,下一刻两个人浑身发软,靠在墙角就瘫了下去。
“盼儿姑娘,你们家的水就放在门口了。”
隐隐约约,李蒙听到了苏阳在外的声音,又听到外面一声门响,裴盼儿在给苏阳道谢,而后听到门锁一阵声响,苏阳提着水走了进来,先将水放到了厨房,然后才迈步走到了这里。
“你们两个也来了?”
苏阳看着李蒙和刘壮实瘫倒在门口,又往里面去看,瞧见了书房椅子被坏,蝎刀掉在地上,笑道:“正好,这件事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呢,你们两个人就来了……你们两个来了,他就不必活了。”
苏阳看相卧房,此时的苏利仍然还有一口气,眼睛正看向苏阳这边,意欲求救,苏阳住在这里没事,想来必然有治鬼的方法……
“苏氏,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苏阳说道。
这话一说出口,让苏利感觉无尽的绝望,同时也有无尽的怒意,你这个人见义不为,束手旁观,还让女鬼害人……我到了阴间一定要告你!
“咯吱……”
此声响起,苏利就没了性命。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凿石打井
“城隍爷饶命!”
“城隍爷饶命!”
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不住叩首,回想起来,他们两个人也真是作死,这地方原本就是凶宅,能住进这里面安然无恙的自然是有本事的奇人,而他们两个还偏偏往上面撞。
“你们两个安心。”
苏阳走到书房,坐在椅子上面笑道:“这苏利之死纯属咎由自取,兄长殒命,对寡居在家的嫂子不说帮衬,反而百般欺凌,图谋财产,更是想要将嫂子卖入勾栏,在阳间县令不治,本神却不能不理,现在身死殒命,仇怨两清,实乃快事。”
伸手提茶壶,这茶壶里面已无茶水,苏阳将壶放在一边,吩咐李蒙,说道:“伙房里面烧有热水,你去打来。”
李蒙从地上爬起,连忙拿着茶壶到了伙房,掀开锅盖,见热腾腾的茶水,慌忙打了一壶,给苏阳端了上来。
苏阳拿过茶壶,倒了三碗水,说道:“请坐。”
一张桌子本就四个凳子,被刘壮实劈了一个,剩下三个,正好一人一座,围坐在这桌上。
“那苏利死后,会不会也成怨鬼?”
李蒙小心问道。
“当然会。”
苏阳笑道:“不仅是一个怨鬼,还自称是一个冤鬼,现在被我关着,口口声声说要告我,像他这种人,十八层地狱多的是,见怪不怪了。”
像苏利这种人,生来就是下地狱的料子,死后到了苏阳的手中,仍然叫着要状告自己,这苏阳能忍?
回头就给安排下地狱。
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闻言,也就放下心来,只要这成鬼不作祟,他们也就不怕了。
“我早就说,像苏利这种人就是应该下地狱!”
李蒙对苏阳奉承道:“只是他在阳间有关系,县令不管,我们这些人都无可奈何,还是城隍大老爷您施手伏邪,造福一方啊。”
苏阳端着茶碗,笑道:“分内之事,这阴间的出现,就是为了补阳间的不足,若是阳间律令完善,人人尽责,那么阴间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正是这阳间恶毒的事情多了,才有阴间出现,运转乾坤,施加报应,消散恶毒,通达神怒,使得阴阳相合,乾坤相谐……来,喝茶,喝茶。”
茶碗里面并没有泡什么茶叶,只有清水一碗,但是李蒙和刘壮实端着茶碗,却感觉非常荣幸,像这种城隍爷请喝茶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这等平常人的身上,真的是一辈子的谈资。
轻轻喝一口茶水,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都感觉一阵温暖,直冲心窍,而后散到四肢百骸,让他们浑身上下暖洋洋的,适才所见的血腥残忍带来的冰凉感觉全然消去,顿时手不颤了,腿不软了,感觉是活在了人间。
“茶水可好?”
苏阳含笑问道。
“好!好!”
李蒙和刘壮实立刻奉承说道:“茶水味道好极了,这就是神仙的水……”
其实这就是一碗热水,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都喝不出什么特别的滋味,但听到苏阳如此说,他们两个还是奉承说道。
“刚刚我以为自己凉透了。”
李蒙说道。
闯入到了城隍府,又看到了女鬼杀人,两个人还砸了城隍老爷的椅子,这全都是在作死的路上,但没想到城隍老爷让他们两个人坐在椅子上面,更是让他们喝了热水,让两个人提着的心也松下口气。
“我不用你们凉透,凉半截就行。”
苏阳笑呵呵的说道。
凉半截?
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听话如此,心中就先凉了半截,让他们凉半截,这岂不是要将他们给搞废了?没有一个正常人想要身体凉半截,在这环境下,身体有半截不适,就会活得万分艰难。
“你们知道刚刚只是清水煮沸,味道为何那么好吗?”
苏阳问道。
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一并摇头,心中忐忑。
“因为这水是城西干净的井水,和城东这里放清净的泥水不同。”
苏阳自问自答,又问道:“那么为何城东的水是泥水呢?李蒙,你来告诉我。”
李蒙听到苏阳点名提问,脸色一苦,当初苏阳拿着水桶提水的时候,便是他将苏阳拦着,后来苏阳询问为何不打井的时候,也是李蒙回答苏阳的,而现在要回答第二遍。
“我们城东地下并不是泥沙,而是一个巨大的石板皮,挖井只要挖到石板皮,这井就不能继续挖了,即便是我们城东现在能够吃水的井,下面也都是石板皮,只是井挖的够深,能够稍微的空出一些水,因此在城东,大家只能吃这种泥水,并且家家户户都有数,一户人家用多了,其他人家就没了。”
李蒙老老实实的对苏阳说道,当初对苏阳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趾高气扬,现在又对苏阳说这话,是垂眉低眼。
“哦……你倒是好记性。”
苏阳点点头,又问道:“你们两个人今天为何来此?”
“城隍爷,请饶恕我们冒失之罪。”
李蒙向苏阳请罪,说道:“是我起了猎奇之心,想要见识您的神刀,如此才闯入到了您的府上。”
这蝎刀确实是利刃,看起来黑不溜秋,并不起眼,却当真非常锐利,分金截铁,砍木头比砍豆腐都要轻松。
“你们想要这刀吗?”
苏阳看着插在地上的蝎刀,笑道:“我倒是可以将这刀借给你们几日。”
“不敢不敢……”
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连忙说道,这可是城隍爷的宝贝,他们哪里还敢染指,只听李蒙说道:“我们只是想要看看试试,从来不敢想要将这神兵据为己有,城隍爷可不能给我们加上盗窃的罪责啊。”
先说了凉半截,又开始翻旧账,现在又说要借刀,李蒙感觉自己不是凉半截,是凉透了。
“不,我是真的要将这神刀借给你们,借你们之手,做一件造福于民的事情。”
苏阳说道:“这城东挖不出水,全因地下石板,只要掀开了这地下石板,下面的地下水源自然是源源不绝的往上涌,城东这边打井遇到石头就撤,实则因为没有趁手利器,现在我将这神刀借给你们两人,你们两人便用这神刀,将石头凿穿,如此水源上涌,造福了这城东百姓,我便饶恕你们两人的冲撞之罪。”
这蝎刀切石头如豆腐,苏阳已经切身实验过这刀的能耐,让他们两个人去挖开石头,丝毫不成问题。
城东水都在石头下面压着,只要凿开了石头,水就源源不断,并且用神刀挖石头,丝毫不用担心毁坏井壁,使得水井塌方,毕竟这水井下面本就有石板皮撑着。
现代打井,有些机器打井,遇到沙地的时候价钱飞涨,就是因为沙土地塌方,而遇到石头地的时候,价钱便宜,就是因为操作简单,钻下去之后,不必担心塌方,直接下井管就可以了。
要我们挖开水井?
刘壮实此人迟钝,李蒙倒是脑子转的飞快,一听只是打井,就明白之前苏阳跟他说身体凉半截的缘故,这身体一半跳入水中,在井底淘井,挖石头,这不就是凉半截吗?
“原来如此!”
李蒙立刻领命,跪地磕头,以表心意,说道:“小人一定身体力行,亲自下井,将这个活干的漂漂亮亮的,让城东这里的百姓都能用上清水,让这里所有的百姓都不忘您的恩德。”
这几乎不算是一个惩罚,而是一个恩典。
百姓们为何会觉鬼神不敢犯?实则因为鬼神一旦被触怒,就会作祟害人,而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都是犯到了城隍爷手中的人,城隍爷如何处置他们,他们也只能领受,丝毫不能反抗,而现在让他们下井做活,淘井,挖石头,这虽然辛苦,却与性命无碍,并且此事也当真是为城东百姓做的大好事。
李蒙的家也在城东。
平日里所用的也多是泥水。
“咚咚咚……”
刘壮实跟在这一边磕头。
“带着刀去吧。”
苏阳看两人已经表了心意,说道:“莫要说破我的行藏,早些将这里的事情做好,也让城东的百姓早些用上干净的水。”
本来苏阳打算先留苏利一命,让苏利做苦工,将这水井给挖好之后,再取他性命,但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房中多了李蒙和刘壮实,这算是意外,却也正好能够将他们两个人安排在苦力上面,那苏利也就不用活了。
李蒙再次对着苏阳磕头,手中那些蝎刀,带着刘壮实领命而去。
苏阳站起身来,看着两人离去,回过身来再看卧室,苏氏将苏利尸身啃了一多半,待到苏利死后,就不吃了,故此还剩下一多半。
“晦气晦气……”
就算是当个城隍,管理生死阴阳,这房间里面死个人终究使人厌弃。
心脏一跳,心神吐火,火龙真气随之运转,抬手就是一道龙火,将这房间里面尸身床榻团团裹住,一把无烟火,将这烧的干干净净,门窗一开,巽地起了一阵旋风,裹着骨灰粉尘向着空中飞去,将这晦气洋洋洒洒,挥洒在天地间。
第一百二十六章 书中美人
寒风习习,云气勃勃。
苏阳推开门的时候,感觉已经多了一丝凉意,回身到了衣柜里面取出外套,披在身上,这披衣服,仅仅是收敛自己,以免显得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和群众格格不入。
“呼……”
苏阳长长吐了一口气,心肺窍穴被九霄神化内景策文点开,苏阳在平日呼吸,心脏跳动之时都有细微变化,这两日身居宅邸,足不出户,检阅图册,用心修行,自觉修行上面更进一步。
城隍庙即将修建好,苏阳也在做着正式接任城隍的准备,而若是担任城隍,则少不了要文武判官,各种差役,近来翻看的生死簿中,苏阳倒是物色了几个人。
推开大门,苏阳向着外面走去。
“苏公子。”
小巷里面,苏阳碰到了裴盼儿打水归来,一个纤弱女子手中提着水桶,走三步歇两步,桶中的水往外洒出不少,倒是甘冽清澈。
“在这边井上打的水?”
苏阳问道,这两日不出门,对青云山的消息有些闭塞了,不过这裴盼儿是个小女子,能够打水的地方仅有附近的这口井,远处的井她力所不及。
“嗯。”
裴盼儿眯眼一笑,说道:“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说是城隍差遣他们,手中拿着一个黑刀,下了井底一个上午,就将井底的石板挖开了,从石头下面涌出来的水源源不尽,城东这边很多人都来打水,这水也不曾见底。”
李蒙当然知道应该先打的是哪一口井,这可是城隍眼皮下面,故此直接选这一口,一天凿穿。
这个水井可当真是民生问题,影响太大,解决了吃水问题之后,周围百姓们的幸福感一下子就升上来了。
“我去瞧瞧。”
苏阳笑笑往外面走去。
裴盼儿让过了路,眼睛里面都是笑,说道:“公子,城东这边多了两家早食摊位,今日开张,并不要钱,公子可以去试吃……”
苏阳点点头。
裴盼儿看苏阳拐过山墙,扭身再提着水往家里走的时候,四平八稳,丝毫没有适才纤弱的模样。
“这都是城隍大人的恩典啊。”
走到水井旁边,苏阳听到打井的百姓们都在吹着城隍恩典的事情,李蒙这般爱说的人,对于见城隍的事情自然是藏不住,苏阳只是不让他泄露自己行藏,李蒙不说行藏,将事情添油加醋都给说了。
又因为有手中的“神刀”为见证,城东的百姓对见城隍之事没有丝毫疑心,只恨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嘴太严谨,不能说出城隍此时所在,让他们上前拜会烧香。
“你看看这水多清凉……”
“我们这个水井下面的石头是最深的,李蒙和壮实两个人折腾了一天,挖了一丈深,这刚刚挖开下面的时候,那水追着人往上涌,壮实又潜到水里多扒拉了几下,让这下面的水流更大一些,我们在上面是缺水,这水在下面是憋坏了,现在破了石板,它们都冲上来了……”
百姓们个个脸上喜气洋洋,谈着关于打井的事情,苏阳看看井轱辘,上面的井绳都换成新的了。
“咕咚咕咚……”
旁边有个老伯手中拿着瓢,打出水来的时候,在井边咕咚咕咚喝了起来,旁边有几个渴了的,也接过瓢来,依次饮过。
“老伯,让我尝尝。”
苏阳跟在人群中,一步步凑到近前,接过这老伯的水瓢,舀起一瓢,咕咕咚咚喝了两口,感觉这水还有丝丝甜味。
味道不错,不过井水这么生吃还是不行,容易生病,最好还是要消毒,至于如何消毒,回头苏阳提点李蒙就是了。
“多谢。”
苏阳擦擦嘴对老伯谢道。
“要谢应该谢城隍爷。”
老伯对苏阳说道:“等到城隍爷的新庙开了,你也要去烧柱香。”
“一定一定……”
这给自己上香的操作,苏阳肯定是做不来的,应了一句,不过是敷衍过去。
别过井边,苏阳又到了街边喝了一碗胡辣汤,味道很不错,听老板说他早就想要在城东开店,只是用水太过不便,现在城东的水能够使用,他就将这个店给开了起来,一群人在这说说笑笑,热闹快活。
用过饭后,苏阳起身在这城中转悠,陈宣已经从城中撤走,苏阳在城中走路没有丝毫顾忌,经历蛇患之后,这青云山城的百姓终于安顿下来,这青云山城也在恢复往日生机。
苏阳在街头看到好几个玩猴子的,这些训练过的猴子模样人样,听着人叫着“穷人乍富”,这猴子就立刻“腆胸凹肚”。听到“富人骤穷”,这猴子就“神色颓唐”,将人的神态模拟的惟妙惟肖,苏阳在人群中看着,洒出来了一把赏钱。
“爷当真是人中的财神,今后我们端起碗定然不忘爷的好处……”
老板对着苏阳就是一连感谢。
“叮当!”
银子砸在了铜盘上面,老板回过头去,看到一白头发的富态老头,对着他温和笑着。
“沙翁,这可千万使不得,我在这街上耍猴,为的就是还您的钱,我这爹妈过世,孩子降生,粮食歉收,又有之前的蛇患,全都是靠您的帮衬,您若是想看,我到您家去给您演……”
老板拿着银子,无论如何都要还给这个老头,而这老头却执意不收,两个人谦让一阵,最后这一枚银子还是被塞了回去,老头挥手又撒下了一把钱,从人群中脱身而去。
“沙翁真是应该长命百岁啊。”
“这可真是我们青云山的大善人。”
老百姓们看着老头离开背影,也是感叹。
苏阳看了之后暗暗点头,这老头是青云山城有名的“三十一日还”,只要家中有困难去找他借钱,这老头都会给借,至于还钱的日子,则都是“三十一日”,农历中并没有三十一日,故此穷人的账基本都是烂掉了。
青云山城许多人都受过他的好处,对他很是崇敬。
不过此人活不到一百岁,他的寿数就要没了。
在这人死后,苏阳会给他安排文判官的神职,这算是钦定,也是苏阳极端的看好此人,毕竟此人除了功德之外,还有一个让苏阳很信服的名字……沙福林。
随着沙福林的背影消失,苏阳方才移回目光。
在街上闲逛一阵儿,苏阳目光看到了书铺,顿时就挪不开脚,想也不想直接迈步就走进了书铺里面。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也是人类智慧的统合,苏阳自从在转轮王府出来之后,是越发喜欢看书了。
“朱熹批注的四书五经。”
“周敦颐的周元公集,太极图说……”
苏阳看到这些书籍之后,便让掌柜的将这书籍给包起来,朱熹在当代声望极大,他的名声在儒家来说,就相当于佛家的观世音菩萨,一个次于孔孟,一个次于佛陀。
至于周敦颐,便是《爱莲说》的作者,苏阳曾经有幸游览过鲁迅故居,在鲁迅故居上面挂着鲁迅家谱,这鲁迅先生家谱最上面的,便是周敦颐。
顺带说一句,鲁迅姓周……
“颜真卿的字帖……”
“宋代大儒批阅过的汉书……”
苏阳在这书店里面越翻越是奇怪,挥挥手就叫来了掌柜的,问道:“这些书籍怎么回事,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批阅的书在市面上可不好找,这种书就相当于“弹幕版”,你在看书的时候,字里行间有小字,写着自己对这句话的见解,或者写一些和这有些关联的东西,极为珍贵,基本上没有刻录,全都是手抄的,而像这种书,手抄之后也都当做珍藏,很少会有人拿来卖。
“外地的书商卖过来的。”
掌柜的捋着胡须,笑道:“当时他们售价很便宜……不,售价很贵,是我看到这些书籍珍贵,故此花费很高,才将这书给买下的,后来又是蛇患,书店也有日子没有开张了,公子若要,我可以便宜些。”
“嗯。”
苏阳看着掌柜,低头翻阅手中汉书,这手轻轻一拨,汉书自然在第八卷的地方停下,在这地方夹着一个纱剪美人,苏阳将这“纸片”美人拿起,翻过来后,看到脊背的地方,歪歪扭扭写着“织女”两个字。
这……
苏阳将这美人放在了书里,将这汉书粗略的翻看一遍,最后又看着纱剪美人,这美人眉眼栩栩如生,眉目含情,正凝视着苏阳。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苏阳将纱剪美人放回汉书,用纸四面八方都给抱着,生怕这美人一会儿跑掉,便对着掌柜的说道:“将这些书全都给我打包,我都要带走,这一本我贴身拿着。”
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车马多如簇,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个纱剪美人,就是这颜如玉!
故事应该发生在彭城,但是不知为何来到了青云山,若非今日苏阳看到书店挪不开腿脚,还不知被哪个酸秀才买过去呢!
书妖?
书仙?
苏阳适才拿着纸片,难以分辨清楚,回去之后可以仔细研究一下,他将这颜如玉带走,并非是因为颜如玉被戏称聊斋第一美人,纯粹是好奇,想要交个朋友。
第一百二十七章 聘为秘书
进屋关门,戳开阴阳镜。
苏阳将包裹放在书桌上面,而后着重的拿出怀中的《汉书》,将这汉书翻开,将纱剪美人拿了出来,瞪大眼睛,细细的观察这纱剪美人,如此目光灼灼凝视了好一阵儿,苏阳看到了这纱剪美人上面多了一层晕红。
活过来……
活过来……
活过来……
在苏阳灼灼的目光之中,这纱剪美人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脸,脖颈上面都是晕红,好一阵儿后,悄悄从指间缝隙往外一看,便看到苏阳目不转睛,如此伸展腰肢,整个人从巴掌大小的纸片迎风而长,在苏阳这房中就多了一个美人。
眉眼含情,盈盈若画,穿白色长裙,披粉色轻纱,头上正戴一朵金花,斜插一个摇钗,青丝梳拢,前面两个发辫上别有红花,耳边长坠,又让她多了几分风情。
往来苏阳所见美人,最夺目的当属锦瑟,最舒心的当属婴宁,而这美人,美则美矣,却不夺眼,似是收敛着美艳,但往那里一站,就似古仕女图。
“小女子颜如玉见过公子。”
颜如玉对着苏阳盈盈一拜,慢声说道。
果然是颜如玉……
在这美人没有活过来,没有通传姓名的时候,苏阳总觉得自己弄错了,直至此时听到这美人应声,苏阳才终于是确定了下来。
这美人就是颜如玉,出自聊斋《书痴》。
书痴这一篇讲的是一个死读书的呆子,只知道埋头苦读,因为父亲给他写过一个劝学诗,他便真以为这书中有千钟粟,黄金屋,车马簇,颜如玉,故此勤奋苦读,而在读书之时,这千钟粟,黄金屋,车马簇都机缘巧合的应了几下,千钟粟已经烂了,后来在书架里面发现一个镀金的小金车,以为是应了黄金屋,同乡的朋友将这镀金的小金车拿走,送给了他三百两银子,两匹马,他就认为是应了车马簇。
在这苦心读书之时,看到了汉书第八卷中的纸片人,不停观看,终于是应了最后的颜如玉,也就是站立在苏阳面前的美女。
这美女教会了书呆子学以致用,跟着书呆子过了两年,为书呆子生了一个孩子,最后此间事发,县令听闻书呆子有个美人,动了坏心,过来搜查之时又认为颜如玉是个妖怪,一把火烧下去,将书呆子家所有的书都给烧了,这美人也就随之不见踪影。
而后书呆子开窍,中了举人,回头干掉了县令,为自己的妹子报了仇。
但现在,这妹子站在苏阳的面前。
“你这姑娘是哪里人氏?”
苏阳端正坐姿,看着颜如玉,审量面貌身段,果然都是无可挑剔。
“小女颜如玉,家在【书乡】。”
颜如玉对苏阳说道。
书乡是书中世界,正如地下有阴曹地府,也如同苏阳和观世音菩萨两个人下了蛇窟,却进入蛇殿,城隍殿内有殿一般,这空间处处都在,处处皆真,在这书中也有世界,真实不疑。
据颜如玉所说,她的先祖正是颜真卿,而她豆蔻年华,意外逝世,本该进入到枉死城中,熬足寿数,方能解脱,不想被仙人搭救,送入书中,成了书仙,在书中遨游好些年头了。
“你不是应该在彭城吗?怎么会来到了青云?”
苏阳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原在的那家遇到了强盗,他们将家中藏书洗劫一空,要一并烧给一鬼,我是受到了仙人搭救,方才逃了出来……”
颜如玉眉眼盈盈看了苏阳一眼,垂眸说道。
郎玉柱可不应该有这个劫难啊,苏阳自觉他穿越以来,不曾影响影响到郎玉柱,这郎玉柱应该按照原本的剧情走着,不应该突然就栽了这样的跟头。
“这个仙人是哪一位?”
苏阳问道,他很好奇这一点,想到了颜如玉纱剪背后的织女两字,问道:“织女?”
颜如玉闻言顿了一下,沉寂了好一阵儿,说道:“我不准说。”
不准说就不准说吧,人家救的是颜如玉,又不是他苏阳,至于郎玉柱的事情,回头若有机会就查查,没有机会就算了,聊斋原著中的郎玉柱虽然写着家中一贫如洗,但仍旧是有丫鬟的,可见这有钱人家的一贫如洗和穷苦人家的家徒四壁是有差别的。
郎玉柱这个书痴若是甩开了书本,指不定能够造就一番大事业。
“你现在被我识破行藏,可有什么打算?”
苏阳先询问一下颜如玉的打算,毕竟要尊重女方意见。
“孑然一身,举目无亲,小女子只愿公子肯予以方便,让我钻入这些书中,能有一个容身之地足矣。”
颜如玉说道。
她是一个书仙,只要有书的地方,她都可以钻进去,在书中做容身之处,只要人善待书籍,她就能够在书中长久待着,但一个地方的书籍若全部被损,那就是【书乡】被坏,在其中的她也逃不掉。
“这是小事。”
苏阳自然能给颜如玉一个容身之处,他本来也就喜欢读书,徒增颜如玉这样的一个书友,自然喜不自胜。
“谢过公子。”
颜如玉对苏阳盈盈拜下。
“姑娘请坐。”
苏阳轻轻搀扶颜如玉,让她起身,坐在一旁,多加审度,问道:“姑娘身在书乡,不知书乡是如何模样?”
对这个书乡,苏阳很好奇。
颜如玉垂眉低眼,慢声说道:“这书乡自然就在书中,书乡的境况也是因藏书而异,我在上一户人家,那里藏书万卷,全都是史书和圣贤文章,故此我在那里只觉周身皆是光明,所接触的也都是书中的圣贤至理……”
人在读书之后也在思考,脑海中也有着自己的见解,这些见解随着读书次数多,心神投入,就逐渐的沁入到了书中,也就进入到了【书乡】,而颜如玉便是在书乡中自然而然就会了这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笔墨文章。
“你是说,你能够感受到书文的情绪。”
苏阳眉头一挑。
“这是本能。”
颜如玉轻声说道。
苏阳一下子站起身来,在这房中渡步,走了两步后,指着书架上面的生死典籍,以及这青云山的案宗卷志,说道:“姑娘,烦请你感受一下这些书籍,看看这些书籍里面都有什么。”
颜如玉起身,看着书架上面的书籍,轻轻伸出玉手,按在了书籍上面,这接触之后,面色顿时一片煞白,如此感知了片刻,额头上面冷汗涔涔而下,连忙将手松开,坐在椅子上面大口喘气。
“如何?”
苏阳问道。
颜如玉面色煞白,坐在椅子上面手隐隐发抖,看向苏阳,而后垂眸,说道:“我只感到冤魂滚滚,怨气沸腾,字里行间,都在吞人枯骨……”
苏阳微微点头,他知道原因,是因为上一届的城隍过于庸碌,无法约束自己手下差役,使得这些差役吸民骨髓,,让这里怨气沸腾,在这些文案中一笔带过的地方,苏阳都不敢细想。
“颜仙子。”
苏阳对着颜如玉一拱手,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是青云山城隍,刚刚来此,因这城隍庙尚未建好,故而在此歇着,这当今之世,神道臃杂,神权混乱,身居这城隍职位,其权能够害人,其力能够济人,但我智术有限,稍不留神便会酿就奇冤……”
即便是宋慈,在有心算计之下,也会造就冤案,苏阳从来不觉得自己坐上城隍的位置,因为想要公正办案,就能够公正办案,总有些事情会瞒过他,而这一点点的小差池,就会造成恶果。
“仙子既是书仙,也有这能读文字心绪的神仙本事,故想请仙子帮助,在其中整理文书,辨别是非,我自当拱听明诲。”
苏阳对颜如玉邀请道。
阴司倾颓,阎罗窃命,阳不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而智术短浅……
颜如玉这样的书仙,若是能够在苏阳身下效力,对于整个青云山的法治建设都有划时代的意义。
“啊……”
颜如玉右手轻轻捂嘴,适才她感知书架书籍,便知道这是生死典籍,在这书籍的字里行间,颜如玉也知道眼前苏阳便是城隍,但是这城隍邀请她来做阴神,当真是让她意想不到。
“阴司中不曾听到有过女官……”
颜如玉犹犹豫豫,小声说道:“不知城隍想要我做何事?”
“仙子。”
苏阳又一拱手,哄住颜如玉,说道:“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便是下面有文武判官报备文案,你先统一归纳,凭借你的能耐,察觉这里面是否有诡秘之处,而后将这些报给我,平日里你检查一下城隍府内各职位的工作,让他们尽心尽责,有时候工作太多,你将我应该做的工作归纳一下……”
苏阳口中说着简单,要求倒是一点都不简单,要她沟通信息,辅助决策,综合协调,苏阳这城隍应该做的事情,全都有着她的影子,在权利上面看来,这确实是位高权重。
颜如玉在一旁听着暗暗点头,自觉这果然是能够用上她的地方,遂问道:“不知这职位叫做什么?”
“秘书。”
苏阳一本正经的说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工作助理
白天阴阴沉沉,夜间外面就下起雨来了,苏阳躺在被窝里面,四肢舒展,用最舒服的姿势呼吸吐纳,调理元气,以气化神,如此修持,静静等待着点开下一个窍穴的时机。
颜如玉睡觉的地方可以是床,也可以是书本里面,此刻的颜如玉暂睡在苏阳搬回来的书籍之中,这些都是圣贤书籍,里面充斥正念,颜如玉在里面安心舒适。
生死簿和城隍庙的典籍戾气太大,怨气太多,颜如玉仅仅是接触,便会有许多不适,自然不是居住的好地方,不过既然聘了颜如玉作为秘书,回头自然应当送上礼物,并且多多买善书,为颜如玉构造一个舒适的书乡。
一夜冷雨,天亮方息。
苏阳在卯时起床,颜如玉也在此时推门而出。
“睡得可好?”
苏阳含笑问道,顺带打量颜如玉的眉眼身段,看着似是已经梳洗过一样,衣衫整洁,分毫不乱。
“挺好的。”
颜如玉目视苏阳,说道:“看了城隍爷批阅的文章,获益匪浅。”
我批阅?我批阅什么了?
苏阳听到此话微微皱眉,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大儒,看书的时候轻易不会往书上涂画,若当真是涂画的,也不过是一些经句骤然一读,难以读顺,待到结合上下,明白其中意思之后,在里面加的标点符号。
服用玉液,苏阳过目不忘,而加标点则仅仅是念头通达。
“城隍读书之时,元神朗彻,杂念不生,心意和书本自然交融,而你有些藏在胸中,不曾说出的话语,在这书乡之中字字毕现,一一放光,在书乡之中上烛霄汉,甚至压过书中原有真意。”
颜如玉说起书乡之中见闻,语带尊崇。
“……”
苏阳闻言,先问道:“这书乡内语句如何,能否掩藏?”
颜如玉如此说,苏阳便先想到如何掩盖。
作为一个现代人,苏阳所在的社会环境和教育环境比起这聊斋世界先进百年,这里聊斋世界主流的儒释道等等书籍,在苏阳看的时候,始终是带着辩证的心态来看,甚至看到某些书一味写着如何向神供奉的时候,如何顺从统治者的时候,在心中也不由批判一番,而这些心里的话,无疑是后世的至理,比起这世界要先进多年,而这对统治者来说,可都是大逆不道的。
“何必隐藏?”
颜如玉听苏阳要藏拙,说道:“自古以来,这些大儒著书,不过是为了立身扬名,而这些书籍归根结底,不过是让人忠诚孝顺,慎言检迹,一书一书,理复事复,递相模效,不过是屋上添屋,床上架床,不免多余,而城隍心中所思所想,却是将这房屋推塌,破了旧套,这等思想,应当放万世光芒……”
“……”
这只是一个穿越者在看到你们遭受封建荼毒的正常思想,我只是批判一下,可没打算这么干。
“精神道德言动,大率以收敛为主,发散是不得已,天地万物皆然,恳请仙子为我遮掩一下。”
苏阳说道。
苏阳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所做的事都是有把握的事情,而这种没有任何把握的事情,苏阳绝对不去做,他只想要求仙超脱,有多大能耐吃多大的饭,一点本事都没有就搅风搅雨,只会凉的飞快……他可不想锦瑟改嫁。
一直以来苏阳都在尽量收敛着自己行动,却没想到这仙神世界的监控如此之大,就连看书的心思也都能过被监控到,随即,苏阳又想到了三尸虫。
据说天帝洒下三尸虫,在人间监控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到了一定的时日,会向着天帝汇报所知一切……
颜如玉看着苏阳想要收敛心意,说道:“城隍何必担心这些,天公昏聩已久,这天下间有抱负的读书人比比皆是,有学识的读书人更数不胜数,但是他们空有学识,却始终不得重用,这其中的沉闷抑郁尽在书中,便是文昌帝君都不愿翻阅,公子的文字光芒即便是在书乡中直冲霄汉,也无人过问。”
这是一个挺悲哀的事情。
苏阳却感觉松了口气。
看着苏阳的模样,颜如玉垂头沉默。
“怎么了?”
苏阳问道。
颜如玉轻轻摇头,说道:“昨夜允了做秘书之事,今日想要在城隍面前卖弄本事,却不想碰到了城隍隐秘,如玉深感羞愧。”
她原本是想要夸一波领导的,接过拍到了马蹄上。
“如玉可要替我藏着这些心事。”
苏阳含笑说道,伸手打开了屋门。
外面云起西北,雾锁东南,天空活像是白瓷碗扣下,白茫茫一片,空中还有蒙蒙细雨,增添了不少凉意。
空山新雨后,我有很多女朋友……
苏阳拿出来了两把雨伞,递给了颜如玉一把,两个人一并向着外面走去,近来苏阳修行辟谷,在这房中虽然置办了锅碗瓢盆,却不怎么用过,每天多是喝水,现下颜如玉来此,苏阳自然不能让这妹子陪着自己餐风饮露。
“如玉生前可是西安人?”
出了门,苏阳问道。
颜如玉说她的先祖是颜真卿,而颜真卿是京兆万年人,也就是当今的陕西西安,唐僧取经回来的地方。
“是山东沂水人。”
颜如玉打量脚下土地,这年头并无石泥路,这一落雨,满街都是烂泥,许多百姓上街都不穿鞋,便是怕将鞋子弄脏,弄湿,而颜如玉这种穿鞋子的,上街就要多多注意,来挑选干净的路面。
“哦?”
听到这山东沂水,苏阳当真吃了一惊,惊讶说道:“我便是刚从山东沂水那里回来,之前我在沂水那边行医,那里民风淳朴,人杰地灵,百姓和善,便是沂水那里的父母官,也是难得的一个好官,敢问你家居何处?我让沂水的朋友照顾一下。”
颜如玉听后轻轻摇头,说道:“不必了,已经多年了,我们这一脉兴许已经没了……”
许是适才不小心戳到了苏阳的**,颜如玉说话很是小心。
苏阳和颜如玉聊了几句,便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如玉不必如此拘谨,你既然看到了书乡中的文字,当知在我心中,你我虽是上下关系,却始终平等,并非是我顾虑太多,是这文字不到见人的时候,平日你和我说话可不能有这么多的顾忌,你我即为书友,彼此就应该多批评指正,共同进步。”
颜如玉听苏阳的话,轻轻点点头,说道:“冒昧的说,城隍爷的字有些不能入眼……”
???
苏阳眉头皱着,说道:“我的字横平竖直,规规矩矩,不说是顶尖的好,也不能说难以入眼吧。”
没有穿越之前,苏阳就苦练过字,虽然是圆珠笔和钢笔,但自从执拿毛笔之后,苏阳可是下过苦工,现在书画上面本事长了不少。
“就是说城隍爷的字规规矩矩,没有筋骨和精神,如此才难以入眼。”
颜如玉指正说道:“未成书仙之前,如玉是颜真卿的后人,对城隍爷这等规规矩矩的写作颇有心得,如此才敢大胆指出。”
颜真卿……
这可真是神仙人物,颜筋柳骨,这词苏阳听了多年,而颜真卿在宋朝的时候,也被封了神,颜如玉拿出颜真卿来压他,苏阳自然只能认了,自己所谓的“好”,恐怕真的是“不堪入目”。
“今后就请姑娘多多指教。”
苏阳诚恳说道,眼前这妹子不单单会书法,还会琴,棋,画,在书中算是能耐齐全的人,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时时教导,自然会获益良多。
颜如玉轻笑。
两个人在这巷子中并肩走过,蒙蒙的细雨落在了伞上,也洒在了身上,让苏阳感觉舒心惬意。
颜如玉时苏阳用的第二个人,对比孙离,苏阳觉得孙离是自己的生活助理,而颜如玉是自己的工作助理,但是在生活助理缺席的情况下,这工作助理多少都应该分担一些……
畅想一下今后当城隍的快乐时光,苏阳是越发惬意了。
“踏踏踏踏……”
正在苏阳畅想的时候,看到了街上正在往这边跑来的李蒙,脚下踩着泥水,泥水就左右飞溅,而李蒙身上更是湿漉漉的一身泥,看起来在跑来的时候,应该还摔过跟头。
“城隍爷……”
李蒙看到苏阳,根本不管周围还有旁人,直接叫道:“城隍爷,不好了,那个城隍庙…昨夜来了一个疯道士,他将城隍爷刚刚塑好的神像种到了泥地里面,今天这城隍神像从土中长出一些……”
**的,拿着老子的神像表演这一手?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妈种进去?
苏阳一听火就上来了,这神像对苏阳来说,就是自己的脸面,也等同于苏阳的另一个身体,虽然此时还没有用上,但也不是别人能用的啊。
“那个疯道士现在还在那里?”
苏阳问道。
“嗯!”
李蒙拼命点头,喘气说道:“他还没走。”
走?
走恐怕是走不了了,换担架吧。
苏阳看着周围还有不少百姓,但已经被李蒙叫破身份,也就懒得遮掩了,回手拿出卷轴,这街上就多了骏马,伸手揽着颜如玉,苏阳骑马向着城隍庙方向而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城隍上任
城隍庙前此时热闹非凡。
苏阳骑着马来到这里的时候,在这里已经围了不少的百姓,都在围着看热闹,而其中就有田喜,周芸夫妇,娄书生,蔡书生这两个姑表兄弟,更有刘壮实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动手打人。
在这新城隍庙前面的泥地中,娄书生正在指点周围的家仆,将城隍像从土中拔出来。
而在这人群之中,则有一个道士,穿的破破烂烂,睡眼惺忪,躺在一个木板上面,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对着正在拔石像的娄书生说道:“不要枉费力气了,道爷将你们的城隍栽在这里,你们的城隍都出不来,岂是你们能够拔出来的?”
在这疯道士的身边放着一个锣,而在城隍庙的门口还有一个鼓。
想来就是敲锣打鼓,才惊扰到这里的百姓来围观他。
苏阳从马上下来,娄书生和蔡书生两个人立刻便看到苏阳,想要上前行礼,苏阳摆摆手,径直走到了这疯道士的面前,问道:“不知这青云城隍犯了什么错,竟是被仙人栽在了泥坑里?”
这疯道士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苏阳,在五龙蛰法之下,苏阳平平常常,如若常人,疯道士也仅仅只是看看,就闭上眼睛,一伸懒腰,说道:“昨夜我除妖途经此地,抓到了一个狐狸精,正要抛心挖肺的时候,你们的城隍爷带着差役直面走来,冲撞了道爷除妖,让那个狐狸精跑了,现在道爷一时找不到狐狸精,就先将你们的城隍栽在这里,惩治一下。”
疯道士说的风轻云淡。
“哦……”
苏阳压住心中暴躁,又问道:“您在这里惩罚城隍,那么跑掉的狐狸精怎么办?”
“看心情了。”
疯道士躺在木板上面,一伸懒腰,说道:“本道爷降妖除魔,全然是看心情,偶然适兴,顺手为之,从来不会前去主动抓妖,因此这狐狸精跑了就跑了,你们这些人平日里注意一下,看看家中空屋,听听家中响动,或者留意一下长的漂亮的女子……”
疯道士这一番话,当真是将周围的百姓们吓的面目煞白,刚刚才经历了蛇患,这里又来了一个狐狸精?
老百姓们议论纷纷,谈论着昨天晚上听到的奇异响动。
“我就听到家里房梁上面有声音……”
“昨天夜里我家的狗叫个不停。”
“对对,我们家的狗也是这样……”
这你一句我一句,没有鬼也给说出鬼来。
“安静安静!”
娄书生在人群中大喊,让周围的百姓们都安静下来,说道:“这些疯疯癫癫的江湖骗子,最擅长的就是装疯扮癫,让人以为有所依仗,话说一半,让人自己去猜……大家听我说,这将城隍神像埋在泥土之中,今日长出一寸,绝非是城隍一夜挣脱,跑出来一寸,而是因为下面有豆子,豆子发芽,让神像自然外出,只要将神像拔出,大家就能看出其中机关。”
当日苏阳都曾经指点过娄书生,娄书生近来也在青云山城中多次打假,有了声望,故而此时一叫,周围的百姓也都安静下来,静观其变。
“呵……”
疯道士伸手拍了一下锣。
“咚……”
在城隍庙门口的鼓响了起来。
“这……”
百姓们看向了娄书生,娄书生见此一幕,不知如何开口。
这是什么原理?
苏阳回头看向娄书生,见他一脸茫然,讶然问道:“你不懂这个?”
这多简单呐。
“他当然不懂。”
疯道士长懒腰,说道:“这仙家手段,岂是他这样的俗人所能知道的?”说话时候,疯道士拼命用力挠腿,而后指甲上面都是一层泥垢,双手将这些泥垢抠出,捏成了一个丸子,伸手一抹,沾在了城隍神像上面。
“噼里啪啦。”
苏阳双拳紧握,筋骨爆响。
疯道士看看苏阳,摇头叹气,他能够将城隍神像搬出来,并且埋在泥土之中,这拳脚上面自然是有功夫的,此刻他看苏阳,就是平平常常一人,故此这拳头捏的多响,疯道士都丝毫不怕。
“呼……”
苏阳先出了一口气,避免自己一出手就要了他的命,先是问道:“这青云山城闹狐狸精,应该如何处置?”
“呵呵,这个本道爷心情好,自然就处置了,本道爷心情不好,就不愿意处置,这是你们城隍做的孽,你们自己去找城隍去。”
疯道士躺在地上,说道。
“那你如何才会心情好?”
苏阳问道。
“呵呵,这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疯道士听到苏阳终于问出这话,笑着应道。
“给您上点酒?”
苏阳问道。
“有肉的话,道爷就吃点酒。”
疯道士说道。
“呦,道士还吃肉?”
苏阳惊讶说道。
“有女人的话,道爷就吃点肉。”
疯道士接着说道:“若是道爷吃了酒肉,玩了女人,道爷就将秘制的百草秘丹拿出来分为大家,这百草秘丹只要拿出,面朝东方吞下,立刻就百病不生,药到病除。”
周围百姓见状,许多跃跃欲试,想要开口,只是娄书生在人群中多施眼色,止住了这些百姓们。
“这百草秘丹既然这么有用,道长为何不用呢?”
苏阳看这疯道士的模样,摇了摇头,说道:“刚刚说话的时候,你不断的挠着大腿,这固然是你瘙痒难耐,而究其原因,则是你这一身污垢所致,这污垢堵塞了你的毛孔,使得这皮肤出现白点,红痘,挠烂之后继续生长,你若是继续这么脏着身子扮高人,你就命不久矣了。”
在苏阳的眼中来看,这道士自己就一身的病。
走到了城隍神像面前,苏阳伸手一拍,这城隍神像应声飞起,落在地上,而在那泥坑里面,果然是有豆子在埋着,此时已经生根发芽。
“铛铛铛铛……”
疯道士见状,伸手开始拍着锣,那在一边的鼓自然咚咚出声,吓的周围百姓连忙四散,生怕这疯道士在施展什么术法。
“不要怕。”
颜如玉骑在马上,看到周围百姓慌张四散,高声叫道:“这并非是什么法术,而是声同共振,这是乐器中的常理,你们不懂,反以为怪。”
像这种声同共振,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被人发现了原因,学习乐理的人也多是知道,但奈何当今之世,教育没有普及,大多数民众不通文理,故此见到了这等情况,自然惊奇,惧怕。
苏阳适才询问娄书生,就是因为这寻常的道理,怎么这书生就不明白。
“你……”
疯道士此时明白,眼前这个人并非是他的捧哏,而是来到这里拆他台子的,他的这两手东西全都被此人破解,在这青云山一代恐怕是难以混到饭吃了,一念至此,对苏阳不由恼恨,脚下一踢,便对着苏阳身下要害而去。
“啪!啪!”
苏阳腿上左右开弓,啪啪两下踢在了疯道士的腿关节上面,踢的这疯道士两条腿发麻,在地上一个翻滚起身,刚要站起,就自然跪在了地上。
伸手抓了一把泥,疯道士就要往苏阳身上投掷,而苏阳脚踏巽位,闪身上前,一只手按着疯道士的尺泽穴,另一只手拿着疯道士的手背,如此轻轻一送,就把这泥土全部塞入到了疯道士的口中。
“唔唔唔……”
这口中被塞入泥土,疯道士唔唔说不出话来,苏阳捏着他手,憋了他好一阵儿,方才松开了手,伸手一推,将这疯道士推入到了泥坑里面。
伸手一招,这水龙真气调动,天地间的蒙蒙细雨被苏阳撕扯而下,对着城隍神像一阵冲刷,如此让城隍神像恢复往常,苏阳一只手扶着神像,一路走入到了城隍庙中,将这神像放入到了庙殿正中,神位之上。
“城隍爷……”
李蒙徒步从城东跑了过来,在他后面跟着的是城东的百姓,这些百姓拿着纸,香,贡品,到了这边就开始叫道。
李蒙起了头之后,这城隍庙门前面的田喜,刘壮实,娄书生,蔡书生均叫着城隍爷。
这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前几日受到了城隍神谕,打通了整个城东的水井,让城东的百姓不再缺水,这在青云山城传的沸沸扬扬,而这娄书生,蔡书生两个人则是声称见过城隍,更是一力要给城隍重新建庙,塑像,也是和城隍有缘分的人。
更有这田喜,原本田喜奶奶已经人快不行,就是放在原本的城隍庙之后,现在身体健健康康,头发一半转黑,牙齿也重生长出,如此神迹更是让人瞩目。
但现在,这些人全都在称呼苏阳为城隍。
那么就错不了,眼前的苏阳就是整个青云山的城隍。
百姓们丝毫不顾及地上的泥水,乌泱泱跪下了一大片。
眼前的城隍并非是泥做的坯子,他是当真管事的城隍,而城隍做的几件事情,真真切切,让百姓信服,因此他们对苏阳是发自内心的尊崇。
“……”
原本想要以平常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的……
苏阳手中拿出城隍神印,对着城隍神像合了上去。
既然暴露了,今日索性就正式上任吧。
“把他给我押上来。”
苏阳转身叫道。
这道士口口声声说城隍作孽,今日苏阳就要好好审审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城隍作孽。
第一百三十章 城隍庙立
城隍?
城隍!
疯道士在泥坑里面抬头看去,但见城隍神像大放祥光,而立在城隍神像下面的苏阳亦有七色毫光,这般光芒,并非是他烧松脂末放出来的,是实实在在由身外显,这确实是由神所发的祥光。
“城隍爷……”
“城隍爷……”
四下百姓跪倒一片,恭恭敬敬,李蒙和刘壮实两人上前,将疯道士从泥坑里面拔出,提着疯道士一路到了苏阳面前,往城隍庙里一放,这疯道士登时瘫软在地,他的这一手行骗,来到这里算是栽跟头了,直面碰到了正主。
想到之前将城隍神像埋在泥中,疯道士心中咚咚跳着,明白今日难以善了。
“城隍爷饶命……”
疯道士趴在地上叫道,他做这事这么久,从来没想到会真正碰到神仙,这可当真是抹着阎王爷的鼻子……寻死呢!
“道士,你可看清楚,可是我撞破了你在降妖除魔,让你将我栽在泥里?”
苏阳负手而立,心神和城隍神像交融,神印已经放置,现在的苏阳已经正式成为了青云山的城隍,连同这上面的雕像都多了几分灵性,面貌中带着几分苏阳的影子。
“不是不是不是……”
疯道士此时双腿软的不能站立,看着苏阳对他发火,疯道士就似掉进了冰窟窿里,从头到尾凉透了,连忙说道:“这都是小人在诓骗无知乡民,从来没有一点亵渎神明的意思。”
无知乡民,指的自然就是周围跪着的老百姓们。
亵渎神明,则说的是适才对城隍神像,城隍苏阳大不敬的事情。
这疯道士的言论说出口后,这些乡民才算是真正明白这疯道士是个骗子,而这骗子拿着城隍来骗他们,结果李鬼碰到了李逵,正碰到了正主,现在便是城隍爷将他好一顿收拾,更是按着让他认罪呢。
“你们都起来吧。”
苏阳让周围的百姓们全都起来,又看到了疯道士的模样,呼喊刘壮实,喝道:“给他掌嘴!”
踩着自己,然后捞钱,这种人苏阳直接拿出官老爷的派头,下命令掌嘴。
刘壮实一听城隍命令,二话不说,抓着疯道士的脖子,对着他的脸啪啪啪啪就扇了上去,一连打了三十来个嘴巴子,才一手松开,让这疯道士趴在地上。
“好!”
“好!”
“便宜他了!”
“真应该直接打死他!”
老百姓们在一旁看的是连连叫好,对于这种惩恶扬善正是百姓们喜闻乐见的场面,而这贼道士骗到了他们的头上,若非是城隍戳破,他们指不定就掏了钱,被人蒙在鼓里还不知道。
颜如玉在这时候从苏阳这里拿过了笔墨纸砚,在城隍庙的一角摆上桌子,拿着纸笔,眼下既然是审人,自然应该将一切记录,待到审问之后,量罪而罚。
“你姓甚名谁,缘何来到青云山来行骗?说!”
对这骗子,苏阳没有好脸色。
“小人曾秀,是陕西的,因为家贫,为了赡养父母,无可奈何,才开始骗人,这是小人第一次行骗……”
疯道士趴在地上小声说道。
陕西的,故此在青云山的生死簿中也查不到名字。
颜如玉犹豫一下,就按照曾秀的名字写了上去,而后将疯道士所说的话写在纸上。
“哦?你父母还健在?”
苏阳问道。
当今这社会环境,逼民为贼也实则有之,若果然是因孝心而起,稍后处罚的时候要稍稍减一些。
“我父母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疯道士老老实实答道,而后连忙捂住自己嘴。
颜如玉手中拿着毛笔,看着纸上已经写了因赡养父母而行骗,一时顿住。
“掌嘴!”
苏阳对刘壮实喝道,刘壮实闻言,伸手对着疯道士啪啪啪又是三十个嘴巴子,这一次打的刘壮实手上都是痛的,更是让疯道士脸上直接肿胀起来。
“我招了我招了……”
疯道士被刘壮实扔开之后,跪在地上接连磕头,不等苏阳询问就主动开口,说道:“小人名叫陈男,是山东人,跟着白莲教的师傅学了……”
“白莲教?”
苏阳顿了一下,这白莲教在阳间被大乾王朝归类邪道,是因为白莲教中多有邪法,更是时时祸害天下,不过在阴间立场上面,无论大乾王朝也好,白莲教也好,哪一个祸害深,哪一个罪过就深,而不为祸的,无论是大乾王朝的官员,还是白莲教的教众都算是好人。
“对,小人是白莲教的。”
陈男说道:“我是跟着父母投入到白莲教中的,白莲教要求,像我们这种庸碌的人,是靠拿银子多寡来晋升的,小人一路赚钱,来到此地,本来已经赚够了千两,就是想要再赚个路费,接过碰到了一个狐狸精,被这个狐狸精魅惑,一夜醒来,睡在坟地里面,这千两银子全都没了,如此我才冒胆出此下策,想要捞一票大的,看您的神像也无灵气,料定是没有城隍在的……”
结果城隍就出来了,啪啪啪将他吊起来打,而现在已经难以善了,果断交代,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当下陈男就开始将行骗的经历全都说出来。
“你父母不是死了吗?”
颜如玉问道。
“……”
陈男一听口话又松了,连忙磕头,老老实实的全都交代。
在许昌的时候他骗了一个瞎眼和尚,趁着瞎眼和尚出恭的时候,将瞎眼和尚的东西全都拿走,看看没有什么值钱的,就扔到了山崖下面。
在沁阳的时候他骗了一个老头子,逼得老头子卖了女儿,他哈哈跑了。
在山东的时候他骗过一个女子,又坏了女子的名声,让那女子当晚就上吊了。
一桩桩一件件,越是说,脑海中就越是清晰,许多封尘已久的记忆都泛了上来,在这堂上老老实实的全都交代。
颜如玉在一旁拿着毛笔,将陈男所说一切全都记录,待到让陈男签字画押的时候,颜如玉感知情绪,只有一种认命坦然。
苏阳额头上面的佛光隐去,看到颜如玉手中递上来的罪行,也不用再看生死簿,更不必交接给阳间的县令,当即就判了他死,伸手一招,就拿走了他的魂魄,先锁到了城隍府内的囚牢之中。
“城隍老爷……”
周围的百姓对苏阳再度跪下。
待到这些百姓们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这庙中已经没有苏阳和适才女子的身影,而在这地上,陈男已经死去,仅留尸体尚在原地,气息已无,其尸尚温。
城隍庙中一切如故,仅有上面的城隍神像立着,面上和睦慈悲。
适才的种种,倒像是一场梦幻般。
“城隍老爷!”
百姓们烧纸的烧纸,上香的上香,整个城隍庙一时烟雾缭绕,也增添了几分肃穆庄重。
李蒙在人群之中跪着,看着地上陈男的尸体,心中忽然警惕,这陈男骗人,语多荒诞,和他多有类似,只是陈男骗人害命,而他骗人则纯属好面,此时看到陈男尸身,方知这妄动口舌,欺瞒他人罪过不了。
“城隍老爷。”
李蒙走上前来,说道:“今后我愿做这城隍庙官,为您看门护庙,以赎往日妄言语戒。”
“我也愿意。”
刘壮实跟着跪到前面,说道:“我给您护庙,刚刚帮您打人打的手都麻了,城隍爷您可要收了我。”
“啪啪……”
在供桌上的蜡烛炸出灯花,李蒙一看,便知道城隍已经准了,喜形于色。
田喜和周芸两人在这里拜过城隍,田喜到了前面祷告,声称父母在家躺的时间已久,料想已经知道了错了,恳请苏阳能够放过他的父母,让这两个人尽早回来,如何阖家团圆,正好也能说他和周芸的婚事。
当初是田喜的父母不孝,而后苏阳将他们带入阴间,正在小义子那里做劳工,此时听到田喜求情,苏阳算算时间,感觉这两个人应该有了教训警告,便应允田喜的祈祷。
“噼啪……”
烛火又是一声响动,田喜看着上面的烛火,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而后上来祷告的百姓,所求不过是无病无灾,保佑发财,又或者是家中某人有病,恳请城隍爷能够施手搭救。
李蒙已经进入角色,就在旁边引导指挥,让这城隍殿内有条不紊。
苏阳此时已经进入到了城隍内殿,放眼望去,这城隍神殿恢弘宽敞,中间有一大院,四下是红墙黄瓦,正前方是庄严宏大的宫殿,左右也皆衙房,其中有一间能往下去,在那里面关押着的便是苏阳收束的魂魄。
苏利,陈男两个人均在里面。
伸出手触摸这殿内一切,历历皆真,非是虚幻妄想。
“哈哈……”
苏阳见此,不由笑出声来,直至此时,他才终于算是本地城隍,并且还有一件让苏阳更为欣喜的事情,便是在神印打入神像之时,苏阳真正登临青云山城隍之位,在那时候苏阳视野无限扩大,将整个青云山笼罩在内,而后急剧缩小,一切恢复往常。
在这一盈一缩登临城隍之位的过程中,苏阳的阴神随之触动,终于是打破了久久不能突破的“神游千里”,进入到了这个层次。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由银换金
神游千里层次,苏阳可以在夜间阴神出窍,运用御五龙法,只要能耐可以支撑,便能够在这天地间任意游荡,这神魂极轻,本事练就的时候可以转瞬千里,出入阴阳,便是身在青云,也能够时时和春燕相聚。
颜如玉此时坐在殿中,正在奋笔疾书,听着下面百姓们的诉求,将这些一一收录在册,这正是她这个秘书应该做的。
城隍庙外,天色将晚。
娄书生和蔡书生两个人结伴回青云城。
“修建这个城隍庙,我们两家一共投入四百一十二两银子。”
眼下城隍庙并不算真正的落好,尚有些许瑕疵之处,只是这已经由庙官李蒙接手,娄书生和蔡书生两家已经不必插手,城隍神已经归位,这后续的唱戏请神,道士开光步骤也全都省了。
娄书生在路上盘算银两。
“城隍爷也太小心眼了。”
蔡书生说话则带着不满,说道:“这田兄文采过人,我们两个也是极敬佩的,但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在城中算什么人物?怎么就得到了城隍爷的青睐,我们两家为这城隍庙耗费了多少心思?若仅仅是路上不敬的处罚,这罚的也未免太重了。”
四百多两银子,并非是一个小数目。
“田兄正在为城隍爷修建苏家陵墓,这李蒙和刘壮实两人为了城东也是出了大力。”
娄书生听此言,打断蔡书生说道:“今日之事,我们两人都应有所警惕,这语是勾来舌是线,稍不留神便会因此而惹上是非,今后可要慎言。”
两个人边走边谈,待到太阳下山之时,忽然看到了远处站着一人影,临到近前,才看到正是苏阳面孔,连忙上前行礼,却见苏阳向着地上指了一指,便消匿不见。
娄书生和蔡书生走到近前,看着地上土地如常,伸手开扒土地,这天刚刚下过雨,土地尚虚,徒手拔了一尺来厚,在这土中挖出来了一个坛子,打开坛子,在这里面是亮澄澄的黄金,两个人抬回家一称,正是四百一十二两。
由银换金,这娄家和蔡家自觉赚大了。
城隍庙中,苏阳将从城中搬运而来的书籍放入书房,生死簿,县志,各种杂文,以及苏阳所购买书籍全部放下,在这书房也仅仅占了一角。
而后又阴魂出窍,将田喜的父母魂魄从阴司带出,让两个人回归躯体,这从阴曹地府出来之后,田六,刘萍两人当真是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田喜的奶奶自然是别有一番天地。
“如何?”
苏阳回到城隍殿内,颜如玉揉着手腕,将近日所有收录的百姓诉求全然写下,拿着让苏阳来看。
字好漂亮!
接过纸张之后,苏阳看到颜如玉的字首先感叹,这一笔一划,极有韵味,对比之下,苏阳果然觉得自己的字丑陋不堪。
不过作为一个领导,苏阳要有自己的架子,一一看过之后,对颜如玉的工作提出了意见,说道:“像这种百姓诉求,你应该将生死簿中记载的家庭情况也给标下,如此结合实际情况,我们才能顺利的开展工作,否则一味的给予,便是观世音菩萨也力有不及,何况你我了。”
颜如玉虚心接受苏阳指出的不足。
“行了。”
苏阳将颜如玉所写的事情放在一边,说道:“阴司所做,是补阳间不足,这里面有许多不平之事,百姓们希望我去主持公道,但这些事,实则应该交由阳间,而我看这些事情里面,还有许多是百姓们力所能及的,我们不能贸然插手,以免百姓产生依赖心理,至于这看病求医,又是阳间大夫的事,这求子则是他们夫妻两人的事,这些东西我会拿个章程,写些东西,让李蒙张贴出去,而我们主抓阴律,附带惩处阳间的一些不肖之徒。”
在上任之时,苏阳就将自己的工作范围划分清楚,绝不将这些事情包揽在自己的身上。
“例如陈男所说的狐狸精。”
苏阳说道。
这个狐狸精骗空了陈男的银两,那么既然会花钱,应该就已经混迹到了人间,倘若是仅仅只是狐女想要和书生过日子的,苏阳绝不强行拆散,但若是这狐狸精是个心思狡诈的恶徒,苏阳也必然予以惩处。
“城隍爷准备如何抓狐狸精?”
颜如玉问道。
苏阳听到之后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确定,不过我看来,这娄书生和蔡书生面貌都不错,我又给了他们不少金子,这狐狸精若是一个缺钱的,应该会想方设法,上面骗取。”
苏阳在钓鱼。
说实话,这娄书生和蔡书生实在运数极大,如此才能够和观世音菩萨共乘一车,而这两家的专业和苏阳也实在对口,一个是布庄,一个是药店,若是这两人当初在车上认出菩萨,菩萨必然会点化他们,若是之前这蔡书生不抱怨,苏阳也会将沂水那边的布庄生意和这边接洽,同时授他们能吃一辈子的药方。
但苏阳回到青云搬书之时,听到了这蔡书生的抱怨,索性就拿出了金子,将这一段因果了了,顺便看这两人究竟能否引来妖怪。
“你将什么都算计了,我岂不是白费功夫?”
颜如玉看着厚厚的一沓纸,说道。
今天她写了一天,手腕都是酸的。
“不白写。”
苏阳说道:“这些东西全都要收录起来,做个档案,正所谓缺什么求什么,了解这些百姓们缺什么,我们就督促县令做什么。”
只不过这奋笔疾书,并且所写的都是繁体字,倒是辛苦颜如玉了,只是此时两人不够熟悉,否则苏阳必然用出千金方翼中的推拿之法,为颜如玉松松手腕,管教她手腕轻松,免了这酸疼。
“你作为书仙,难道就没有那种想什么,书上就写什么的本事?”
苏阳问道。
“灵音韵合,空生刻书,这自然之字唯天界所能有。”
颜如玉对苏阳说道:“人间和地府都没有这等东西。”
苏阳则想到了转轮王府,转轮王府的藏书阁浩渺广阔,收录的书籍如山如海,不知道这些书籍里面,是否有这灵音韵合,空生刻字的本事。
“近来就多多辛苦你了。”
苏阳对颜如玉说道:“这文判官就在这十来天内,也就落位了,待到那时,这在前面写作的工作便能先交给他,后面多收录一些认字的,减轻你的工作……”
说话之时,苏阳都是看着颜如玉,阴阳镜悬挂在城隍前殿,而在这书房里面,则是一点烛火,在这灯下看着颜如玉,只觉颜如玉楚楚动人,让苏阳不由就有绮念,心中想着聊斋速度,只要郎有情妾有意,就能遂于寝处……
转眼收心,苏阳将这心念斩断。
“你去歇息吧。”
苏阳指着大殿西侧的厢房,说道:“在这城隍殿中,你不必睡在书中。”
苏阳将颜如玉支开,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太容易引起杂念。
颜如玉见苏阳要在这书房里面,点头告退,去了西边厢房,独留下苏阳在房中慢悠悠的翻看书卷,琢磨话语,在纸张上面列下草纲,感觉差不多了,便也进入房中,开始今日的修炼,至于那草纲如何完善,那是颜如玉的事情,张贴何处,那是李蒙的事情。
当下苏阳要做的事情,是扩张自己的班底,让这城隍庙内充实起来,如此将工作全然分配,苏阳才能垂手而治。
青云山城,县衙之内。
一县之长的祁县令听着下面的汇报,眉头皱起,不断思索,说道:“城隍神是我大乾王朝正神,当年太祖打下天下之时,曾经册封天下城隍,大乾也要规矩,似我等上任之时,都要先到城隍庙中拜祭,现在我青云山城既然出了城隍,更显了灵验,我理当上前拜祭。”
大乾王朝太祖陈蕊在平定天下之后,加封天下城隍,其中京城的城隍是为王,位爵极高,而还有五个城隍,都是正一品,其后更有各个城隍位置,约束这些城隍依次向着上级城隍报道,最终是由京师的城隍管理一切,但这般律令是阴司不容,仍旧是由阴司运转人间魂魄往生,轮回报应,而这律令则成了空条文,但是这县令到了地方,先到城隍那里报道这一条一直传到了现在。
“自然应该祭拜。”
师爷连忙说道:“这城隍应当也是新官上任,来到了我们青云山城,先挖开了城东的水井,又显灵收拾了恶徒,听说还让一个老妇白发转黑,更是给了修建城隍庙的娄家,蔡家一共四百多两黄金。”
作为师爷,他的消息自然是灵通的,在听到城隍显灵之后,他多多调查,便将这些都给弄清楚了。
“那我们明日就去拜祭城隍如何?”
祁县令问道。
“不急……”
师爷凑到县令的耳朵旁边,说道:“我查听到了这城隍爷在阳间的身份,听说是苏家庄出身的,我们正好可以……”
如此一说一说,让祁县令听到之后连连点头。
妙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文判归位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树给孤独园……
苏阳拿着毛笔,在纸上一笔一划,依照之前颜如玉所讲解,正在练字,而练字要写的,则是金刚经。
选择金刚经,是因为写佛经之时,自然带着庄重,若是写道经,苏阳这没有立下骨体的字怕是要飘了。
佛家厚重,道家轻灵。
苏阳一点一划都写的极为认真,,横平竖直,规规矩矩。
据颜如玉所说,这练习书法,在最开始的时候必定要有规矩法度,意在笔先,如此才能够将字写好,这一步在书法上面极为重要,必须要打下坚实的骨体,才能够在书法上面有所造就。
根固则叶荣。
苏阳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而后这书法进步,逐渐完成这书法的神气骨血,待到最后臻神明变化,一笔一划,从心所欲不逾矩,待到那时候,就算是书法有所成就了。
也就像是人在立志之时一样,刚刚立志要做某事的时候,极容易变动,若是日日立志,日日行动,这自然而然就会成为自己的目标,而后便会在这方面努力,信念也就抽根发芽,难以动摇。
“呀……”
苏阳收笔,这凡有所相皆是虚妄的“虚”字没有写,苏阳倒是将“妄”字写在了前面,这不仅是意在神先,这已经是手跟不上了。
想了想,苏阳在这妄字后面又写上虚字,如此凝神专注,继续的书写金刚经。
金刚经有五千一百七十六字,苏阳专心致志的书写,不慌不忙,不骄不躁,不知不觉便写了三千来字,在这些字中有不少重复的,故此苏阳写起来越来越顺手,速度快了不少,这字迹一笔一划,倒是比先前更自如了。
“写的极好。”
颜如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苏阳前面,看着苏阳一字写完,开口说道:“如此多写多练,便能够将这筋骨立住,定住筋骨之后,今后如何写字便看你如何考虑了。”
毛笔字的整体格局很重要,如何让字有神韵,这是苏阳自己勤学苦练,多多思考。
苏阳抬头看颜如玉。
今日的颜如玉穿月牙白裙,鹅黄披肩,腰身收拢,袖头有青色花纹,梳着倾发髻,左戴红花,右佩摇钗,细柳眉,丹凤眼,煞是好看。
苏阳这一看先呆了一下,而后瞥过眼去,看到院落中放着两味草药,木炭,兰花,花盆,这些都是颜如玉带进来的,看着似要栽花,只不知这草药,木炭做何用。
“我之前也练过。”
苏阳说道。不过那是钢笔字。
“就是写字的时候分心了。”
颜如玉指出了苏阳写金刚经的错漏之处,将虚妄二字指了出来。
“你倒是眼尖。”
苏阳说道:“这虚妄妄虚,说来一样,一切归空。”
众所周知,文字的序顺颠倒丝毫不影响阅读。
而这原因,苏阳要稍后给颜如玉科普,告诉她人在看东西的时候,总是用已知信息总结未知信息,这就是著名的苏阳理论。
“不通。”
颜如玉摇摇头,说道:“楚辞有云,吉日兮辰良,杜甫也有诗云红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这两句全然是语反而意全,前者相错成文,语句矫健,后者倒装,韵音整全,你倒是将原本有韵的给强行拆开,自然是不通的。”
卧槽!
这**……
苏阳无话可辩,只能坦然说道:“是我写错了。”难不成要承认自己文化水平不高?
颜如玉根本不是眼尖,她就是能感知文字情绪,从苏阳写下的字中感悟的,这一笔一划用心写的,和磨洋工写出来的自然是不同的,苏阳是在认错之后,方才想到的。
颜如玉面有轻笑,对苏阳认错的态度极为满意。
“你弄那些东西做什么?”
苏阳指着院中的草药,木炭。
这兰花自然是栽种在花盆里的,至于这木炭和草药……看着似是要熬药,但是这金银花,防风,熬制一起能治什么病?苏阳自己没病,看颜如玉也没病啊。
“自然是栽种兰花的。”
颜如玉拿着花锄,说道:“书房里面到处是书,少了许多意趣,我想要栽种一棵四时不谢的兰花放在书房里面。”
四时不谢?
苏阳起了好奇心,便主动的提出要来搭把手,颜如玉便让苏阳挖出泥土,先用炭火将泥土烤干,在花盆下面则摆放木炭,中药,铺上烤干的泥土,如此就算是成了。
“待到兰花开时,不分冬夏,一年四季皆有。”
颜如玉笃定说道。
“这么厉害?”
苏阳不知此秘方,半信半疑,但疑问过后,看颜如玉,苏阳立刻就转为夸赞句,接着说道:“如此我们多多买花,将这城隍府都给妆点起来。”
颜如玉面带轻笑,说道:“这购买花种的事情便交予我,恐怕城隍爷你连花都尚未认全呢。”
种吧种吧,改日我带着婴宁过来赏花。
苏阳心中想道。
城隍庙外,来烧香的百姓仍旧是络绎不绝,甚至外地的人听到这边的城隍灵验,也拿着香来到这里,而对这种,苏阳都是拒之门外的,一个地方都有一个地方的城隍,苏阳不可能伸手去管那边。
在这城隍庙外也有各种条文,如此让百姓知道自己的职业所在,让这些老百姓们知道平日生活是靠自己,不是靠神明,也公布了许多药方,给青云山城的各大药店上了一课,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
如此,苏阳在城隍庙中才有了这空闲练字的时间。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苏阳抬头看了看天,感觉他的文判官也该归位了。
若是这个文判官归位,苏阳的担子就轻松了不少,便是颜如玉,也不必在前厅奋笔疾书,能够歇歇了。
“如玉,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便回。”
苏阳迈步走出了城隍庙,周围的百姓对苏阳视而不见,只将苏阳当做是一个平常人,却不想他们的城隍已经做平常人打扮,进入到了青云山城里面。
青云山城热热闹闹,在苏阳的神名显开之后,还有不少住在外地的人来青云山里定居,此时看这街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各种小贩穿行其间,耍猴卖艺,各自身边都有不少人围着。
“话说当时城隍爷就在疯道士的面前,这疯道士还在城隍爷面前拿谱,城隍爷出声就言他病症,这疯道士不忿,便出手相打,不想城隍爷……”
酒楼里面有说书先生,正在将苏阳的事情改编,给周围的百姓们讲解城隍爷杀贼妖道的事情,周围有一大群人,都在叫好。
苏阳听到这种文章倒是平平常常,一路向着沙家走去。
“丹辉映云庭,紫烟光玉林,焕烂七宝花,摧残灵音……”
苏阳念着诗句,径直走到了沙家大门,迎面便要往里面闯,这沙家的家丁自然拦住,将苏阳阻在门外。
“站住!”
一个家丁语气生硬。
“公子可有拜帖?”
另一个家丁说道:“今日我们家不见外客。”
“呵呵……”
苏阳笑道:“我不是来做客的,你们进去通传一下家主,就说我来接他走啦。”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还是那个说话温和的家丁走上前来,语气悲哀的说道:“今日我们家主实在不能见外客,我们家主他……病重了。”
今日刚刚用过午饭,这沙福林便感觉一口心气提不上来,躺在床上片刻之后,心有所感,便赶紧将孩子们召在眼前,开始交代后事,他们这些家丁平日里也受沙福林的恩惠,此时个个哀伤。
“我知道。”
苏阳呵呵笑道:“正因如此,我才来接他走。”
“你没听懂,我们家主不能走……”
这家丁忽然反应过来,瞪着苏阳,他从苏阳适才的言语中听出了不祥征兆,连忙后退两步,喝道:“走!走!我们家老爷不跟你走!你若是再不走,我们就要打人了!”
那个面目生硬的家丁已经握着拳头上来,推着苏阳要往外走。
“好好好。”
苏阳两只手抬起,站在门口,说道:“我不进去,也不过去。”说着,朗声叫道:“沙福林,睁开眼睛,跟我一起回去吧。”
声音层层叠叠,回荡在沙府内外。
“你不准叫!”
这家丁一听苏阳喊话,慌张上前,挥拳就要往苏阳的身上打来,但拳头到来,不知苏阳怎的一避,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住手!”
待这家丁还要打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厉喝,转头看去,看到了他的家主沙福林穿着如同往常,正从大门里面走了出来,对他喝道:“这是贵人,也是你能冒犯的?”
说着对苏阳拱手。
“都是人,分什么贵贱。”
苏阳听到之后笑道:“到最后还不是黄土一堆?走了走了。”
话毕,苏阳扭身离去,沙福林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宅院,随着苏阳一并走了。
门口的两个家丁见此,稀里糊涂,不知这个贵人究竟是家主的哪一门朋友,眼见两人渐行渐远,也不知该如何阻拦,正心想时,忽然听到了宅院里面痛哭声音传来,一人跑进去一看,才知道沙福林已经没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神秘女子
“请。”
苏阳带着沙福林来到城隍殿内,直接便受到了城隍殿的香火,让他的魂体凝实,得了神位,也能够在白日显形,虽然是新死之鬼,比起那些风吹就散,日照就消的阴鬼好了太多。
“福林不过新死之鬼,能得城隍爷如此器重,委以重任,实在惶恐。”
沙福林随着苏阳走入城隍殿,看着城隍殿内的景象,惶恐的对苏阳说道。
“这都是你修来的。”
苏阳拍拍沙福林,让他安心受用这神位,又看沙福林还有些不能适应,开玩笑道:“怎么,给子孙撇下的东西太多了,舍不得?”
“城隍说笑了。”
沙福林听苏阳如此说,应道:“我给他们留下的不过一本家训,劝他们从善宽厚,这若德行深厚,金钱自来,德行若薄,这万贯家财也不过召祸之机……”
对于钱财,沙福林看的极开,此时踏足城隍庙门,也将过往放下,真正领受了文判官的神职。
苏阳看着沙福林连连感叹,这听过给孩子留家产的,却没听过这给孩子留家训的……小时代的那群疯女人找到的遗产若是家训,恐怕也不会被一把火团灭,可见这德行呐……
自颜如玉那里接过了笔杆,沙福林位于神位上面,记录下面百姓所求,查看生死簿,当地县志,将一切整理归纳,有条不紊。
这有了一个文判官,颜如玉倒是从这繁杂的工作中抽身一半,多出来的许多时间,便在庭院中摆弄花草,顺带督促一下苏阳练字。
“李蒙,赶紧出来搭把手。”
城隍庙门,刘壮实在喊着李蒙,恰好苏阳和颜如玉两人也在前殿,往下一看,瞧见了刘壮实背着一头杀好的猪,弯腰弓背的往里面来,李蒙在一边连忙帮手,两人将这一头猪抬到了正堂,放在了供桌上面。
“这是头家猪啊。”
苏阳看着猪肉肥实,身体一闪便出现在了城隍殿内,这两个人弄出这般场面,必有所求,毕竟是自己庙官,苏阳主动现身。
这城隍殿此时并无旁人,李蒙和刘壮实两人看到苏阳和颜如玉,连忙下拜。
“城隍爷。”
李蒙跪地说道:“我们拿这个猪来孝敬您。”
这一头猪,放在2019年可是一笔巨大的财产。
苏阳点点头,看着猪肉,问道:“这是自家养的?”
“确实是家里养的。”
刘壮实喘气说道:“是小人来到城隍庙当了庙官,看这城隍庙中的香火很多,但是供品没有像样的,回家给我爹说了后,我爹也同意,就把这猪杀了带来……”
自家养的猪,价值就更高了。
苏阳点点头,对这个供品很是满意。
正所谓心会神知,上供人吃。
来到这里的百姓虽多,但上供之时也不过拿着瓜果在神像前走一趟,有些人则是在瓜果上面抠下来一丁点扔在供桌上,苏阳怎么可能享用这供奉,倒是刘壮实这背进来一头猪,算是实实在在的供奉。
“你倒真有心了。”
苏阳看着猪肉说道:“将这猪送来,想来你也有事相求吧。”
毕竟是自己的庙官,若能帮手,苏阳也不吝啬。
李蒙和刘壮实两人对视一眼,一并跪了下来,由李蒙说道:“小人在凡间打滚多年,知道这长生之难,短命之苦,便是想要立志修行,也无由请益,并且我们两人智慧浅显,身份低微,更不能出去寻仙访道,现在有幸能够在城隍爷的门下,便恳求城隍爷能够发慈悲心,将我们两人收入门下,也让我们两个能够修持,有一个超脱的日子。”
看到过苏阳的本事,他们两个人自然便有了修行的心思,也是两个人一合计,才弄出这个场面,作为拜师礼,想要拜在苏阳门下。
“……”
苏阳惊讶的李蒙和刘壮实,上下打量之后,叹道:“你们两个比起那两个书生倒是高了许多,只可惜凡骨深种,今生就算是苦苦修持,也求出无期……”
这两个人年岁已大,若是没有绝顶奇遇,像苏阳那般饮用玉液,空心浆草,仅仅依赖苦苦修持,当真是没有一个出头的日子。
不过这修行路上,各有机缘,谁也不能将他人的人生定性,苏阳看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发了修行的心思,也有了成全的意思。
“你们两个既然在我这里做了庙官,我就传授你们一些粗浅的本事,让你们呼吸吐纳,运转日精月华,若是你们两个能够苦苦修持,就算是今生无缘仙道,来世我也必定度化你们。”
毕竟是自己的庙官,为自己服务的,苏阳也要予以一些好处,正如沂水县的马神婆,也是会一些本事,才在沂水县声望极大,让人人惧怕。
苏阳看着李蒙和刘壮实又警告道:“若是你们两个持本事卖弄人前,瞎争体面,这必然是你们取辱之媒,便是你们死后,我也要将你们押入地狱,让你们历劫难脱。”
苏阳自不愿意这两人弄的人人惧怕,成为一害,故此加以警告。
好话歹话都给这两人说了,苏阳开了便将他所知的功法中截取一些,先传授给两人以作筑基,今后如何传授,便看两人修行如何,又将一些提纵强身的本事传给了两人,为两人开了阴阳眼眸,如此伸手一点桌上猪肉,人便消失在城隍殿中。
李蒙和刘壮实两个人跪在原地,声称必然苦心修行,不辜负城隍苦心,待到抬起头来,看到这城隍神像流光溢彩,再看旁边的文判官像也放着祥光,方才知道这城隍庙中多了文判官,连忙点上香火,一并供上。
这两人也是直至此时,才算是真正的庙官,能够上达神明,下接百姓。
“呵呵。”
进入城隍殿后,苏阳将猪肉放在伙房,洗过手说道:“这刘壮实,我还以为他是来求亲的,不想居然是来求仙的。”
李蒙和刘壮实,这两个人是有进取心的,将来若有能耐,两个人表现还都良好,苏阳也愿意多多提携。
“求亲?”
颜如玉闻听苏阳所说求亲,问道:“他要娶谁?”
“裴盼儿啊。”
苏阳说道:“在青云山城,我们居住的隔壁有一女子,长得娇俏美丽,这刘壮实暗暗喜欢她很长时间,还因为这裴盼儿对我动刀呢。”
回想当初,苏阳笑着说道,当日这刘壮实要对苏阳动手,一幅水火不容,今日却搬着整猪来此,想要求仙学道,这立场可是有了巨大变化。
颜如玉皱着眉头,凝神思索。
“想什么呢?”
苏阳看颜如玉如此,说道:“当日你来的晚,我们走的又早,这裴盼儿家未开门,你没见过她很正常,这刘壮实是听到李蒙胡说八道,以为我和裴盼儿两人关系亲密……”
颜如玉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在想裴盼儿,在我们的生死薄中并没有裴盼儿这个名字。”
青云山的生死簿被颜如玉全部记下,对于里面的内容烂熟于胸。
“嗯?”
苏阳听到此话,讶然一惊,说道:“莫非这裴盼儿是贵人命格,不在我们的生死簿里?”
生死簿还有红册,紫册,就像苏阳,他的名字就在紫册上面,阳间的城隍查询,根本查不到苏阳,而裴盼儿能如此,必然是因为她命格尊贵,不属凡人。
“可能如此吧。”
颜如玉皱着眉头回想,片刻之后说道:“真是奇怪,在生死簿记录中,裴盼儿的父母皆无子嗣,这女子莫非是被抱养的?可是这整个青云山中典籍都不曾记载此女孩被抱养,若是名字在红册紫册,生死簿上面应该是直接缺了这个名字,而不像是她,像是跳出来的。”
整个青云山都没有关于这女子的记载?
狐狸精?蛇妖?
苏阳心神一动,起身就往青云山城而去,进入青云山城便直接到了城东,径直走到了裴盼儿家门口,定眼观瞧,这是铁将军把门,上锁了。
“老伯,这盼儿家的人去哪了?”
刚好有人路过,苏阳便开口问道。
“她们走了好几天了。”
答话的老头对苏阳说道:“说是去投靠亲戚家,看方向是往西去了。”
苏阳听这话,点了点头,看着老头离去,身影一闪,直接越过了门墙,进入到了裴盼儿家的院中,四下观看,这院中仍旧是往常模样,锅碗瓢盆,一一皆在,推开了上房的门,在这上房里面家具仍旧如常陈列,卧室里面的被褥也仍旧都在,不曾卷走,这根本就不像是搬家走了。
回想起老妪说家中藏书很多,更说是苏阳若是入赘,这里面的书一概让苏阳取看,苏阳便去推开了书房的门,见这书房里面空空荡荡,徒有四墙。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苏阳揉了揉眼,他来过裴家,更是给裴盼儿的母亲看过病,回想当日情形,这裴盼儿,裴盼儿的奶奶,裴盼儿的母亲全然都是常人,这一点苏阳很是肯定,他亲手把过脉,依照苏阳的医术修为,若当真是有不妥,必然能够看得出来。
不知是哪个神仙给自己开的玩笑。
又刚好住在这假身份苏鸣的隔壁。
查了一圈,苏阳是一无所获。
这裴盼儿很是神秘。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路城隍
稀奇古怪!
苏阳跳墙而出,满腹疑窦,感觉这裴盼儿神秘非常,若是想要弄清楚这裴盼儿的身份,恐怕要查阅红册,紫册,如此才能查出端倪,只是不知这裴盼儿的名字是真是假,这是苏阳唯一的线索。
山山出老虎,处处有强人。
下一次,若是有这种神秘女人提亲,无论如何都先答应了再说。
既然找不到线索,苏阳也就不为此事过多操心,只要等到将来有空,入了阴曹地府,到了老丈人身边一查,应该能有一个定论,而现在这段时间,苏阳不敢贸然前往转轮王府,也不知观世音菩萨这个媒人做的怎么样了。
来到城中,苏阳便往书店里面走一趟,在这书店里面又淘出来了不少书籍,临走之时,看到了这书店一角摆放着几个砚台,造型奇异,花纹漂亮,苏阳看到之后就顿住脚步,细细打量之后,发现这几个砚台全都有破角,破损,看起来虽然很好,却已不完整。
“这么好的砚台,怎么就坏了呢?”
苏阳不由为这砚台可惜。
“客人是昨日没进城,昨日若是进城了,就能看到陈家媳妇撒泼的样子了,把陈诚打的满街跑,书房的书都给掀了,这些砚台免不了遭受无妄之灾。”
掌柜的看到那些砚台之后,笑着说道,对这一对父母倒霉,掌柜的满是愉悦。
“哦,可是这陈诚在外面有人了?”
苏阳问道。
女人吃起醋来是很可怕的,但苏阳觉得,春燕和锦瑟两人相处年常日久,彼此应该没有那么大的醋意。
“陈诚还能混来人?是月余之前,他媳妇临产,事有意外,便问陈诚是保大保小,陈诚听了之后,说是保小,陈家媳妇在里面叫着保大,声称孩子死了可以再生,她死了一切就没了,言辞霸道,说话强势,让产婆听她的话。后来她保住了,这在家中休养一月,就开始翻旧账了。”
掌柜的边说边笑,说道:“这陈家媳妇昨天一闹,从城西打到了城东,逼得陈诚当街对她下跪认错,这事才算了。”
夫妻是过成了仇人了。
“这陈诚能够给自己妻子下跪,想来是妻子家里极有权势吧。”
苏阳摇摇头说道。
这保大保小,苏阳不是当事人无法评判,但就眼前这事,感觉两个人应该过不下去了,能离就离吧,当今社会对于女性改嫁还很宽容。
“有个屁的权势!”
掌柜的听到这话之后,声音怒起,说道:“他们这夫妇都是一对畜生,知恩不图报,反恩为仇,全都是混账玩意,天造地设的贱人……”
骂骂咧咧的喊了几句,掌柜的将这几台破砚全都拿给苏阳,说道:“这些砚台就当是买书的添头,不要钱了。”
苏阳手中捧着砚台一一看过,看这五个砚台奇形怪状,雕有花纹,都算是上等砚台,其中一个还应当是洮砚,在这时间已经很稀少了。
“掌柜的,他们两个干什么事了?”
苏阳放下手中砚台,问道。
他这个城隍近来都在练字,在城隍庙中所听之事,也全都是烧香百姓的己事,在这些事情中,苏阳可没有听到有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果然坐在办公室久了就与世隔绝了,今后班底成熟的时候,必须要实行两下乡!
“这事情……唉,没法说。”
掌柜的对苏阳说道:“也是风源识人不明,他本来也是我们县里面有名的才子,忽然就提出到外面游学,将自己的家产,妻儿全都托付给了陈诚,而这陈诚在风源走后,一开始规规矩矩,后来就开始做一些侵占财产的事,这风源家的产业让他来经营,十年来是全然破产,而陈诚倒是在这十年来,将风源家的产业逐步都给买了过来,这两家一个掌柜,左手倒右手,这种事情谁看不出来?像他这种缺德人,就应该保小,省的自己绝后!”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苏阳低头看着砚台,他在青云山城也有一段时日,竟然是全然不知,若非这夫妻两个人打了起来,让这旧事重提,恐怕此事当真埋着了。
“风源的妻儿哪里去了?”
苏阳问道。
这种事情,只要风源的妻儿能够跳出来告陈诚,苏阳给当地县令一点暗示,能够将这家产全部判回去。
“都没了。”
掌柜的叹道:“他的儿子早年得了重病,拿不出钱来治病,就此没了,从那以后风郑氏大受打击,没过多久就在城外上吊了。”
“风源呢,一直没有回来?”
苏阳又问道。
掌柜的摇摇头,说道:“兴许早死在外面了。”
“唉……”
苏阳听着叹了口气,这年代通讯不发达,交通也是问题,出一趟远门都是十天半个月,若是在深山老林之中横死,也没有个人知道。
抛妻弃子去游学,苏阳也不知这人哪根筋没搭对。
在城中又买了一些东西,待到要出城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也是苏阳目力极好,半靠在马车上面,在前面挂着一盏灯笼,沿路便向着城隍庙方向而去。
也是在这苍穹之下,夜幕之中,娄书生和蔡书生这一对姑表兄弟,结伴从山上下来,两个人没有打灯笼,从这山上下来之时,两个人不约而同抱着膀子,似是一股寒意沁人心脾,冷到了骨子里。
“现在这月份,不应该这么冷啊。”
娄书生搓两下手,说道。
“夜深露重。”
蔡书生在一旁回道,回头看了看山上,说道:“若非普贤寺的师傅不收留,真不想赶这一截夜路。”
两个人是在山中游玩,过了时间,本欲住宿在普贤寺内,但是普贤寺的和尚们说近日并不方便,将两人关在门外,逼得两人无奈下山,连夜前往青云山城中,这一走,至少要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
“走吧走吧。”
娄书生搓搓胳膊,说道:“不过是走夜路而已,没什么好怕的,我坟地都睡了多少了?”
蔡书生闻言,方才想起自己这老表是个狠人,为了验证世间无鬼,在这青云山的坟地中挨个睡,而他的无鬼论在青云山也名噪一时,直至他遇到了城隍。
“表兄,见过城隍之后,你可仍敢睡坟地吗?”
两个人在走路时候,蔡书生问道。
“敢!有什么不敢的?”
娄书生叫道:“我不愧天地,何惧这些鬼神!”
这话说出之后,四下里忽然便起了一阵风,吹的烟尘弥漫,让这两个人睁不开眼,这一阵风后,让这两人忽然就胆怯起来,在这路上也不敢再说狂话,向着县城的方向只管走去。
走过了明路之后,两个人走入到了暗路中,这一边是半坡,上面满是奇形怪状的松树,看起来枝枝丫丫,扭曲可怕,另一边则是密密麻麻的树林,杂草丛生,在里面幽黑一片。
“唉……”
两人正在走路之时,忽然就听到了一个女子叹息,这夜深人静,忽然听到这般声音,让两个人头皮发麻。
“夜深风竹敲松韵……”
“夜深风竹敲松韵……”
一个女子声音就在半山坡上响起,两个人扭头往那边看去,则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手提灯笼,就在山坡那边,口中喃喃的念着诗句,似是想不起下一句是什么。
“万声千叶皆是恨。”
娄书生在下面忍不住结了一句,这一句诗便惊扰到了上面的女子,让那女子连忙躲在松树后面,仅仅露出了半张脸,看着山下的娄书生,蔡书生。
“姑娘。”
蔡书生叫道:“我们两个是青云山城人,贪恋风景,错过了回去的时间,敢问这左近可有住宿的地方,让我们两人休息一晚,我们也必然奉上宿资。”
这一说话,让娄书生面色沉下来,伸手拉着蔡书生,说道:“你听不出这是一首闺怨?”
这是欧阳修所写的诗,写的是一个女子在爱人离别之后的凄凉孤独,诗句到了最后是对这个杳无音讯的人充斥着恨,娄书生看那女子二十七八,又听她念这般诗句,心存避讳,不愿意去麻烦人家。
“你看不出她是美人?”
蔡书生也回道,自从得到了金子之后,蔡书生整个人都是飘的,自觉这等村女,不过是一把银子的事,此时已经走不动路了。
“你,混账!”
娄书生撂开手,径直就往前继续走去,根本不理这蔡书生,而这蔡书生则向着山上的女人跑去,刚刚跑了几步,便觉脚下蹬空,啊的一声就在这山上滚下,待到娄书生回头看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表弟?”
娄书生回身,往山坡上面看去,只觉眼前黑乎乎一片,也不知这蔡书生跌在哪里,更是听不到什么声息,当即就想要往前,伸手去将自己的表弟扶上来。
也是在此时,娄书生感觉眼前忽然灯火明亮,回过头看去,看到了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在这马车上面有一灯笼,上面写着城隍二字,伴随着这灯笼的光亮照来,娄书生看向身前,只见这身前哪里有松林美女,有的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山崖,一个歪脖子松树,而他伸手探脚,只差一步便要跌入其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后人承负
“城隍爷。”
娄书生连忙从山崖边上抽身,走到近前,对着苏阳就跪了下去,连连叩拜,说道:“恳求城隍爷救救我表弟。”
苏阳停马下车,一路走到了悬崖边上,往下一看,摇头叹道:“这头着地,当场就死了,要想救,恐怕要找人给他换个头……”
也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娄书生跟着苏阳站在山崖边上,往下面看,但见下面石板反光,白亮一片,在那石板上面正躺着蔡书生的尸体,头上流血,躯体僵直,已经是一动不动了。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这生死就来的这般突然,只是这一转头,一晃身,两个决定,阴阳已分。
娄书生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此时腿脚一软,差点栽了下去。
“城隍爷,这……”
娄书生伸出手来,看着四周,但见四下茫茫一片,也连带着让他的心一片惘然,泪水不觉就流出来。
苏阳站在崖边四下探望,最后目光转回,看向了这悬崖上面的歪脖子松树,北边枝叶多,南面枝叶少,歪歪曲曲,树根浮在地面,伸手触碰,忽然笑道:“是你这木头失了木头的本性,开始为害百姓了。”
正常树木,都是朝阳面茂盛,朝阴面稀松,而这松树恰恰相反,苏阳适才探视左右,并不曾感觉有阴魂,如此寻思,必然是这松树失了本性,开始作祟了。
“这应该如何是好啊。”
娄书生哀叹道,这让他如何去跟舅舅交代啊。
“好办。”
苏阳说道:“明天你拿着桃木,削成木刺,拿着锤子砸入到这树中,这树必然流血,待到这松树的血流尽了,这松树也就死了,这里作祟的也都消除了。”
这确是一个除掉这松树妖孽的方法。
这话一说,松树晔晔而动,忽然一声啜泣,在这松树后面出现了一个美人儿,一身白衣,头发梳理整齐,面貌在月光下如同透彻如玉,看到苏阳之后,便直接跪在了地上,哭声叫道:“城隍爷饶命。”
这边女子哭泣之后,在山崖下面起了一股云烟,已经死去的蔡书生魂魄也出现在了山崖上面,茫茫然然,尚且不知自己已死。
“走吧,跟我到城隍庙里。”
苏阳回头坐上马车,一拉缰绳,马车随之而动,在这后面的蔡书生,女鬼紧随其后,最后才是娄书生,看着山崖下的尸体,再看这边一并要往城隍庙去,咬咬牙,调转方向,跟着前往城隍庙来。
城隍庙中阴阳镜高悬,里面亮如白昼。
苏阳这边回到了城隍庙中,进入门中,便见沙福林正坐在文判官位,在他身前有一大群鬼列成一队,这些均是这几日青云山所死之人,此时在这注册,而后便能通过城隍庙前往阴间。
沙福林看到苏阳之后,起身打了招呼,便继续执笔写号,安排身边的鬼物。
苏阳则前往内殿,将今日购买的东西交给颜如玉。
“唉,张伯,你怎么在这里?”
蔡书生走入到了城隍庙中,忽然清醒,左右张望,看着身边站着一老头,是认识的,自然的打招呼。
那张伯闻言,转过头来,面色惨白,看了蔡书生一眼便扭过头去。
“张老伯,你可莫要生我气了,我和张善实在是学堂里的交情,他跟着学中那几个浮浪的赌钱,我始终是没有参与的,不过是走来路过,您向我问话之时,我依照张善的话,瞒了他在学中的情形,说了几句好的。”
蔡书生对着张伯赔话,说道:“我可不知他将您家产赌完,更是害的您气死……”
言至死字,蔡书生忽然头皮发麻,再看眼前张伯,回忆起了前两天在他家中帮忙送葬,再看周围,往来注号的皆是鬼,一声尖叫,连连后退,惊叫:“我怎么进入了鬼境!”
“你死了,岂不自然到了鬼境。”
张伯对蔡书生说道。
死了?
死了!
看到美女,往前所去,一脚踏空,眼前一切清明,眼睁睁的看着白石版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而后一头栽上去,脑壳一痛,而后一空……
这临死之前的记忆全然被他记起,看着左右,蔡书生面色苍白,再伸手一摸自己的脑壳,只觉入手一片空无,脑袋里面什么都没了。
就这么突然的,他真的死了。
在阳间父母刚刚为他定了一门亲事,他在院里面地上私自埋了百两银子,近来读书他大有所获,写了一篇绝妙文章,尚且没有让人欣赏,这父母年龄已大,他们只有自己一个儿子……
千般不舍涌上心头,让蔡书生站在原地怔怔落泪。
正茫然间,看到了城隍爷头戴展翅幞头,身穿圆领官服,双手背后,从后堂走来,在这城隍爷背后还有一绝美女子,青缎长衣,发丝结鬟,左右结发辫垂下,后披散及腰部,腰身收束只可一握,头上左戴青花,右插木钗随之而来。
看到城隍爷来前,文判官的工作暂且一停,城隍庙中的鬼物也都老实立在两旁,唯有蔡书生,女鬼,两个人站在中间。
“下跪女鬼,你唤何名,缘何杀人,从实招来!”
坐在城隍殿上,苏阳问道,这下跪的女鬼阴体纯澈,不似是引人苟合的主,而这般杀人对她也毫无益处,故此先问作案动机。
蔡书生转头看向这女子,莫名感觉眼熟,皱着眉头仔细回想。
“城隍老爷,小女子郑伍儿,在三年前走投无路,自行了断,所烧的纸钱全部用来送我儿投身阴曹,而我孑然一身,并无分文,只得在人间藏匿游荡……”
郑伍儿所说送儿子投身阴曹,是青云山被虚肚鬼王所管的时候,那时候阴鬼若要进入阴曹,便要重贿,或者在腿上切下来肉。
“非是我不愿割肉入阴曹,实在是执念未消,只想等到我相公回来,再说两句话也好。”
郑伍儿痛哭说道。
那闺怨诗便是她心情写照,一开始还能够和相公联系,后来是渐行渐远渐无书,再到后来便是万声千叶皆是恨。
“你等丈夫就等丈夫,为什么杀人呢?”
苏阳问道。
郑伍儿抬起头,恨眼看向了蔡书生,蔡书生在和这女子对眼之时,一段有些久远的记忆回想起来,连连摇头,嘴上苦笑。
“是他的父亲不救我的儿子,才让我儿子病死的。”
郑伍儿恨声说道。
这蔡公子,家里是青云山开药房的,父亲也有几手治病的本事,青云山中许多看病的都往他那里去,但是他父亲医术还好,医德不行,逢人生病,他收钱必是大开口,而这郑伍儿是交不起药费,苦苦哀求无果,孩子就是在蔡家药铺前面死的。
前人有过,后人承负。
蔡书生这死固然是自己行为不检,也是前人不积阴德所致。
明白了自己被鬼害死的缘由,蔡书生反而是长出了一口气。
郑伍儿跪在堂上,将往昔种种全然说出,原来她便是风源的妻子,也就是风郑氏,她的丈夫离家出走,外出游学,将家中之事托付给了兄弟陈诚,而后家产被夺,郑伍儿也是睡觉之时也是枕边放刀才护住清白,待到儿子死后,一直以来的精神支柱突然没了,便寻了死,上吊之时,选择的就是那一棵怪松树。
今日也是认出了蔡书生,她才用鬼怪最擅长的遮眼迷人,这蔡书生能投身死路,也是他心中起意,本性动摇,一念之差,直接死去。
“原来你是风源的妻子。”
苏阳白日才在青云山城中听过这个事情,风源识人不明,导致家产被吞,妻儿皆死,苏阳回到城隍庙中,本打算和沙福林商量此事,城隍赏善罚恶,对这种作孽之徒自当有报应,没想到回来的路上便遇到了苦主。
“如玉,这风源可曾死了?”
苏阳询问颜如玉。
颜如玉可是将生死簿背下的人,一听苏阳询问,便轻轻摇头。
还在人间呐。
目光看向堂下,苏阳先做判决:“你杀人害命,固然是有苦衷,但这蔡富还算是局外之人,属于被牵连在内,你的罪责逃不了。”发了牌子,将郑伍儿暂且收押,苏阳又说道:“关于你还有一笔账,待到清了这账,便是你入阴曹地府的时候,再耽误,恐怕误了将来投胎的时候。”
郑伍儿闻听风源未死,似是放下一些负担,此时坦然受命。
苏阳又看向了蔡书生。
能够和观世音菩萨坐一车的人,苏阳能相信他本性不坏,但是有些经不起考验,便是城隍庙正缺人的时候,苏阳也不想用他。
“城隍老爷。”
蔡富跪在地上,说道:“恳请城隍老爷能够让我回家和父母告别,今日我死,当是为他们受过,但若我父亲不知警惕,我这一死也毫无价值,请您容我回去,让我将这一切说给他们,也让我父母明白神道警世苦心。”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前人有过,后人承负。
这一条条对蔡书生来说全都应了。
“去吧。”
苏阳给蔡书生一牌子,说道:“天亮前回来。”
神道也当有所昭应,时显灵异,如此才能让百姓有敬畏之心,不越过道德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