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皇室
话分两头,这第三场的比试,是两位剑冢门下。至于比试的结果,对于剑冢来说是无关痛痒的。
第三场的比试,是由一位唤作魏长青的剑冢门下获胜。
第三轮的会武已经接近中场,目前还有六位剑冢弟子,对于剑冢来说,这是一个完全可以接受的结果。
秦泽回到昆仑人群后,当即将八号佛珠交给石奕婷。后者看了一眼秦泽,不由出声:“你是希望,我能在这场比试当中胜出,对吗?”
此话一出,正是说到了秦泽的心坎里。他苦笑一声道:“师姐所言极是,还请师姐全力以赴。”
“此话不消你多言,每场比试,我都会全力以赴。”石奕婷点了点头,将佛珠收好,缓步朝着中央战台走去。
整个昆仑当中,唯独秋露殿有女性弟子,而石奕婷,却是整个秋露殿当中的翘楚。且不论修为,单单是她的身段样貌,便不是普通女子能够比拟的。
石奕婷出声世家名门,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无论是举止还是礼节,都在寻常女子之上。
只不过入了昆仑之后,修为见长,站在高处的她,难免有些傲气。
石奕婷走上战台后,也不多言,只是按着腰间的长剑,等待着对手的出现。
而剑冢处,慕容芷月与张羽林见到石奕婷的那一刻,不由对视了一眼。显然,石奕婷的出现,打乱了二人的计划。
慕容芷月笑了笑,朝着秦泽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中的冰冷,毫无遮掩的显现。
她看了一眼张羽林,轻声道:“这一场,你可以使用我传给你的功法。能不能手刃仇敌,就看你的造化了。”
张羽林闻言点头,手中的长剑又握紧了几分。
只见他身形微动,但看一道黑影略过,张羽林瞬息之间便出现在了战台当中。
他朝着石奕婷微微拱手,口中出声道:“剑冢,离剑门弟子,张羽林。请指教。”
石奕婷感受到来自张羽林身上的杀气,不由眉头微皱道:“这会武本是切磋,张师弟为何杀意如此之重。难不成,张师弟欲要取我性命?”
张羽林闻言身子震了震,身上的煞气稍稍削减了一些,便朝石奕婷答礼道:“这位师姐言重了,在下绝无此意。”
“昆仑,石奕婷。张师弟,出招吧。”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剑鸣,石奕婷腰间一柄湛蓝色的长剑登时出鞘!
整个战台忽然间像是陷入了数九寒冬,那剑身上流转着天霜寒气,叫人见了心中发寒。
此剑唤作寒霜,乃是历代秋露殿首座贴身之物,梅娅能将这柄仙剑传给石奕婷,其用意不言而喻。
只见剑尖所指之处,仅是半息之间,便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棱。倘若被这寒霜仙剑击中要害,那伤口可是极难自愈。
张羽林定了定心神,雪白的长剑从腰间取出,剑锋过处,灵气四溢,着实叫人惊叹。
秦泽见了张羽林的佩剑,不由楞了一下。当年在江陵凰轩阁,秦泽曾经见过张羽林的佩剑,那时一柄青色长剑。眼前这柄通体白玉的长剑,显然不是当年的那柄。
剑身上虽说流转着阵阵灵气,但秦泽总能感觉到一丝不快。这种感觉似乎是发自内心的,但却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正想着,只见战台上的张羽林瞬间发作,白玉长剑发出一阵剑鸣。只见那仙剑一化为二,二分为四。仅是瞬息间,便化作上千道白玉飞剑。
秦泽识的此招,这正是天剑九式当中的卷天式。
一上来便是杀招,可见张羽林的求胜心已经达到了极点。
石奕婷感受到这剑招当中的威能,不敢托大,当即轻呼一声:“葵水-龙吟!”
石奕婷的葵水化神之术,在整个秋露殿当中,已经算是登峰造极,有时就连梅娅也会发自内心的赞叹。
只见寒霜仙剑上下翻飞,寒芒过处,天地间的水属性灵气登时交集在一处。眨眼之间,一条水龙登时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寒霜仙剑透过水龙的身子,一条十丈有余的水龙瞬间化作一条冰龙。那冰龙张牙舞爪,血盆大口似乎能够将眼前见到的一切事物吞噬。
围观的众人见到这等状况,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女子也是能够施展如此威风的功法的。
二人手中长剑同时落下,上千道飞剑与那威武的冰龙瞬间战在一处。
飞剑所过之处,只见寒芒四射,冰棱凋落。张羽林冷笑一声,以为自己占据了优势,身形微动,当即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朝着石奕婷冲将而来。
然而,石奕婷的嘴角却是扬了扬,看到石奕婷脸上的表情,张羽林心中暗呼不妙。
“你太大意了。”
石奕婷话音刚落,只见身前那条冰龙瞬间炸裂,化作数千道冰凌朝着张羽林后心轰来!
剑冢门下不由惊呼出声,倘若张羽林被这些冰凌击中,恐怕非死即伤。
谁知就在此时,张羽林突然邪笑一声:“龙战于野!”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龙吟从虚空当中响起,一条金色蛟龙化影突然出现在战台上空。
看到眼前这一幕,高坐大殿二层的六位掌教,包括王宗在内都不由站起了身。
“真龙八法?!是真龙八法!此人是谁?他怎会这等功法?”宋文宛惊呼出声,当即喝问道:“王宗,你门下怎有皇室之人?你要知道,六大仙府向来不收皇室成员,你这可是坏了规矩。”
王宗也没有料到张羽林居然会这等功法,一时间却是无言以对。
战台上的张羽林脸上露出一丝狠色,凭借着金龙护体,全然不顾身后的冰棱,手中白玉长剑狠狠朝着石奕婷的胸膛刺去。
后者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大惊,手中捏诀,便在自己身前施展了一道水墙,化去了张羽林大半力道。堪堪躲过一击的石奕婷,当即与张羽林拉开了距离。
上方的宋文宛此时才关注到张羽林手中的长剑,不由皱眉道:“极凰?王宗,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
第三百三十章 忍耐
倘若真龙八法的出现王宗一概不知的话,那这极凰的存在,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的了。
先前慕容芷月施展九华吞日之法时,宋文宛便从当中察觉到一丝怪异。然而却没敢妄下定论。毕竟九华吞日之法只传一人,这些年可不曾听闻皇室有后。只道是剑冢哪门不为人知的绝学。
但众所周知,极凰乃是上品仙剑,是千华皇后的佩剑。这普天之下,除了皇室中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拿起这柄仙器。除非皇室当中有人转赠。
但皇室之人皆是有头有脸之辈,怎会将这等神兵利刃随意交付他人?宋文宛等人见到那真龙八法,又见极凰仙剑,当即联想到张羽林极有可能是皇室中人。
王宗看了一眼剑冢人群内的慕容芷月,他略作思索,心中当即有了判断。想来应该是她的手笔。考虑到皇室对剑冢的重要性,这件事,他自然要替慕容芷月搪塞过去。
“此人生于点苍山脚下,其父张谦,乃一凡人。早年间游历,曾见到此子。见其天资卓越,便将其收在剑冢门下。不过几年前,张谦死在了一位昆仑弟子的手中。若是不然,还可以与张谦对质一番。”
王宗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推到了死去的张谦与秦泽身上。如此一来,死无对证,自然可以稍避风头。
然而,宋文宛对这件事十分上心,当即便抓住了漏洞:“此人是你门下弟子,其修炼的功法,你难道不知?”
“剑冢弟子众多,我这个掌教岂能一一察觉?”王宗微微皱眉,虽说张羽林施展的真龙八法,将剑冢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但总的来说,此事也只是他剑冢的家事。如今宋文宛咄咄相逼,着实让王宗有些不快。
宋文宛全然不顾王宗的不满,紧接着又道:“可差其师前来对质。”
“宋掌教,我知道你对司隶有所不满,不过你似乎搞错了对象。”王宗将脸一沉,双眼当中逐渐冰冷。他看着坐在身边的宋文宛,口中沉声道:“你是凰琊掌教,不是剑冢掌教。这是剑冢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二人剑拔弩张,这一切其他四位掌教皆是看在眼里。此刻摩柯竟是站了出来,替宋文宛出声:“你也知道司隶这些年都做了写什么,凤栖山脚下多少百姓遇难身亡?这不是剑冢的家事,是天下事。既然是天下事,自然有天下人来管。”
“好一个天下事天下人管,只要他在我剑冢一日,便是我剑冢的事情。我剑冢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来说教。”王宗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拍案而起,全然不顾众掌教的脸色,愤然踏云而下,离开大殿二层。
“阿弥陀佛,此事当从长计议,不宜闹大。毕竟事关皇室成员,当会武结束后,另行商议。”普空念了声佛号,站出身来打了个圆场。
然而王宗已经离开,此话即便说与他听,恐怕也没有多大作用。这里在座的所有掌教,都知道王宗是个什么脾性。否则的话,剑冢护短,也不会如此出名了。
话分两头,王宗回到剑冢人群当中,当即将慕容芷月拉离。二人行至九龙大殿外,王宗沉声道:“张羽林手中的极凰仙剑从何而来?他那身功法,也是你传给他的?”
慕容芷月被王宗擒住,心中不由有些发憷。她并不知道仙府之间有过不允许收纳皇室成员的规矩,便没有想那些。见王总发问,便点了点头,当下承认道:“极凰与真龙八法,除了皇室,还有谁能习得?”
显然,慕容芷月的回答,已经在王宗的意料当中。他脸色难看,气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千华殿下就放任你这么胡来?”
“胡来?”慕容芷月轻笑了一声,对于王宗的变脸,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我传授他功法,让他有机会手刃杀父仇人,可以说是功德一件,怎会是胡来?”
“你......”王宗气急败坏,当即低喝道:“你可知道,六大仙府当年有过协议。无论哪家仙府,都不允许接收皇室子弟。你倒好,如今张羽林身怀真龙八法的事情败露,我剑冢就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你可曾想过是什么后果?”
慕容芷月闻言,却是露出了笑容,她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袖。
忽的,她抬起头来,眼神当中尽是冰冷:“剑冢有什么后果,与我何干?王宗,你想成事,还需皇室做靠山。有些话,想清楚了再说。”
“你!”王宗怒极,这话深深刺痛了他的内心。虽然他想独揽大权于天下,但在此之前,他不得不向皇室俯首。原本扬起的手,又缓缓放了下来:“罢了,其他莫问,只要你一口咬定,你与皇室并无半点关系便可。至于张羽林的事情,我自有办法应付过去。”
见了方才王宗的举动,慕容芷月不由冷笑一声道:“掌教真人,有件事忘记提醒你。我人虽在剑冢,但随时可以同司隶联系。方才掌教真人的举动,芷月可是铭记在心。倘若掌教真人当初没有找上母后大人便也罢了,如今掌教真人行事,可要三思。否则莫说掌教真人,便是整个剑冢,皇室也有实力铲平。”
说道此处,王宗的身子不由震了震,看慕容芷月的样子,似乎并非玩笑或威胁之意。
慕容芷月莲步轻移,走到王宗身后:“你应该知道,皇室有这个实力。好好做你的掌教该做的事情,至于其他,我自有分寸。”
言罢,慕容芷月一摆水袖,朝着九龙大殿走去。
王宗的眼神愈发冰冷,他看着慕容芷月的背影,心中开始有些后悔当初查明了她的身世,更是懊恼自己向皇室卑躬屈膝。
但他心中明白,对于剑冢来说,这个在风雨之中飘摇,即将支离破碎分崩离析的皇室,还不是如今的剑冢所能够撼动的。除了隐忍,他别无所为。
第三百三十一章 落败
“焚如、死如、弃如,阴阳不测,侵略如火。见龙在田!”
就在王宗与慕容芷月在九龙大殿外交谈时,大殿内的中央战台上,张羽林再次爆发。见其口中念咒,手中捏诀。极凰仙剑划虚空。只见那极凰仙剑所过之处,灵气当中突然出现两条被灵气枷锁锁住的苍龙化形。
这两条苍龙化形秦泽看在眼中,却是有几分熟悉的味道。虽说是真元化形,但那苍龙的模样,仿佛就是一笔一划勾勒而成的。显得十分真实。
正想着,却见战台当中,宛如从虚空当中走出的两条苍龙,交互盘旋,狠狠朝着石亦婷掠去。后者虽然被张羽林的手段所震慑了片刻,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寒霜仙剑上,寒气暴涨。只听得一声娇呼,战台四角忽然出现大片的冰棱,其中三角的冰棱将石亦婷的身子包裹在内,而位于张羽林身后的冰棱,则是化作万千飞剑,轰然而至!
然而,张羽林并不理会身后的攻势,只是倒提着极凰仙剑朝着面前的冰山冲去。只见黑影掠过,寒芒骤现。龙吟声从中央战台传出,整个龙岛,几乎都能听到这两条苍龙的嘶吼。
青色的龙体狠狠装向石亦婷身前的冰墙,每一次碰撞,便会有些许裂痕在冰体上出现。张羽林一边操控着两条苍龙,一边用手中的极凰仙剑抵挡着身后的冰棱。
突然间,原本用身躯撞击冰墙的苍龙,伸出了自己胸前的利爪。但看两道寒芒闪过,石亦婷身前的冰山寸寸凋零,渐渐破碎。
冰山之下,石亦婷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倒也还算得上镇定。她身形微动,手中寒霜仙剑登时爆发出一阵剑鸣,似乎欲与先前的龙吟一较高下。
半空当中,是张牙舞爪的真元苍龙,青色的龙鳞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远远观之,到叫人以为是苍龙试题、石亦婷握紧了手中的寒霜长剑,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逼到这个地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落到这般田地时,却任是心有不甘。她银牙轻咬,心中暗道:“修炼十数载,便为今日,怎可止步于此?”
这句发自内心的自问,让石亦婷的双眼当中闪过一丝坚毅。寒霜仙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一阵寒气登时爆发,整个九龙大殿内的温度瞬间下降。这初春的天气本就微凉,寒气一出,让人似乎回到了数九寒冬。
张羽林冷笑一声,方才施展了真龙八法的他,倒是开始有些打心里的感谢慕容芷月了。这么霸道的功法,配合上这极凰,当真是一大助力。虽然后者只是暂时借用,但手握极凰的张羽林,对于杀死秦泽,亲手报了杀父之仇,有多了几分希望。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解决眼前的石亦婷,否则,他若落败,便要错过这次绝佳的机会。以张羽林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看了看身前的石亦婷,手中极凰仙剑由上而下,虚空斩落。只听得两声龙吟并起,两条真元苍龙的双眼登时变作金黄。不远处的秦泽看到那两双眸子,忽然想起离此地不远的泽海九龙太子,敖义。
他曾见过敖义的本体,那双金黄色的眸子,使他记忆犹新。只有真正龙族血脉,才会有资格拥有这双眸子。
如此看来,张羽林手中那柄白玉仙剑,定然饮过真龙之血!而整个一十三州,只有泽海,才有真龙。
想到此处的秦泽,不由吞了口唾沫。一个十分不好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而是朝着身边的紫眸道:“你说,如果泽海的几位太子,被人杀了……”
话刚出口,后者同样用一种震惊的表情看着自己,显然,两人想到了一处。
就在二人想入非非之际,只见中央战台上,两道苍龙轰然而下,硕大的身子将整个战台笼罩在内,无人看清当中发生了什么。
只晓得苍龙落下时,石亦婷手中的寒霜仙剑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脆响,紧接着便是一阵真元波动,刺眼的光芒让围观的人群不由掩住了自己的双眼。
上方端坐的几位掌教皆是皱眉,无为子更是将愤怒摆在了明面上。他拍案而起,口中怒道:“王宗,若我昆仑弟子出了半点差池,定要你剑冢给我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下方战台上,只见张羽林收剑回鞘,行云流水。战台上,原先石亦婷所立之处,掀起阵阵硝烟。
“石师姐,你败了。”张羽林朝着硝烟当中拱了拱手,便欲走下战台。
谁知刚刚举步,便听身后硝烟当中传来石亦婷断断续续的声音:“慢着……我……我还没败。”
包括张羽林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声音惊住了。灰蒙蒙的硝烟当中,步履蹒跚地走出一位女子。原本秀美的长发,此刻沾满了灰尘,光滑如玉的脸庞上,此时却是伤痕累累,苍白不堪。
她右手当中,死死握着一个湛蓝色的剑柄。而剑身,早已不知去向。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滑落至剑柄上。湛蓝色的剑柄,很快被染得血红。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敲打在战台上。
她抬起脚,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一步步朝着眼前的男子走去。她心中不甘,心中不愿,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走的更远。
然而,心力交瘁,筋疲力尽的身子,已经再也不能凭借她的意志所操控。眼前的世界,逐渐变的漆黑,天地开始反转,眼睑渐渐落下。
看到自己最心爱的弟子倒在战台上,梅娅再也无法按捺自己的内心。她身形微动,当即将倒在战台上的玉人抱了下来。
看着那依旧紧握寒霜剑柄的染血玉手,梅娅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两行清泪,缓缓而落。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并没有心生同情,只是朝着上方的普空看了一眼。
后者叹息一声,起身道:“此战,剑冢张羽林胜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身份
随着普空的宣布,会武第四轮宣告结束。最终以石奕婷的惨败而告终。
至此,昆仑仅剩秦泽一人还在八强当中。
看到石奕婷这般模样,秦泽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她原本的对手,本不该是张羽林。与此同时,他又有些庆幸。倘若是罗对上张羽林,恐怕就不是现在这般模样了。
他来到昏死过去的石奕婷身边,想要做些什么。然而,整个秋露殿,包括梅娅在内,看向秦泽的目光,都是有些敌意的。
见状,他止步不前,他心里知道,此刻任由他百般辩解,也是无济于事。
梅娅伸出手,想要将石奕婷握着寒霜的手打开。但那染血的玉手,却是紧紧握着那仅剩剑柄的寒霜,不肯离去。
她叹息一声,将一道真元送入石奕婷的体内,缓缓将其抬起。
秋露殿的弟子埋怨地看了秦泽一眼,正想要对秦泽说些什么,却是听梅娅道:“希望你做出的决定,能够由你自己弥补过错。若她有事,且不管先前你为昆仑做过什么。莫说是我,便是整个秋露殿,都会记恨你一生。”
秦泽愣了愣,他看了一眼梅娅,目光随后落在石奕婷的身上。看着那憔悴而又不甘的面庞,手紧紧握了起来。
“但请梅师叔放心,秦泽定竭尽所能,替师姐讨回公道。”
说完这些,梅娅只是点了点头,便率着秋露殿众人返回了昆仑住所。
石奕婷的伤势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轻。想要恢复到巅峰状态,恐怕还需数十日的功夫。
话分两头,战台上的张羽林正欲离去,却是听到九龙大殿二层端坐的无为子沉声道:“留步,我且问你,你方才所用功法,从何而来。”
张羽林闻言驻足,不由朝着上方看去。无为子冰冷的神情,让张羽林心中发憷。但慕容芷月曾经告诫过,倘若有人识破此法,不可将她供出。但如今看无为子的架势,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选择了沉默,无为子见状,微微皱眉,起身喝道:“真龙八法,乃皇室之法,你若是与皇室有关,便早早道出。若不是,这盗学皇室功法,可处以极刑。后生,你可想清楚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吃惊咋舌。秦泽看着上方的无为子,不知他想做些什么。
无为子的话,狠狠轰在张羽林的心头,他身子震了震,开始变得犹豫。慕容芷月曾言,此法至强至圣,属上乘功法,寻常人分辨不出。但她千算万算,却是没有算到,凰琊掌教宋文宛对这功法极其熟悉。
他朝着剑冢人群方向看了一眼,却见慕容芷月朝他点了点头,心中登时松了口气。
“回无为掌教话,此法乃当今公主传授于我,实属不是盗学。”张羽林朝着无为子拱了拱手,紧接着道:“难道使用非本门功法,也是罪过么?贵府门下秦泽方才所用之法,似乎也不是昆仑的功法。”
无为子眉头一皱,沉声道:“你师父玉无尘便是如此教导你与长辈说话的么?”
无为子不怒自威,他看着张羽林,随后目光落在了玉无尘的身上。
然而,宋文宛此刻站出身来,她拍了拍无为子的肩头,示意他无需动怒:“我且问你,你说是当今公主传授给你的功法,那么公主所在何处呢?”
“这......”张羽林一时语塞,他不知道是否应该道出慕容芷月的真实身份。不过看现在的情形,即便是自己不说,恐怕上方的这些个掌教,也早已猜测出了答案。
就在张羽林犹豫之际,慕容芷月的身影出现在了战台上,她朝着上方五位掌教做了一个万福,口中轻声道:“在下慕容芷月,正是当今千华皇后之女,不知诸位掌教有何吩咐。”
“那功法,是你传授给他的?”宋文宛先是一愣,她没有想到慕容芷月会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但旋即便回过神,朝着慕容芷月道:“你可知道,六大仙府有着不纳皇室子弟的规矩,为的就是不落人口舌。你这么做,却是害苦了王宗。”
慕容芷月轻笑一声,朝着宋文宛道:“宋掌教此言差矣,我这身世,原本我自己都是不知。原本,我只知道,自己是个孤儿,从小被陈道陵收养,在点苍山长大成人。若不是掌教真人替我查明身世,恐怕我现在还蒙在鼓里。这认祖归宗,难道不是件喜事么?还是说宋掌教对小女子有意见,或者说,对皇室有意见呢?”
眼见着宋文宛的脸色愈发阴沉,普空便打了个圆场:“阿弥陀佛,不知这位姑娘是入仙府前便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还是在这之后呢?”
慕容芷月没有多想,当即答道:“自然是拜入剑冢门下之后,小女子认祖归宗还不足两年。而入仙府,已是四年前的事情了,这一点,各位可以向点苍山陈道陵求证。”
普空看了一眼众位掌教,沉默了片刻,随后道:“既如此,此事恐怪不得王宗。”
“大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事岂能因她只言片语,便轻易揭过?”宋文宛眉头微皱,对于普空的话,她显然并不赞同。
无为子了解普空,此人极为自律,轻易不会徇私。既然他在为慕容芷月遮掩,必定有难言之隐。
果不其然,宋文宛的话刚说完,普空便朝另外四位掌教传音道:“此人既然敢当着众人的面道明自己的身份,必然有所准备。虽然六大仙府私下有所规定,但皇室毕竟是皇室。更何况,那个宗门已经没落,为了一个没落的宗门去得罪皇室,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无为子闻言心中不快,当年逼迫皇室的,也是六大仙府。如今想要讨好皇室的,又是他们。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恐叫人不齿。
然而,普空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打消了继续逼问的念头。
“诸位,如今血宗的踪迹初有展露,我怀疑那些邪教之人早早混入了皇室当中。倘若真是如此,此刻逼迫这位姑娘,便是打草惊蛇。一切,待会武结束之后,再做定夺。”
第三百三十三章 九龙
众人闻言心想,普空之言不无道理。眼下最紧要的,便是查明血宗的情况。没有必要将时间耗费在小事之上。
普空顿了顿,紧接着传音道:“据本寺住持方丈圆觉所言,噬魂邪剑的出现,与血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他几位首座听了这话,脸色巨变,归墟掌教灵虚真人不由惊出声来:“圆觉大师当年未曾圆寂?可九华当年传出的消息,可不是如此。”
“是啊,大师,此事可不能戏言。”宋文宛也是皱眉,以凰琊的手段,这些年都不曾探查到此事,这对于凰琊来说,是一件十分掉价的事情。
无为子不由瞥了一眼下方的秦泽,当即道:“若我没有记错,当年圆觉大师可是死在了秦月炎手中,如今怎会......”
“阿弥陀佛。秦施主宅心仁厚,并未下此毒手。如今九华掌教乃是圆觉,诸位只需知晓此事便可。”普空念了声佛号,似乎不愿在这件事上多做讨论,只是轻声说了句:“掌教曾言,乱天下者,已经出现。我辈当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众人闻言,点头称善。但对于圆觉尚且在世这个消息,依旧是十分震惊。
上方掌教之间的对话,不是下方那些仙府弟子所能听到的。不过看着几位掌教的神色变化,慕容芷月倒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张羽林心中颇为忐忑,误以为掌教们在商议如何处置二人。
就在张羽林胡思乱想之际,普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介于剑冢掌教事先不知此事,此事暂且搁置。如今邪教现世,大敌当前。我辈当同仇敌忾,为保存各府有生力量,此事不予追究。”
张羽林闻言一喜,心想总算是逃过一劫。反观慕容芷月,则是镇定自若,似乎早已料定这些掌教不会为难自己。二人朝着上方拱了拱手,离开了中央战台。
站在昆仑人群当中的秦泽眉头微皱,他原本以为,各大掌教会就此事取消二人参加会武的资格,但是普空的话,让他的幻想落空了。
不过他想了想,此事或许不是普空的决定,这龙岛上,还有一个资格更老的人存在。他能够尝试揣度六大仙府现任掌教的心思,虽说有所出入,但总归能猜到一二。
可圆觉的心思,是他从未看透过的。从此人出现至今,自己先前计划好的一切似乎都变了味。事情运转的轨迹,开始逐渐偏离原先设定的方向。
会武已过半旬,但仍会继续。普空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晌午,便朝众人道:“可稍作歇息,一个时辰后,会武继续。”
休整的时间不长,所有仙府弟子便没有离开九龙大殿,各自席地而坐,相互交谈者,独自修炼者,星罗棋布。
借着这个间隙,紫眸的声音出现在秦泽脑海当中:“我们可能需要分开一段时间。”
秦泽闻言,不知紫眸打的什么算盘,便出声询问道:“你要去哪儿?”
“刚才那个少年施展的功法你看到了吧?”紫眸微微皱眉,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虽然距离上次相见,已是两千多年前的事情,但九位龙太子的样貌,我还有些记得。”
听了这话,秦泽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看着紫眸,脸色有些难看,口中喃喃道:“你是说......”
“老龙王有九子,敖仁、敖义、敖礼、敖智、敖信、敖恕、敖忠、敖孝、敖悌、敖兴。你方才看到的那两只灵气真龙,与大太子敖仁,三太子敖礼,一般模样。”说道此处,紫眸的目光落在秦泽的身上:“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吧?”
“果然,与我所想,一般无二。我体内有敖义的龙血,难怪方才那两只灵气真龙出现时,我的体内会有所感应。”秦泽点了点头,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如此,当年龙岛一战,皇室自然脱不了干系。”
然而,对于秦泽的话,紫眸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与你的想法,有些出入。皇室,还没有人能够铸造出这柄能够斩落真龙的仙剑。更何况,这柄长剑,可不是一柄仙器这么简单。”
“你是说,这件事,还有幕后推手存在?”
紫眸微微皱眉,她点了点头,口中轻叹一声道:“恐怕就是如此。”
九龙太子,至少死了两位。这对于秦泽来说,是一件极为震惊的事情。不过看起来,敖义似乎是知情的。否则按照他的脾性,若是得知弑父之人在这龙岛之上,绝对会不顾一切联系同胞,攻上岛来。
但秦泽告知敖义圆觉的消息后,后者似乎并没有打算如此,反而有些犹豫。甚至本想用圆觉的性命,来交换他手中的冰蚕。
原本此事是秦泽想不通的,但在看到敖仁敖礼后,他总算明白了敖义的顾虑。
圆觉修炼年岁甚长,当年便已达归仙境界。如今,谁也不知道他的修为究竟深厚到什么地步。总而言之,单凭现如今的水族之力,根本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敖义虽是龙族,生性刚莽,但总归有头脑。这种毫无把握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去做。
紫眸想了想,最终道:“你与凰琊的人颇有交情,可私下询问当年故事。我这便动身去与敖义取证,倘若真如我的猜想,恐怕你的计划,又要有所改动了。”
秦泽点了点头,紫眸正欲离开时,却是听到了脑海中的传音:“将琉璃也带去吧,留在岛上也不安全。敖义虽说与我族有旧,但那毕竟是多年之前。如今秦门没落,倘若翻脸,也好有个照应。”
紫眸并未答话,他朝着秦泽点了点头,便领着琉璃离开了九龙大殿。
休整的时间并不算长,很快,半个时辰过去。秦泽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想要去找风吹雨问个究竟。
然而正欲走时,却是被身后的宗策拉住了身形。
“大师兄?”秦泽有些疑惑,不知宗策用意。
宗策将秦泽拉至一旁,轻声道:“石奕婷的佛珠,是被你换走的?”
第三百三十四章 交心
宗策的问话,秦泽没有多想。只是不太清楚,为何会提到此事。不过秦泽还是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他并不想去隐瞒。做了便是做了。
宗策皱了皱眉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一般。他看了一眼秦泽,旋即轻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想方设法避开劫难。前些日,差点连命都丢了。你这么做,值得吗?”
宗策的话,让秦泽心中有些不快。秦泽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曾经为他抵挡那致命一箭的人,那个曾经陪伴他戎马生涯的人。只要他还活着,便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只是淡淡地看了宗策一眼,便开口道:“大师兄,你在昆仑呆的时间太长了,应该出去走走了。昆仑,已经蒙蔽了你的双眼。你说的对,或许我们不该为了别人去活,但是,总要为了别人做些什么,才不枉此生吧?否则的话,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有什么意思呢?”
宗策语塞,一时间无以对答。他自幼便被云须子领上昆仑修炼,期间也经历了不少人情世故。但像秦泽在襄阳府城那段日子,确实不曾有过。
有人说,在行伍中待过的,亲身经历过战事的,往往都与常人不同。他们对生死,对情义的理解,通常都在一般人之上。凡仙府之人,自然不会是一般人。如宗策,如林长天。只不过后者与前者的区别在于,稍稍冷血了一些,心机略重了一些,如是而已。
就好比先前被王宗兴师问罪,当着众人的面受了凝霜子五十罚龙鞭,这若是换做当年在狼营,早有兄弟站出身来。然而,仙府毕竟不是行伍,人情味自然是少了一些。秦泽不怪宗策,也不怪昆仑众人。他知道,在大局面前,宗门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他。同样是想到了这一点的宗策,这些日耳畔一直反复回响着当年林长天的质问:“倘若有朝一日,宗门弃你而去,又当如何?”
如今,这事情虽未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但看到秦泽的下场,宗策的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加上秦泽方才所言,更是让他心生感慨。昆仑已经不是当年他刚刚拜入门下的昆仑了,很多事情,已经变了味道。
他叹息一声,手指轻轻碰触到腰间的首座令牌,口中苦涩道:“你说的没错。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如今那人身份已经公开,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不在我们掌控当中。不要与皇室作对,至少,在你羽翼丰满之前不要。”
宗策是一个谨慎的人,他的话,秦泽多多少少还是会听的。只是她不能理解,既然仙府与皇室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如此投鼠忌器?
“大师兄,这世道好像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仙府中人,要对皇室俯首了?难道仙府弟子,都要向皇室称臣吗?”秦泽有些不快,他走到宗策面前,二人仅隔一尺,相互对视。
宗策皱了皱眉头,他双唇微启,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似乎有什么难处。这些年,秦泽眼力倒是涨了不少,见到宗策模样,便会意三分:“倘若大师兄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透露的,秦泽也不多问便是。”
“倒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宗策想了想,心中做出了一个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决定,他抬起头,朝着秦泽道:“之所以让你暂时不要与皇室为敌,是因为一十三州将有大变。到那时群雄并起,逐鹿中原,便是仙府也不能置身事外。”
秦泽心中一怔,他见宗策表情凝重,感觉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所想那般简单,当即追问道:“大师兄此言何意?”
宗策望了望上方端坐的无为子,最终还是拉着秦泽的手臂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且随我来。”
秦泽愣了愣,但还是跟着宗策离开了九龙大殿。
二人出了大殿,恰好遇上先前与慕容芷月私下交谈的王宗。虽说关系不合,但既然遇上,自然是要一番见礼。不过看王宗脸上的表情,秦泽与宗策二人相视一眼,似乎有各自的想法。
王宗正心乱如麻,烦躁的很,受了二人的礼数,便会到了九龙大殿内。至于身边其他掌教的目光,王宗也没了心思去理会。毕竟对他来说,如今是内忧外患。
先前得知黄天未死的消息,已经是让他焦头烂额,如今又看到这皇室公主的真正面目,他开始有些后悔。他甚至在想,自己当初夺取这个掌教的位子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这位经历过血雨腥风的剑冢掌教有些疲于应付,甚至连这场事先精心筹备的会武,也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看着剑冢弟子对那人的唯唯诺诺,以及那些首座看她时的神情,一种没落感在王宗的心里,渐渐萌发。
却说秦泽二人避开王宗,来到大殿外,宗策朝着大点方向努了努嘴,口中道:“看到了吗,他可是一府掌教,也需仰人鼻息。”
“大师兄此言何意?”秦泽并没有注意到王宗先前离场,是与慕容芷月私底下交流去了,故而有此疑问。
宗策顿了顿,紧接着道:“我了解过,秦门当年与六大仙府之间的过节。”
此言一出,秦泽的眼神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心中登时警惕。宗策适时捕捉到了这个细节,轻声道:“我没有恶意,只是你在昆仑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有些惊叹。所以……”
“大师兄。”宗策还未说完,秦泽便打断了他的话,他缓缓抬起握着青崖的手,朝着宗策道:“自从你将这青崖交到我手中的那天起,我自认为我二人之间,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师兄,你若想知道,何不直接问我?”
说完这些话,秦泽苦涩的看着手中的青崖长剑,回想起曾经在黄沙楼的点点滴滴,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宗策叹息一声,拍了拍秦泽的肩头,口中郑重道:“我为首座,当行首座事。对于昆仑来说,秦门一直都是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我不问,自然是不想你因此受困。”
第三百三十五章 现状
宗策的话,不无道理,秦泽并未反驳,他点了点头,想听听宗策还会说些什么。
“据我所知,皇室与秦门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才是。”
秦泽耸了耸肩,并没有否认。这种事,但凡是一十三州老一辈的人,都是知道的。更何况,皇室立下的规矩,任何州郡不允许录用秦门子弟。即便是涉世甚少的仙府,也只需打探一番便能知晓。再不济,舍些钱财,也能向凰琊探知一二。
且不管宗策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但总归是了解到了。
“虽说一直以来,仙府不允许查收红尘战事。但各家仙府都暗中支持着某个州府。一旦事变,那些平时看上去与寻常军士一般无二的,可能会让你大吃一惊。”说道此处,宗策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紧接着,他压低了声音道:“仙府插手一十三州战事,倘若你毫无准备,岂不是白白断送了性命?”
当年路过凤栖山,遇见兖徐二州的百姓与军士,秦泽心中便早有疑惑。按常理来说,州与州之间的交战,极少屠杀百姓。因为在他们攻城略地之后,还需要对被攻占的城池郡府进行统治管理。
似徐州军士那般,何人会服?敢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而又不计一切后果,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在他们身后,有一个可以让他们不惧一切的势力在支持着他们。而这股势力,极有可能是百姓们所敬畏的仙府。
可是,当时的秦泽并不敢妄加揣测,但今日听了宗策的一席话,这种事情在这些仙府高层,却并不是一个秘密。而对于百姓与他们这些普通弟子来说,是永远都无法主动接触到的迷。
宗策见秦泽表情略有变化,便趁热打铁道:“以你现在的修为,倒是可以行走天下,但若真想率领秦门与皇室相抗衡,恐怕还远远不够。”
秦泽看着宗策,看后者的样子,似乎有什么指点之言。秦泽自然不会傻到将自己的部署全盘告知,早在几年前,秦泽便已经拉拢到一批大能者。不过这些人,大多是看在秦如楠的面子上,或者多多少少与秦如楠有些关系的。真正是秦泽争取到的,不过只有寥寥之数。当然,风吹雨自然不在其中。
顺着宗策的话,秦泽便追问道:“既然大师兄如此说辞,自然是有话教我,还请大师兄不吝赐教,秦泽感激不尽。”
宗策闻言,只是轻声笑道:“六大仙府,树大招风,不敢明面上支持一些强势的州牧。据我所知,剑冢是益州的幕后推手。六大仙府,他是独此一家敢这么做的。九华凰琊归墟三家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听掌教真人提到过,摩罗是支持凉州的。”
说了这么多,宗策对昆仑只字不提,这倒是让秦泽起了疑心,他故作好奇,口中发问:“那昆仑呢?既然各家都在暗中发力,昆仑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宗策看着秦泽,心中自思,既然已经将事情说道这个份儿上,便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他说的越多,自己便越处于危险境地。但对于秦泽来说,却是多了一分生还的机会。
“昆仑支持的,是徐州。”
此言一出,秦泽眉头顿时紧锁,他脸色有些难看,不由疑惑的看着宗策:“徐州么?”
宗策也感觉到秦泽情绪的变化,不由愣了一下:“有何不妥吗?”
秦泽沉吟片刻,若是当初,他实在不敢相信,那些对手无寸铁的百姓痛下杀手的徐州士卒,背后的推手会是昆仑。然而如今,在经历过昆仑的巨变,并且成为巨变中的主要一员后,很多事情,他也看的透彻了。权势,野心,阴谋,阳谋。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他开始渐渐明白了,当年年少无知,豪言壮语,要颠覆这修仙界的面容,是多么愚蠢的一句话。但与此同时,他也逐渐清楚,这修仙界的病,根本不在所谓的仙府,而是那发自人心的野望。这种东西,生而有之。
“仙府成为这些州牧身后的坚盾,可知道这些州牧在做些什么?”秦泽的声音微冷,让宗策感到了一丝异样。
他摇了摇头,只是答道:“若无大战,仙府不会过问。若是有举州而起之事,才会有人前去交涉。”
秦泽闻言,点了点头。心中算是松了口气:还好,人性未泯。
“如此,大师兄真该去徐州与兖州境内看看,看看那里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秦泽的声音有些沙哑,脑海中浮现着当年一幕又一幕:“白骨遍野,尸横满地。这就是他们想看到的么?”
秦泽的话,让宗策听的胆战心惊,他能够从秦泽的只言片语中,想象出那种场景。即便是多年前异族入侵,也不曾如此残忍对待百姓。这让他对这些所谓的正道,所谓的仙府,产生了进一步的排斥。
但他心有不甘,他不愿相信,生他养他的仙府,居然会造成如此惨状。
他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试探道:“据我所知,仙府的宗旨,乃是:太平天下。想来那只是少数?”
秦泽闻言愤然,当即道:“那房陵港被益州军屠城,也是少数?倘若这便是太平天下,那真是地狱坦荡荡,恶鬼在人间了!”
宗策常年待在昆仑,对天下之事,还不如秦泽知晓的透彻。虽然经常偷溜下山,云须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世间的卑劣,他却体会不深。
一句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让宗策的心态发生了一些转变。他开始明白,为什么林傲苍会离开昆仑,为什么林长天当年会对昆仑弟子痛下杀手。
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身不由己四个字。而千千万万个身不由己合在一处,才造成了今日这个局面。
若想打破现状,唯有破而后立。想到此处,宗策看了看秦泽,他突然发现,为什么秦门会让皇室忌惮。
妖孽如此,恐不乱乎?
第三百三十六章 坦言
“我敬佩你的远见,也相信你说的这些事情。不过,要想改变现状,只靠你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宗策说着,重重的拍了拍秦泽的肩头:“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然而,宗策的话并没有让秦泽动容,他笑了笑,紧接着道:“大师兄,你错了。我现在只想顾好当下,至于修仙界究竟应该如何改变,那也是后话。倘若连自己在乎的人,都无法保护的话,又何谈改变?”
宗策似乎意识到秦泽所指的事,不由皱眉问道:“你替换了石亦婷的佛珠,就是为了让罗姑娘与张羽林错开?”
“没错。”
宗策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似乎有些生气:“现在看来,你的确是救了她一回,但石亦婷呢?她本不该遭遇这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日石亦婷死在张羽林手中,你如何向流波府交代?”
对于宗策的训斥,秦泽并没有任何触动,他静静地看着宗策,口中道:“师兄,你觉得,对我来说,是罗重要,还是石亦婷重要?”
宗策愣了愣,答案自然是无需多言,但再怎么说,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谁都不敢保证,张羽林不会下重手。如今看石亦婷的情况,似乎前者也从未想过留手。
秦泽向前一步,贴近了宗策,口中沉声道:“大师兄,罗曾为我死过一回,我再不能让她出半点差池。只要我在这龙岛上一日,便会不计代价,不择手段,保她周全。”
“恐怕几位掌教不会让你胡来。”宗策感受到秦泽话语当中的坚定,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只要张羽林不刻意下重手,那你便不能轻举妄动。否则神仙难保,你明白吗?”
秦泽想了想,他知道宗策是为了他好,不希望他与六大仙府走上对立面。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则,念在昔日情义,秦泽朝着宗策拱了拱手道:“大师兄所的是,秦泽记住了。”
而了解秦泽脾性的宗策,却不认为秦泽真的选择了妥协,他表面上应了一句,心里却想着其他事。
“会武结束后,离开昆仑吧。”
宗策转过身去,他不想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面对着秦泽。
当初秦泽拜入和风殿门下,宗策可以说是见证了他的成长。也在秦泽成长的道路上,提供了不少帮助。虽然自己如今已经成为了和风殿的首座,但他不希望秦泽离开。或者说,不希望秦泽与昆仑站在对立的一边。
即使宗策知道,无论是昆仑还是其他仙府,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有很多都是错误的。但他与秦泽不同。
昆仑对他有养育之恩,此情不得不报,即便秦泽当真与昆仑为敌,他也无能为力。
“虽然曾经想象过这一刻,但这句话从师兄口中道出,着实有些心寒。”秦泽苦笑一声,他知道,站在这个位置上,便不能真的像师兄弟那般任性。很多时候,有些事不是他们自己能够决定的:“秦泽只是希望,日后不要与师兄为敌。”
宗策笑了笑,看向秦泽的目光稍稍有些变化,变得有些复杂:“那你说说,若是日后相见为敌,你会对我出手吗?”
秦泽想了想,虽然知道自己想说的话,可能会让宗策产生反感,但出于自己的本心,他还是希望宗策能够知道自己的想法:“和风殿待我恩重如山,若无云须师傅,秦泽早就化作孤魂野鬼。秦泽只敢保证,无论日后发生什么,绝不会与和风殿起任何冲突。”
宗策听罢,深吸了一口气。他双眼当中带着深邃,看上去仿佛老了许多。他点了点头,朝着秦泽道:“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尊重你的选择。”
“不过我曾听闻,昆仑入山易,下山难,不知可有此事?”秦泽微微皱眉,还是将心中担心的问题提了出来。
宗策愣了愣,旋即笑道:“放心,以你的本事,难不住你的。”
听了宗策的话,秦泽悬着的心,算是稍稍放了放。忽然,他惊呼一声。二人交谈甚久,已过去大半个时辰,本想说去寻风吹雨了解龙族旧事,现在看来似乎暂时没有这个机会了。
宗策见秦泽懊恼,不由道:“怎么了?”
秦泽哪敢将此事道出,只是推说无事。然而脸上的表情放在那里,宗策如何会信?
秦泽拗不过他,只好道:“大师兄可知道先前张羽林使出的功法是何来历?”
宗策闻言,微微皱眉。他沉思片刻,旋即道:“听说是皇室的功法,至于来历着实不知。怎么,这功法与你有何关系?”
“并无关系,只是看那功法十分厉害,想要了解一些,也好提防一二。”秦泽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实情,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宗策不疑有他,正值会武期间,知己知彼,在自然不过。宗策想了想,紧接着道:“若你真想知道,或许可以问问师傅,以他的身份,多少应该知道一些才是。”
秦泽只是应了一声,但他并不打算询问云须子。此事涉及到龙族、皇室、秦门三方,其中关系颇为复杂,即便是云须子,秦泽也不想让他知道。
良久,宗策出声道:“既然你已有了决定,我便不再多言。我知道你修习了魔宗的功法,而且不比在昆仑所修习的任何功法差。我只希望,你不要成为下一个林傲苍。”
“大师兄此言何意?”秦泽皱了皱眉头,林傲苍是什么人,他自然是清楚的很。天魔宗副宗主,修为深厚,地位崇高,只不过头上顶着昆仑叛徒的名号。只是他没有想到,宗策会将他与自己做比较。
“一步错,步步错。虽说正邪本不该分的这么清楚,但总归有那么一些差别。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说到此处,宗策拍了拍秦泽的肩头,他深深地看了秦泽一眼,沉声叹息:“好自为之吧。”
第三百三十七章 诧异
话分两头,泽海,水晶宫。
鼍龙快步朝着主殿走着,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路上的虾兵蟹将,寻海夜叉,无人敢拦。却是心中暗自嘀咕,不知发生了何事。
按照往常来说,以鼍龙的身份地位,还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如此的,今儿个也不知怎的。
不说众水族心中嘀咕,却说鼍龙冲进了主殿当中中,看到敖义正躺在那水晶龙榻上憨憨大睡,心中不由一紧。
在敖义熟睡时打搅他的美梦,似乎并不是一件十分理智的事情。
鼍龙思考再三,最终还是缓步朝着敖义走去。然而,行不数步,却见敖义翻了个身,口中沉声,似是呓语:“何事?”
鼍龙吃了一惊,遂止步不前,当即拜道:“太子殿下,那青丘兽族的族长,又来了。”
这话刚说完,敖义的身子抖了抖,紧接着又翻了个身,但似乎并没有起身的意思。鼍龙等了半天,见没有动静,便抬起头,向着水晶龙榻上看了过去。
“这……”鼍龙见敖义仍在熟睡,不由自语一声。他想了想,缓缓站起身来,想要上前将敖义唤醒。
谁知,这刚一起身,步子还没迈开,却见敖义坐起身来,两只金色的瞳孔散发着阵阵寒芒。威严尽显。
“我让你起身了吗?”敖义沉声说了一句,站起身来,走到鼍龙跟前:“无人通报,擅闯正殿,鼍龙,你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大到连我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是吗?”
鼍龙闻言当即俯身跪下,他浑身发抖,在敖义面前,哪里还敢再说半字?
敖义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言,径直朝着主殿大门走去。身后鼍龙一直跪伏于地,惶惶不敢起身。
而此刻,泽海海域上方。
紫眸怀中抱着变小了的琉璃,耐心等候着,对面站着的,是上次来访时曾经遇见过的海行夜叉。虽说前些日刚刚来过,这位海行夜叉还是按照规矩办事,并不曾将她引入深海。
可这世间久了,紫眸自然会厌,她秀美微皱,颇为不悦,朝着那海行夜叉道:“昨日不是见过,此为何意?”
那海行夜叉提了提手中钢叉,口中发出浑厚的声响:“尊驾虽是贵客,但小人乃海域巡抚,不敢大意。尊驾若有不满,可与太子殿下分说。到那时,要斩我头,定双手奉上。”
紫眸倒是没有想到这海行夜叉会如此的刚正,不过对方并无无礼之处,只是尽忠职守,也没有必要去与他置气。
正说话间,却见海上风起,波涛怒涌,忽而雷声造作,忽而暗潮涌动。
忽的一声龙吟,只见下方海浪滔天,雷鸣电闪。敖义的帅领此处水域所有兵将,戴甲相迎。
紫眸见了这阵仗,摸了摸怀中琉璃的脑袋,轻声笑道:“九殿下好大的排场。”
敖义身披裘衣,头戴紫金凤麟冠,脚踏千里追云靴,十分气派。这身穿着,乃是龙族接待重要宾客时,才会穿出的。
他缓步走到紫眸身前,行了个晚辈礼,口中道:“前辈造访,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紫眸点了点头,并未多言,敖义则是做了个请的手势,让紫眸先行,自己紧跟其后。
虽说敖义的修为远远在此刻元神之体的紫眸之上,但论资排辈,紫眸绝对有这个先行的资格。前番造访海域,是以秦泽为主,虽是旧交,却是晚辈。如今紫眸只身前来,性质不同。敖义自然是以最高的礼数,来迎接紫眸。
行不片刻,在水族大军的簇拥下,二人来到水晶宫主殿。
敖义见那鼍龙依旧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当即有些不悦,他向紫眸拱了拱手,以表歉意。旋即走上前去,低喝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起来?”
鼍龙听了此话,如遭大赦,忙不迭起身,十分自觉退至一旁。
敖义瞥了他一眼,旋即走到紫眸跟前,请其上座,自己在其左手落座,左右站立的,皆是水族虾兵蟹将,无人敢发一声异响。
若是放在之前,鼍龙定然不能理解,这道元神,有很能耐可以上座。但自从敖义道出了紫眸的身份,鼍龙一字都不敢多言。
虽说人类之间,实力为尊,其次辈分。但在妖兽之间,无论你是什么修为,有何种能耐,辈分远高于一切。这一点,即便是龙族,也无法避免。这也是敖义对紫眸如此尊敬的原因。
“前辈,不知此次造访所为何事?先前那冰蚕可否解了燃眉之急?”敖义朝着紫眸拱了拱手,脸上尽是笑意,似乎很想与她搞好关系。
紫眸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并看了看怀中所抱着的琉璃:旋即朝着敖义道:“多谢九殿下所赠,琉璃的伤势已无大碍。”
“既然无事,那便是万福,再好不过了。”说这话时,敖义是打心里的高兴。琉璃与秦泽之间的关系,让他感受到了那种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紫眸想了想,瞥了一眼四周,不由出声道:“有些话想与九殿下独说,还请屏退左右。”
敖义闻言并未多想,只是朝着四周虾兵蟹将摆了摆手,连着站在身后的鼍龙一并打发去了。
整个水晶宫主殿内,只剩紫眸与敖义二人。此时,紫眸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她缓缓起身,走下龙榻,开口询问道:“九殿下,不知大太子与三太子现在何处?”
此言一出,敖义脸色巨变,原本满是笑意的脸庞,逐渐变得阴沉,转而变得狰狞,就好像是有人撕开了他的逆鳞一般。他强忍着内心的怒意,口中沉声道:“前辈怎会问起此事?”
紫眸见敖义的表情,自是知晓,那真龙八法当中所囚禁的真龙化形,绝对是出自敖仁与敖礼。
这件事,本就该让敖义知晓,所以紫眸并未打算对他保留:“今日,龙岛上出现了一种功法,这功法当中,看到了大太子与三太子的真龙化形。”
然而,就在紫眸以为敖义会一语道破功法名号时,却是听到这样一句回答。
“是何功法,还望相告。”
第三百三十八章 阴谋
紫眸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意外。原本她是想从敖义处得知一些有关当年龙族旧事,但现在看来,敖义似乎对往事知晓的并不透彻。
“九殿下可曾听过,真龙八法这门功法?”
此言一出,敖义当即陷入了沉思。虽然他活过的年月不算短,但这门功法,他确实是闻所未闻。但既然紫眸方才说了,此功法与龙族息息相关,一个不好的念头,忽然出现在他脑海当中。
敖义摇了摇头,他脸色沉重,口中道:“并未听过。”
这个回答,让原本十分意外的紫眸,心中有了些许答案,她想了想,紧接着道:“殿下可方便告知,大太子与三太子现在何处?”
紫眸的话刚刚说完,明显可以感受到敖义身上散发出的杀意,但这杀意,却不是对她。
良久,敖义低下头,他长叹一声,轻轻挥手。水晶宫正殿大门轰然关闭,整个正殿,均被其真元所笼罩,再无一丝杂音。
“不瞒前辈,莫说是大哥与三哥,便是其他几位兄弟,我也有千年不曾见过了。”
敖义的话,宛如晴天霹雳,轰击在紫眸的心头。这个回答,刚好印证了她内心的想法。
“偌大海域,九龙分管,没了音讯,彼此之间怎会不知?”紫眸眉头紧锁,不由发问。倘若其他妖兽,到还能够说通。对于龙族这种高傲的种族来说,但凡少了一人,定会奔走相告。可敖义的话,让紫眸感觉到,这件事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简单。
敖义苦笑一声:“前辈有所不知,前辈现在所处的水晶宫,便是当年父王的宫殿。其他九座宫殿,早已不知去向。”
“这些年,我走遍了泽海每一个角落,均无迹象。整个泽海,除了此处,仿佛已经成了死寂之地。”说到此处,敖义的眼神当中,逐渐出现一种绝望。对于这种目光,紫眸感同身受。就如同当年青丘兽族惨遭大难时,自己所感受到的,一般无二。
这种情感,是无法伪装的。
“我有一个猜想,还望殿下莫怪。”
敖义闻言,苦笑一声,他看着紫眸,口中无奈道:“其实,我曾想过,几位大哥是不是早已追随了父亲的脚步。但我不愿相信,因为我实在是想不出,这天下究竟有什么人能够将九座水晶宫一夜之间从泽海抹除。”
紫眸能够感受到敖义的迷茫与困惑,她缓缓起身,走到敖义身前。后者见状,赶忙站起身来,生怕失了礼数。
“殿下曾说,此处是老龙王的宫殿,而凭空消失的九座水晶宫,则是你们兄弟九人的宫殿。”紫眸说道此处,敖义脸上的神情也出现了变化,似乎意识到什么。
紫眸顿了顿,紧接着道:“殿下可曾想过,为何另外八位太子殿下都消失了,唯独只剩下九殿下你了?”
紫眸的话讲敖义带入了往事的回忆当中。忽然,他惊呼出声:“恐怕因为当年事发时,我率众来父王的宫殿清扫。”
“每年清明,我兄弟九人皆会轮流来此清扫,当年,正好是我当值。也就是说......”
紫眸点了点头,她轻叹一声:“也就是说,倘若当年你没来此处,或许如今泽海海域,根本不会有龙族后裔。与我族一般无二,龙族当年,险遭灭门。”
敖义听罢,倒吸一口冷气,他震惊地看着紫眸,显然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而我的猜想是,其他八位太子殿下,恐怕已经遭了皇室毒手。”紫眸抚摸着琉璃的毛发,她看着敖义,轻声道:“所谓真龙八法,或许便是八位太子殿下的化身。”
敖义眉头紧锁,紫眸今日带给他的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以至于他短时间内无法接受。
沉重的鼻息声,也无法掩盖他内心的焦躁,然而在紫眸面前,他也不敢发作,只是愤愤说了一句:“区区人类,安敢如此!”
“恐怕......此事不全是皇室所为。”
敖义闻言大惊,脱口道:“前辈此言何意?”
“殿下想必也曾听过那个宗门的名头?”
那个宗门,敖义脑海当中闪过一个词汇,他惊恐地看着紫眸。提到血宗,便是敖义这般龙族也是暗自咋舌,他点了点头,但始终没有说出那个宗门的名号。
紫眸舒了口气,秀美微锁,低声道:“他们回来了,而且,龙岛上已经出现了踪迹。”
敖义下意识后退一步,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桌案,摆放着的茶水摔落在地,溅出一片水花。
“我怀疑,从秦门覆灭,到一十三州的战乱,整整千年,都是那个宗门的阴谋。”紫眸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她实在不敢想象,能够谋划如此惊天之事的,究竟是怎样一群人。
她在大殿当中踱步,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敖义则是看着地上碎裂的茶盏发呆,不知心中所想。
忽然,紫眸停下了步子,她抬起头,看向敖义,后者也是向她望来。
“那个宗门是以生灵血肉修炼,而得到生灵血肉最快捷的途径,便是发动战争。”紫眸说着,便想到当初秦泽与她闲谈时说起过的噬魂邪剑,与襄阳一战,当即又道:“包括邪武噬魂,恐怕也是被那个宗门所控制了。”
冷静下来的敖义听罢,不由出声道:“也就是说,当年六府围剿秦门,跟之后千年的一十三州大战,都是那个宗门搞出来的?可是皇室为何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难道说皇室与那个宗门沆瀣一气吗?”
敖义说完这话,看到紫眸的脸色有些不对,心中登时惊醒。良久,后者点了点头,沉声道:“恐怕不仅如此,我怀疑,那个宗门,便是皇室搞出来的。六大仙府自以为聪明,利用了皇室,去打压秦门残部。殊不知,自己却陷在皇室的阴谋当中,早已无法自拔了。”
“所以秦泽想要对抗皇室,首先要对抗的,便是那个宗门。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敖义的脸色越来越差,当他想到秦泽或者说自己要与之对抗的是那个宗门,一股寒意登时从脚底窜上心头。良久,他想了想,不由皱眉道:“前辈此来,不会是想劝我成为秦泽的助力吧?”
紫眸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却是摇头轻笑。
“殿下错了,不是劝说殿下成为秦泽的助力,而是让殿下成为天下的助力。”
第三百三十九章 激怒
“天下的助力么......”敖义将这句话念叨了一遍,他深吸了口气,静静地看着紫眸:“我想知道,倘若我站在秦门这边,能有几分胜算?”
紫眸听了这话,又怎会不知敖义心中的算盘?似龙族这般高高在上的种族,凡事都会权衡利弊,便是敖义,也不例外。
然而,紫眸的回答,却是让敖义愣住了:“目前为止,毫无胜算。”
“这......”敖义听罢,有些犹豫,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哪怕是只有一成胜算,他也愿意去放手一搏。但紫眸的回答,着实让他意外。
他不得不为泽海水族考虑,倘若失败,便是粉身碎骨,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紫眸见其欲言又止,只是抿了抿嘴,轻声笑道:“进,则有一线希望,退,则是万丈深渊。如今,单靠你我的力量,无法力挽狂澜。但我相信,他能够召集足够的力量,去与那个宗门抗衡。”
“你为何如此相信他?他只是一个少年而已。”敖义将紫眸的话放在心中掂量了一番,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紫眸缓步走到正殿大门,忽然,她回头看着敖义,口中只说了四个字:“一往无前。”
话音刚落,紫眸水袖一挥,面前数丈大门缓缓开启。她头也不回,踏浪而上。
敖义一惊,口中呼道:“前辈留步!”
紫眸故作未曾听清,只是朝着泽海上方而去。敖义心急,赶忙追了上去。
紫眸毕竟是元神之体,修为自然不及敖义,仅仅片刻,便被敖义追上。
她看着挡在身前的敖义,不由道:“心中既有顾虑,何必又来赶我。”
敖义闻言顿时羞愧,便朝紫眸拱手道:“前辈,小龙愿尽全力,为天下助力。”
紫眸心中略喜,但却未形于色,只是朝着敖义道:“你要知道,这也是为了替龙族讨回颜面。”
敖义听了这话,羞愧再拜,将紫眸送至泽海上空,便只身返回了水晶宫内。
紫眸二人回到龙岛,并未立刻前往九龙大殿,而是动身前往玄蛇所在的福地。
一路上,琉璃出声问道:“姐姐,你们说的那个宗门,当真如此可怕吗?”
紫眸皱了皱眉头,并没有直接回答琉璃的问题,而是道:“红云说过之处,万灵覆灭,白骨铺路。那段时间,可以说是一十三州修仙界,最灰暗的日子。”
琉璃虽然涉世不深,但从紫眸的描绘当中可以想象当时发生了何事,不由替秦泽担心起来:“那秦泽要做的事情岂不是十分危险?”
紫眸苦笑一声,摇头道:“何止是危险,简直就是十死无生。”
“那......那为何不劝他放弃?琉璃不想让他有事。”琉璃的小脸拧成了麻花,它看着紫眸,几乎要哭出声来。
紫眸见状,煞是心疼。她道了声痴儿,轻轻摸了摸琉璃的脑袋:“小家伙,有些事,必须要去面对。对于他来说,无论面对的是什么,都会放手一搏。这不是你我所能够左右的。有些人,生来就是要经理这些的。”
琉璃似懂非懂,但仍是坚定道:“琉璃明白了,琉璃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
紫眸没有多言,只是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龙岛九龙大殿内,正进行最后一场比试。
剑冢弟子,元桦,凰琊弟子,罗。
二人交手前,秦泽找过罗,让她故意败给元桦,但凰琊另外一位弟子田雪却是败在了归墟莫问手中。至此,凰琊只剩罗一人,她又怎能故意落败?
战台上的罗,缓缓从腰间抽出罗子阳当年留下的雪魄,她秀眉微皱,口中呢喃了一声:“如今,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了。”
“凰琊,罗。请元桦师兄赐教。”
这拜礼还未结束,元桦身形微动,似乎并未打算还礼,当即朝着罗奔袭而来。
四周有围观的凰琊弟子,不由惊呼出声,更有骂者呼道:“剑冢元桦,当真是无耻之徒!”
罗虽说心惊,但很快便将自己的思绪稳定下来。手中雪魄登时闪过一道寒芒,将已逼近身前的长剑拦了下来。只听的阵阵长剑对撞声从站台上传出,火花四射,真元乱窜。
初次交锋,二人拉开距离,只听元桦临空道:“剑冢元桦,罗师妹,长相不错,何不同师兄一同修行?”
罗脸色冰冷,显然,元桦的话已经激怒了她。
周围的凰琊弟子打呼无耻,但这对于站台上的元桦来说,似乎并没有任何影响。
反观一旁的秦泽,虽说心中有些不快,但却并未表现出来。
反而是站在他身侧的宗策,轻笑道:“此人也太过放肆了,小师弟,你可不能饶了他。”
秦泽听了这话,只是淡笑一声:“如此低级的激将法,儿应该能够分辨才是。”
宗策看了秦泽一眼,并未多言,目光再次落在了战台上。
罗的手指缓缓抚过雪魄剑锋,她目光冰冷,看着半空当中的元桦,沉声道:“元师兄的父母师尊,没有教导过你,如何与女子说话么?”
元桦只是邪笑了一声,似乎并未被罗的话所触动,反而更加放肆道:“如此,才够味道。”
罗闻言,双眼当中闪过一丝杀意,手中雪魄登时爆发出一阵剑鸣,只听得一声娇呼:“七杀.夺命!”
话音刚落,红芒顿显!
只见战台之上,七道赤红色的身影登时出现,凰琊人群当中,惊羡之声响起。上方看台端坐的凰琊首座宋文宛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七道赤红,代表着凤凰杀诀的最高境界,整个凰琊能将此功法修炼到大乘境界的,虽说不在少数,但像罗这般入门不久,却能在短时间内将这门功法修炼到如此地步的,却是屈指可数。
七声凤鸣齐响,红霞布满了整个九龙大殿上空,暴虐的火属性真元铺天盖地涌入!
元桦皱了皱眉头,手中长剑发出一阵刺耳的剑鸣,一声暴喝,在中央战台响起:“绝天式!”
第三百四十章 玄冰
只听元桦口中三字一出,一股浓郁的真元威压登时降临在九龙大殿。
附近有仙府门下佩剑者,凡仙器之下的佩剑,尽皆嗡嗡作响,似乎随时都会出鞘。
剑冢绝学,天剑九式当中第八式,祭天式。此招一出,万剑呼应,传言当年剑冢开派祖师,流枫曾凭此剑术,力战十数位归仙境界大能者,不分高下!
剑鸣之声刚落,却见战台之上剑气纵横,灵气飘洒。青色剑气与赤红色的凤凰化影交相呼应。
二人口中同时爆喝一声,只见数千道剑气与那七道火凰身影轰然相撞!
一时间,战台上犹如惊涛骇浪,巨石崩裂。真元灵气爆裂声,剑气破空声,凤凰嘶鸣声不绝于耳。
虽说元桦此人放荡不羁,口中碎语不断,但其修为却是仙府弟子当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众人正惊叹时,只见青红二色当中,两道身影轰然相撞!雪魄与元桦手中长剑狠狠撞在一处,一时间,双剑对撞声,仿佛要撕裂这片天地。
旦见火光四射,寒气纵横,刹那间,战台上的温度忽然下降。只见罗所控的那七道炽凰的身躯上,竟是逐渐浮现了一层冰棱!
常言道,水火不容。但此时此刻,众人却是真真切切看到两种截然不同的真元融合在了一处!
不远处的秦泽见状,暗呼不妙。这种寒霜气息,他早在数年前便已感受过一次。那是罗子阳在云谷与噬魂邪剑所控剑奴血战时所施展的,这股寒气,来自罗手中的雪魄。
这么多年,罗一直不曾告诉他,其实那幽谷玄冰早已被罗子阳的精血所祭,如今只需罗一丝意念,便能将其调用。
然而,秦泽心里知道,这幽谷玄冰并非善物。罗子阳当年献祭了自己的生命,才将其中封印开启。这雪魄内的玄冰,轻易动不得。
他看着战台上的冰凰,心中不由紧了紧。谁也不知道,这玄冰一出会发生何事。
战台上,幽谷玄冰的出现,登时将二人之间的差距拉开。只见七道湛蓝色的身影划破虚空,迎着那数千道剑气,直奔元桦面门而去。
后者心中一惊,赶忙与其拉开距离,手中长剑直转而下。虚空当中,数千道剑气听其号令,锋芒顿转,急走而下,赶在冰凰之前护在了元桦体前。
七道冰凰狠狠轰击在那剑气筑成的墙壁上,一时间,剑气割裂冰冷的声音,从战台上源源不断的发出。只见纵横的剑气,夹杂着无尽的冰棱,让整个战台似乎被笼罩在狂风暴雪当中!
剑气后的元桦紧咬牙关,七道冰凰化身对他造成的压力十分巨大。就在他想放弃时,透过剑气,却看到冰凰下的罗脸色苍白,嘴角更是沁出一丝血迹。
元桦见状大喜,使出十分力道加持在剑气之上。他能够感受到,以罗如今的状态,绝对无法坚持许久。现在他要做的,便是拖延时间。
“既然说过要替他分担一些,又怎能止步于此?”
罗的心中忽然对着自己发出一句反问,手中雪魄旋即发出一阵灿烂的华光。周边观战众人修为稍弱的,只觉仿佛落入人间数九寒冬,修为略胜一筹的,也是顿感寒气逼人,近乎入体。
刹那间,没有人看到罗做了什么,只见那当在元桦身前的剑气墙壁轰然消散,半空当中的冰凰也是应声而退。
元桦惊恐,睁大了双眼,他无法相信在这种情况下,眼前这位女子居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威能。
原本,以元桦的实力,绝对是略胜一筹,只是谁都不会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剑气碎裂,寒气入体,元桦脸色巨变,当即封住了自己周身紧要大穴,以免寒气逼入心脉。
他强忍着剧痛,缓缓抬起手臂,口中低呼道:“我败了......”
罗虽是胜了,却也十分不好受,见其认输,便也无心恋战,当即离去,回到了凰琊人群当中。
原本鸦雀无声的九龙大殿,登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然而,这喜悦的气氛,并没有感染秦泽。
他拨开人群,疾步朝着凰琊走去,身边的宗策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秦泽焦急的模样,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回到凰琊人群处的罗,极度虚弱,她颤颤巍巍的走着。不远处,早有两个同门师姐走上前来,左右扶住。
罗得了助力,身子瞬间瘫软下去,她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身前眉头紧皱的柳红袖,轻声道:“柳师姐,幸不辱命。”
柳红袖闻言,张了张嘴,但却发现此刻无论她说什么,似乎都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她从两位门下手中将其接过,一股柔和的真元瞬间进入罗体内。柳红袖轻呼一声,微微掩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傻丫头,你这是何苦?”
罗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口中虚弱道:“筑水之畔,苦修为仙。似我心,贪尘缘,纵剑狂歌为红颜。这是他给我的最初的承诺,我想替他分担一些,又怎能在此倒下?”
柳红袖怔了怔,她一直以为秦泽对她的情意,只是一时的冲动,年少的无知。这么多年没有来凰琊探望罗,或许已经将这份情淡忘了。可如今看起来,事情并不是她所想那般。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将罗扶至一旁,为其疗伤。
风吹雨与风无心二人看到匆忙走来的那道身影,不由相视一眼,旋即摇了摇头。
不远处,走来一位少年,他满脸的焦急,粗暴的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疾步朝着罗的方向走来。
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数十步的距离,可以走这么久,这么远。
当他来到罗身前,俯下身时,看到那憔悴苍白的俏脸,心中仿佛受到利刃凿击,一阵阵的酸痛。
这一幕,十分的熟悉,仿佛让他回到了当年襄阳府城外的筑水战场一般。
他轻轻托起罗的脸颊,口中沉声道:“明知此物,为何如此。”
罗秀眉微皱,但脸上却是挂着笑意:“只为情故。”
第三百四十一章 求证
这四个字,仿佛打翻了秦泽心中的五味瓶,十分不是滋味。他还想再多说些什么,但替罗疗伤的柳红袖却是出声道:“你在此处,她无法定神,不想她有事,便速速离开。”
秦泽闻言愣了愣,柳红袖并不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此刻她既然下了逐客令,自然是因为罗的伤势极为严重,秦泽自然不敢打扰。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罗,并未多言,后者也是微微颔首,示意其莫用担心。
风无心站在一旁人群中,有意无意用自己的手肘抵了抵风吹雨,后者望了她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口中自语道:“这么大的人了,居然喜欢毛头小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
风吹雨的话还未说完,忽的惊呼出声,众人看时,只见他脸上通红一片,却又憋着不敢出声。没人看到那雪白的罩袍下,一只玉手正紧紧捏着他腰间的皮肉。
风无心脸上带着不善的笑意,口中轻笑道:“哥,你刚才说什么?”
风吹雨支支吾吾,哪里还敢多言,他强忍着痛,低声道:“还不快些撒手!叫人见了,像什么话。”
见其求饶,风无心便不再为难他。毕竟当着凰琊众人的面,这两人可不能折了身份。风吹雨白了风无心一眼,没好气的朝着秦泽的方向走了过去。
“还说心里没有这小子,从未见你这么关心过我……”风吹雨小声嘀咕着,本来只是一句戏言,但风无心似乎并不喜欢风吹雨拿这种事开玩笑。风吹雨自以为自己的腹诽不会被人听见,脑海当中却忽然出现了风无心的传音:“哥,别再想了,我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你当年的影子,仅此而已。”
风吹雨愣了愣,脸上的郁闷之色逐渐消失,转而为之的,是他那标志性的笑容。他摸了摸自己的的鼻尖,缓步朝着正欲离开的秦泽走了过去。
“喂,小子,随我来。有事与你说。”
风吹雨在秦泽身后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后者愣了愣神,见其神神秘秘的样子,似乎是有要紧事要说。于是,秦泽并未多言,便跟在风吹雨身后朝着大殿角落走去。
风吹雨本就自由自在惯了,此次回到凰琊,并非以凰琊弟子身份出现。所以一些仙府当中定的规矩,他大可不必遵守。对于他来说,这岛上无论哪里,皆可去的。作为曾经的凰琊弟子,各大仙府也不会为难他。
他将秦泽拉到一个立柱之后,尽量避开人群。他看着秦泽,上下打量一番,口中嘀咕道:“哪里像了,我当年可没这么失败……”
秦泽倒是没有听清,不由皱眉问道:“风大哥刚才在说什么?”
风无心闻言,当即反应过来,他打了个哈哈,扯开话题道:“某个人,让我提醒你一下,关于那个剑冢弟子施展的功法。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更在意的是那丫头。”
秦泽听了这话,脸上泛起一阵洪云,不由道:“不知风大哥有何教我。”
“那要看你对什么更感兴趣了。”风吹雨买了个关子,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倚靠着身后的墙壁,戏谑地看着秦泽:“此乃机密紧要之事,不可乱言。”
后者心中本就对那真龙八法有着疑惑,见其不语,便试探道:“既然风大哥不言,不如让我猜来,风大哥只消说对与不对即可,如何?”
风吹雨想了想,原本是打算直接告诉秦泽的,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自己有一些猜测与推断,便想了解一下他的想法。
“那功法,与龙族相关,是也不是?”
秦泽并未出声,而是用传音的方式去询问风吹雨。这等事情,自然不嫩堂而皇之的说出。
风吹雨有些意外,他并不知道秦泽曾经见过敖义,体内有龙族之血,更不会知道那两头灵气真龙与其体内龙血所产生的共鸣。
他点了点头,并未多言,示意秦泽可以继续。
“龙族与皇室之间,曾经有过过节,而且,这过节可算得上是血海深仇。是也不是?”
风吹雨听到此处,不由吃了一惊,这些事都是皇室隐秘,世上极少人知晓。他故作镇定,静静地看着秦泽,口中低声道:“确有此事。”
既然与风吹雨确认了这两件事,那当年的真相,对秦泽来说,似乎只剩一步之遥了。秦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不再多言,反而是风吹雨有些忍不住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这回,倒是轮到秦泽愣住了,他看了看风吹雨,不由揣度起他的心室。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秦泽当即道:“风大哥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
此言一出,风吹雨不由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无奈地看着秦泽,不由道:“你我之间还打什么机锋?说说看,你的想法。”
秦泽歉笑,确实,与风吹雨虽然只有数面之交。但二人之间所经历的事,足以让他能够敞开心扉。原本在登岛前,秦泽对于风吹雨还是有所保留的。但自从上次碰面后,秦泽心中已经对他放下了防备。
想到此处,秦泽当即传音道:“张羽林施展那功法时,曾有两道灵气真龙出现。据我所知,那两道灵气真龙,便是泽海九龙当中的敖仁与敖礼两位太子。我猜想,龙族很有可能被皇室入侵过,并且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风吹雨听罢,缓缓点了点头,口中当即道:“你所想的,几乎接近事实真相。”
“几乎?难道另有隐情?”秦泽微微皱眉,风吹雨的几乎二字,让他再次对当年旧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然而,风吹雨似乎并没有打算将实情告诉秦泽,只是传音道:“你的出发点是对的,但中间出现了一些偏差。我现在只能告诉你,除了老龙王敖昂与九太子敖义之外,其余龙族均被极凰仙剑斩杀。”
就在秦泽震惊之际,战台上方却是响起了普空的声音:“第三轮会武到此为止,所剩八位弟子,请于明日辰时,在此汇合!”
第三百四十二章 血案
“会武还剩八人,其中三位是剑冢门下,两位还是你的死对头。现在,你有多少把握?”风吹雨听到普空的宣布,便朝秦泽发问道:“你且记着,若是不能夺魁,当日南桑村之言,便不会作数。”
秦泽听罢,只是轻笑一声,旋即点头道:“此事自然记在心中,如今看来,所剩之人,个个修为精湛,不过夺魁,也不是没有希望便是了。但凡还有一丝,秦泽自然不会放弃便是。”
风吹雨想了想,紧接着道:“既如此,倘若你能入围决赛,我便告诉你今日之问的答案,如何?”
秦泽听了风吹雨的话,心中自行掂量一番。他虽然十分想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自己已经猜出一些端倪,并不急切知晓。至于真相究竟若何,与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并无多大关系。
想到此处,秦泽不由点头道:“一言为定。”
他话音刚落,便朝着风吹雨拱了拱手,正欲离去时,却听到脑海当中传来风吹雨的声音:“提醒你一下,前路坎坷。仔细看脚下。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秦泽的身子略微抖动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寒意出现在他的内心当中。这股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
自从登上龙岛,便一直有不同的人在提醒他,在劝告他。他将这一切与赫连神机的判词联系在一处,便会让自己的压力倍增。
他本就是一个感性之人,心里有事,便会想些什么。最近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多到让他快有些承受不住。先前琉璃的濒死,让他颇受打击。不过好在有敖义提供的冰蚕,倒也是恢复了过来。之后又受了五十罚龙鞭,自己险些丧命。今日罗强行调用雪魄内的玄冰,身遭反噬。
这一连串的事情交叠在一起,让这个独自一人走到今日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
他没有理会风吹雨的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头也不回,朝着昆仑众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身后,风吹雨眉头微皱,口中喃喃自语道:“这点小事,便成了这幅模样。将星,你命数的波折,还没有开始呢。”
说这话时,风吹雨下意识的通过九龙大殿上方的穹顶,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忽然间,他眉头紧锁,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右手的手指跳动着,仿佛在掐算一般。
陡然间,他发出一声疑惑的声响,不断摇头,口中念叨着:“怪哉怪哉,此等天象见所未见。当真怪极!”
风吹雨皱着眉头,似乎在沉思什么,同时朝着凰琊的方向有一步没一步的走着。
“哎呦!什么情况!”
风吹雨只觉得身前有一硬物撞击,旋即惊呼一声。抬头看时,却是九华的戒嗔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的疑惑。
他轻咳了几声,想要缓解尴尬。谁知戒嗔却是率先出声道:“风前辈,多年不见,不知可还记得小僧。”
原本出了丑的风吹雨,本来就不希望有人能够认出他来。谁知此人却是直接唤出了他的姓氏,心中暗自发苦,嘴上只是推说:“记不真切,记不真切。”
风吹雨以为是哪个曾经见过自己的九华门下,便想随便推脱几句,便能将其打发走了。谁知戒嗔却是不依不饶,不紧不慢道:“那风前辈可还记得,陈家坳的那个孩子?”
风吹雨本说要走,却听到陈家坳三个字,一阵寒意忽然从心中散发。
这三个字,让他永生难忘。
多年前,就在风吹雨刚刚进入谪仙榜不久,周游天下的他,有一个雨夜路过一所村坳。
风吹雨见天色已晚,四周又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便顶着风雨朝着那村坳当中走去。说来也是奇怪,那晚雷雨交加,仿佛是上天刻意安排的一场大雨,似乎企图洗刷一切的真相。
当他走到村头时,并没有看到一丝的灯火,反而是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他暗道不妙,便疾步朝着村内走去。
然而,当他进入村口的那一刻,一副让他永生难忘的画面出现在他面前。
那挨家挨户,原本应该掌灯明烛的地方,高高悬挂着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一眼望去,村道两侧,一阵阵令人发寒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一道闪电划过,只见风吹雨脚下踩着的地面,却是一片通红。从那天起,风吹雨才知道,原来血流成河,当真不是凭空捏造的。
他尝试让自己镇定下来,顺着村道走着。他挨家挨户推开房门,希望能在下个房间,找到一个活口。
然而,并没有。一个八十户的村庄,一夜间,变成了一座死寂之所。
他高呼了几声,希望有人能够回答他。然而,并没有,只有浓郁的血腥气,钻入他的口鼻。
他叹息一声,有些无奈,有些绝望,又有些愤慨。就在他准备离开此处时,却听见了一阵。
风吹雨寻声走去,当他到时,却发现声音是来自村头上的茅房之下。
他皱了皱眉,本想直接动用真元,将眼前这所污秽之地轰去,好看看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祟。
然而,他转念一想,或许是村中之人,躲藏在此。想到此处,他便呼喊了一声。
没有人应他。
他又接连呼喊了几声,声音戛然而至,淹没在风雨当中。
风吹雨心中疑惑,便将茅房移去,只看到模板下方,漏出一双绝望之际的眼睛。
他惊呼一声,便用灵力将下方之人拖了出来,污秽之物当即融在雨水当中。风吹雨久不能言,雨水冲刷了哪些污秽,展露出那人的本来面貌。
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在大雨当中瑟瑟发抖,他不敢看风吹雨,只是用自己的手臂,抱着自己的双腿,似乎十分害怕。
风吹雨心想,此人可能是这村坳的唯一活口,便想问些话来,但却不知从何说起,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咽了下去。最终却是挤出一句:“此处是何地界?”
少年偷偷看向风吹雨,身子颤抖着,发出微弱的声音:“陈……陈家坳……”
第三百四十三章 陈煜
从那天起,陈家坳这个地方,便成了风吹雨脑海中,此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风吹雨定了定心神,他无法想象这个少年是怎么度过这个夜晚的。在那血流如注,尸横遍野的村子里存活下来,除了运气,还需要更多的勇气。
少年似乎拒绝与风吹雨交流,他看着风吹雨的眼神有些闪烁,仿佛像是十分惧怕他。
风吹雨心中有感,发生这种事情,换做任何人,短时间内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一个少年?他看了看身后的村坳,在这雷雨之夜,大雨中的村坳,宛如人间地狱一般。
他叹息一声,缓步走向那个少年,欲要将其搀扶起来。然而,那少年见风吹雨靠近,浑身发抖。被其触碰时,更是全身瘫软,动弹不得。
风吹雨微微皱眉,他心中猜想,这少年怕是被那修罗地狱吓傻了。便没有多言,而是直接将他扛在肩上,淋着大雨,于夜色当中奔走。
次日,血红色的朝阳升起,九华山下,风吹雨肩头上扛着一个昏死过去的少年,他面色有些憔悴,显然是昨夜的场景,让他心里有些难受。
他将少年轻轻放在山道边的巨石上,看了看远方的朝霞口中自语:“血色的朝霞,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说过了一夜,但风吹雨的脑海当中,依然有源源不断的画面,闪过他的脑海。
经过一夜的跋涉,终于抵达九华山山脚下。他思来想去,这样一个少年,还是交给佛门去度化他心中的厄难。想来九华的高僧们知晓事情的经过后,一定会收留他的。
想到此处,风吹雨便将山道边的少年扛了起来,虽说经过一夜的大雨冲刷,但一些异味还是从少年的身上发出。风吹雨并没有在意许多,只是朝着九华山门疾驰而去。
片刻,九华山门处。
当时风吹雨名扬天下,九华守门的僧人早已认出他来,当即上前迎道:“风前辈怎会突然造访我寺?”
风吹雨心道,我与你有甚好说的话。他内心并不想与九华的修士有任何交集,但既然碰上此事,他不得不去为这少年的将来考虑。
他朝着守门僧人拱了拱手,轻声道:“烦请贵府普空大师相见。只是私人拜访,与宗门无关。”
那守门僧人应了一声,看了一眼风吹雨肩头上扛着的少年,心中会意。便让其稍待,自己转身进了寺内。
风吹雨也不多言,将少年缓缓放下,至于一旁,简单的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毕竟要会见的,是九华掌教,若是失了礼数,便是凰琊的不是了。
不片刻,九华掌教普空穿着五宝袈裟从九华大门内走了出来,身后并无一人相随。
“阿弥陀佛,风少侠近来声名远播,当是仙府之名流,不知今日造访敝寺,有何要紧事么?”普空念了声佛号,他身上穿着五宝袈裟,可以看得出,他对这次会面还是十分重视的。
风吹雨回了一礼,便与普空说了昨夜所见之事。普空听了此事,暗自咋舌,他道了一声善哉,便询问风吹雨的来意。
见其发问,风吹雨便没多想,他希望九华能够将这个少年收养下来,也算是为陈家坳这个地方,留下了一丝火种。
普空本就是出家人,这种事,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普空稍稍犹豫了一番,问了风吹雨一个问题:“风少侠希望九华抚养这个少年,还是希望这个少年拜入九华门下?”
风吹雨倒也不曾多想,当时只是想,若是能有个一技傍身,也非坏事,便说希望那少年可以拜在九华的门下。
他记得十分清楚,普空的脸色稍稍有些变化,似乎在犹豫什么,但最终还是接受了风吹雨的意见。再后来,风吹雨便再也不曾见过这个少年,而少年,也再未见过风吹雨,
如今,在九龙大殿,突然听到陈家坳这个让他从未忘却过的名字,风吹雨怎能不惊?
风吹雨看着眼前这个僧人,仔细打量着,忽然,他几乎惊呼出声,但理智抑制住了他的行为。他刻意压低声音,以来掩盖自己的情绪:“你是,当年那个孩子?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么。”
他双手合十,朝着风吹雨郑重施礼,口中认真道:“阿弥陀佛,前辈唤我戒嗔即可。活命之恩,小僧永世难忘。只是没曾想过,还有机会与前辈相见。”
方才的三个字,将风吹雨的思绪直接拉回了几十年前,甚至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然而,当他听到此人口中的佛号名讳时,恍然大悟。
看样子,当年普空确实是遵守了诺言,让那少年成了九华门下。不过,这少年入门太晚,早已错过了筑基最佳时日。也难怪这么多年过去,只是大乘境界后期。
风吹雨想了想,最终还是低声问道:“那天夜里,陈家坳究竟发生何事了?”
他之所以会向戒嗔发问,是因为这件事他查了许久,但与了尘之死,法华寺一役一般无二,根本毫无头绪,无从查起。便是神通如凰琊这般的仙府,也根本得不到任何讯息。
陈家坳,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在一夜之间被人屠杀,并且毫无风声走漏。这在常理上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对于当年陈家坳的事件,风吹雨十分渴望知晓真相。
戒嗔只是笑了笑,他念了声佛号,双眼当中几乎没有丝毫的波动:“往事已逝,何必追根究底。前辈便当陈家坳的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如今只有佛门戒嗔。”
风吹雨愣了愣,紧接着道:“既无那人,又何故相认?”
“只因挂念前辈活命之恩。”戒嗔面色不改,十分镇静,仿佛多年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然而他的话并不能让风吹雨信服,风吹雨转过身去,就要离开,口中念道:“当年若是无我,你也能活命。既然你忘记旧事,今日相见,便是永别。我风吹雨不愿与贪生之人相交,告辞。”
此言一出,戒嗔当即动容,他拉住风吹雨的袖袍,低声道:“前辈留步,陈煜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