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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哆啦i梦     神笔聊斋txt下载     神笔聊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众心不同

    “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

    “嘿嘿嘿嘿……”

    苏阳锤着锦瑟的胸口笑了起来,身子都直不起来了,这就是杭州城的第一才子吗?苏阳笑了。这和锦瑟的赌约究竟谁输谁赢?不言而喻!

    锦瑟脸色羞恼,万没想到,这杭州城鼎鼎大名的第一才子,居然是请枪手代笔出来的!

    这种事情在此事实际上很是常见,就算是科举考试,也有一些人是专门背诵了某些文章,亦或者是进去代笔的,又或者有一些人在长江以南做的诗句,被人拿到长江以北当自己原创。

    但是这杭州第一才子如此……

    这一场赌约可以到此为止了。

    锦瑟知道自己输了。

    这样的杜康恩,他若当真娶了顾家小姐,锦瑟都要去将这婚姻拆了。

    这是骗婚!

    李牧亭在说出这句话之后,自知失言,连忙捂嘴,看着苏阳乐不可支,知道苏阳是神仙中的人物,不敢多言,只能在一旁等待,等到了苏阳止住笑声,连忙说道:“先生,您可千万不要将这事情说出去,若是说出去,恐怕就难以善了!”

    如果顾巡抚知道了这里面是他和杜康恩两个人弄虚作假,只要顾巡抚会要了他们两个人的命。

    “弄虚作假还不能说了?”

    苏阳看着李牧亭笑问。

    此话说的李牧亭又羞又愧,对着苏阳深深行了一礼,说道:“先生,杜兄虽然在名声上面确实有不妥之处,但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宝珠小姐,杜兄对宝珠小姐是一片真心啊。”

    李牧亭连忙把杜康恩的一些事情说了出来,因为思念顾宝珠,因此茶不思饭不想,人变的干瘦,完全在鬼门关前面打转,也是因为想要和顾宝珠在一起,才又打起精神,勉强吃饭。

    总之如果失去了顾宝珠,就是要了杜康恩的命。

    杜康恩用情至此!

    听着李牧亭的话,苏阳连连摇头:这和顾宝珠有什么关系?

    见人一面,茶饭不思,形容消瘦,这种人苏阳也见过,就是在陕西时候的乐问,当时乐问思念王凤儿,神魂离体,纠缠不休,王凤儿知道这件事情后,专门将他叫上来,一通臭骂,乐问的病反而是好了。

    杜康恩就是欠骂。

    苏阳含笑看着李牧亭,说道:“文会夺魁之后,科举可也要你去代替?”

    既然是杭州的“第一才子”,又参加了杭州巡抚的文会,想来也是准备在科举上面一举夺魁的主。

    李牧亭连忙摇头,说道:“杜兄娶到顾小姐之后,便决定归隐了。”

    科举有多大分量,他们都清楚,也知道在科举上面如果作弊会有什么罪责,因此他们两个不去触碰,也就是在这文会上面做做假,把顾宝珠诓骗回家,李牧亭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到时候顾小姐知道自己的夫婿腹中草莽,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骗婚也就是如此了,如果杜康恩有能哄骗顾小姐一辈子的本事,那么苏阳听了还能说几声厉害,但是这娶回家立马就露馅,这算是什么玩意?

    机心倒是挺深的。

    苏阳又想到了刚来杭州的时候,那个想要让苏阳做米雕的唐文方,当时的唐文方说“杜康恩文采过人,却十分狂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恐怕是杜康恩知道自己的水平有多高,因此不敢和人交谈,由此才会在杭州留下狂傲之名吧。

    方方面面,他们两个人都考虑到了。

    “先生,顾小姐也和杜兄见过几次面,他们两个人彼此心中都有意,这是一件成全他们两个人的好事。”

    李牧亭对苏阳说道。

    都已经发展到私下见面了?

    苏阳慧眼达观,目光向着小瀛洲外的楼船那边看了过去,在苏阳的目光之下,看到了曾经在灵隐寺外见到过的顾宝珠正对着一书生殷殷叮嘱,更是将一个写好的信纸交在那个书生的手中,眼眸中柔情脉脉,笑语嫣然,书生拿着纸张暗读。

    “哼!”

    锦瑟冷哼一声,起身就走,她见不得这种事情发生在眼前,故此要去找到顾宝珠,予以提点,让顾宝珠认清楚杜康恩的真面目。

    “不必了。”

    苏阳伸手拉着锦瑟,小声说道:“她是个才女,也有分辨人的能力,一个草莽之人在她面前,她自能分辨的出来,她自己也会处置此事的。”

    有才华和没才华是不一样的。

    就算是交谈甚少,但是言语粗疏,语言涩滞,说话做事缩手缩脚,总比不过真有才华的人,神意落落,大大方方。

    两个人私下幽会,这真假才子自然能被顾宝珠分辨的出来。

    苏阳示意让锦瑟向着道路那边看去,只见一个书生向着这边走来,腰间挂玉,仪容整洁,身上所穿的衣服布料也非同一般,就是獐头鼠目,像是做贼,这个人刚从顾小姐那边走出来,正是大名鼎鼎的杭州“第一才子”杜康恩。

    “我们走吧。”

    苏阳看出锦瑟不愿和杜康恩这等人有一点距离拉近,牵着锦瑟,带着梅香便要离开。

    “先生。”

    李牧亭在后面问道:“先生,我想请教您,【引力】是什么?”

    李牧亭和苏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苏阳便是插嘴,给他们介绍了天地如何,其中就提到了引力,只是引力究竟怎么样并没有说,苏阳就走水路去了金陵。

    “这问题悬在小生心中已有一年,始终不得其解。”

    李牧亭问苏阳道。

    眼见苏阳又要离开,李牧亭忙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苏阳顿住身体,看着李牧亭,笑笑说道:“引力是事物间自有的力,也是自然中最普遍的力,就像是苹果会落地一样,它就在世间的冥冥之中,维持着世界的平衡,让水依附陆地,也让人脚踏实地。”

    脚踏实地,李牧亭听来都是意有所指,但是在苏阳的讲解下,他终究是将心中这一年来的疑惑给弄明白了。

    苏阳看着李牧亭如此好学,又问道:“但是你知不知道,人心也有一股引力?”

    李牧亭对苏阳躬身,说道:“愿闻其详。”

    他当然是想要听听这人心中的引力是什么样的。

    苏阳看杜康恩已经瞧见了李牧亭,正在往这边而来,就简短说道:“人之初生,心里茫茫一片,目光所见,耳朵所听,鼻尖所嗅,舌头所尝,身体所感,这些都被牵引起来,落在你的心中,成为了最独特的你,也让你有了最独特的心,除了你个人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人的心思和你一样。”

    心由五蕴所成,这从五识折射入心的东西,就是一个人最独特的东西。

    李牧亭点头,他是扬州才子,见多识广,知道这人体面貌虽有差别,但是归根结底,不过是心肝脾肺肾骨骼血管等等融合在一起的身体,所有人的构造皆是这般道理,而世间能有万种心思,绝不相同,归根结底就是个人所见所闻的差异,亦或者心中引力的差别。

    有人好学,有人厌学,有人弹琴,有人绘画,有人下棋,各不相同。

    耳闻目睹,形成一心,此言不假。

    “引力的特性,就是物质越大的时候,引力越强。”

    苏阳看着李牧亭说道:“你是个爱学之人,心中的引力就让人抓取了更多的认知,智慧,你若是一个爱玩的人,那么杭州城那里会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你也自然抓取在心。”

    李牧亭又点头,在这方面苏阳所说也是不差。

    “那么李公子,你的这一颗心是什么样的?”

    苏阳问李牧亭道:“你帮助杜康恩,是出自敦本尚实的诚心?是出自志存高远的进取心?是出自好德如好色的道德心?是出自心安理得的素净心?是慎思笃行的决心?是三省吾身的反省心?”

    一连串的发问,让李牧亭哑口无言。

    “亦或者是一颗没死的贼心?一颗贪昧的黑心?”

    苏阳淡淡说道,他对李牧亭也言尽于此,伸手牵着锦瑟,没有和杜康恩照面,三个人就此离去,唯独留下了李牧亭站在原地,汗水滴答而下。

    在这件事情上,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这不是行善,这是在作孽。

    就在此时,杜康恩已经来到了李牧亭的身边,笑着喊道:“李兄,原来你在这里,快跟我一起回去吧,稍后文会就要开始了。”

    在文会上面,少不了要让李牧亭进行帮衬。

    “杜兄。”

    李牧亭看着杜康恩,说道:“杜兄和顾小姐相处如何?”

    “感情甚好!”

    杜康恩听到这个问题,对着李牧亭深深作揖,说道:“多亏李兄的文章,才能够促成我和宝珠的姻缘,适才我和宝珠私下见面,宝珠对我笑了三次,想到文会之后就要和宝珠双宿双飞,让我现在还有种不真切感……”

    李牧亭看着杜康恩说好,又听到了顾宝珠笑了,心中稍稍有些宽慰。

    杜康恩伸手摸了摸腰带里面的信纸,这信纸是顾宝珠小姐给他的,里面是他和顾宝珠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李兄,快跟我一起回去吧。”

    杜康恩牵着李牧亭,让李牧亭向着他的楼船而去。

    杭州以及周边的仕子们多已在此,也临近文会开始时间,杜康恩要和李牧亭早做准备了。

第十七章 池上篇目

    小瀛洲烟波荡漾,空明澄澈。

    苏阳带着锦瑟梅香,再度见到了梁老爷,梁老爷连忙拉着身边的人开始介绍,一个是侯潮门酒铺的李老板,一个是清波门外的王掌柜,一个是钱塘门外的董掌柜。

    这三个掌柜也是儿子在这里参加文会,他们则是来到这边观望演出。

    苏阳和他们依礼见过,也就一并坐了下来。

    “董掌柜你家是开书铺的?”

    落座之后,苏阳询问董掌柜,适才梁老爷介绍的时候,说了他的行业。

    “都是家中祖业。”

    董掌柜四十来岁,听到之后惭愧说道:“某家不过是守着祖业,虚度日子罢了,不值一提。”

    苏阳眼光看着董掌柜,笑问道:“董掌柜,我若是要出一本书,不知你能否帮忙印刷出来?”苏阳仍在想着出书之事。

    董掌柜瞧向苏阳,笑了一笑,说道:“公子,当今之世,时局混杂,因书获罪的人不在少数,文中若有不妥当之处,不仅祸及己身,更是危及旁人,我家中虽有印刷之物,却也不动很长时间了,公子若想出书立言,怕是要找旁人了。”

    董掌柜说起话来有条有理,不慌不忙,苏阳听了之后自也点头。

    “唉,不对呀。”

    清波门的王掌柜看着董掌柜说道:“前两天早上的时候,我看到你带人从清波门那里搬回去那么多纸,不是用来印书的?”

    “咳咳……”

    董掌柜闻言咳嗽两声,说道:“都是废纸,买来糊墙的。”眼见王掌柜还要说话,董掌柜伸手一指,说道:“已经开场了,我们看文会吧。”

    众人目光看向了场中,苏阳瞧见这文会上面开场表演的三个人,居然是李守和,李存兴,李信荣这祖孙三个,三个人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演变戏法,手中东西忽隐忽现,更有口吞刀剑,鼻孔穿蛇这些戏法,看的让平常人提心吊胆,等到三个人表演过后,场中的人一致叫好。

    李信荣在告退的时候,目光一直向着楼船里面观瞧,希望能够再看一眼顾宝珠,只是深闺中的小姐,岂是他能够随便眺望得见的?

    “走吧……”

    李存兴牵牵自己的儿子,说道:“今日我们在这表演赚到的钱,已经能给你娶个媳妇了。”

    他们三个人本来在街头卖艺,后来听到了文会那里要找表演之人,李守和拿着苏阳给他的银子找了差役疏通,果然是来到了这里,适才他们更是拿出了毕生的本事,赚取了百两银子。

    这些钱不仅能给李信荣娶媳妇,更能够让他安家落户了。

    苏阳看向锦瑟梅香,瞧见她们两个对于这些戏法也看的津津有味,此时两人小声谈着戏法之中的关窍。

    等到了三人戏法结束之后,便自有人出来主持大局,而后宣读文会开始,因为这里的仕子人数太多,故此要通过几轮筛选,看看最后有谁能够站在顾巡抚的身前。

    一张张的文卷发了下去,苏阳看到这一切,感觉就像是考试一样,并没有喜闻乐见写诗作对,震惊一群人的场面,让苏阳看了颇感无聊。

    “这一次能站在最后的人,必然是杭州第一才子杜康恩了。”

    董掌柜看到已经开考,对着身边的人说道:“我们这些来参与的,都是陪跑的。”

    在场的人,除了苏阳并无子嗣,他们这些人都是因为孩子在这里,故此来到这里看个热闹,瞧瞧自己的孩子每天用功读书,究竟能够进入第几轮,而头筹这一点,近乎全杭州的人都知道,这是被杜康恩预定的。

    “怎么这么大羊膻味?”

    梁老爷嗅到膻味,好奇的向着外面看去,看到四下里并没什么人料理羊肉,惊奇说道。

    “梁兄,低头!”

    董掌柜扯了一下梁老爷,说道:“闻到羊膻味,不要东张西望,如果被罗刹鬼盯上了就不好了。”

    此时已是正午,董掌柜忽然这么郑重其事的说罗刹鬼,让在场的几个人不由跟着庄重起来,李掌柜想要问何为罗刹鬼,也被董掌柜一个眼神止住,一群人就在这里寂然呆了有盏茶功夫,羊膻味忽然散去,董掌柜才松了一口气。

    “董掌柜,这羊膻味和罗刹鬼究竟有何关系,让你这般郑重?”

    苏阳瞧着董掌柜好奇问道,适才他慧眼观瞧,不过是左近有人在料理羊肉,只是在梁老爷适才没有看到的视角盲区,只是为了配合董掌柜,没有拆穿。

    此时苏阳看来,这董掌柜确实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听到了董掌柜的话,却觉得这个董掌柜后面埋藏着什么。

    董掌柜深深看了一眼苏阳,说道:“小兄弟,你今后闻到这种莫名其妙飘来的羊膻味,必须要小心一些,这就是罗刹鬼将在世间行走,倘若有人被他注意到了,就会被他剖心挖腹,吞吃五脏。”

    罗刹鬼将。

    罗刹鬼王。

    苏阳不解又问:“罗刹鬼将和膻气有什么关联?”

    董掌柜看苏阳继续追问,便说道:“相传罗刹鬼将有二十四之数,这二十四数各自对应一种歪气,如此扰乱周天时序,在杭州城的罗刹鬼将,便是膻气。”

    膻气就是羊肉身上的那一种气息,许多人吃羊肉不习惯,就是因为羊膻味。

    世间有二十四节气,罗刹鬼将便来二十四歪气。

    “杭州城就没有降妖伏魔的道士,将这罗刹鬼将打死?”

    苏阳继续问董掌柜。

    董掌柜侧过脸去,说道:“我只是道听途说,并不了解其中详情,这种鬼怪之事,我们也是少谈为妙,先看文会吧,有事情可以在文会之后,我们再说。”目光看向文会,董掌柜便不和苏阳继续攀谈了。

    苏阳目光也看向了文会方向,一眼就看出来了杜康恩正在作弊,不过此时苏阳并不理会,也不拆穿,而是静静的看着杜康恩过关斩将。

    “第一轮,余一百四十人……”

    “第二轮,余六十六人……”

    “第三轮,余十二人……”

    “第四轮,剩两人……”

    最后剩下的两个人,其中之一果然是杜康恩,而另外一个人便是李牧亭,两个人相识一眼,共同接受了顾巡抚的召见。

    顾巡抚穿着缎子衣服,身体肥胖,身后有侍女扇风,看到了杜康恩和李牧亭两个人一并走上来之后,神色大悦,看着两个人,笑道:“很好,很好,今日我在这里举办文会,就是为了筛选一下杭州的人才,也为要参加科考的你们提一个醒,今日你们两个人能走到我的面前,来日也必能走到皇上的面前。”

    顾巡抚的话让李牧亭神情一黯,而杜康恩听到这些话后却喜笑颜开。

    “既然是文会,终归要选出一个魁首。”

    顾巡抚看着两人,就开始出题了,说道:“今日我就在这里制一题目……”

    “扑通……”

    李牧亭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顾巡抚的面前,说道:“巡抚大人容禀,小子实是扬州之人,功名被革,参加文会已经是绕过了个中规则,误打误撞来到此处,实在不敢继续考试下去,万望巡抚大人饶恕。”

    顾巡抚脸上的喜色一下子收敛许多,他举办这个文会,为的是选出杭州的仕子,在最开始的要求中,就必须要有功名之人,能够去参加秋闱春闱的人,现在一个人绕过了规则,并且来到了他的跟前,便伤到了他的颜面。

    顾巡抚是个好面的人。

    “我也是个爱才的人,你更是有几分才气。”

    顾巡抚看着李牧亭淡淡说道:“你先下去吧,回头再给我说说你为何被革掉功名,若能帮衬,我也会帮你一下,算是不枉你来参加这一场文会。”

    李牧亭自然是千恩万谢的走了出去,这一次文会,他本来是护送杜康恩来到顾巡抚的面前,不想在考试的时候,一时兴起,这连续的做了两张试卷,居然都脱颖而出,以至于最后的竟然来到了顾巡抚的身前。

    “那么这一次文会的魁首就是你杜康恩了!”

    顾巡抚看着杜康恩,对着周围的人说道:“杜康恩一直都是我们杭州城有名的才子,他的诗词歌赋,大家有目共睹,值此之时,我也想要给大家宣布一事,便是我打算将家中的小女,许配给杜康恩……”

    这一点是早先就定下的,杜康恩和顾宝珠两个人的婚事,在场的仕子们心中有数,听到之后,只能恭贺他们两个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巡抚大人!”

    杜康恩在这时候跪了下来,对着顾巡抚说道:“小生杜康恩能够娶到宝珠小姐,实在是三生有幸,而在小生看来,宝珠小姐比起功名富贵要重要的多了,娶到了宝珠小姐之后,小生就要退隐山林,不以功名为念,而是在家中清闲度日……”

    顾巡抚的脸一下子就沉了起来。

    “小婿已经早早的做好了一篇文章,表明自己的心事。”

    杜康恩坦坦荡荡的站起来,说道:“十亩之宅,五亩之园。有水一池,有竹千竿。勿谓土狭,勿谓地偏。足以容膝,足以息肩。有堂有庭,有桥有船……”

    大庭广众之下,杜康恩背诵了自己“做”的,出自白居易的《池上篇》……

第十八章 宝珠之死

    灵鹤怪石,紫菱白莲。皆吾所好,尽在吾前。时饮一杯,或吟一篇……

    这一首出自“顾宝珠”的诗文,杜康恩越是背诵,越有味道,感觉像是将他的心里话一并给道出了一样,让他心中原本那些暧昧难清,找不到准确表达的心意,就这么清晰直白的描述出来。

    占地十亩的宅园。

    占地五亩的花园。

    再挖一个大池塘,再种上几千棵竹子,有前堂,有后院,有小桥,有大船,吃不愁,穿不愁,还有宝珠给他暖床头,这种生活想想就是神仙日子。

    并且杜康恩也有分辨事物的能力,顾宝珠给他的这一首诗文读起来就朗朗上口,非同凡响,在退隐之前做出这样的诗句,必定能够在这世上留下多年的名声,甚至许多人都将自己当成一个风流隐士。

    妻孥熙熙,鸡犬闲闲。优哉游哉,吾将终老乎其间……

    一首诗词念完,杜康恩能够听到四下的静谧,他知道,是这一首诗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所有的仕子都惊讶的看着杜康恩……这是什么意思?

    顾巡抚皱着眉头,看着杜康恩,说道:“贤婿,这诗词是你自己所做?”顾巡抚忽然感觉脑仁有点疼。

    “当然!”

    杜康恩高调承认,说道:“这诗词完全是我一个人所做的!”

    欺世盗名,成为了杭州第一才子,杜康恩在这方面的脸皮极厚,他已经承认了太多不是他写的东西了,再多一篇也根本不算什么,并且就算只是背诵,杜康恩也能感觉的到,这一首诗词朗朗上口,不是平常的诗文。

    宝珠做了这样的一篇文章,完全是让他出名呢!

    周围的仕子们更是惊讶的看着杜康恩……此人是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是假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杭州第一才子,应该不是这等水准吧。应该不至于有这等厚脸皮吧。

    “这不是白乐天的《池上篇》吗?”

    顾巡抚皱着眉头,看着杜康恩说道。

    周围的仕子们瞧着杜康恩,也都各自点头。

    “白乐天?”

    杜康恩疑惑问道:“他是谁呀!”

    一股凉风在小瀛洲上面拂过。

    文会举办至此,已经临近傍晚,天上红霞灿灿,映射水中,在这小瀛洲上下皆明,此时这一股凉风拂过,大热天让人有一种寒冷萧瑟感。

    人群中的李牧亭在听到了这句话后,就知道事情不对,看着熙熙攘攘的诸位仕子,瞧着周围看热闹的杭州富商,李牧亭混在人群里面小心里去,他已经清楚,接下来已经难以收场,并且他这个帮助杜康恩作弊的人,必然要遭受到顾巡抚的惩处。

    因此这早早离开,方为上计。

    顾巡抚看着杜康恩,冷声问道:“你不知道白乐天?”

    杜康恩同样看着顾巡抚,眉角跳动,轻轻抿唇,他心中有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当真不知道白乐天?”

    顾巡抚又冷声问道,手中抓着藤椅,青筋在手上根根显露,这杭州第一才子在文会上面夺魁,然后顾巡抚再将女儿许配给人家,结果这个才子大庭广众之下背了白乐天的诗词,声称是自己做的,又做出一副根本不知道白乐天是谁的模样……

    无形中的耳光重重抽打在了顾巡抚的脸上。

    这一场文会必然将会成为一个笑话!而这个笑话还包括他本人在内!

    “呼……”

    杜康恩长出了一口气,想到了顾宝珠交给他这一篇诗文时候的殷殷教导,想到了顾宝珠巧笑倩兮的面貌,再联想到了此时此刻顾巡抚的这个神情,拳头紧攒,咬牙切齿说道:“白乐天是宝珠的姘头吗?”

    所以宝珠才会借他之手,将这一篇文章给拿了出来。

    这是宝珠借他之手,向着她父亲在进行抗议……想来应该是这个白乐天做了什么东西,让顾巡抚把他给抓起来了,是了,现在因文入狱的人不在少数,特别是那个姓唐的人上去之后,一词不对便被查杀。

    白乐天应该是受害之人……

    那么他夹在中间算什么?

    “……”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小瀛洲都静了下来。

    不仅仅是顾巡抚,就连顾巡抚身边的差人,周围的仕子,在这时候全然冷寂了一阵儿,然后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真的是杭州第一才子?

    白乐天和顾宝珠……

    一时间顾巡抚感觉有点上头。

    “你不知道香山居士?”

    顾巡抚又问道。

    香山居士……谁呀。

    杜康恩一脸茫然。

    “白居易?”

    顾巡抚又问道。

    “白居易?”

    杜康恩对这个名字太熟悉了,说道:“这个我知道,白堤就是他修的!”

    顾巡抚原本魏巍站着,这个时候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面,瞥视着杜康恩,说道:“白堤不是他修的!”

    白堤有两里,沟通了“断桥残雪”和“平湖秋月”这两个西湖有名美景,又名白公堤,白堤的出现并非是因为这是白居易所修,而是因为“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这一句诗,后人为了纪念白居易,因此叫做白堤。

    “那就是苏东坡修的!”

    杜康恩说道。

    “苏东坡修的叫苏堤……”

    顾巡抚目光茫然的回了一句,这杜康恩短短的几句话,已经把他自己完全的暴露了出来,这个人究竟有多大的水准,这个时候不仅仅是顾巡抚,就连在场的仕子们也都心中有数了。

    杭州本地人,杭州本地仕子,连西湖上的东西都能张口就来,不着边际……

    无形中的耳光抽的顾巡抚脸面发烫,这由他钦点出来的杭州第一才子,居然就是这样的一个水准,说出去还真是让人贻笑大方,而他耗费重金所举办的这一场文会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一个笑话。

    “来人呐。”

    顾巡抚下令说道:“把这个欺世盗名的无耻狂徒给我拿下!详查此人究竟,看看这后面有多少人给他当笔杆子,让他这等无耻之辈骑在了杭州仕子的头上!”

    此时的顾巡抚已经怒急,说话时候也是咬牙切齿。

    旁边的差人见状,立刻就上去拿杜康恩,左右一抓,五花大绑,让杜康恩完全不能动弹,押着杜康恩就往下面而去。

    “你凭什么说我欺世盗名?”

    杜康恩立刻叫道:“你凭什么说这文章是白乐天写的!你让姓唐的把他放出来,我们两个对峙!”

    杜康恩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偷走了宝珠的芳心!不然他死不瞑目!

    “杜兄……”

    旁边一个读书人终究忍不住了,对杜康恩说道:“白乐天便是白居易。”

    什么?

    杜康恩脸上大有一种“鲁迅姓周”的茫然感。

    锦瑟坐在这里捂嘴而笑,她倒是没有想到,顾宝珠居然用这一篇文章,在这时候轻而易举的拆穿了杜康恩这个才子的真面貌,将他的一切全然暴露在了大众的眼中。

    杜康恩也因此被押了下去。

    整个文会现场一片寂静,顾巡抚坐在场中,脸上火辣辣的,自觉这一场文会成了笑话。

    “好!好!好!”

    在这时候,一个读书人走了出来,连连拍手,让顾巡抚脸上火辣,还不等顾巡抚说话,这人便说道:“有道是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天地间阴阳无私,造化分位,即钟情于男,又钟情于女,如汉时班姬,蔡琰,晋时谢道韫,大宋的李清照,这些都是出众出色之人,奈何月老有差,注错婚籍,以至于她们孤苦一生,而宝珠小姐也是如此才女佳人,偏就能生出一双慧眼,辨别这有才无才,裙钗女子远胜我们这些顶冠束带的人,顾巡抚,您教的好啊!”

    这就是文人,总是能找到地方化解领导的尴尬,顺带来拍领导的马屁。

    “目光有差,谁都有之,便是皇帝也辨别不明……”

    此人继续说道:“想我……”察觉到了周围人目光不对,这人立刻说道:“想我朝以前的大宋,奸贼当道,不也是皇帝辨别不明吗?”

    这样一说,顾巡抚的脸色又好看了许多,一捋胡须,说道:“是极是极,杜康恩此子端是狡猾,居然骗过了我,多亏宝珠慧眼,将他看个明白,不过这世间既然有了佳人,自然应当由才子相配,如此方不负天公美意,上一场文会全然不算,我们现在放炮奏乐,诸位仕子也都歇息一阵儿,等到晚上我们篝火点灯,再来一场,谁若得魁,便将宝珠许配给谁!”

    原本这件事情已经行经走岔,让顾巡抚下不来台,此时他知错就改,说不来将来有人提及的时候,仍然能说是一场才子佳人的佳话。

    “砰!”

    “砰!”

    “砰!”

    “砰!”

    周围的烟花爆竹一并而放,天空之中如同是流星赶月,火树银花,旁边的锣鼓一并敲响,整个小瀛洲一片热闹气象,早先被顾巡抚所杀猪羊,这个时候已经做好成菜,摆在桌上,经历过几场考试之后的文人仕子,此时也把酒言欢,吟诗作对,一片太平气象。

    “唉……”

    苏阳手中画了一符,弹指而出。

    过不多时,一个丫鬟凄切的哭声压倒了这一片热闹……

    “宝珠小姐上吊死了……”

    ps:改了好久。

第十九章 自投罗网

    顾宝珠作为一个才女,自然有几分傲气,而她个人的婚姻嫁娶,却又全都在父亲手中掌握,随意的支配,拿着她来全自己的面子,这样顾宝珠自然不能接受,便在这烟花爆竹鸣放之时,支开了身边的人,就此悬梁而去。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曹雪芹的《葬花吟》中一段话自然而然浮现在苏阳的脑海之中。

    小瀛洲里面丫鬟哭成一团,顾宝珠在世的时候,对这些丫鬟们不薄,而顾宝珠突然死去,这些丫鬟们在情感上过不去。

    顾巡抚神情呆滞,下面的诸位仕子也都停杯投箸,静悄悄的听着上面的哭闹,他们一个个都不再做声了。

    “我们走吧!”

    苏阳起身,招呼了一声锦瑟和梅香,直向外面走去。

    这一场文会到了这里,已经是举办到头了,接下来的戏码,不过是这些人假情假意的在这里哭一阵儿,并且因为顾宝珠上吊而死,死后连家门都不让进,就在这外面寻一棺材,寻一坟地,草草安葬。

    一代佳人,死了就是这般下场。

    锦瑟随着苏阳起身,幽幽一叹。

    在来到这里之前,锦瑟还在想着一个夫妻团圆和美的结局,结果一个弄虚作假,在这文会上面闹了笑话,而另外一个性子刚强,在这文会上面就此悬梁而去。一个让人发笑,一个让人伤心。

    到了现在,两个人阴阳相隔,当真是陌路之人。

    梅香跟在苏阳和锦瑟之后,随着两个人一路走到了外面,临上船时,梅香转过脸去,整个小瀛洲上面悬灯结彩,八角琉璃晶灯耀目生辉,那顾巡抚的身边摆放着灯屏,果然是花花世界,锦绣乾坤,但在这般繁华盛景中,没有顾宝珠的栖身之地。

    “我们走了……”

    苏阳对着锦瑟和梅香说了一声,让她们心中有数。

    此时小瀛洲周围皆是船只,密密麻麻,船上自有灯火,紧密簇拥,如同铁索连舟,并没有离开之路,苏阳手中持浆,轻轻一划,船只向着前面而去,水流翻腾,两边的船只自然让出一路,船桨摇动,月影朦胧,周围的人尚不知怎么回事,便见这最里面的一船已经划到了小瀛洲水面的最外面。

    天色已黑,冷月凝凝,西湖上面水波摇曳,道道白色的鳞光翻腾,离开了小瀛洲那热闹的区域,在这明净幽寂的西湖上面泛舟摇曳,习习凉风扑面而来,惬然自在。

    苏阳不急不缓,手中摇动船桨,临来之时,锦瑟想要多坐一阵儿船,此时苏阳自然遂她心愿。

    “姑爷,宝珠姑娘会下枉死城吗?”

    梅香楚楚俏立苏阳身边,凄哀问道。

    她本就是转轮王府的婢女,已经身是亡魂,对于生死本看极淡,知道死后自然还有另一种生命延续,只是她对顾宝珠为何而死,耿耿在心。

    自杀的人死后会进入到枉死城里,在枉死城中饱受磨难,一直等到了自己的寿数合乎生死簿,才能够进入到十殿阎罗殿,依次审讯生前罪责……因此在梅香看来,顾宝珠并没有因此解脱,反而会遭遇更多的磨难。

    “她不会下枉死城。”

    苏阳回答道:“今天她入土,明天晚上我就把她挖出来。”

    现在的顾宝珠刚死,苏阳一身仙术,一身医术,从哪一方面来说,救醒顾宝珠都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在顾宝珠临死之时,苏阳给她打去了一道符篆。

    只不过现在的顾宝珠不能救。

    现在若是把顾宝珠救醒,固然是彰显了苏阳神通,只怕顾巡抚立刻会觉得这女儿不通情理,不晓世情,让他在这一场文会上面子丢尽,让这热热闹闹的文会,成为了另一番模样,并且觉得宝珠给他添了许多的麻烦。

    现在将顾宝珠救醒,是将她从地狱里面拉出来,然后一脚踹进了火坑里。

    而等到顾宝珠入土之后,再度苏醒,如果顾宝珠选择回家,顾巡抚会是另一个态度。

    梅香听明白了这里面的关节,连连点头,姑爷果然是心善的。

    苏阳看向前面,瞧见锦瑟卓立船头,幽然安静,不甚开心,便放下了手中的船桨,穿过船舱上前,伸手环抱,将锦瑟搂在了怀里。

    锦瑟身子往后一靠,听之任之的躺在了苏阳的怀中,此时已经是夜里,左近无人,锦瑟已经没有了法力束缚,恢复了女儿家窈窕体态,靠在了苏阳怀中后,自身的幽幽暗香自然散发,让苏阳不由紧了紧怀,咬着锦瑟耳朵说道:“锦瑟娘娘,今日的打赌你可是输给了我,你可是要无条件的答应我一件事情……”

    正在闭眼沉寂的锦瑟猛然睁眼,凤眼看向苏阳,只见苏阳眉宇间颇有邪意。

    “这里不行!”

    锦瑟立刻在苏阳的怀里挣脱起来。

    “为什么不行?”

    苏阳紧紧搂着锦瑟,说道:“我偏要在这里提要求!”

    锦瑟脸上即刻有红霞爬上,原本明晰若玉的面孔染上了一层晕红,变得越发明艳动人,对着苏阳小声说道:“梅香还在呢?”

    “这正好呀。”

    苏阳看着锦瑟,脸上“邪邪一笑”,自觉带着“邪魅狂狷”的霸道气息,说道:“让她见证一下。”

    这种事还要她见证?

    “这不行,太羞人了!”

    锦瑟脸上通红,看着苏阳说道:“你若是想收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不能……”

    像是这种身边贴身的丫鬟,随着她出嫁之后,就是在苏阳身边备着的,哪天锦瑟身体若有不适,苏阳若有需要,梅香就会派上用场,这种事情在锦瑟看来是极其平常的事情。

    就像是以往春燕作为锦瑟身边的贴身丫鬟,锦瑟在明知苏阳和春燕之间有情,仍然能够不在意一般。

    “这有什么不行的?”

    苏阳眼见锦瑟气急,面色恢复平常,对着锦瑟呵呵一笑,柔声说道:“我不过要你今后你开心多一点,笑容多一点,这样的要求让梅香在一旁听着,今后督促你一下,合情合理吧。”

    “啊?”

    锦瑟听到苏阳的要求之后,抬头呆呆的看着苏阳。

    “此事不难吧。”

    苏阳看着锦瑟问道。

    锦瑟摇摇头,脸上酡红,目光烂漫如星,小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借机会打劫呢……”打赌输给了苏阳,锦瑟已经做好了被苏阳趁机要挟,然后无奈委身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苏阳的要求居然这么简单。

    “那种事情是你情我愿的。”

    苏阳揽着锦瑟说道:“你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强求。”低头对着锦瑟的脸上一亲,让锦瑟眉眼微合,任其轻薄。

    “停下,停下……”

    远远一个渔船对着苏阳大喊。

    苏阳和锦瑟抬起头来,只见是昏暗处有一艘船,一个船夫正对着苏阳和锦瑟摆手,不让苏阳和锦瑟靠近,说道:“我们在这里撒网了,你们不要惊扰到鱼。”

    “呵呵呵呵……”

    苏阳自然发笑,也不去后面划桨,脚踩在船只上面,整艘船向着渔夫那里就靠近过去,渔夫见状,连连呼喊,苏阳不管不顾,周围的水里忽然哗哗啦啦,成群的鱼向着另外的地方跑去。

    “哎呀……”

    渔夫看到苏阳不管不顾的将船开来,哎呀的叹息一声,说道:“你不准走,你非要把钱给我赔出来不可!”

    苏阳自顾而笑,到了渔夫的船边,问道:“你一晚上打鱼能赚多少钱?”

    渔夫看苏阳服装甚华,举止有度,便老实答道:“打鱼没有定钱,不过昨天我打鱼卖了二两银子,而今天的这一窝鱼,我都盯着看了好久了,至少要有一百条,按照市价……”

    “那就一百两吧。”

    苏阳笑着说道。

    一百两!

    渔夫听到这一百两银子,心中一惊,看着苏阳说道:“先生,你可不是在诓骗我?”

    这对渔夫来说,可真的是一笔横财了,有了这一笔财富,渔夫就算是发家了。

    “我很少骗人。”

    苏阳笑着应道:“不过这钱不是我掏的,而是另外的人掏的。”

    渔夫听到另外人之后,脸色就又疑惑起来,不过苏阳也没有给他辩解,弯下腰去,伸手扯着渔夫撒下的网,如此收了几次网后,渔夫便看到了水流异常,只见苏阳拉着渔网,在里面居然拉出来了一个人,面色苍白,显然是泡在水中有一段时间了。

    扯上网来,渔夫已经吓的手足瘫软,他来到这里已经有一阵儿,不曾发现半点异常,而人泡在水中,不过片刻就会没命……误伤一条人命,对他来说讨不了好。

    现在别说是苏阳给他一百两银子,他都想要给苏阳一百两银子,让苏阳不要声张……可是他没这个钱。

    苏阳对着打捞上来的人提了一脚,这人连连咳嗽几声,居然就此活了过来,抬起眼来,目光迷蒙的看着苏阳。

    “李牧亭,你和杜康恩苦苦织网,现在自己掉在网中了吧。”

    苏阳看着李牧亭,嗤笑一声,划船就走,说道:“渔家,收他一百两银子……”

第二十章 唯有一心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时近亥时,苏阳轻轻哼唱着86版的葬花吟,幽幽推门走了出去,今天晚上苏阳要做一件大事,那就是把埋葬在山上的顾宝珠挖出来。

    昨天因为顾宝珠的死,小瀛洲的文会自然散去,而顾宝珠也被顾巡抚拉来棺材,草草埋葬。

    杭州城的夜晚虽不如金陵喧闹,却也是灯火璀璨,苏阳任意走在街头的时候,还能够听到一些书生因为顾宝珠的死而作诗吊唁,而苏阳便是在这般的街头穿过,向着顾宝珠所埋葬的地方而去。

    “唉,苏公子,你要去哪里?”

    正在行走的苏阳听到了有人呼喊,转头看去,见是昨天一起看文会的董掌柜,在钱塘门卖书的,苏阳曾找他询问印刷书籍的事情,此人却因为时局不对,不愿意随便刻书。

    “董掌柜。”

    苏阳看到董掌柜之后,应了一声,说道:“在家无聊,外出走走。”

    董掌柜闻听如此,郑重对苏阳说道:“苏公子,杭州城内并不太平,夜间若是无事,最好不要在街上闲游……近来杭州城里,在街道上面闲游被害的人已有数例,只是衙门压着不放,平常百姓并不知情。”

    苏阳点了点头,看着董掌柜说道:“多谢提醒。”

    平日里苏阳若是到了一个地方,自然会呼喊城隍,借城隍之口来了解此地一切,只是杭州这个地方,自从那一日和俞坚魂魄见面之后,听到这杭州前往阴曹地府的门路被罗刹鬼王把持,由此苏阳没有擅自去城隍庙里,而打算自己慢慢的将杭州的情况摸清楚,或者就是等着织女和董双成两女到他面前,告诉他究竟应该如何。

    此时看到了董掌柜,苏阳对着董掌柜一拱手,说道:“董掌柜,昨日在西湖之上,你对罗刹鬼之事语焉不详,今日我们两个人既然能在此地碰上,这罗刹鬼究竟如何,烦请董掌柜详细告知。”

    昨天见面的时候,苏阳明显感觉这个董掌柜就是一个懂行的。

    “当然可以告诉你。”

    董掌柜听苏阳询问,含笑说道:“不过苏公子,想让我告诉你罗刹鬼的一切,我需要你先背诵一书,详细体悟,等到领会到了这本书的真意之后,我自会告诉你罗刹鬼的事情。”

    背书?

    自从服用了玉液之后,这就是苏阳的专业。

    闻听董掌柜的要求之后,苏阳分毫不怂,笑道:“什么书,你可以把它拿给我,我立刻背诵给你。”

    董掌柜看苏阳如此,伸手在袖子里面拿出一书,直接便塞入到了苏阳的袖子之中,低声说道:“这本书此时不宜显在人前,苏公子可以回家默默记诵,我家就在钱塘门的书铺,你背诵熟了,直接来找我就是。”

    此话说完,董掌柜神秘兮兮的便离开了。

    什么书?

    苏阳慧眼运用,隔着袖子一看,然后……《旧约》。

    此时白莲教传教的经书……

    唉……你这传教传到我的头上了……

    苏阳将这《旧约》放在胸前,准备改天再到董掌柜那里去看看,先不晒出自己的身份,暗中观察一下此地的白莲教如何运转,看看这里的白莲教究竟是如何传教的。

    杭州这地方,应该是白莲十派之一的龙华派所在的地方,龙华派主曾志明曾经对苏阳说过,这龙华派的发展都是在有钱人里面发展的……不过这《旧约》一出,恐怕许多地主都不想干了啊。

    怀里面塞着旧约,苏阳再度往顾宝珠所在的坟地而去,离开了杭州城,走入到了外面的深山之上,四下里阴冷压抑,乌鸦在树上呱呱乱叫,苏阳没有打灯笼,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中自由穿行,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穿过了眼前的密林,来到了一荒僻之处。

    新坟一个,新土一堆,杭州城里面的绝世佳人现在便埋在此地。

    苏阳手中掐印,准备搬开这些泥土,挖出顾宝珠来。

    “呜呜呜呜呜……”

    一阵哭声传来。

    正在挽袖子想要做事的苏阳一顿,这声音当然不是埋在此地的顾宝珠所发,而是由密林那边传过来的,苏阳向着那边眺望,看到了李信荣拿着一个灯笼,挎着一个篮子,哭哭啼啼的走了上来,看到苏阳站在这里之后,正在哭哭啼啼的李信荣一愣。

    “你是什么人?”

    李信荣皱眉问苏阳道。

    “前两天看你们卖艺,才给你们点钱,现在赚到大钱了,你就把我忘了?”

    苏阳看着李信荣提点一下,在灵隐寺外的时候,苏阳看他们在那里卖艺,看到了李信荣不是平常卖艺一生的人,因此接济给他一点银子。

    “我不记得了。”

    李信荣摇摇头,来到了顾宝珠的墓前,将篮子里面的各种水果肉食全都摆了出来,这两日他眼里心里全都是顾宝珠,就连昨日在小瀛洲的戏法,李信荣都有一种专门为顾宝珠表演的感觉,因此表演很是卖力,赢得了一众喝彩。

    “……”

    苏阳往后退了两步,直接坐在了地上,静静的看着李信荣拜祭,准备等到李信荣拜祭之后,再把顾宝珠给挖出来。

    “宝珠小姐。”

    李信荣点了香之后,看着坟墓就流下泪来,哽咽说道:“我是一个笨人,也不会说出什么诗句好听的话,又只和你见过一面,也说不出什么怀念过去的话,反正宝珠小姐你过世了,我很伤心,不是我在做非分之想,我只想着宝珠小姐你能够安然无恙,喜乐幸福就好了。”

    苏阳撑着脸,淡淡的听着李信荣在这里哭泣。

    “公子……”

    李信荣扭过脸来,看着苏阳淡淡坐着,脸上不悲不喜,问道:“公子,你也是来吊唁宝珠小姐的吗?”

    “不是。”

    苏阳淡淡说道:“我和她素不相识。”

    李信荣眉头又是皱起,沉声问苏阳道:“那你来到这里是做什么?”

    昨日顾巡抚万分悲痛,在宝珠小姐的坟墓里面放了不少金银玉饰,而这些金银玉饰很容易召来贼人。

    苏阳看穿了李信荣的心思,笑问道:“你看我浓眉大眼的,像是盗墓贼吗?”

    李信荣这才羞愧的扭过身去。

    “呜呜呜呜呜呜……”

    又是一阵哭声传来,这哭声还是男声,似在耳边,又似在山林之中,声音就是忽而很近,忽而很远,这声音让李信荣听到之后毛骨悚然,回过头看向苏阳,只见苏阳正看向密林中的一个方向,李信荣沿着苏阳的视线看过去,瞧见了一个让他咬牙切齿痛恨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杜康恩。

    此时的杜康恩没有以往的神气,脸色苍白,面带惭愧,踉踉跄跄走到了顾宝珠的坟墓前面,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宝珠,都是我对不起你。”

    听到了顾宝珠逝世消息,杜康恩的心中也是万分哀伤,说道:“都是我一念之差,私心作祟,想要和你相守终生,才会有那最开始的一个错误,接着导致你走投无路……”

    跪在了顾宝珠的坟墓前面,杜康恩老老实实的将坐自己的过错全都承认了。

    “你怎么还有脸来到这里?”

    李信荣看到了杜康恩之后,气的咬牙切齿,此时又听到了杜康恩对着顾宝珠认错后,伸手就对着杜康恩推一把,直将杜康恩推了七八步。

    “宝珠小姐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一个才子,谁知道你竟然是腹中什么都没有的草包!”

    李信荣指着杜康恩破口大骂:“你假身到了杭州仕子之中,竟然是为了做这等无耻的勾当。”

    杜康恩听到了李信荣的骂,一直都在低着头,默默的向着顾宝珠的坟墓继续而去。

    “给我走开一点!”

    李信荣又是一推杜康恩,说道:“你都把顾小姐害成这番模样,现在来到这里假仁假义,你好意思吗?”

    “假仁假义?我什么都是假的。”

    杜康恩听到李信荣的话,喃喃说道:“我的学识是假的,我的文艺是假的,但是唯有我对宝珠小姐的这一片心,是真而又真。”

    说话时候,杜康恩神色黯然的到了顾宝珠的坟墓前面。

    “你的心是真的?”

    李信荣看着杜康恩冷笑说道:“你把你的心挖出来让我看看,究竟真不真?”

    杜康恩目光看向苏阳,又看向了正在刁难他的李信荣,垂头说道:“其实要看我的心,并不需要把它挖开,只要我剖开胸膛,你自然就能看到了……”

    剖开胸膛?

    正在李信荣惊异的时候,只见在他身前的杜康恩解开了衣服,伸手对着身上一划,杜康恩身上的皮就如同是一件衣服一样,自然划开,露出了里面的身体。

    一幅骨骼,白皙透彻,除了这骨骼之外,李信荣看到里面空空荡荡的一片,并无一丝血肉,整个人皮,就像是他穿的衣服一样,而除了骨骼之外,在这人皮下面仅有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

    “这就是我的真心。”

    杜康恩说道。

第二十一章 死而复活

    一个人的身体有骨骼,血肉,五脏等等糅合在一起,才能够成为一个人,而身体的所有一切有序运转,才能够让一个人正正常常,但是现在的杜康恩剖开了身体,外表仅仅只是一层人皮,里面不见血肉,没有肝脏脾胃,仅仅有一个骨架支撑,有一颗心脏跳动。

    这并不具备让杜康恩活着的条件……

    “鬼啊……”

    李信荣在这一刻头皮发麻,失叫出声,声音在这漆黑的夜晚中分外凄厉。

    李信荣来到这里,其实心中也做好了见鬼的打算,也有见鬼的念想,他给顾宝珠上香,他想要见到的是顾宝珠的芳魂,并非是这一个突然跳出来,解衣破腹的鬼物!

    杜康恩是鬼吗?

    当然是!

    这一次苏阳看到他的时候,便看到了他满身的阴气,举止轻浮,只是适才的李信荣急怒失智,没有注意到被自己轻轻一推,便飘飞两丈的怪异,此时看到了杜康恩解开皮肤,露出身体里面,让李信荣一股凉气直冲顶门,浑身冰凉,四肢发麻。

    “我已经让你看到了我的真心。”

    杜康恩看着李信荣,伸手往前,说道:“你也让我看看你对宝珠的真心,你真的对宝珠一心一意?”说话时,杜康恩闪身上前,两只手已经按住了李信荣的肩膀。

    一时间李信荣感觉半身冰凉,浑身上下皆不能动,眼睁睁的看着杜康恩抓着他,这一刻的李信荣,感觉就像是被老虎,被豺狼所抓一样,而下一刻,他整个人就要被咀嚼而死……

    “我看看你的心长什么模样。”

    杜康恩抓着李信荣,双手一撕,只听丝绢扯裂之声,李信荣便感觉身前一凉,半身的衣服已经被杜康恩所撕。

    无尽的恐惧在这时候油然而生。

    谁能够救救我?

    此时此刻,李信荣在心中向着满天神佛乞求,他不像是杜康恩,如果他的胸膛被割裂,那么李信荣必然要死……

    而让他绝望的,就是在这时候,神志清醒,四肢不能动弹,一点一点的看着自己究竟如何死……

    “滋滋滋滋滋……”

    就在李信荣心中最是绝望之时,忽然感觉背后一股麻酥酥的热流如蛇一般在他身上游动,所过之处让他气血皆通,身体忽然就能动了,而杜康恩手上的指甲放在了他的身上,伸手割裂,如同金石想激,格格而响,却也并没有挖开他的胸膛。

    杜康恩手上用力一挖,只觉指尖滚烫,整个身影瞬间被弹飞而去。

    神佛显灵了?

    李信荣看向被弹飞的杜康恩。

    被这电光一照,杜康恩已经神色大变,一身变得怪异非常,牙尖剑戟,十指青长,背上隆起怪肉,似要生出翅膀,扭头看了一眼这边,只见李信荣神态安详,已经完全没有适才担惊受怕的模样,而苏阳仍旧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丝毫不受影响。

    “吼吼吼吼……”

    张嘴欲言,已经变成了吼吼怪叫,杜康恩对着苏阳飞扑而上。

    “南无……”

    苏阳口中起了如此二字,手上放出了光芒,其光自柔,其光自亮,其光慈悲,其光吉祥,其光自在,其光无碍,苏阳这手中光芒亮彻,并不伤人,仅仅只是手中托着这样的一轮光,静静的看着冲上来的杜康恩。

    杜康恩身在往前,自觉此光将他照亮透彻,心中所有的阴鸷都被一扫而空,怪异的面孔,背后隆起的怪肉,变长的指头在这时候如同是一个沙尘所做的躯壳,被风一吹就散,待到杜康恩来到苏阳身前的时候,自身已经变成了灵体,成为了寻常鬼魂,到了苏阳身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在这一刻,他从“怪”又变成了“人”,从罗刹变成了平常的鬼。

    留下了一地的羊膻味。

    “……阿弥陀佛。”

    苏阳翻手轻合,光芒皆收。

    “扑通!”

    李信荣也终于是明白了,适才并非是神佛响应,而是在他背后的苏阳回应,连忙也对着苏阳跪了下来,不住的要磕头,口中呼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起来。”

    苏阳抬手,将这一人一鬼全都拉起,看向杜康恩淡淡问道:“可是罗刹鬼杀的你?”

    相传这罗刹鬼杀人,就是将人的五脏吃空,而杜康恩为何仍然有心脏,恐怕是他那时候他已经死了,鬼总是会保留生前的模样。

    而这刚刚身死,魂魄就来到了顾宝珠这里,并且想要行凶杀人,则是凶煞之气所致。现在凶煞之气尽去,杜康恩成为平常之鬼,而那一股煞气,则化为了现在的膻气。

    苏阳想到了董掌柜曾经说道,罗刹鬼有二十四鬼将,这二十四鬼将皆以气为称呼,意欲作乱天地间二十四气,而在杭州城的罗刹鬼将,就是膻气。

    “是……”

    杜康恩在苏阳身前,心中完全没有怕惧,直说道:“我被巡抚所抓之后,被关在了牢狱里面,临近睡觉的时候,忽然就看到了一个羊头怪物从墙上穿了过来,披羊皮,戴羊角,却是人的形状,到了我的身边,我都还不及动弹,就被他撕开了胸膛,将我身上的东西一块一块全都吃了……”

    这是他临死之前所遭遇的极大恐惧,死后回想一下都是心惊胆颤,但在这个时候,杜康恩却能够平平常常的将事情说了出来,这些皆是在苏阳身边,心中坦平的缘故。

    “我知道了。”

    苏阳点头说道。

    罗刹鬼将……

    探手将此地散溢的膻气收摄,在苏阳手中形成灰蒙蒙的一丸子,于怀里面的《旧约》撕出来了一页,将它包裹,有这一股膻气,苏阳便能寻着踪迹,去找找那个罗刹鬼将。

    不过在这时候,苏阳另有要事。

    “你们两个把坟墓挖开吧。”

    苏阳坐在那里,嘱咐他们两个道:“只要你们两个能够挖开坟墓,我就让顾宝珠复活。”

    今日来到这里,苏阳便是要让顾宝珠还阳,还阳这件事情在聊斋世界,是极其平常的事情,例如聊斋《伍秋月》,也就是苏阳和颜如玉在秦邮遇到的王鼎,他为了伍秋月闯入阴曹,格杀阴司兵士,带着伍秋月回到阳间,并且让已经死了多年的伍秋月还阳。

    例如聊斋《连琐》,连琐是一个死了二十年的女鬼,她和书生杨无畏之间产生了感情,两个人夜夜相对,守礼守矩,其间有鬼役逼迫连琐作为他的小妾,连琐不从,杨无畏便入梦进入阴曹地府,和鬼役相斗,一人不行,连琐又叫了杨无畏的朋友,两人在梦中斩杀了鬼役之后,连琐仍旧和杨无畏交往,而后经过相处,吸收了活人活气,枯骨居然生了活意,等到坟墓挖开,连琐也由死而生,再度现身人间。

    例如聊斋《庚娘》,同样是死了之后,有人暗中庇护,也不知道死了多久,坟墓被挖开之时自然醒来,和她的夫君再一次的团聚。

    现在是地缺百六,灾劫绵绵之时,阴司抽调士兵前往东海,一并围困蚩尤,世间少了阴阳秩序,又有酷吏贪官汹汹于世,人鬼之间暧昧难分,苏阳随处做主,立处皆真,这也和观世音菩萨曾对苏阳所说佛家真意。

    杜康恩和李信荣都是钟情顾宝珠之人,此时听到了苏阳吩咐,他们两个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立刻就折身到了顾宝珠的坟前,手边没有家伙,便用两只手开挖,也是这坟土刚埋,其土尚虚,这一人一鬼大肆开挖,不过盏茶功夫,便将顾宝珠的坟墓挖开。

    顾宝珠毕竟是巡抚的女儿,所躺棺木甚厚,这杜康恩和李信荣将顾宝珠的坟墓挖开之后,皆小心的清理棺木上面的虚土,把这棺木上面的土清理的干干净净,这才转身看向苏阳。

    “也算是你还了一债,能安心轮回了。”

    苏阳看着杜康恩说道。

    杜康恩和李牧亭两个人联手坑了顾宝珠,李牧亭在离开小瀛洲的时候,因为周边没船,便惊慌的想要横游西湖,结果被渔网所缚,差点淹死,而杜康恩被罗刹鬼所杀,这历历皆是果报。

    现在对杜康恩来说,一切终了。

    苏阳起身上前,伸手一点,顾宝珠的棺材盖如同翻盖手机,自然掀开,显露出了里面的顾宝珠,穿着一身冥装,合目闭眼,艳丽至极。

    无怪乎蒲松龄在《爱奴》一篇,对于那个眷恋爱奴尸身的徐生多番描写……

    不过这艳尸不如雅鬼,此时虽美,终究是个静物。

    “菩萨,宝珠真的有救吗?”

    李信荣看着顾宝珠合目的模样,不觉流泪。

    “当然有救,她胸口尚温,不信你摸。”

    苏阳调笑李信荣道,李信荣听闻这话,反而是吓的连连后退,连连摆手,一屁股坐在地上。

    唉……舔狗面对女神的时候,总是这般畏手畏脚。

    苏阳走上前去,对着顾宝珠的天灵一拍,顾宝珠原本苍白的身体顿时多了几分活意,过不多时已经睫毛微动,嘤咛一声,便在棺材里面睁开了眼睛,重新看到了这广阔世界,无尽星空。

第二十二章 不我活兮

    新土一堆宿红颜,凄凄心事尽如烟。

    苏阳慈悲开生面,忽忽一梦在人间。

    “我没有死?”

    顾宝珠醒来之后,仰望星空,轻启朱唇,声音柔细动人,在顾宝珠的记忆中,她的一切定格在了悬梁上吊的那一刻,此时醒来,只当是在小瀛洲上,船只甲板之上,自己被人救醒。

    目光流转,看到了在一边站立的苏阳,李信荣皆面容陌生,唯有杜康恩在侧,又让她看了生厌。

    站起身来,借着明明月光看向周围,方才看到了棺木之中的陪葬品,看到了两边的坟茔,也看到了墓碑上面的字迹。

    “原来我当真死了……”

    顾宝珠自顾的走在墓碑前面,摸着墓碑上面的墓文,再看到自己一身冥服,幽幽叹息,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对她来说如同睡了一觉,死的不真实,生的不真切。

    “你们为何救我?”

    顾宝珠回过身来,看向了苏阳,李信荣以及那一边的杜康恩,眉宇中满是忧伤,说道:“我是因不愿嫁人才自尽,你们来此,若抱着想要将我草率娶回家去的念想就错了。”

    顾宝珠并不愿意草率的委身与人,何况这眼前三人里面,杜康恩似她所鄙夷之人,而旁边的那一个人衣衫不整,袒胸露腹,一身结实却不见华彩,喏喏想要说话,却一直张不开口,也是一个腹中无物之人。

    唯有中间的人,容若冰玉,其气自华,举止从容,看着她也丝毫不乱,让顾宝珠自觉此人该是三人之间的首领,目光也顺势放在了苏阳身上。

    “我们三个都不会娶你的。”

    苏阳顺带帮着李信荣,杜康恩一并拒绝了。

    李信荣和杜康恩两个人目光满是幽怨。

    顾宝珠听到这句话,倒是松了口气,情绪仍旧低沉。

    “死而复活,你怎么不欢乐反而哀伤起来了?”

    苏阳看顾宝珠如此,问道

    “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

    顾宝珠幽幽说道:“而仙师让我起死回生,便是让我失去了君王之乐,重新的体会到了生人之累。”

    顾宝珠的这一段话皆是庄子之意,前面的一段话更是庄子原文,此时她幽幽说来,清脆悦耳,李信荣和杜康恩皆稀里糊涂,似懂非懂,而苏阳却完全体会到了顾宝珠的话意。

    她一死了之,也就脱离了这世间的阶级压迫,脱离了这世间对妇女的压迫,安详的躺在棺材里面,这个时候的她是自由的,而一旦回到了这人世间,人生之累就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活着就没有安乐吗?”

    苏阳看着顾宝珠,笑问道:“闻莺啼而喜,遇蛙鸣而乐,见鲜花则培育,遇杂草则除去,读《易》晓窗,谈经午案,雪夜霜天,春风和气,这世间红红艳艳,怎么都比那冥冥漠漠的阴曹地府要好。”

    顾宝珠听到苏阳描绘生活色彩,睫毛轻垂,在她原本枯寂的眸光之中便多了几分色彩,看书识字,享受静谧,确实是顾宝珠自觉人生中最有色彩的时候,特别是读书之时,浑然忘我,如同是走入到了另一个人生一般。

    人生在世,自杀之人多是思想进入到了死胡同,便是到了现代社会,也有许多因为只言片语,旁人听来完全不在意,很寻常的一句话,就成为了另外的人致死之机。

    兴许是那句话刚好就是压垮那人心灵最后的一根稻草。

    而对顾宝珠来说,固然生活的乐趣不少,但是生活中不自由处也不少,又听闻顾巡抚将她随便配人,心中激愤,悬梁而去。

    此时此刻,也是因为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顾宝珠心中求死之心已淡。

    “唉……”

    顾宝珠又是一叹,说道:“女儿家在世,一切皆不由人,像你所说的这些,一个女儿家能体会到多少呢?不过多是条条框框……”低头看着棺木之中陪葬的金银珠宝,悲叹道:“陪葬的东西倒是阔绰。”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苏阳笑道。

    “噗……”

    顾宝珠长袖遮面,被逗笑出声。

    苏阳适才所说的语句,出自《诗经》,广为流传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便在这一句诗中,而苏阳所说的于嗟阔兮,不我活兮,在诗句之中的原意,是两者相距太远,无缘相见,但是被苏阳歪曲之后,却成为了顾宝珠和顾巡抚这父女之间的事情。

    杜康恩和李信荣两个人呆呆看着顾宝珠,他们两个人普遍不通文理,并不懂为何苏阳这一句话,就能把他们的女神给逗笑成这模样。

    笑过之后,顾宝珠脸色晕红,终于是振作起来,对着苏阳遥遥行礼,说道:“谢过仙师的救命之恩。”

    苏阳点点头,承了顾宝珠的这一礼,看着顾宝珠说道:“你有何打算,是想要直接回家,还是要去另外的地方?”

    知道顾宝珠寻死缘由,在顾宝珠的何去何从上面,苏阳便多一问。

    顾宝珠回过身去,看着伫立在那里的墓碑,片刻之后说道:“巡抚之女顾宝珠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为自己而活。”顾宝珠眸光凝视苏阳,问道:“仙师,你看小女根骨如何,可否能修成仙之术?”

    历经一番死生,顾宝珠有了修持的心念,可能只有成仙之后,才能够在这世间洒然自在的活着。

    苏阳看了看顾宝珠,说道:“只怕难有所成。”

    除非和苏阳一样服用玉液金浆,否则顾宝珠这资质根骨,在修行上面绝对无望。

    “恳请仙师指点。”

    顾宝珠对苏阳请求道:“宝珠不求上天入地,只求能自做主,无人能欺。”

    既然在修行上面无望,顾宝珠便退而求其次。

    “你可有地方落脚?”

    苏阳又问顾宝珠道。

    顾宝珠是一个官家小姐,娇生惯养,锦衣玉食,苏阳可以教她一些法术,让她当做傍身之用,却不想让她在自己身边,一则避嫌,二则麻烦。

    “宝珠倒是有落脚之处。”

    顾宝珠想了想,肯定的说道:“宝珠在杭州城内有一闺中蜜友,感情甚佳,她一直想要让我帮她做些事情,宝珠若是投奔到她那里,她必能给宝珠容身之处,也能够秘而不宣,不告诉他人宝珠之事,这就是宝珠今后的容身之所了。”

    只是失去了官家小姐的身份,顾宝珠很没有安全感,而若是回到了府中,那么顾宝珠就没有了此时此刻,这种自由呼吸的自在畅意。

    如果苏阳能够指点她修行,那么这安全感便能找回,只要无人敢欺,能够由顾宝珠自己做主,让顾宝珠能够自由自在的看书解文,有没有男人,嫁不嫁,对顾宝珠来说皆不算问题。

    很多时候,她一个人呆着都很满足了。

    顾宝珠看向了杜康恩和李信荣。

    “我是个死人,要下地府了,不会再纠缠你,也不会说你的事。”

    杜康恩看到顾宝珠目光看来,自是答道,瞧着顾宝珠,杜康恩心中也十分悲凉,本以为两个人能同投地府,没想到到最后阴阳陌路,等到他杜康恩下了地府,那么茫茫万古,和顾宝珠情谊永诀。

    “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说你活了的事。”

    李信荣也如此保证,就算是高额悬赏,李信荣也能保证自己不说这些。

    “多谢。”

    顾宝珠谢过两人,目光看向苏阳。

    “也好。”

    苏阳说道:“我能够传你几个法门,让你躯体强健,有防身之能,至于你究竟能到哪一步,就看你个人造化了。”

    既然已经救了顾宝珠,索性再帮她一把,毕竟在修行法门上面,苏阳已经张口就来,依照顾宝珠的体质做一法诀,与己无损,与人无害。

    顾宝珠听言,已经是喜不自胜,连忙谢过苏阳,死过一次,让顾宝珠物欲之心很淡,心中所想多是超脱尘世,洒然自在,看着棺材里面的诸般陪葬之物只当是召祸之源,并不去拿,而是任由苏阳将棺材合上,衣袖一挥,又是新土一堆。

    “菩萨。”

    李信荣看着苏阳,喏喏道:“我能不能修行仙道。”

    李信荣今天晚上来到这里,历经鬼物,又看到了顾宝珠死而复生,大长见识,大慰其心,心中自然也有平凡的念想。

    顾宝珠适才和苏阳的笑,让李信荣深切的明白了他和顾宝珠之间的距离,这并非是一个官家小姐和一个卖艺人之间的差别,还有两个人在文化见识上面的差别,这种差别让李信荣真切的感受到了其中的落差。

    苏阳捡起李信荣的灯笼,轻轻一点,里面自然出现亮光,说道:“拿着这个灯笼回去吧,能保你路上无碍,你的机遇不在此时,不过也不远了。”

    李信荣伸手拿起灯笼,看着灯笼上面的烛火,抬起头来,想要再询问苏阳机缘之时,只见四下已经无人影,唯有他一个人站立在顾宝珠小姐的坟前,天上月亮半掩,林中树枝摇摇颤颤。

第二十三章 雨我无瓜

    苏阳手中摄着杜康恩的魂魄和顾宝珠,在半空中冉冉而下,径直落到了一户人家之前,杜康恩的魂魄藏匿在苏阳的袖头,唯有顾宝珠和苏阳冉冉落地,顾宝珠看着前面的门扉,对苏阳说道:“就是这里了,我这这里的红茶妹妹相交莫逆。”

    红茶……

    苏阳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微挑。

    顾宝珠则脚步轻巧,快步走到了门前,伸手轻轻敲打门环,喊道:“红茶妹妹,你在家吗?”顾宝珠在喊话时候,仍然是声音细小,不过这房间里面的人耳朵敏锐,听到这边敲门之后,立刻就闪身出来,将门打开。

    “你…你不是死了吗…”

    “宝珠姐姐……”

    “昨天你埋葬之时,我也在场,亲眼看到你入土的。”

    “莫非是鬼物?她身上还穿着冥服……”

    院内传来了好几声惊呼,看着顾宝珠的模样展开对话,对于这死而复生,来到了他们身前的顾宝珠,这些人都是万分诧异,直将顾宝珠当成了离魂之鬼。

    此刻的顾宝珠仍旧穿着死时的冥服,一身白裳,素雅明丽,外加苍白的面孔,让他们这些已经知道顾宝珠死去的人慌了起来。

    “宝珠姐姐……”

    一个穿着旧粉长裙的女子并不害怕,伸手拉着顾宝珠的手腕,查看脉搏血气,惊异回头,说道:“宝珠姐姐血气脉搏,一切平常,确实是活着的人。”说话时候,这旧粉长裙的女子伸手扯着顾宝珠,围着顾宝珠转了一圈,喜不自胜,说道:“宝珠姐姐,你没有死啊!”

    因为顾宝珠的死,让这女子很是伤心,此时看到了顾宝珠死而复活,她自然喜不自胜。

    “这都是仙师搭救。”

    顾宝珠牵着粉衣女子来见苏阳。

    苏阳在这时候看着粉衣女子,看看粉衣女子后面,刚刚分别没多久的董掌柜,又看看董掌柜身边的妇女,还有一对十五六岁的男女。

    顾宝珠所说容身的地方,就是白莲教的据点?

    苏阳怀里还揣着董掌柜刚刚递过来的《旧约》,并且看到了董掌柜之后,苏阳瞧着眼前的“红茶”想到了他在山东所知的一个人。

    “您是……”

    粉衣女子走在苏阳跟前,眸光打量着苏阳,惊疑道:“您是弥勒尊者苏阳?”惊叫完了之后,粉衣女子立刻行礼,说道:“白莲教圣女董红茶见过弥勒尊者!”

    果然如此!

    苏阳看着董红茶一时无言。

    白莲教弥勒道的圣女一共有十二之数,其中小二这个人并不在白莲圣女之位,而是超然之上,在这之下的白莲圣女,苏阳见过了洛十二,何以烟,其中何以烟已死,余下的白莲圣女有十一个,有十个苏阳皆不曾见面,只是知道名字,在这些名字里面,就有董红茶。

    董红茶有二十三岁,不曾嫁人,一身旧粉长裙,梳着斜簪,俏立动人,此时看到了苏阳这弥勒尊者来到这里,连忙施礼迎接。

    “起来吧。”

    苏阳看着董红茶,他本来还想悄悄过来,来到这里瞧瞧此处的白莲教如何运营,却没想到带着顾宝珠直接就跑到了此处的老巢了,并且被白莲圣女直接认了出来。

    董掌柜看到了苏阳,再看到了董红茶上来行礼,听到了董红茶呼喊苏阳为弥勒尊者,整个人一下子都震惊起来了。

    “您您您……您就是弥勒尊者?”

    董掌柜看到苏阳,惊异的叫道:“就是您写的旧约?”董掌柜看着苏阳,此时万分吃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把旧约送给了正主。

    并且还要人家背熟之后前来找他。

    “确实是我写的旧约。”

    苏阳对董掌柜笑道:“这一本旧约我也背的滚瓜烂熟,所以这就来找你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苏阳也就不装了,他确实就是弥勒道的弥勒尊者,回应了白莲教的呼唤,和白莲教的教众缔结了《旧约》之人。

    听到了苏阳的承认,董掌柜吓的双腿发颤,连忙就要对苏阳跪下,却被苏阳一手扶住,笑道:“根据旧约,所有人之间都是平等的,我们之间也是,你们无须对我下跪。”

    这般扶住了董掌柜,董掌柜仍旧是双腿发颤,眼睛不停的打量苏阳。

    “我们进屋再说吧。”

    苏阳看着董掌柜说道。

    这话点醒了董掌柜,董掌柜立刻就让他的儿子安排,将正屋打扫,沏茶,带着苏阳往房间里面走去。

    董红茶牵着顾宝珠,两个人跟在后面,进入院门,左右眺望一下,看到没人,方才将大门紧闭。

    顾宝珠在这时候微微垂眸,原本她想要投奔董红茶,就是因为她知道董红茶是白莲教之人,并且也听董红茶说了白莲教此时主张,因此想要在董红茶这里栖身,却没想到,将她带来之人,居然就是白莲教的弥勒尊者。

    “这就是印刷机吧。”

    苏阳走进院内,看到了刷着黑墨的印刷板,对董掌柜笑道。

    董掌柜家中是开着书店的,院内也有一套自己的印刷设备,此时这些印刷设备并非是如董掌柜在小瀛洲上面所说封存,而是一直都在刊印着《旧约》,正因如此,董掌柜在小瀛洲的时候才会多番隐瞒,不愿说出实话。

    “实在是杭州这里抓的紧,不敢乱说。”

    董掌柜对苏阳赔笑,说道:“既然您是弥勒尊者,是我们白莲教的自家人,您想要在这里刊印什么,自然都随您。”

    看样子小说的出版渠道终于解决了。

    苏阳就是想要试试自己写小说,而后用神笔勾勒,能否真正的让虚幻之中的人如孙悟空一样显现世间,因为孙悟空是名著《西游记》中的人物,因此苏阳想到了这里没有的《红楼梦》。

    只是暂时这么想,也有可能苏阳试着写一下《聊斋》,看看能不能套娃。

    房间里面宽大明净。

    苏阳坐在首座之后,董掌柜也让家人都来见过苏阳,他们一家有五口人,董掌柜和董掌柜夫人,董红茶,董红茶的弟弟董泰,以及董泰的妻子。

    董泰和董氏都不过十六七岁,但因为董家家境较好,因此就让他们早早成家了。

    董红茶是在幼年的时候,因为资质过人,而被白莲教的人收纳,被白莲教传授道术,成为了白莲圣女,回到了杭州家里来传道,也就顺带将董家的人都给发展了。

    “我们弥勒道在杭州这里,信徒一共有四百三十个,因为旧约刊发,许多我们白莲教中发展出来的富商都退了。”

    董红茶给苏阳端上茶水,说道:“他们说弥勒尊者是穷人的尊者,跟他们没什么关系,更说是白莲教不正当,他们要将杭州这里的白莲教告给官府。”

    看样子是《旧约》的内容给他们上眼药了,看到了《旧约》上面签订的要击垮他们,让他们开始反对了。

    苏阳点点头,说道:“知道了。”

    这些退会的富人和苏阳在旧约之中所说的,两者关系冰炭不相容,因此他们才要退会,并且反身就准备把白莲教给按死。

    “尊者。”

    董红茶又汇报道:“龙华派回到了江南之后,一切照旧,曾志明几番犹豫,《旧约》一直都没有在龙华派内部流传。”

    白莲十派之中有龙华派,而龙华派的曾志明在陕西的时候对苏阳说,他们龙华派里面都是富人,因此龙华派非常殷实,如果《旧约》在龙华派的内部刊发,只怕龙华派是直接就没了。

    苏阳点点头,能理解曾志明的难处,先把这些撇在一边,问董红茶道:“杭州城的罗刹鬼将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个才是让苏阳耿耿于心的事情,董掌柜几次在苏阳面前卖关子,而他的消息来源,必然就是眼前的董红茶,作为白莲教的圣女,董红茶自是修行过人,因此才会对杭州的罗刹鬼将之事有了解。

    “尊者。”

    董红茶听到苏阳问罗刹鬼将,说道:“罗刹鬼将有二十四之数,全都听从罗刹鬼王,他们在江南这边已经啸聚一方,爪牙遍布江浙湖广,其中罗刹鬼王究竟何在,我们白莲教也不清楚,但是他麾下的罗刹鬼王,我们大概的弄清楚他们所代表的的气,大概弄清楚他们的活动范围,大概知道他们的目的,只是查不到他们的老巢。”

    罗刹鬼将二十四气,在杭州的这一个代表着的是膻气。

    苏阳没有先问这些罗刹鬼将都代表什么气,都在什么地方,而是先问董红茶道:“这些罗刹鬼将的目的是什么?”

    是不是要偷桃?会不会和董双成有关?

    这是苏阳心心念念牵挂之事。

    “他们在这里找一个人。”

    董红茶对苏阳说道。

    “女人?”

    苏阳立刻问道。

    “不是!”

    董红茶答道。

    不是就好,那就跟董双成没什么关系了,那就雨我无瓜了。

    苏阳闻言松了一大口气,只要这些罗刹鬼将和董双成没有关系,苏阳在应对他们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否则生怕打草惊蛇,让董双成受到牵连。

    “他们在这里找多年前,曾经在江南闯出名字的大侠,名叫李安灵。”

    董红茶对苏阳说道。

    李安灵……

    这不是我师傅吗?

第二十四章 福音之书

    李安灵,这是苏阳的授业恩师。

    在苏阳被当做是太子四处逃窜的时候,便跑到了宝禅寺内,在那宝禅寺内有两片画壁,其中一个画壁是和尚在那里面念经学法,另一个画壁则是满是女子的万花林。

    苏阳在那之前,恰好坐忘,听到了壁画之中的秘密,在进入壁画之后一心求全,对壁画里面的姑娘们敬而远之,从而得到了李安灵的赏识,传授给了苏阳玄真经文,还有一直随身携带的神笔。

    在教导苏阳法诀的时候,李安灵也曾说过,他在江南地界薄有名声,只是行功之时一个不察,给自己留下了终身祸患,而后越是补救,越是有疏漏,最后笃信外丹之术,结果炼丹有差,以至于让他在画壁之中等死,在临死之前,将法门神笔传给苏阳。

    现在这些罗刹鬼在找他。

    李安灵临死之时,对苏阳交代的便是神笔从天而降,里面关乎上天的机密,不得卖弄人前,免遭祸患,除此之外,李安灵所说他快意一生,并无遗憾,毕生所愿,是门中出一天仙。

    那么罗刹鬼为什么要找李安灵呢?

    个人恩怨?

    神笔?

    无论是哪一种,苏阳这李安灵的弟子来到杭州,都难逃事外。

    “这二十四罗刹鬼将都是什么?”

    苏阳问道。

    董红茶闻言,连忙说道:“二十四罗刹鬼将,我不知其名,也是在白莲教中传达的讯息,方知其气,这分别是瘴气,尸气,恶气,秽气,毒气,阴气,戾气,煞气,杀气,逆气,臭气,膻气,疝气,杂气,混气,痰气,贼气,妖气,燥气,油气,血气,霸气,鬼气,色气。”

    在杭州城内的便是膻气。

    膻气鬼将,来往之时也自然有一股膻气,不久之前他掏空了杜康恩的肺脏,在杜康恩体内留下了膻气,让杜康恩转化成为了罗刹鬼,苏阳收摄的那一点膻气,就是能找到他的根由。

    “这个妖孽往来不定,实力在我之上。”

    董红茶对苏阳说道:“便是我碰上了他,也要尽早闪避。”

    苏阳明了。

    这些白莲教的圣女们,实力皆在炼精化气和炼气化神这两个步骤之间,神魂仍旧是阴神,个人实力也皆有限,不过配合上了白莲教独特的法门,就让她们超绝出众,千里传声,纸鸢飞腾,幻化蒙人,如此在平常人眼中,皆是神秘莫测之辈。

    只是她们的这一点实力,远远不够反抗朝廷,徐鸿儒在这方面有过分的自信,没有判断朝廷在这方面的能耐,若是让他迅速起事,只怕也会和历史中一样迅速被平。

    白莲教的《通天道法》终归是左道之术,难有所成。

    “也好。”

    苏阳看着董红茶,说道:“顾宝珠要投奔到你这里,又苦苦哀求,想要学习一点术法,既然你也在这里,不妨就在一边旁听,今后她若有不懂的地方,你也可以指点一二。”

    董红茶闻听如此,慌忙下拜。

    苏阳让她起身,这会儿顾宝珠已经换下了一身冥服,穿上了董红茶的衣衫,头上也梳着一个斜簪,手中翻看着《旧约》来到了这里。

    她来到此处之后,听闻苏阳是写下《旧约》的弥勒尊者,便连忙翻看旧约,观瞧《旧约》里面的思想主张,以此加深对苏阳的了解,听到里面呼她,连手中的《旧约》都不曾放下,便来到了房间里面。

    “原本我打算传你一个呼气吐纳的法门,给你一个辟易鬼物兵器的器方,让你能提气强身,远离邪尘,现在刚好是董红茶在侧,我便给你们说一些修行上面精深奥妙的东西。”

    苏阳看着董红茶和顾宝珠说道:“你们好好记诵,好好体悟,若当真有不懂之处,不要擅自习练,强行理解,可以到西湖东边的民巷里面去找我,我就暂住在里面的第三家。”

    董红茶和顾宝珠听言,皆连称是。

    看着两女应下,苏阳这才开口为她们开解法门。

    修行之道,大体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不过修行法门,各有妙处,有些侧重于气,有些侧重于神,苏阳翻看过白莲教的《通天道经》,里面所讲多是元神应用,而此时苏阳开口,便侧重炼精化气开始讲起。

    自从修行以来,苏阳修行了陈抟老祖的五龙蛰法,修行了《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如来佛祖授下法印,明悟了玄真经的真谛,得到了太上老君赐下来的《玉牒金箓》《皇文帝书》,东岳大帝传下来的《茅山符术》,齐天大圣的五脏庙法,一身的修行和见识远远超过了当世的任何一人。

    此时给两人讲解法门,苏阳自然而然用着舌识的本事,从炼精化气娓娓道来,为董红茶和顾宝珠两女剖析至理,将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乃至炼神还虚的玄妙全部说给两人,这舌识应用,董红茶和顾宝珠专心倾听,只觉苏阳的话字字浮在内心之中,其中精深奥妙之处,让董红茶只觉苦海遇到明灯,往昔的迷障全被点破。

    不知不觉,天色已亮。

    苏阳看着听的如痴如醉的董红茶和顾宝珠,轻轻起身,向外走去,所谓“温故知新”,用舌识给董红茶和顾宝珠开明法理,也让苏阳又体悟到了这些在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之际许多微妙的智慧。

    就像是菩萨向着众生施于大悲水,自身也能结菩提果一般。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

    “尊者……”

    在外面的董老头也是一宿没睡,看着苏阳神采奕奕的走出来后,连忙招呼,并且为苏阳端上饭菜,苏阳也不推辞,在这里随便吃了一碗饭,对董掌柜说道:“你是一个平常人,跟着董红茶传白莲旧约,难免有危险之处,今日我在这里给你穿一方子,你平日就带在身上,一般事端料定无碍。”

    董掌柜听到苏阳开口赐他,连忙谢恩。

    “我穿你的这丹药叫做【萤火丸】。”

    苏阳对董掌柜说道:“这丸药出自孙思邈孙老神仙的《千金方翼》,是密不可传的神仙药方,孙老神仙将丸药方法给我,我将这丸药方法给你,今后你始终都要记住孙思邈孙老神仙的恩德。”

    千金方翼是孙离给苏阳的药方,当初孙离自沂水离去,前往金陵,便将这药方留给苏阳,苏阳在传给他人的时候,自然也要报报岳父大人的名字。

    董掌柜家中藏书数万,自然知道孙思邈孙老神仙是谁,听闻此言,连忙拱手,声称必将铭记在心。

    “用此丹药,要伤性命……”

    苏阳略微犹豫一下,说道:“此丹药研制需要萤火虫一两,箭蒺藜一两,用铁槌柄把他们烧成黑色,锻造炉里面的黑灰,羚羊角各一分半,用鸡蛋黄并雄鸡冠血将他们和成丸子,有杏仁大小即可,做一个三角形的红布袋,装进去五颗丸子,平日出行就把这东西系在左臂上,居家便把这东西挂在房门前,自然百鬼不近,妖魔不伤,寻常兵戈也于你无碍。”

    这丹丸叫做冠军丸,汉朝时候有一个人得到了道士传授,佩戴丹丸,兵败之际,利箭纷纷若雨,向着他直射而来,但是在咫尺身前纷纷落地,胡人以为他是神仙,连忙给此人让开道路。

    苏阳在转轮王府时候,曾经专门考证此事,此人叫做刘子南,是汉朝的冠军将军武威太守,此事果然有之,而在转轮王府秘典之中,说此丹丸传承的最后一人,是魏武曹操。

    “多谢弥勒尊者赐药!”

    董掌柜连忙对苏阳道谢,说道:“我也必当铭记孙老神仙的恩德。”

    苏阳摆了摆手,洒然离去。

    就在苏阳离开不久,顾宝珠和董红茶两女便从经文体悟中醒了过来,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好妹妹,今后我们就是姐妹,我也入了白莲教,吃住就在你这里了。”

    顾宝珠牵着董红茶说道。

    “小妹没有半点意见。”

    董红茶笑道:“我们白莲教里面各种律令教规,诸般杂说,正需要一个有识之士予以整理编册,梳理清楚,姐姐住在这里,我还要给姐姐发银子呢。”

    顾宝珠看董红茶这般,只是在笑,然后对董红茶说道:“其实昨日你说白莲教富人退教之事,我心中的也有一个策略,妹妹可以试着做做。”董红茶连忙再问,顾宝珠便说道:“昨日我略略翻看了白莲教的《旧约》,看到了《旧约》之中,只有你们双方的契约,不见慈悲灵异,这道由经显,也赖人传,在一部道经之后,往往有诸多灵验科目,声称某人相信某某经文,于某某之时得到好处,某某之时得到灵异,而佛家在传播之时,更是依赖十八地狱,放眼唐宋之时,各种犯下大罪的人们,因为会念《金刚经》《心经》得释放的传言不可胜数……”

    顾宝珠所说的事,在道家和佛家的历史上皆有,便是现在许多经文之中,仍有当初痕迹。

    “我们也应该在《旧约》之后,再做一书,专说弥勒尊者灵验之事,我相信依照弥勒尊者慈悲之性,这些事情在世间不少,在写书之时,我们可以将文字直白,不必过多地咬文嚼字,只要让百姓一听就能明白,那么富人们在相信有福报,有灵验之后,也就会跟着回来了……”

    顾宝珠将昨日翻看《旧约》的想法历历说来,让董红茶眼眸明亮。

    “这本书的名字,就叫做《福音》……”

第二十五章 人言鸟语

    杭州城内人流簇拥,近两日苏阳和锦瑟多往杭州山水美景处跑,对于杭州城内的人文之景倒是给忽略了,今日苏阳在董掌柜处离开之后,走在杭州街头,看着杭州街头上喧闹的场面,不由脚步就放慢一些,看着街头上来往的小贩,或卖糕点,或卖糖品,而这些小吃里面,皆有他们手艺独到之处。

    “啾啾……”

    “啾啾啾啾……”

    缓慢渡步之时,苏阳在一处卖鸟的地方停下脚步,蹲下身来,看着笼子里面的鸟,拿起在一边的水放在鸟笼前面。

    正在笼中跳动的鸟便跳了过来,一个个歪着头看着苏阳。

    “你们不是渴了吗?快喝吧。”

    苏阳含笑对着画眉说道。

    这时候,苏阳目光明显从这三个画眉身上看到了一种“震惊”的情绪,眼前的明明就是人类,也不是鸟成精了,怎么就会听到它们彼此对话的声音呢?

    “啾啾,啾啾啾……”

    其中一个画眉对着苏阳叫唤,另外两个画眉则探出头去,开始喝苏阳递上来的水。

    “原来如此……”

    苏阳点点头,看着画眉说道:“贪吃进入到了罗网里面……哦,你还有四个孩子要养…嗷嗷待哺啊…”开通了耳识和舌识,苏阳能够听到这些鸟在说话,也能够和这些鸟进行对话。

    画眉在里面对着苏阳点点头,而后伸出头来,喝了苏阳递上来的水。

    小贩就在一边,看着苏阳神神叨叨的和画眉对话,轻轻摇摇头,这眼前的公子哥长得不错,穿的不错,怎么就是脑子好像不太好使呢?

    那画眉能和人说话?

    “客官,会说话的鸟是鹦鹉……”

    卖鸟的小贩看着苏阳和画眉没完没了,耽误生意,忍不住对苏阳提醒道:“这些画眉可是一点话都不会说的,客官你若是想要买鹦鹉,可以留下你的地址,如果我能够弄到鹦鹉,就给客官你送过去。”

    他在这里卖鸟多年,有稳定的货源,像是鹦鹉这些鸟类并不是什么非常稀奇的,他想要运送的时候,总是能够找来的。

    苏阳抬起头来,看着小贩,说道:“你开个价吧,我想要把这些画眉给买了。”在和鸟的对话上面,苏阳懒得和他辩解。

    小贩看看苏阳,瞧着苏阳目光清澈透亮,不像是个傻子,不过这和画眉对话,终究像是心智没有长大的人,什么鸟能说话,什么鸟不能说话,他卖了这么多年的鸟真的是太清楚了。

    像你这种愣头青,真的是一杀一个准……

    “我赔点钱,三个就算你……一两银子好了。”

    小贩看着苏阳,原本要价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心软了,说道:“你看中间的那一个画眉,大方头、笋桩眉、黄蜡嘴、藤条脚,这些都是值钱的标志,如果它的毛发能多一点白青,紫色,价值就更高了,这一单生意,我都赔了。”

    大方头、笋桩眉、黄蜡嘴、藤条脚,确实是画眉之中的上品,如果有了白青,青红,紫色这些毛发,遇到了顽主,价格能够很高很高。

    苏阳低下头,伸出手指逗弄了一下中间的那个画眉。

    “呵呵呵呵,说你值钱,你倒是不高兴了。”

    苏阳听着画眉啾啾,不由笑道:“一两银子我还是有的。”这话说了之后,笼子里面的画眉就安静了下来。

    “客官,你若是当真喜欢画眉,可以给我留下一个地址,今后我若是碰到了画眉里面的上品,或者是黄鹦哥,穿花凤,青鸾这样的珍宝,也能给公子送到府上去。”

    小贩看着苏阳说道:“我家中还有不少上品的鸟,要不您跟着我到家中瞧瞧?这三只画眉,我能够再给你便宜点……”

    “不必了。”

    苏阳伸手在怀里面掏出来了一两银子,将笼子里面的画眉都给买下,等到小贩把画眉递过来的时候,苏阳直接打开了笼子,三个画眉鸟穿笼而出,依次的跳到了苏阳的手上。

    “小心!”

    小贩见状,连忙伸手来拿,而苏阳轻轻一让,就让小贩的手落空了,这落空之后,小贩连忙说道:“唉……你这画眉出笼那就……”正欲说话时候,小贩看到了一幅奇景。

    “啾啾……”

    “啾啾啾啾……”

    三个画眉鸟在苏阳的手上,手臂上上下翻飞,时不时的啄啄苏阳的手掌,这般异像,当真是看晕了小贩,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画眉居然还能这样的和人熟识,居然还能够和人这般亲密。

    这不是笼养鸟吗?

    “客人,这鸟……”

    小贩惊异的看着苏阳说道:“这鸟怎么就不跑呢?”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并且他身在杭州,也时不时的听到关于各种稀奇古怪的传闻,只是小贩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传闻中的奇事会出现在他的身边。

    画眉是笼养鸟,人们养画眉就是为了听它的声音,而只要一打开它的笼子,画眉都会立刻飞走,苏阳和这些画眉只是第一次见面,不过就是给这些画眉喂了一点水,竟然就让这些画眉在他身边盘旋轻啄。

    这实在是有悖于他养鸟多年的常识。

    “嘘……”

    苏阳对着小贩嘘了一声,看着手中的画眉,笑道:“你们真的知道他在哪里?”顿了顿,又说道:“弄错了,我问的是那个身上有羊膻味的,不是贼和尚……嗯嗯嗯,那恐怕是他羊肉吃多了……不对不对,那个家伙应该是披着羊皮,长着人身……那是羊……好好,我今晚去瞧瞧……”

    苏阳在这里说着话,画眉就在苏阳手中啾啾叫着,这一人三鸟就当真是在对话一样,而三个画眉鸟在苏阳的手中也并不飞走,就在那里轻轻鸣叫,时不时的翻飞一下。

    小贩就在一边呆滞的看着,他从没想到,这些鸟居然能和人这般说话,能和人这般相处。

    “算了算了,那些人都是很敏锐的,看到你们在他们身边盘旋,只怕要命,你们回山去吧。”

    苏阳伸手一抖,让在他手边盘旋的画眉鸟直飞出去,几个飞腾,就向着杭州城外的深山中飞去。

    适才苏阳和这些画眉鸟对话,画眉鸟对苏阳说了杭州城内的一些奇异之事,这些在人类社会可能秘之又秘的事情,在它们鸟类社会却并不稀奇,这些鸟类聚在一起谈天说话,什么人类诡秘的情报都叽喳出来了。

    苏阳问它们可曾知道罗刹鬼,而这些鸟说一个西方和尚,行迹诡秘,像个鬼。

    “客人……你这可真是可惜了……”

    小贩看着苏阳放生的画眉,颇为遗憾,又看着苏阳问道:“客人,刚刚那些……你真的能和鸟说话?”

    这件事情,小贩还是要得到苏阳的确定。

    苏阳点了点头,笑道:“我向来不喜欢让人在我面前吃亏,便顺带告诉你一件事情好了,适才画眉鸟跟我说了一件事情,你把银子埋在了自家里屋的茶桌下面,你本以为这除了你之外,无人能够知道,而你的邻居却早早根据你夜晚挪桌子,挖泥土,判断出了你的银子在什么地方,准备把它挖出去呢。”

    说完了这些,苏阳拍了拍小贩的肩膀,起身离开。

    这确实是画眉鸟对苏阳说的事情。

    “什么?!”

    小贩一脸吃惊。

    这他将银子埋在茶桌下面,此事十分机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怎么就被眼前的人这么随便的就说出来了呢?

    人真的是能够和画眉鸟说话?

    不过这邻居的老王也太狡猾了吧!

    小贩脑中一片疑惑,连小摊都来不及收,赶快向着家中跑去,今日离开家门的时候,他还和邻居打过招呼,现在他生这里卖了这么长时间的鸟,只怕这邻居已经在开挖他的钱财。

    这些钱小贩还准备娶一个漂亮婆娘呢!

    而这一路跑回家中,刚刚打开院门,就听到了房屋里面有异动,里面好几样鸟正在鸣叫,其中还隐约有人声,这个时候慌里慌张的。

    “别想跑!”

    小贩一把将门推开,看到了邻居王大哥慌里慌张的站在院里,怀中揣着银锭,应该是没有来得及逃跑……

    “姓王的,把我的钱放下!现在你就跟着我见官!”

    小贩进入房中,对着邻家老王推着抽打,如果不是今日遇到了异人,他连自己的钱究竟是怎么没的都不清楚,这一直以来把他当成兄弟,他居然对自己的钱这么惦念……

    “你不是卖鸟去了吗?”

    邻家老王在挨打之时,忍不住的问道。

    “我虽然离开家了,家中还是有眼睛的,你的事情,这些鸟都告诉我了!”

    小贩如此喊道,而后心中一惊,转过身来,看着在院落中各个笼子里面关着的鸟类,它们在笼子里面上蹿下跳,五光十色,非常可爱。

    邻家老王见状,连忙把怀里的银子一扔,起身就跑到了外面。

    小贩放任邻家老王离开,看着院落中挂在笼中的鸟类,伸手打开笼子,将里面的鸟都给放了出来。

    卖鸟的生意,他今后是再也不做了。

    ps:十二点之前就写完了,只是改改改改……早点发了吧。

第二十六章 布袋补代

    苏阳刚刚敲门,大门便敞开了。

    “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梅香开门看到了苏阳之后,面色欣喜。

    自从苏阳昨夜出门,一直到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夜的时间。

    苏阳看看梅香,见到梅香云鬓斜簪,身上穿着绿裙白裤,腰间挂着一个红色的丝绢,不由让苏阳微微一愣……今日的梅香,打扮的和苏阳当初见到的春燕一般,只是春燕柳眉杏眼,俏丽美艳,而梅香音韵楚楚,韵外生香。

    “小姐刚起。”

    梅香被苏阳这般一看,脸上浮现一抹羞意,给苏阳让开路来,让苏阳进入房中,她则在外面将大门关闭。

    苏阳在梅香后面,将梅香上下打量几遍,让梅香自觉周身如火,遍身灼热,连忙快步躲走。

    “呵呵……”

    苏阳沿路走近了后院的卧房,锦瑟应当是刚刚梳洗完毕,门窗皆开,此时坐在房内正在清点钱财,一个个碎银饼子在锦瑟指尖数过,看到苏阳进来之后,便将这些数过的钱放在匣子里面。

    “娘娘很爱数钱?”

    苏阳上前揽着锦瑟笑道,他留意到了好多次,锦瑟经常数钱,而数完之后就会把钱封锁在小箱子里面。

    而箱子里面的钱财,对苏阳和锦瑟来说,都是看上一眼,就能够了然于心的。

    锦瑟面色酡红,连忙摇头否认,说道:“没有的事……我是转轮王府的小姐,吃穿用度又不发愁,我数钱做什么……”

    苏阳呵呵直笑,说道:“我记得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被岳父大人禁足的时候,家中的一切布置照旧,就是桌子上面放着一些碎银子……”当日之事,苏阳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想来是那个时候的锦瑟被禁闭在房中,因此闲着没事便在那里数钱玩。【第一卷一百六十三章】

    “哼!”

    对苏阳回忆她的事情历历在心,锦瑟是很高兴,只是看到苏阳没心没肺的在笑,又让她十分气恼,哼了一声,躲开苏阳,说道:“你就笑吧。”

    锦瑟确实喜欢数钱。

    虽然锦瑟是转轮王府的小姐,但是开给孤园之事,转轮王府在后面可并没有过多地扶持,在没有遇到苏阳之前,锦瑟可是带着给孤园,躲在了沂水下面的“钱路”,就在命令孤魂野鬼在河水里面挖钱,真正让给孤园阔绰起来,还是锦瑟和苏阳达成协作之后。

    以往数钱是忧虑给孤园的未来,而现在数钱,总是能给锦瑟满满的幸福感。

    “你这爱好挺可爱的。”

    苏阳继续揽着锦瑟,堂堂的转轮王府二小姐,平日里喜欢数钱玩,让人感觉又可爱,又好笑。

    锦瑟被苏阳说的脸面酡红,不发一言,显然是对苏阳说她这小爱好很不好意思。

    苏阳再多调戏几下,而后忽然想到一事,说道:“我听说在广东临江山崖巉岩,上面镶嵌的有元宝,人们到了那里,只要是命中该有,能够伸手就把元宝给摘下来,如果自己命中没数,那么这些元宝就摘不下来,等到此间事了,我陪着你去那里走一遭,如何?”

    广东临江山崖巉岩之事并非苏阳信口开河。

    聊斋《元宝》,广东临江山崖巉岩,常有元宝嵌石上。崖下波涌,舟不可泊。或荡桨近摘之,则牢不可动;若其人数应得此,则一摘即落,回首已复生矣。

    这一篇目字数很少,说的就是那里山崖上面有元宝镶嵌,有缘分者能够在上面摘钱,没缘分的人便摘不动,那里的钱对苏阳和锦瑟来说,都并不看在眼中,只是这个地方对他们两人来说,当真是有趣。

    “真有这样的地方?”

    锦瑟惊异问道。

    “具体尚未求证。”

    苏阳说道:“我也是听人所说。”不过在蒲公UU小说,一切都当不差。

    锦瑟听闻如此,果然神色惊异,点了点头,说道:“若真如此,我们就往那里走一走,看看能摘下来多少钱。”

    这能够摘钱的山崖,确实让人挺有兴趣的。

    接连在杭州城里面转了几日,今日的锦瑟也没有出门的兴趣,两个人便坐在家中叙说一些闲话,同时锦瑟在桌子上面摆上棋子,和苏阳随便的摆弄围棋,这些也是夫妻幽趣。

    “说起赚钱,昨日我留意到了一件事情。”

    锦瑟随手下棋,对苏阳笑道:“杭州的陆家夫妇多年子嗣,因此这夫妇两个人在八仙庙求了八仙,声称若是能够让他们两个人有子,那么将会拿出十万银钱,给八仙庙做修缮,拿出十万银钱,给八仙庙请一个绝世画工,为八仙画下能够流传青史,让万人观瞧的画像。”

    “他们两个人许愿之后,没过多久,果然有孕,现在孩子已经出生,陆家已经开始为八仙庙来做修缮,并且放出风声,要请人来给八仙庙的神仙绘画。”

    锦瑟看着苏阳,笑道:“你现在也是书画双绝,妙笔生花,烂漫神化,要不要去把这钱给赚了?”

    八仙的传闻流转已久,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有了各种八仙的版本,而辗转流传到了今日,八仙便成为了铁拐李,钟离权,蓝采和,张果老,吕洞宾,曹国舅,何仙姑,韩湘子。

    其中吕洞宾苏阳也曾经过,钟离权的法门,苏阳也拿到一半。

    在这方面,倒是和八仙也有几分渊源。

    不过若要画八仙的像,这剩下的几位苏阳不曾见到,脑海中浮现的就是《东游记》这个电视剧里面的人物形象了,也不知何仙姑和郑秀珍之间差别有多少……

    “若能适逢其会,我便去争一争。”

    苏阳笑道,手中棋子摆弄,任由锦瑟吃了他棋盘上面的大片棋子。

    “顾宝珠怎么样了?”

    锦瑟拾起吃掉的棋子,心中高兴,问苏阳道。

    “她倒是和白莲教的圣女董红茶一直相熟,醒过来之后,不愿回家,加入白莲教了。”

    苏阳就把顾宝珠和董红茶之间的事情说给锦瑟。

    “白莲教在唐宋之时,缔结香火,尊称弥勒,没想到到了最后,让你给当了。”

    锦瑟听到苏阳所说,不由笑道,看着苏阳说道:“弥勒佛,布袋和尚……你可差一点就是个布袋。”

    弥勒佛的佛像传到了中土之后,被人用布袋和尚的形象给顶了上去,由此才有了“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的这般形象。

    这样的弥勒佛像,传达的是“量大福大”。

    “你看你夫君,哪里像个布袋?”

    苏阳对锦瑟笑道。

    锦瑟上下审视苏阳,看苏阳眉梢眼角,皆有风度,笑道:“我说的布袋,不是布袋和尚,你可知道,杭州之人将上门女婿,叫做布袋?”

    苏阳闻言皱眉,这布袋之事,他到了杭州之后,可从未听说,看着锦瑟,问道:“此话何解?”

    好好的上门女婿,应该是赘婿,而说到赘婿这个话题,能扯的就多了。

    “布袋者,补代也。”

    锦瑟笑道:“这一家人并无子嗣,世代恐怕就此而绝,因此家中的女儿不肯嫁出去,便招纳女婿,以补以代,故称补代,年常日久,此地的人称呼上门女婿,便多称为布袋。”

    布袋,补代。

    苏阳摇摇头,这里面还真有几分意思,看着锦瑟笑道:“你家夫君站的直,坐的正,只会娶妻,不会做这上门女婿……”正说话间,梅香过来端上了茶水,苏阳和锦瑟各端一碗,两个人看了看天,此时已经时近正午。

    “不如今天到外面吃饭吧。”

    苏阳对锦瑟和梅香说道:“杭州这个地方,有名的美食多不胜数,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有真正意义的带你们下过酒楼。”

    锦瑟梅香自然皆笑,起身跟在苏阳后面,正待出门之时,三个人一时都愣住了。

    “你们两个出去吃吧。”

    苏阳无奈的对锦瑟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有人请我吃饭了。”

    锦瑟摇了摇头,折身回到了房间里面,而梅香跟在苏阳的后面,两个人一并往大门处走去,待到梅香开门之时,外面一队黑压压家丁杂役刚好就到了苏阳家的门前。

    “你姓苏对吧!”

    当先的家丁三十来岁,络腮胡子,对着苏阳昂首挺胸,非常有气势的叫道:“我们家主人请你过去吃个晚饭!”

    这是刘家的仆人,也就是苏阳来到这里买了王家的房子,得罪的那一家人。

    苏阳抬头看了看天,无奈说道:“现在刚刚正午。”

    “正午饭我们也管了!”

    这刘家仆人伸手便让旁边的家丁来拿苏阳,还有几个进步就要去抓梅香,苏阳身子一挡,将梅香护在身后,伸手便将梅香推进院内,两边大门轰然合上,将冲过来的几个刘家仆人撞得门牙都蹦出来了。

    “我跟你们走,别为难她。”

    苏阳束手就缚,对着这些家丁说道。

    “哼!”

    当先的家丁伸手抓着苏阳,旁边几个人架着苏阳的胳膊,连推带拽,将苏阳往旁边的马车里面扭送过去,当先的家丁对着苏阳狠狠说道:“只怕过不了多久,你就要把她给卖了。”

第二十七章 大小乌龟

    刘府的所在,位于杭州清波门的方位,苏阳一路坐在马车上面,吱吱呀呀,整个人也完全的半瘫在车上,任由这些家丁把他往刘家去送。

    刘家是杭州城里面的大户人家,诗书门第,苏阳在下车之时,就看到了气派的门庭,慧眼眺望,苏阳还能够看到院内曲曲折折,假山怪石,院中塘水。

    “进去!”

    家丁推着苏阳走了进去,刚刚进门,苏阳便看到了另外一人,穿着平常,被家丁架着,神色皆呆滞,瞧见了苏阳也随之进入到了刘府,眼珠只是稍微的动了一下。

    “这就是你所在那家原本的房主。”

    家丁指着那人对苏阳说道:“他打死了我们家的公子,全赖公子你把他运作出来了,今日公子你若交不出三千两银子,我们刘家就跟你过不去!”

    王秋帆。

    苏阳看了看那个被刘家的家丁架着的人,入狱了这段时间,对他来说显然是一个折磨,即便是因为苏阳买房,王家有了银子将他运作出来,此时的他身上也见不到什么活气,通身上下一片呆滞,精气神仿佛都死去了一样。

    “因秋帆之事,连累公子了。”

    王秋帆对着苏阳勉强拱手,说道:“恩德无以为报,只愿来生做了牛马,能将公子的恩情还了。”

    言语中,王秋帆对于今生是看不到什么希望的。

    “不对啊。”

    苏阳瞧着刘家的家丁,说道:“这王兄已经从衙门里面出来了,这就已经是一个无罪之人,你们凭什么要将他给强请过来呢?莫非是你们家大势大,藐视王法?”

    “王法?”

    刘家的家丁昂首挺胸,在苏阳面前说道:“你可知道我们家二老爷是做什么的?就连杭州的顾巡抚顾大人,都要给我们家二老爷几分薄面。”

    刘家现在有两个当家的,一个是刘相御,就是被王秋帆打死的刘小松的父亲,另一个是刘相桂,在金陵做监察御史,是刘小松的叔叔,金陵现在俨然一京,在金陵城中做监察御史,和京官都没什么分别。

    “我们二老爷今天从金陵回来了,现在顾巡抚正在招待着他呢。”

    家丁对苏阳说道:“我们二老爷想要见见这杀了我们家公子的人,所以就把他给请过来,也把你顺带请过来,有事情放在一起解决。”

    你们的“请”就是上门绑人啊。

    排面很大呀。

    “唉……”

    王秋帆心知今日恐怕难以善了,在监狱的这段时间,也已经把他的心气给磨平了,现在只是幽幽一叹,不做反抗,任人宰割。

    他没有办法和这样的官斗。

    “何必如此叹气?”

    苏阳顺手拍拍王秋帆的肩膀,说道:“坎坷世途,人情窄路,不如意者多了,而这颠倒黑白的事情,鬼神都在冥冥中看着呢。”说着,苏阳大摇大摆的跟着这些家丁,向着刘家里面走去。

    这一句话倒也安慰到了王秋帆,让王秋帆跟在苏阳后面,一并走进了王家的偏房里面。

    “我们家二老爷随后就会回来,你们先在这里候着。”

    一直都对苏阳不太客气的那个家丁对苏阳说道。

    那就坐着吧。

    苏阳老神自在的坐在椅子上面,伸手敲着椅子,片刻之后,略感无聊,说道:“你们家里就没什么茶水吗?客人来了,怎么也要端上两杯茶吧。”

    王秋帆见状扭脸……他能够老神自在的在这里坐一会儿,就感觉已经是刘家的人对他客气了,而看这一个买他房子的人,倒当真是来到此处做客一般,王秋帆看着苏阳衣装华美,翩翩富贵,自觉苏阳的出身也当不凡,才会养成如此性情,只是在这监察御史的前面,官多是要低头的。

    “嘿……”

    这个家丁叫做李涛,此时看到了苏阳老神自在的坐着,就已经有许多不满,自觉有许多看不过眼的地方,又听到苏阳开口要茶,怒声道:“你还真当刘府把你叫过来,是让你来这里做客的?渴了就给我忍着!”

    “……”

    苏阳被这个家丁教训了,砸了咂嘴,说道:“我想尿。”

    “嘿……你……”

    李涛对苏阳怒目叫道:“你就是来找茬的?”

    “……”

    苏阳看着李涛,说道:“我真的要撒尿,你们要是不给我找个撒尿的地方,我就尿你们厅房里面了啊。”说话时候,苏阳作势要解开腰带。

    “你,你找死!”

    李涛瞧苏阳如此,怒不可遏,抬手就准备让人来收拾苏阳,只是看着厅房整洁,还真怕苏阳被他一打,顺带就尿在了这房间里面,那时候污秽了这个房屋,让老爷不高兴,责罚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了。

    “跟我走。”

    李涛自觉苏阳就是一个无赖,吩咐让人看着王秋帆,咬牙切齿的将苏阳带到茅房,等到苏阳解决个人问题之后,他好好收拾苏阳一顿。

    偌大的刘府前庭后院都有茅房,李涛带着苏阳是在前院这边,一个假山的后面修建了一个茅房,这里都是刘府内的仆人,客人解决问题的地方,到了这地方后,苏阳吹着口哨就走了进去。

    “你最好快一点!”

    李涛对着厕所里面叫道:“再慢一点,我就给你好看!”

    今天能够被请到了刘府上的苏阳和王秋帆,两个人绝对没有好下场,在这方面李涛已经能肯定了,因此提前给苏阳上上眼色,也好过了苏阳到了他们老爷面前信口开河。

    这会了在这厕所外面,已经站了大奴才五个,小奴才七个,纠葛在一起,就等着苏阳从里面出来呢。

    “哈哈哈哈……”

    苏阳在厕所里面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有一个孝顺儿子搀着他爹,向着房子外面走去,他的爹年迈体弱,行走不快,这个时候他儿子就说道【爹,你最好快一点】,当爹的就问了【这外面有什么好看的,非要这么急?】,当儿子的就说了【在外面有大大的乌龟五个,小小的乌龟七个,都很好看呢。】”

    “哈哈哈哈……”

    在外面站着的家丁一并哄笑起来,他们没有听许多,反正就听苏阳把适才李涛的话编到了故事里面,成了儿子,就让他们跟着哈哈大笑。

    这一笑,把李涛笑的面红耳赤,怒声叫道:“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周围的人笑声更甚,便是连走廊那里,也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谁**再笑!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李涛怒声叫道。

    如此一说,果然是止住了这些家丁们在一起的大笑,李涛也转过身去,看向走廊那边,想要看看是谁在走廊那里笑他,不想这转过身去,迎面所见的,正是刘府之中的刘相御刘老爷,而在刘相御身边的,正是近来在刘家非常受器重的番僧。

    这时候看着刘老爷和番僧都面色铁青,把李涛吓的脸面青紫,连忙上前对着刘相御赔笑,说道:“老爷,您笑您的……”

    “啪!啪!”

    刘相御对着李涛就是两个大耳刮子,骂道:“我若是再笑,岂不就成了乌龟王八蛋了?你们这一群奴才,见识短浅,人家骂你们大小乌龟,你们还一个个跟着在笑!”

    听到了刘相御的话,这些家丁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大大的五个,小小的七个,指的就是他们这些奴才,顿时一个个面色通红,瞪眼看着茅房的位置。

    苏阳顺手推开了门,在茅房里面走了出来,目光先就锁定在了番僧的身上,看了一眼之后,这才转过脸去看向了刘相御。

    “老爷,这就是那个给了王家三千两银子,让王家脱狱的那个人。”

    李涛对着刘相御说了苏阳的身份。

    “原来是你!”

    刘相御看向苏阳,目光冷淡,说道:“你可当真是一个狂生,撒野都撒到了我家里面来了,我说你……”

    “他是来做什么的?”

    苏阳没有听刘相御的话,直接反问刘相御道,眼睛又在番僧的身上打量一圈,这个番僧毫无疑问是有修为的,只是修为不深,不像是张翠衫所说,偷了武当一脉法诀的那位,也并非是画眉鸟告诉苏阳,那个贼头贼脑的和尚,默默掐算,此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因果。

    “哦……”

    刘相御被苏阳一问,自然而然的说道:“近来我又纳了几房小妾,时常感觉腰肢酸疼无力,而这位大师刚好在这方面有些心得,就请他来给我看看,并且他也刚好想要见我弟……”

    “刘老爷!”

    番僧对着刘相御肩膀一按,让刘相御瞬间回神,想要继续说的也自然止在口中。

    番僧想要见你弟弟,那就是要接触金陵六部的官员了。

    苏阳心中有数,看着刘相御和番僧笑道:“原来是你铺面大了,铺面多了,本钱不够了……”

    略略的调笑一声,苏阳也就不再多说了,侧过头看去,只见在正门那里,一个和刘相御面目有几分相似的人昂首挺胸走了进来,上面撑着两把青色的小伞,进门之后才收了起来。

    正是金陵六部的监察御史刘相桂回来了。

    ps:下一更到三月份了……

第二十八章 女鬼兰姿

    刘相桂是金陵的监察御史,刚回到家中的时候,身上是一身官服,满身酒气,进入到了院内,只是略略的和刘相御打了个招呼,起身就折到了后院,在后院里面沐浴更衣。

    这刘相桂一回来,整个刘府都在围着刘相桂转,原本苏阳嘲讽了刘相御,这时候的刘相御也无心追究,跟着就往后院而去,唯有那个番僧倒是跟着苏阳,一直随着苏阳回到了厅房里面,两只眼睛一直盯着苏阳。

    适才苏阳一开口,就让刘相御跟着说话,这种本事便让古直心知苏阳不凡。

    “你想见刘相桂做什么?”

    苏阳坐下之后,直接问番僧道。

    “小僧古直。”

    番僧给苏阳行了一礼,礼貌说道:“来到中土已经十年,平日里都在湖州修行,近来到了杭州,一是受人之约,来找同过二龙关的朋友,二是钱财不够,专门来此化缘……”

    湖州和杭州相差不算太远,对修行者来说,根本不算路途。

    至于同过二龙关……

    从西土到中原,需要通过流沙河火焰山,而最中间的关隘就是二龙关,这个二龙关有两条龙在把守,要想通过,就要先对着两条龙祈祷,等到两条龙回应之后,才能够通过这条路。

    这从二龙关一同来到这里的朋友,自然也是在中土的西域番僧了。

    还是没说为什么要见刘相桂。

    “公子来这里做什么?”

    古直看着苏阳问道。

    “刘家邀请我来的。”

    苏阳淡淡答道。

    就在这边两个人闲散对话的时候,这后院中的刘相桂终于是洗漱完毕,和刘相御一起坐在正堂,如此方才让苏阳,王秋帆以及西土番僧古直三个人一起往正堂里面。

    这边来到正堂的时候,刘相桂已经坐在正位上面,作为兄长的刘相御此时还在一边忙碌,让丫鬟仆人把酒菜都给备上,这刚刚在外面吃完酒席,回到家中就又摆一场……

    苏阳上来之后,看到这些,脸上丝毫不为所动。

    “你就是兄长所说的西土僧吧。”

    刘相桂坐在上面,看到了古直和苏阳,王秋帆一并上来之后,也没有先理会苏阳和王秋帆,而是看向了古直,直接问道:“听兄长说你想见我,有什么事情吗?”

    “这……”

    古直环顾旁边的苏阳和王秋帆,又看看周围这么多人,略略皱眉之后,说道:“说来有些难以启齿,小僧身在湖州修行,是受到了一个老和尚的接纳,由此在庙宇之中有片瓦容身,现在老禅师圆寂,小僧想要在庙宇之中安家,但是程序有差,因小僧是西番之人,当地县令要将寺庙收回,小僧只希望刘御史能够写上一封书信,让小僧能够在寺庙之中容身,将西番的经意开释给当地百姓。”

    要庙,传教。

    苏阳心中暗道。

    刘相桂听到这些之后,眉头一皱,问道:“你还想要把西番的东西传过来?”

    “是的。”

    古直对刘御史说道:“小僧自从进入中土之后,修行法理,阅读中土此地的经文,也兼修中土的儒家道理,通读中土的道经,对于这儒释道三教皆有认识,现在胸中也能够将西方经意准确阐释,因此意欲效仿玄奘大师,将小僧所知经文翻译,传播开来,让中土的人也能学习一下西方的智慧。”

    当年的玄奘大师不远万里,过了二龙关,在西方将经文取了回来,并且在大雁塔里面翻译经文,如此才有了现在的中土这边的佛学发展,而自唐之后,西方的法理也有新的阐释,古直在阅读了中土这边儒释道的经文之后,想要把西方的法理再度翻译出来,广而告之,让中土的人知道西方的智慧。

    “你想要把西土的东西弄到东方来?”

    刘相桂面色不佳。

    “当然了。”

    古直回答道:“我是一个西方人,能够在东方学习东方的智慧,你们作为东方人,也自然能学习我们西番那边的智慧,如此两相和合……”

    刘相桂直接别过脸去。

    “大人!”

    古直说道:“西土文化也并无门槛,就像是小僧所修的东方文化一般……”

    “够了!”

    刘相桂一拍桌子,对着古直不满喝道:“这就像是一条狗和一个人,同样能够吃东西,狗能够吃人的东西,人岂能吃狗的东西?这等放屁话语,休要再提!”

    言下之意,这东方的东西就是人吃的,西方的东西就是狗吃的,东方的是人,西方的是狗,如此傲慢的一句话,直接把古直的一切全都给堵死。

    古直脸上青红不定,双手合十对着刘相御作揖之后,不发一言。

    “让让,让让……”

    刘家的家丁李涛在后面叫道,让苏阳和王秋帆,古直三个人给他们让路,在李涛后面,则进来了一群歌女,穿着各异,当下正是七月时节,四下燥热,这些歌女们穿着大多只是一身轻衫,走起路来花枝乱颤,路过之时,带着一阵香风,走到了正中央来。

    “老爷,这些都是我们杭州城临湖馆里面的歌女,个个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李涛在前面说道。

    刘相桂点点头,看向这些女人的时候,眼睛已经开始发光,轻轻点点头,看着这些女子,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呀。”声音温和,和适才同古直说话的态度有天地差别。

    “嘻嘻……”

    当先一女子一手托腮,轻轻遮脸,说道:“大人,我们家掌柜的给我们取名,多是有名的女子名字,同时教我们读书识字,让我们自身气度和古女子相合,小女的名字隐赤城女降馆娃宫一句中。”

    赤城女降馆娃宫……

    刘相桂几乎不假思索的叫道:“吴绛仙!”

    吴绛仙是隋朝时期的美女,她在隋炀帝的龙舟里面做一个殿脚女,但是却被隋炀帝看上了,当时的吴绛仙已经嫁人,但隋炀帝仍旧是将吴绛仙封为婕妤,在古书中,记载着吴绛仙此女最善画眉,又有古书记载,吴绛仙此女身姿柔韧,眉若新月,姿容绝代。

    苏阳此时打量了这个叫做“吴绛仙”的美人,看到此人眉目画的确实非同寻常,并且仪态姿容,宛如从书中走出一样,不由暗叹这“临湖馆”这一家掌柜的下的功夫。

    在古代玩cosplay,玩情景再现,让这些古文人简直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

    不过说起cosplay,苏阳就想起了在金陵城中的嫦娥仙子,聊斋《嫦娥》篇目之中,这一位才是聊斋第一coser,只要是她想要模仿,赵飞燕,杨贵妃这等美人,在她模仿起来信手就来,将嫦娥一个人娶在家中,就是将整个历史上的所有美人一并给娶回家了。

    “大人真厉害,一下子就猜到了绛仙的名字。”

    “吴绛仙”对着刘相桂奉承道。

    “你呢?”

    刘相桂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兴致勃勃的问向另外一个女子。

    “弟弟……”

    刘相御在一边提醒刘相桂,说道:“先把那两个人处置了,剩下的时间全都由得你,正事要紧。”说着摆摆手,让下面的这些女人上来几个,围坐在刘相桂的身边添茶倒酒,另外的一些女子则在下面调理琴弦,准备一会儿给刘相桂表演节目。

    “王秋帆,你是怎么打死我的侄儿的?”

    刘相桂坐在椅子上面,先就喝问王秋帆,看着旁边有一女子给他端茶,柔音楚楚,瞧着是眉目温婉,看着端茶的手,全都藏在衣袖里面,在外面竟然是分毫不露,这比起周围那些露出一些的更让人心魂荡漾。

    “他打死了兰姿姑娘,又在那里说做了五十首诗,我和他有了冲突,把他推下水去,然后他就死了。”

    王秋帆在刘相桂的面前,没有丝毫的底气,只能将当日的事情略略一说,等待着刘相桂的处置,只是心中哀怨,没想到绕了这么一大圈,最后居然还是这样……

    “哼!”

    刘相桂伸手把茶碗扔了下来,对着王秋帆怒斥道:“那兰姿的死是她自己做的,和我侄儿有什么干系?至于我侄儿为她做了五十首诗,由此诗句悼念,对兰姿来说可谓虽死无憾,倒是你,这失手杀人也是杀人,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逃过王法?”

    王秋帆垂眉低眼,一言不发,这官字两张嘴,一张一合,黑白就颠倒了,他也无法跟人家辩解。

    刘相桂看到王秋帆如此,心中甚是满意,伸手就抓住了身边女子的手,隔着衣袖,只觉此女的手甚是“骨感”,几乎就没有摸到什么肉,再看这个女子,看她明眸大眼,不由笑问:“你莫非是赵飞燕,这般体态,准备做掌上舞?”

    女子对着刘相桂摇摇头,说道:“小女子并非是临湖馆的人,名字并不在任何的古代女子之中。”

    “哦?”

    刘相桂看着女子,惊异说道:“不是临湖馆的?那你一定是李涛特别请来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女子,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直接给老爷说了吧。”

    女子垂眸悲哀说道:“我叫兰姿。”

    兰姿,这名字好生耳熟……

    刘相桂心头有不祥之兆。

    兰姿淡淡的从袖子里面伸出手来,只见这手上并无丝毫皮肉,只是白骨一具,看着刘相桂淡淡说道:“就是被你侄儿杀的那个。”

第二十九章 抓心挠心

    闹!鬼!了!

    刘相桂看着伸在他面前的白骨之手,一时间头皮发麻,只感觉背后的汗毛一根根都竖立了起来,现在他的一切,就是冷,抖,麻……

    已经死了多时的女鬼,居然在这个时候就坐在了他的身边,并且将早已经成为了骷髅的手摆弄在他的面前。

    刘相桂勉强的扭过头去,看向了外面,只见正堂之外,院落之中,明明就是一片朗彻,热气蒸腾,此时也正是阳光酷热之时,而他刘相桂,便是在这午后见到了这样的一个鬼。

    不是说白天阳气盛,不是说白天有太阳真火,鬼不敢出吗?

    再度扭头,刘相桂还能够看到兰姿,面色如霜如纸,从整个脸皮上面看不到半分生气,正抬手将那白骨一般的手掌放在他的眼前。

    “啊啊啊啊……”

    周围的家丁,刘相桂带过来的官差,临湖馆中的女子见到了这一幕,一个个惊叫出声,慌忙的往外面跑去,但是眼见距离门槛还有几步的时候,大门轰的一声合上,任由这些家丁官差如何用力,这一个木门就如同生铁铸成,巍然不动。

    整个房间里面的人都被困在这里面。

    刘相御就在兰姿的身边,此时也想要跑,但是双腿颤颤,周身仿佛泥潭,已经让他没有丝毫挣脱的力气。

    苏阳和古直两个人都在一边淡定的看着,兰姿姑娘的魂魄,是苏阳专门叫出来的,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冲上去当烂好人演一波,而古直这个和尚也记着仇,因为这刘相桂骂他是狗的事情,还不能让他释怀,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那么仗义的冲上去搭救。

    “兰姿,我告诉你,我是朝廷的……命官,自身承接大运…你有冤情,可以告诉我…但是你不能伤害我,否则天不饶你……”

    刘相桂看着兰姿,颤颤抖抖的说道。

    这时候的读书人口中流传这样的一个说法,那就是天地生才,朝廷设官,这掌握国计民生之厉害,是为代天补气数,因此这些妖魔鬼怪不敢损伤,便是神也要尊让几分。

    这一切是因为他们身上有冥冥中的官运。

    只是这等说法,苏阳在广平县的时候,红玉就对苏阳说过,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官运,如果当真是正直的官,心刚气盛,法术在他面前起不了多大作用,而如果这个官蝇营狗苟,没了心气,那么被狐妖小鬼施法戏弄,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不在官职高低。

    当初广平县的县令如此,现在的金陵都察院监察御史也如此。

    “刘大人,我有冤情……”

    兰姿看着刘相桂,说道:“我不是自己作死的,我是被你侄子打死的,那天他喝了酒,到了我那里就开始撒酒疯,我一直曲意迎合,丝毫不敢触怒,但是他却不打算放过我,就是抓着我的头**着拳头往我身上打,拿着砚台往我头上砸,我可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刘相桂听到这些,颤颤抖抖,整个人已经被吓尿了,原本身上还有几分酒意,现在也已经被吓醒了,听着兰姿平静的说自己的死状,让他如同置身到了那一夜。

    “是是是,是我侄儿错了……”

    刘相桂对着兰姿说道:“但是他已经死了,已经偿命了,你就放过我们吧。”

    旁边的刘相御也在求情,哭喊道:“他掉在水中一下子就淹死了,这肯定就是报应,老天爷已经昭应了,你应该也没有什么冤屈了,就放过我们刘家吧。”

    苏阳和古直对视一眼,两个人老神自在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面,那原本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的王秋帆,这个时候看着兰姿姑娘,却如同看到了生的希望,没想到在这时候,是兰姿姑娘的鬼魂出现了,让刘家的人直接就把这个案子给翻篇了。

    “既然你明知是你侄儿错的,为何还要在这里对着王公子纠缠不放?”

    兰姿看着刘相桂说道:“是你们心中不服,还是你们的心是黑的?”骷髅的手放在了刘相桂的胸口。

    刘相桂自从科举取仕之后,有过无数的女子将手放在他的胸口,都让他感觉到“挠心”,而现在被兰姿的手放在了胸口,更是让他感觉“抓心”。

    “饶命!饶命啊!”

    刘相桂满脸都是泪,对着兰姿拼命叫道:“我们就是因为手里面有权利,喜欢摆弄人,这是非曲直,我们都能分的清楚……”

    这个时候一切的功名利禄全都被他抛在了脑海外面,他一心所求就是兰姿姑娘能够饶他一命,为此就把自己的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刘相御也哭泣说道,忽然想到一事,看向了下面的古直和尚,看向了下面的众多人,哭着叫道:“大师,大师你可要救救我们兄弟两个,只要你能够救我们兄弟两个,无论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你……”

    现在的刘相御将希望寄托在了古直的身上,刘相桂也满脸期盼的看了过来。

    古直回过身去,看了看上面的兰姿,又看了看两个在哭喊的兄弟,不由唱了一声佛号。

    “你在西方学的是什么法门?”

    苏阳止住了古直,如此问道。

    古直知道苏阳和他一样,也是修行之人,只是依照他的眼界,根本看不清楚苏阳修行根底,因此早就有想要和苏阳攀谈之心,看到苏阳还老神自在的坐着,又问他这件事情,古直也就坐定,对苏阳说道:“小僧在西方所修,是西方的无上瑜伽密乘,属于西方密教九乘三部至高秘法。”

    看到苏阳在这方面似感兴趣,古直便对苏阳说道:“我们西方密教九乘三部,分别是声闻乘,缘觉乘,菩萨乘,事乘,行乘,瑜伽乘,摩诃瑜伽,阿鲁瑜伽,阿底瑜伽,在这里面便有大手印,那洛六法,六字真言,欢喜禅……”

    苏阳对眼前的古直刮目相看,没想到这样的一个番僧和商,居然对于西方秘法如此精通,各种几乎听来耳熟的法门,眼前的这个和尚居然都会。

    “其实我在中土这边,也学了不少法门,对于儒释道三家也多有体悟。”

    苏阳看着古直说道:“随后我们两个可以找个地方,彼此交换一下心得秘法,在这修行路上,互相扶持,至于你想要将这经文翻译过来,我也可以给你出钱,给你提供地方,任由你将西方密教的经文传来。”

    当年的唐僧还是苦苦的往西方去求经,而现在人家和尚拿着经文到了中土,苏阳自然允许人家将经文翻译出来,至于能不能出版,这需要审核,至于能不能传教,这要看他的理念,能够传教,苏阳便让他传,不能传教,苏阳也就制止他。

    “如此多谢了。”

    古直对着苏阳感谢。

    两个人在这边说话的时候,只听后面传来咯吱惨叫一声。

    苏阳回过头去,只见兰姿两只骷髅一般的手,左右都捧着一颗心脏,脸上苍白如金纸,起身就往外面走去。

    “你还我的心……”

    “你不能把我的心给挖走啊……”

    刘相御和刘相桂两兄弟不住哀嚎,向着兰姿姑娘的背后爬去,但此时的他们四肢都没力气,根本就爬不动。

    “这心留在你们那里,也是平白被你们糟蹋。”

    兰姿站起身来,看着两人说道:“不如将你们两个人的心放入阴曹地府,若有人用,也能算是你们两人积德了。”

    阴曹地府确实有一个地方放置心脏,这一点在聊斋《陆判》里面,陆判给朱尔旦换心的时候,曾经提到过,在那里面有千万个心脏。

    兰姿姑娘说完之后,起身就往房间外面走去,临近这木门前面的时候,整个人倏忽不见,那原本如同生铁铸就的大门也活络了起来,在门缝里面透过来有光亮,外面一片平静,隐隐还有风从外面吹了进来。

    房间里面的人一片安静。

    在兰姿姑娘走了之后,房间里面的阴凉之气逐渐散去,原本的燥热闷热再一次的传到了众人的身上,李涛伸手打开了房门,看着外面阳光西斜,并无人影,不由让他们有一种做梦的不真切感。

    梦耶?幻耶?

    众人回过身去,只见刘相御和刘相桂两个人身上毫发无伤,便是适才兰姿掏心,此时他们两个人的衣服上面,也没有半点的痕迹。

    “李涛,你给王秋帆两千银子,就当是这段时间坐牢给他的一点赔偿。”

    刘相御嘱咐李涛说道:“我儿杀人之后,便没有坐牢,他杀了我儿,也不当坐牢。”

    李涛连忙点头记着。

    “那边的苏公子,我想要让他出三千两银子,是我错了。”

    刘相御看着苏阳说道:“我们府里面现在已经拿不出三千两银子了,只能求你见谅。”

    苏阳淡淡点头。

    “今后的家业,就传给我女婿吧。”

    刘相御说道:“只愿他能够待红红好一些……”

    说完了这些之后,刘相御和刘相桂两个人轰然而倒,整个正堂里面顿时哭声一片,临到换丧服的时候,家人看到了这两人胸口皆有碗口大的窟窿,从前面能看到后面,只是没有一滴血淌出。

第三十章 欢喜禅法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苏阳所在并非江水,而在湖中,残阳映射湖面,将整个西湖映射的红光裹荡,而同在舟上的,则是和苏阳一并从刘府里面出来的古直和尚,此时古直和尚看着西湖水面烟波浩渺,怔怔出神。

    “和尚,西方世界是怎么样的?”

    苏阳坐在船中,询问古直西方世界。

    相隔一个二龙关,便将东西两方分为两片,苏阳对于西方世界究竟什么样子,倒是很好奇。

    古直和尚听苏阳询问,转过身来,说道:“西方世界广缪宽阔,和中土一般,往东来有二龙关,往西去有两界山,由此将东西两方划分,在我们西方,那里有须弥二十八天,由下至上,众生皆在其中修持……只是说来可笑,我们那里并没有六道轮回,但是众生并没有享受解脱欢乐,反而是身死之后,魂魄无依,因一时不慎,灰飞烟灭者若恒河沙数……”

    说起这些话来,古直言语哀叹。

    没有六道轮回?

    苏阳微微一愣,这六道轮回正是佛家立教所在,将六道轮回这一系统设立完备,众生才会畏惧地狱和轮回,由此修行佛法,正因如此,佛家方才在中土流行开来。

    “是没有人创建地狱轮回吗?”

    苏阳问道。

    古直和尚摇头,说道:“原本在我们西方,也是有轮回的,但是七百年前,西方有了一场巨大变故,自那一场变故之后,六道轮回便在我们西方丢了,而我们西方广为流转的地狱,也至此不见踪影。”

    轮回地狱还能丢?

    苏阳倍感惊异,若说是七百年前,那就是唐宋之间的五代十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中土这边出现了阴曹地府,而在那之前,中土这边轮回转生的地方,一直都是东岳冥司。

    另外这七百年前正是玉帝上位的时候,而阴曹地府背后也有玉帝扶持,现在主掌阴曹地府轮回的,正是苏阳的老丈人转轮王。

    “……”

    苏阳沉吟一阵儿,问道:“你们二十八天之上,是谁在那里?”在二十八天的,应该就是西方的至高神,如同东方此时的玉帝一样。

    “根据典籍记载,在上面有十方佛陀,诸多菩萨,而我们那边所修行的瑜伽密乘,就是二十八天之上的佛陀菩萨们流传下来的。”

    古直和尚说道:“我来到中土之后,一直都想要和中土这里的修行者互通有无,只是中土这边,符篆之道被天神所掌,只有礼敬东方诸神,才能够让符篆上面有神通能耐,而修行之道一向都是秘之又秘……”

    中土这边成仙有两个路径,其中之一是如同苏阳这般修行,经历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然后度过三劫,成为洒脱自在的天仙。

    另一个路径就是礼敬诸神,时时供养,如此诸神念你心诚,必然也会有诸多灵异在身边护持,年常日久,天庭自然发诏书,削去死籍,让人成仙。

    这两者无论哪一种,都是他们这些外来的番僧所难求的。

    “因此你们有些和尚,来到中土,就开始想方设法的窃取修真门派的宗门秘密。”

    苏阳看着古直说道。

    原本苏阳感觉应该是一个普济和尚偷了华山隐宗的个例,后来听到了武当的秘法被偷,自觉里面应该也和普济和尚脱不了干系,但此时此刻,苏阳感觉这可能是团伙作案。

    “窃取人宗门秘法之事,确实有人再做。”

    古直说道:“但这只是个例,不能一概而论,终究还是有人来到了中土,只想要拜会在中土这里的四大菩萨,学习解脱秘法,只是南海并无观音,五台山也没有文殊菩萨……”

    说起这些古直自是哀叹。

    苏阳和古直在船上略略交流,对于西方世界的境况大体清楚。

    现在的西方世界,因为没有六道轮回,人死之后魂魄无依,即便是有二十八天的佛陀菩萨庇护生魂,这轮回断截,让西方世界的人影响极大,故此修行之人里面,不少人都情愿前往中土,而在中土这里,有新的修行环境,修行体系,故此让他们这些修行三脉七轮的番僧皆有异想,想要两相和合,在里面参悟出自己的道理。

    只是东方世界传承秘之又秘,礼敬仙神又无自身能耐,故此就有了这些西土番僧铤而走险,窃取宗门秘法。

    “你说受人之约,来这里找同过二龙山的朋友,可是你们番僧里面,还能够彼此联络?”

    苏阳问道,他一直在怀疑当朝的国师寒松明就是窃取华山隐宗秘密的普济妖僧,若是番僧之间彼此有联系,或许在他这里能够查到这些秘密。

    古直摇头,说道:“有一些人确实有联系,而小僧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小僧自觉,这世间能成佛陀的,终究是那些肯为众生出力的,肯为众生播撒智慧的,而并非是鸡鸣狗盗之徒……至于我要找的朋友,他不太好说……”

    言语至此,古直已经不再多说,而是看向苏阳,问道:“还不曾请教居士来历。”

    两个人想要交流秘法,自然都要对彼此摸底,这样才能视情况说些秘密。

    “苏阳。”

    苏阳看着古直回答道。

    “可是白莲教的救世弥勒?”

    古直眼眸一亮,看着苏阳惊异道。

    现在苏阳之名,已经不是那些无名无姓的小杂鱼了,自从白莲教发行《旧约》之后,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这些人皆知道苏阳之名。

    “救世弥勒不敢当,不过确实准备为众生做些事情。”

    苏阳答道。

    古直上下审度苏阳,笑道:“居士倒真是有雄心抱负……”

    两个人在这时候,彼此之间也都有了认知了解,苏阳最善于拿捏心神,能听出古直的话真实无虚,由此在这时候,两个人也就开始交流经意。

    苏阳先对古直开讲了道家的一些基础符篆,在没有神灵护持的时候,修行者通过可以运气存神,将自身的能耐转移到符篆之中,由此能够做出驱鬼辟邪的种种妙处,而后对古直讲了中土的十二正经,以及修行之人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的大概步骤。

    这些都是浅显易懂的修行知识,任何一个门派入门都会讲解。

    等到苏阳开讲之后,古直便对苏阳说了西方的修行法门。

    三脉七轮之法,是起自身体的根轮,由此激发源源不绝的查克拉,依次往上,依次打开小腹,肚脐,心口,喉咙,眉心,以及虚空的顶轮,其中三脉运转,让修行出来的查克拉在体内彼此循环。

    西方修三脉七轮,修出来的就是查克拉。

    而在修行之时,还有大手印之法,那洛六法,六字真言,欢喜禅这些种种的法门。

    六字真言便是唵、嘛、呢、叭、咪、吽。

    在这六字真言里面,蕴含着宇宙的大智慧,大慈悲,大能力。

    “那洛六法是我们西方最为卓越的法门。”

    古直对苏阳介绍道:“我们有拙火瑜伽,幻身瑜伽,光明瑜伽,梦瑜伽,中阴瑜伽,迁识瑜伽,除了这些瑜伽之外,还有第七瑜伽,是夺舍瑜伽。”

    拙火瑜伽是能量运转,幻身瑜伽是万物真幻,光明瑜伽是禅定睡眠,梦瑜伽则如同是洪荒小说中的梦中证道之法一样,在睡梦中清晰的明白一切,并且在梦境之中一样修炼。

    中阴瑜伽是死后悟道超脱。

    迁识瑜伽类似于脱离躯壳,成就阳神之法。

    夺舍瑜伽是近年来西方广为流传的秘法,临死之时将自身转化到他人的身上,由此借助别人的躯体继续修炼,如此打破了胎中之谜,也破除了西方无轮回的缺憾。

    两个人彼此大概做了介绍。

    “我有一法门,叫做《上清飞步七星魂魄法》。”

    苏阳对古直说道:“七星在道家中掌生注死,而这上清飞步七星魂魄法,则是一上等的修行法门,价值极高,我便用这法门,和你交换大手印如何?”

    大手印之法这个大是广**界,究竟虚空的大。

    手就是心,也是千佛万佛共此一心。

    这是见性成佛的法门,苏阳早已经明心见性,由此法门牵扯,不定便能让六识开通。

    古直听到之后,面有难色,说道:“大手印之法,我这里颇有残缺,若要修炼,则应需要欢喜禅乐空双运才行。”

    那正好啊!

    “我这里还有一套《朝礼九天魂魄求仙上法》……”

    苏阳随口杜撰一个名字,说出来了一套由他所编,但真实能够修炼的秘典。

    古直看苏阳如此,便双手结印,给苏阳讲解起了欢喜禅乐空双运以及如何修炼大手印。

    “我这一套欢喜禅,并不需要女施主,居士只要自己观想一女子立在身前,然后手中结印成为莲花,自然能让手掌生出柔韧之相,这乐空双运之时,久而久之,便让手有诸多变化,由此这遍法界,尽虚空,无所不包,在此之上,就能够进一步修持大手印秘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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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怪,仙神,打开聊斋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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