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我当然喜欢你1
白灵雪的父亲白健仁当年在京城判刑后，移送到东北的漠市服刑，这几年，也一直关在在那里。
凰妃妃没料到他这两天竟是去了那么偏远的漠市，一震。
却也不意外
想要确定她的身世，想知道他们猜测的，是不是对的，必须去找白健仁一趟问个明白。
他捡重点道：“白健仁对我坦白了，当年他丢弃舒家亲生女儿时，恰好就是丢在了西郊公园附近的荒山丘上，活埋你的那一晚，确实就是你养父捡到你的那一天。”
她一个哆嗦。
“所以，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乔锦眸光深邃，“你就是舒家的女儿。剩下来要做的，就是告诉干妈，你们两个去做个dna鉴定就行了。”
凰妃妃安静不语，只紧紧攥住的手，才能显现出内心的纠结。
乔锦站起身。
凰妃妃知道他想去联系舒家，下意识将他的手一抓，摁住：“等一下。”
他一挑眉：“有什么顾虑吗？”
她沉默了会儿，终于开口：“我有点紧张让舒家知道我是他们亲生的。”
自卑两个字，隐隐作祟。
乔锦乌长睫毛一动：“舒家要是瞧不起你，也就不会认你当干女儿了。”
“干女儿无所谓，反正又不是亲生的。可如果是亲女儿，又是另一回事吧，没有哪个家庭愿意自己亲生的女儿会有这样的经历背景，如果干妈知道，她失去的那个女儿是我，或许巴不得那个女儿已经死了吧。”
“胡说什么。”乔锦蹙紧眉，打断她的妄自菲薄，“你跟舒家相处了这么多年，你干妈和舒歌会是这种人吗？她们要是知道那个孩子没有死，而且就是你，肯定高兴都来不及。”
这女人，平时明明天不怕地不怕的，为什么一到认亲这件事时，就变得谨小慎微了？
她却还是摇头：“乔锦，对不起，你暂时先帮我保守秘密，别告诉干妈和舒歌这件事。我，我还想多消化一下。”
乔锦看出她的彷徨，没再说什么，只趁她失神，悄然走过去，俯下头，在她额上，忽然落下一吻。
凰妃妃正犯愁这事，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惊，一抬脸：“你干什么？”
他想了一想，回答：“鼓励。”
她本来阴云弥漫的心情稍微放晴，忍不住笑起来。
又被他这个吻弄得心念一动，认真地看着他：“乔锦，我们那个了之后，你有没有开始有一点喜欢我了？”
男女那个之后，一般感情会增进一大步。
以前他对自己没爱，她可以理解。
可现在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会不会对自己有了感觉？
乔锦也很认真地回望着她：“我当然喜欢你。”
他答得这么痛快迅速，她却笑意凝固，并没有开心。
他说的喜欢，只是互相扶持的男女间的那种朋友似的喜欢吧。
而不是男女之爱。
真正的喜欢，不会回答得这么麻溜。
心底被淡淡的失望拂过之后，她不甘心，生了顽皮的孩子心态，凑到他俊朗却肤色略显苍白的脸庞边，歪了歪头，语气故意带了些许魅惑
番外 我当然喜欢你2
“乔锦，我们什么时候再做一次？”
就不信他永远对自己没感觉。
对于夫妻来讲，做这种事儿……应该算是让感情升温最快捷的办法了吧？
乔锦这次大概是被冲击到了，似乎没想到她突然丢出这么个劲爆的提议，脸色一顿，才道：“你刚怀上两个月还没有，医生说禁激烈运动。”
“我知道。我问过医生了，四个月后差不多就稳了，我身体很好，三个月估计就行了。那从现在倒数计时，还有两个月了哦。”她挑挑慧黠眸子，就跟在说两个月后吃一顿大餐似的。
“………”乔锦一时说不出话，半晌，才默然：“怀孕的人，不要总想着这种事。”
“切，讲真，你不想吗？”凰妃妃一挑眸。
那晚，她知道，他也是第一次。
这种事儿，一旦有了初次……
就像是爱上吃肉的人，好久不吃就会馋。
他睫毛一闪，想避，又避不开，喉结滚动了一下，似是很干涩。
没错…
到现在，他还在对那几晚回味无穷。
甚至还有些懊恼，她是不是怀孕也太快了？
如果……
如果她迟点怀孕，他也能名正言顺晚上再多去一两个月了。
凰妃妃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笑了起来，又鼓励：
“还有，医生说了，孕期适当的夫妻生活，其实是能够增进宝宝健康生长的，也能让孕妇心情好，便于生产，你不会拒绝吧？除非你想我早产，宝宝发育也不良？”
“瞎说什么。”他拧拧眉，终于软了口风：“那，等你三个月之后再说。”
她笑起来：“这可是你答应的。”
几天后，凰妃妃出院了。
一大清早，乔锦就来了医院。
乔国律夫妻也亲自过来了，说是和儿子一起接她回家。
看得出，对她肚子里的孩子相当重视。
办理完出院手续，乔家一行人上车回家。
车子刚开进乔家大院，在主屋门口停下，凰妃妃人还没下车，就听见屋檐下传来佣人的劝阻声。
“含嫣小姐，您就回去吧，少爷说了不准您再上门了，他们去接少奶奶出院，马上就要回来了，看见您在这里，肯定会发脾气的。”
薛含嫣极不甘的声音回应：“我就是知道她今天出院回家才来这里！我今天非要跟她见上一面！”
“哎您这样不好，要是再不走，我只能叫警卫那边过来了……”
凰妃妃眸光一转，看见身侧的男人已经变了脸色，将她手摁了一摁：“你等一下再下车。”
倏然解下安全带便想提前下车，估计是想赶人。
她却跟着解开了安全带，一扬唇：“没事，既然她这么想见我，我就去会会她。”
乔锦：……
这女人，都怀孕了，还这么社会。
仍是赶紧跟了下去，陪在身边。
与此同时，乔国律夫妻也下了车。
看见薛含嫣来了，苗恩美皱眉迎过去：
“含嫣，行了，你先回去吧。乔家的事，以后你不要再参与了。”
薛含嫣看着苗恩美，眼圈都红了：“阿姨，叔叔，你们就这么妥协了吗？就因为她有了孩子？”
又狠狠望向苗恩美身后被众星捧月一般围着的凰妃妃
番外 我当然喜欢你3
“凰妃妃，你还真够厉害啊，故意怀孕，以为就能母凭子贵，翻身了？果然，下三滥的人，就只会用下三滥的办法！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做，你的身份背景永远都改变不了，你永远都是个千人骑的贱货！”
“胡闹！”乔国律脸都紫了，“含嫣，别仗着你爷爷的面，就总是跑到乔家肆无忌惮，像个泼妇一样！上次你过来一闹，害得我妈到现在还没出院，我已经不计较了，现在妃妃怀孕了，你还这么闹，要是影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再不会饶过你！”
“叔叔！”薛含嫣转脸看向乔国律，又变了张委屈的哭泣脸，“奶奶气得脑梗住院，是我不好，可是，说到源头，罪魁祸首，不应该是您的这个儿媳吗？您们现在接她回来，愿意包容她，无非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您们也不想想，你们的孙子长大后，有这么一个母亲，不觉得羞耻吗？瞧得起自己这个母亲吗？这些话……即便你们生气，我也得实话实说！”
凰妃妃脸色凉沉下来，又有些好笑。
想不到到了这个地步，薛含嫣还是不服气，狗急跳墙地跑来闹一场。
估计是听说自己怀孕的事，乔家对自己态度有了变化，她这几天又急又气，都快呕出老血了吧。
正这时，眼前影子一晃。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乔锦已然大步上前，丢了一耳光到薛含嫣脸上，砰一声脆响之后，风雨欲来的阴郁声飘出：
“奶奶脑梗是因为你，她对妃妃，只有喜爱，没有生气。乔家人对妃妃的本性与品质，都心知肚明，包括我父母。这一耳光，是让你清醒一点。”
还未等薛含嫣回过神，又一耳光扔到了另一边脸上。
这一下，耳朵嗡嗡，几乎快听不清楚人声了。
“这一耳光，是告诉你，我和她的孩子，只会以他的母亲为荣。如果我的孩子，对生他的母亲有半点不敬，我不会承认他是乔家的子孙，会亲自逐他出家门。”
凰妃妃怔然，蓦的心中一暖。
薛含嫣捂住肿胀的脸颊，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冷笑不甘地望一眼凰妃妃：
“以自己的母亲为荣？锦，你确定这孩子懂事后，知道自己母亲是个出来卖的不干不净的女人，真的会以她为荣？”
“妃妃是舒家的女儿，没有什么不干不净。你才是个没有家教、成天盯着别人的丈夫和家事的下流胚子。”
正这时，女人略有些气息不稳的颤抖声音飘来。
一辆黑色轿车不知几时驶入了大院，车门打开。
夏婉淑已在舒歌的陪伴下，下了车，眼圈赤红。
乔国律吸口气：“亲家母您怎么来了……”
夏婉淑朝乔氏夫妻一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凰妃妃也是一讶，难道干妈看见自己今天出院来乔家看自己？望一眼乔锦，却见他并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夏婉淑和舒歌会来。
薛含嫣见夏婉淑和舒歌来了，越发讽刺：“舒家的女儿？干女儿也算是女儿吗？笑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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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婉淑铁青着脸，走到薛含嫣面前。
挨了两耳光的薛含嫣条件反射后退两步，捂住脸，生怕对方要发难。
却见夏婉淑只一字一顿：“妃妃不是舒家的干女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女儿，是舒家实打实的千金。”
“亲家母您在说什么？”乔国律夫妻一惊，一下子有些蒙圈。
凰妃妃也是一个激灵，下意识望向乔锦
干妈知道了？
他告诉干妈和舒歌了？
舒歌轻步走到乔国律夫妻，将一叠文件递过去：“乔先生，乔太太，这是今早刚出来的亲子鉴定书。”
乔国律和苗恩美接过来翻看，哑然。
凰妃妃还真和夏婉淑有亲生母女关系。
怎么回事？
不是舒家认回来的干女儿吗，怎么…其实是亲生女儿？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稍后我会跟两位解释。”舒歌知道夫妻两处于错愕中，“总之，妃妃很不幸，一生下来尚在襁褓就被人拐卖，才会有一段灰色背景，但不管怎么样，她是舒家的亲生女儿，这一点，已经确凿了。”
又转过头，冷冷望向惊愕中的薛含嫣：
“反正，大家现在只要知道，凰妃妃不是什么没名无姓的人，是舒氏集团的正牌千金，绝对配得上任何人。”
薛含嫣被舒歌冷冽如刀的目光一望，仿若被蛰了一样，弹跳起来：“不可能……不可能的。”
几步过去抢了苗恩美手里的鉴定报告。
从头看到尾。无一遗漏。
结果，确实如此。
凰妃妃，还真的是夏婉淑的亲生女儿。
“过几天，我会对外发布妃妃是舒家亲生女儿的消息，同时，也会设认亲宴，请舒家亲朋参加，宣布这事儿，给妃妃正名。”夏婉淑望向凰妃妃，目光透出柔情，以及到现在还没平复下来的震慑。
以为小女儿早就死了，也从来不抱什么希望了。
却没想到还活着，而且正是本就疼爱的干女儿。
乔锦过来告诉她这件事时，她愕然许久，然后便是莫大的喜悦。
世间的阴差阳错，何止一两件。
这算是老天爷看见柏言不能陪在自己身边尽孝，才这么安排的吧？
舒歌又对乔国律夫妻说：“我哥留下的舒氏集团与财产，不日我也会委托律师，转交凰妃妃。”
凰妃妃一震。
乔国律夫妻也是脸色一动。
这儿媳妇，眨眼成了舒氏千金，还继承了这么多遗产。
舒家这是典型的在砸钱给凰妃妃撑腰，让她今后在乔家能够挺直腰板做人，没人敢瞧不起啊！
舒歌又望向薛含嫣：“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或者，你还想让我跟你聊聊，关于你们薛家那些烂事儿？”
薛含嫣脸色涨红，一咬牙，跑离。
……
一行人回到屋里，夏婉淑对乔氏夫妻说明了凰妃妃出生后被拐，后来被卖到白家，最后又被凰圣救下来并且收养的事儿。
乔国律夫妻听了，半天没说话。
就连苗恩美，也是心有戚戚焉，看着凰妃妃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与怜惜，少了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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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乔国律才信誓旦旦：“亲家母，其实妃妃就算不是你们舒家的亲生女儿，这么多年，我们也早就认可了她这个儿媳妇，只是之前刚一听说她有那种背景，一下子没办法接受，我内人性子又太急躁了……哎，不好意思，请你们谅解。”
苗恩美见丈夫这么说，也点点头：“放心吧，既然现在事儿都弄清楚了，妃妃还是咱们的儿媳妇，何况还有了咱们锦的孩子。我以后一定多收收这脾气，把她当女儿似的对待。”
夏婉淑泪盈于眶，深深看着凰妃妃，忽的站起来，朝着乔氏夫妻鞠了一躬：“我这个女儿，前辈子一直在吃苦，在乔家的时光，就靠两位亲家照顾了。’”
夫妻两赶紧将她扶起来。
知道母女肯定有很多话说，乔国律夫妻先回房了，乔锦也先上去了。
留下一楼大厅给舒家三人。
“妃妃，为什么知道了这事后，不马上告诉我呢？”夏婉淑看着凰妃妃，眼泪一下子又藏不住了滑出来，语气不无责怪。
“对不起，干妈……”凰妃妃嗫嚅。
“还在叫干妈？”舒歌在一旁开口。
凰妃妃看一眼舒歌，又看向夏婉淑，终于道：
“……妈妈。”
夏婉淑一把搂住从没想过还能失而复得的亲生女儿，哭起来：
“你哥哥和你爸爸要是知道你还在，肯定很高兴。”
凰妃妃也是鼻子酸涩。
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和舒家真的成了一家人。
感觉就像站在云端，踩着绵软的云朵，软乎乎的，整个人都不想醒了。
舒歌看着母女两相认，也感慨无比，眼睛发潮。
有了亲生女儿的陪伴，哥哥不能陪伴再妈妈身边的缺憾，都弥补了大半。
妈的精神都好多了。
终于安心了。
或许，冥冥中一切都有定数。
从几年前，她在泰国偶遇凰姐，将凰姐带回国的那一瞬间，便注定是要为舒家找回亲生女儿吧。
**
凰妃妃回到房间后，夜色已深。
乔锦还没睡觉，等她回来。
她看见他，站住，问：“乔锦，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提前跟我妈和舒歌说了？”
他安静回答：“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
她深吸了口气，最终，说：“谢谢你，乔锦。”
“不用谢。”
这种氛围似乎太客气了，就像是两个陌生人在沟通。
两人都沉默了一下，随即，乔锦打破尴尬：“先睡吧，你现在不能熬夜。”
她这才看见她的枕头和被子，都被抱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我睡大床？”
以前都是他睡床，她睡后来添置的折叠床。
“嗯。我睡觉你的床就行了。”他走到她的折叠床边。
“乔锦，”凰妃妃叫住他，“你也一起睡大床上吧。”
她是孕妇，但他也是病人。
“不用了。”
她下了决心，走过去，将折叠床上他已经放上去的床上用品都重新抱回床上。
他这才看她一眼，妥协了。
关上灯，两人并排躺在大床上，各自躺在自己的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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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有点不敢置信感。
这是和他结婚几年以来，第一次和他在一张床上睡觉呢。
她和他，每一件属于夫妻该做的事情，都在慢慢做到。
比如，圆房，比如，生孩子，比如在一起入睡。
她觉得，自己和他，开始逐渐像一对正常的夫妻了。
或许他们的未来，也会慢慢变好，不是吗？
“乔锦，我现在有了亲生妈妈，还有了孩子，你爸妈也不排斥我了，太幸福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幸福过，有点怕了，生怕老天嫉妒我这么开心，会把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收回去，你说，会吗？”凰妃妃望着天花板，忽的打破寂寞。
“别乱想，老天爷没有那么小气。”旁边，飘来男人淡淡的回应，又补充：“快点睡吧。”
她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早就累了。
一闭眼睛，没几分钟，就坠入黑甜乡。
他这些年和她每晚同处一室，深知她睡着了的标志，听她呼吸均匀，知道睡着了，沉默半晌，才转过脸，朝她粉粉的耳朵轻喃：
“我也是。这辈子都没这么幸福过。”
**
凰妃妃认祖归宗的宴会办在一个星期后。
在夏婉淑的坚持下，排场很大，办得很隆重。
请的宾客横跨商军政三界，恨不得向全世界昭告，凰妃妃就是舒家失而复得的亲生女儿。
舒歌知道，妈是为了弥补妃妃，也就随了她的心意。
一天下来，宴会终于结束。
宾客陆续离开了酒店。
凰妃妃因为怀孕的关系，被夏婉淑和乔家夫妻勒令大半时间待在后面休息室，偶尔出去一下，跟客人们打个照面就行了。
所以今天全天，她基本都是坐在休息室里玩手机打发时间，再就是偶尔发个微信问前厅的乔锦，客人好不好招呼，辛苦不辛苦。
她是孕妇不方便出去应酬，便由乔锦帮自己应酬。
他今天难得愿意戴上了假发套，帮舒家应付认亲宴会。
她其实还是挺高兴他能出去见见人的，总比一天到晚关在家里要好。
只是心底还是有些隐隐担心他的身体，会不会应付不了。
他间隙回短信都说不累，没事，她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夜色降临，凰妃妃得知外头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正想出去看看，却见乔锦推门进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衬得本就清瘦的身形越发挺拔如笋，俊朗的脸色也有明显的疲倦。
她忙倒了杯水递给他，拉着他坐下来：“外面都应付完了？”
“嗯。”
“很累吧？今天辛苦你了，代替我处理这么多事。”
他抿了口水，抬起眸：“我们是夫妻，应该的。”
她自知刚才那话说得确实也有些过于客气了，绕到他身后，将他戴了一天的发套摘下来。
一头充满凌冽冰凉感的银发暴露在视线中。
他身子一止，却也没有拒绝，也只习惯了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真实的‘形象‘了，
就算再父母面前，他都不习惯这样全无遮掩。
在她面前，才最安心。
她双手放在他有些僵硬的肩膀肌肉上，帮他按摩起来，不时问：“怎么样，这个力度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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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舒服。”
“乔锦你这里好硬啊，劳损有点厉害啊，我帮你捏捏这里……”
“……嗯。”
“那里也好硬。哎呀，都挺硬的，你颈部肌肉的压力太大了，不行，以后每天得多跟你按摩两次。”
“……”他怎么觉得她现在每句话都像是在开车？
明明喝过水，咽喉还是无端端有些发涩。
强行压抑下来。
她却早就从后侧面瞄到了男人脸颊上微微透出来的浅浅红晕，也不禁翘起唇。
按了会儿，她的手被他抬起来的手一摁：
“差不多了。”
她知道他是怕自己是个孕妇，不能用太多力气，笑着说：“没事的。以前我科跟着养父学过中医推拿，力气用惯了。”
他一蹙眉：“那也不行。以前你又没怀孕。”
怕她不听话，将她的手干脆整个儿一握住，拉到了前面。
她被顺着扯到前面，脚下打滑，为了亲近他，干脆便坐在了他腿上。
他一动。
她顺势抱住他脖颈，眸子闪烁看着他：“乔锦……我觉得这个姿势挺不错的。下次，我们就用这个姿势好不好？”
他俊脸上的红晕扩散开来。
她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可慢慢的，不对劲儿了
除了脸红，眉心中还透露出几分痛苦。
好像是很疼的样子。
“你怎么了乔锦？”凰妃妃一下子跳起来。
“没什么，”他怕吓到她，尽量稳住气息，还努力想挑起一抹笑，到底还是忍受不住大腿处传来的刺骨疼痛，轻喘了几口：“我的腿，可能骨折了。”
医院。
夜深了。
凰妃妃守在病床前，看着腿上上了夹板、刚刚安然入睡的乔锦，眼圈红了。
死死攥住拳，憋住，走出来，才让眼泪留下来。
负责他病情的主治医生说了，他身体各部位的早衰痕迹越来越明显。
骨质疏松，容易骨折，也是衰老的特征之一。
刚才照x光，他腿部骨骼的骨龄，已相当于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了。
他这段日子因为她的事就没停过，太累了，太辛苦了，本就免疫力低，再加上刚才她那么突然一一坐，才会造成大腿骨折。
她真是蠢，居然把他的腿给压骨折了……
明知道他身体和别人不一样，怎么还会犯这种错？
“妃妃……”夏婉淑见女儿出来，也忙过来。
乔锦骨折被送往医院，她也跟着妃妃一起过来，守了一晚上。
此刻看见女儿在哭，也不禁红眼安慰：“妃妃，不关你的事。你别自责。你之前又不知道他的骨骼退化成这样了……”
凰妃妃抹了把眼泪：“嗯，没事。妈。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去吧。”
“那你呢？”
“我再在这儿坐坐就回去。”
“妃妃，你可别太累了，你要知道，你自己现在也是有身孕的人，万一有事怎么办。”夏婉淑担心不已。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凰妃妃含笑安慰着，让乔家警卫送妈妈离开。
目送夏婉淑远去，她才笑容凝固，抽光力气一样坐在长椅上。
医生对她叙述乔锦骨骼时的话语，还萦绕在耳边。
这次的骨折倒是没什么大碍，养养就会好。
但医生的另一番话却惊了她的心。
番外 这辈子都没这么幸福过4
医生说，以他目前衰老的进展，身体各部位退化的速度，怕是……
怕是最多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了。
最近，她一直害怕如今的自己太幸福，老天爷会会收走一些。
难道，真的应验了？
真的要收走她的一些东西，不想让她太完美？
她双手捂住脸颊，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尽量不发出声音，不想吵醒病房内的人。
却仍旧听见病房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妃妃，进来。”
她赶紧擦干了眼泪，整理了一下情绪，走到门口，又深呼吸一口气，展现出一抹笑容，然后，进去：
“你怎么醒了？”
乔锦靠在床背上，目光如炬钉在她刚哭过的脸上，却没揭穿：“妈走了？”
“嗯，刚走。”她强颜一笑。
“坐。”他示意。
她一怔，坐在他旁边的床沿上。
他抬起手，将她眼角没有擦干净的一滴泪珠，用指尖抹去。
她这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在外面哭过了。愣住，有些尴尬。
“你知道吗？我最初确诊这个病时，医生说，我很可能活不过成年，后来，我成年了，”他徐徐道来，“后来，医生又诊断，说我连27、8岁都活不到，但我现在，不是稳稳过了二十七吗？所以，有时，医生的诊断，并不一定那么准确。说不定，我能活到四十、五十？甚至寿终正寝？”
她顿然，眼泪悬于眶内。
“虽然医生说了，我可能只能活两年了，但也说过，心情好，保持平稳的心理状态，就可以让这个病延缓发展，不是吗?你看，你嫁入乔家这几年，一直帮我照料乔家上下，让我不操心，所以我也能一直保持心态平和，跨过了27岁这个死期。所以，只要接下去，我们好好生活，说不定也能让这个病，无限期地延缓下去？”他语气依旧潺潺如溪水，平静而有力度。
虽然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听了这番话，凰妃妃还是感觉注入了不少力量，宽慰很多，
没错，毕竟，这个病至今都是未解难题，谁都说不准。
凭什么医生说他还有两年就是两年呢？
他明明就从年少熬到了现在了啊，再接着熬下去，也很有可能啊。
因为他有这个病，她也查过不少文献。
全球患有维尔纳综合征的患者，寿命最长的，也活到了五十岁呢，几乎跟正常人一样了。
那么，他也可以做到的，不是吗？
况且，他的医疗条件也不比别人差，还有了寄托她腹中的孩子，一定会更加坚强！
一想到这里，凰妃妃心情好转了不少，灼灼看着他：“嗯，那我和宝宝以后跟你一起抗病。你不要多想，乔家的事情交给我，别担心就好了。”
“从没担心过。”他一笑。
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凰妃妃也越来越容易困倦。
经常中午吃完饭，就开始打瞌睡。
开了春，天气暖了，骨折痊愈了的乔锦总是习惯性陪她去花园，躺在垫好的厚软草坪上，陪她一边说话，一边午后打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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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凰妃妃躺在他臂弯里，总是闭合眼睛，糊里糊涂地说着话，晒着暖呼呼的太阳，然后沉沉睡去。
乔锦将毯子将她裹住，搂在怀里，陪她睡一个小时。
太阳快没有了，怕她受凉，才会靠近她耳朵，轻轻唤醒她。
……
凰妃妃还在乔家后院专门开辟了个小花园，种了不少植物。
风信子，木槿，海棠，马蹄莲，含笑，甚至樱花树。
一来，希望他能够有点事做，多点精神寄托。
二来，她希望他看着生机勃勃的花草，让他心情也能好些。
他本来无感，见她喜欢，也就跟着她一起施肥浇水，侍弄一下花草。
他长年病居在家，本来就通晓种植植物。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来乔家遇到他，便是在乔家花园相遇，那时，他正好在给花草松土，当时她还误将他当成了乔家的园丁。
所以很多时候，基本都是他教她怎么种植，怎么施肥，怎么浇水，怎么修剪枝叶和除虫。
不到两个月，各种花蕾绽放，整个小园子被粉粉白白的色彩点缀着，煞是好看。
可以预见，在盛开的季节，一定是一片丰盛的艳丽。
有了事做，时间充实地流淌。
……
靠近临产，在医生的建议下，凰妃妃几天都待在屋子里。
这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她午睡起来，想去外面晒太阳，去书房找乔锦。
推开门，只见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坐在落地窗边写写画画着什么。
她生了好奇，悄然走过去。
只见他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一串鬼画符
写的好像不是文字，更像
像是数学里的方程式之类的。
依稀看到k(5)c5，0a5……
但她不记得数学里还有这种方程式。
“你在干什么？”忍不住开口。
乔锦一震，转过头，脸稍稍释然，将本子合上，将她拉到身前，声音缱绻：
“醒了?”
“是啊，准备找你陪我出去一起晒晒太阳，”凰妃妃拉了张椅子，坐在他面前，与他保持了一定距离。
有了上次不小心压得他骨折的前车之鉴，再不敢随便突然对他做出什么亲热的举止。
乔锦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猜得出她的心思，蓦的将她手一捉，牵到自己沙发的扶手上坐下，然后抬起手掌轻抚她早已遮不住的腹部，与宝宝日常打招呼。
她一顿，继而无声笑起来，又道：“对了，你刚才写的是什么？”
他这次抬脸：“花程式。”
“花程式？”
“嗯。每朵花也都有自己的花程式，每朵花的花程式也不一样，我刚写的，是我明年想在花园里种的花，也是送给你的。”
“什么花？”他还没送花给自己过，她顿时就有些兴奋了。
“送给你就知道了。”他弯了弯唇，显然是想留点小悬念。
“好啊，”她也不勉强他，人生留点儿惊喜也不错，只站起身，拉起他的手：“不过你现在先陪我去晒太阳吧。你看，今天天气多好。我们去小花园里去。”
他遂了她的意，站起身。
番外 乔与凰2
她知道他现在走路都有些困难，像年迈的人一样，不方便走太快，只挽着他，一起慢慢下楼。
“妃妃，会不会觉得你现在好像在陪个老头子？”一边走，他一边问。
“老头子好啊，我觉得跟你在一起，让我性格都变得沉稳多了，没有那么毛躁了。”她嘻嘻笑着回应。
他轻揉了她脑袋一下。
十分钟后，两人进了小花园。
临近夏天，花朵纷纷显出盛开的架势，在阳光下散发着璀璨蓬勃的气势。
看着这些两人亲手栽种下的植物，凰妃妃深吸口氧气满满的新鲜空气，感觉心情都明亮了。
扯着身边男人的衣角：“乔锦，你看，全都是我们种的花！明年更漂亮。”
花园正中间扎了个大大的帐篷，帐篷外面是白色的轻纱，像是阿拉伯公主帐似的。
帐篷里，铺着厚软的坐垫。
坐在里面，可以挡风和花园里一些小蚊虫，却又不会拒绝新鲜空气的流入。
仰头，还能看到头顶的天空。
她老喜欢在花园里玩，他才这么安排。
几分钟后，两人并排躺在了帐篷里，双臂枕着后脑勺，看着天空上流动的浮云。
“乔锦，我嫁进来后，你就让我学习管理乔家内务，又总是生怕我没钱，不停把钱塞我手里，是不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想提前训练我，想将乔家交给我？”像往常一样，她默默开声，就跟闲聊一样。
他弓着长腿，一只腿随意地搭在另一只腿的膝上，阖着浓密的长睫，嗯了一声，又透出几分笑音：
“给钱你，是想让你多藏点私房钱。万一乔家哪天败了。你多拿一点，也能继续过好日子。”
她盯着天际，深吸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预感，你不会死。你还会陪我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我死了以后，你才会死。我这个人，预感很灵验的，你信不信？所以，你这个打算，怕是失算了。”
他无声弯唇，又道：“嗯，我会努力多陪你久一点。”
才几个字，她却知道，已经积攒了他很大的勇气。
因为他深知这承诺，太大了。
谁都不能保证他能陪她多久。
而他，又从来不是个轻易许诺的人。
能说出这句话，已经很不错了。
他见她不回应，主动滑下手，勾住她的小手指：“拉勾。”
她心思一动，与他小指纠缠在一起。
“我，乔锦，承诺，一定会尽最大可能，多陪妃妃和宝宝久一点，再久一点，哪怕消磨下辈子的福气，哪怕下辈子转世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也行。”
她翻了个身，捂住他的嘴：“瞎说什么，怎么就拿下辈子发誓起来了？”
这辈子若能陪她母子多几年，下辈子，他也管不了多少了。
他唇际笑涡愈深。
她重新躺下去，手与他握在一起：
“乔锦，谢谢你让我尝到了家的温暖，谢谢你任何时候，都没有放弃过我，站在我这边，也谢谢你，一直为我考虑。”
他指尖微微一动，温柔：“不用谢，凰妃妃。”
空气安静下来。
很久以后，她看着天际流动的棉花糖，忽的下了决心，再次将心底的疑惑宣出：
“乔锦，都这么久了，你爱上我了吗？哪怕，一点点？’
番外 乔与凰3
却无回应。
她转过头，看见他鼻息匀称，双眸紧阖。
睡着了。
嘴角还沁着淡淡的笑意。
夹杂着静好的光泽。
她柔柔一笑，将他的一只胳膊拉起来，懒洋洋地钻到了他的臂弯下，闭上眼睛。
**
时光蹁跹，白驹过隙。
五年后。
深夜的元首府，被手机铃声打破沉寂。
刚入睡的舒歌醒了，拿起床边柜上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便从睡意惺忪中完全清醒，猜到了是什么，屏住呼吸，接了电话。
与此同时，傅南霆也起来了，脸色凝重地凝视着她接电话。
接完电话，舒歌放下手机，坐着半天没动。
傅南霆猜到了几分，也没有打扰她，只呼吸更深沉了几许。
几年了。
该来的，也该来了。
足足五六分钟后，舒歌才唇瓣一抖：
“他走了。”
天刚亮，傅南霆和舒歌在乔家大院下了车。
面色凝重的乔家佣人匆匆过来，将两人迎进去。
一进屋，舒歌看见沙发上坐着的眼睛哭肿了的乔国律夫妻。
夏婉淑也提前来了，虽然早就做好了女婿为先自己离去的思想准备，但真正到了这一天，还是忍不住陪着亲家潸然泪下。
乔老太太两年前仙逝。
老人家见着了妃妃生下的重孙，又没见着今天白发人送黑头人的场面，一辈子也算是幸运了。
乔儿在哥哥弥留之际就收到了家里的来电，赶回国，与家人一起送了哥哥最后一程。
这两天，一直在帮着嫂子处理乔锦的身后事。
此刻，一看舒歌来了，一来是多年没见，二来因为哥哥的事，她脸色一变，继而扑到舒歌怀里，哭起来。
见元首亲自过来吊唁，乔国律和苗恩美起身过来。
傅南霆做个手势，示意不用多说什么，只低声：“锦和我不单是老友，也是小歌的妹夫。两位也是我的长辈，请节哀。有什么需要，尽管直言就是。”
舒歌安抚完儿，惦记着凰妃妃，一转头，看见一抹熟悉的纤细身影，一身黑色长裙，长发披肩，后背停止，保持着未亡人的尊严，牵着个小男孩，站在落地窗边。
夏婉淑忍痛走过来，低声对舒歌：“小歌，你去跟她说几句话吧。””
舒歌走过去：“妃妃。”
凰妃妃牵着儿子转过身，眼皮微微红肿，但脸色并无太大悲痛欲绝，反倒，就像被雨水淋过的花，反而更加茁壮坚韧了，平静地说：
“我和小屿看着他走的，他走的时候很宁静。”
年纪小小，五岁不到的乔屿煌已俨然像个小大人，松开妈妈的手，走过来：
“姨姨，你来了。”
舒歌蹲下身，摸了摸乔屿煌的头。
乔屿煌。
是乔锦给儿子取的名字。
没什么太深的意思。
无非是乔与凰。
屿和煌，加上‘山’和‘火’的偏旁，是想让这孩子的性格像山一样坚挺，像火一样炽烈，替自己照顾好妻子，完成自己无法完成的责任。
“小屿，不要怕，爱你的人还有很多很多。以后除了妈妈、爷爷奶奶、姑姑，还有姨姨，姨夫，外婆，还有泽熙表哥他们。”
番外 乔与凰4
乔屿煌不负爸爸为自己取的名字，坚强懂事地说：“我知道的，姨姨，我不怕，爸爸还要我保护妈妈呢。我会听爸爸的话，照顾好妈妈的。”
舒歌喉咙里哽了一哽，含笑：“去陪陪奶奶和外婆他们。”
乔屿煌点点头，朝苗恩美夏婉淑她们走去。
舒歌站起身，走到凰妃妃跟前，轻声：“想哭就哭出来，我在这。”
凰妃妃却只摇头：
“医生本来说他只有两年不到，但他撑了五年。比两年一倍还要多。他为了我，已经很努力了，也完成了说多陪我久一点的承诺。老大，这么多年了，我满足了，不难过。”
她不难过，舒歌却忍不住落泪。
第一次看见乔锦，还是那么久之前。
那次她被傅南霆带到酒店，第一次看到了乔锦兄妹。
“别哭老大。”凰妃妃身形一转，望向落地窗外，日出东方，太阳升起来了，“他在世时，把一切都安排得那么好，甚至把自己离去后的一切都规划好了，就是不想看见身边人陷入一团绝望中，悲悲戚戚哭哭啼啼的。他这么自持而冷静的人，我怎么能够悲观？”
顿了一顿，又充满憧憬地一笑：“今天很暖和，太阳很大，乔锦最喜欢这种天气，说是我们两花园的花会生长得好，我也喜欢这种天气，因为让人看得见希望。”
舒歌泪决堤。
……
两个月后。
凰妃妃送走乔儿上了飞机，陪乔国律夫妻回家，牵着小屿回了房。
丧礼结束，乔儿没走，一直陪她和爸妈。
但她看出儿心不在国内。
这些年，儿一直都在国外，几乎是长居了。
显然，那边有什么人，让她被牵挂住了。
她主动对儿提出，家里有自己，让她该忙什么就去忙。
乔儿又待了一阵子，这才离开。
两个月了。
生活，似乎一切都平静下来了。
她的大半时间，都被充实填满。
容不得她去伤春悲秋。
照顾公婆，管理乔家内务，照料小屿，照顾她和乔锦留下来的花园……
有时，她会忍不住自嘲，乔锦，你真是为我留下了太多事，让我没时间去想你啊。
你是早就处心积虑安排好这些，是吧。
回房后，天色不早了。
凰妃妃对儿子说：“小屿，你先睡。明天早上还要上幼儿园。”
“妈妈，你不睡吗？”
“我再整理一下。”
乔屿煌知道，妈妈这段日子一直在清理爸爸的遗物，也就掀开被子，下了床：“我跟你一起整理。”
母子两来了书房，各占一角，收拾着乔锦留下来的东西。
她翻到了一本素描册，随手翻开。
上面是他曾经写下的花程式。
就是那天中午，她跑来书房撞见的。
说起来，他还说过，准备种植这花送给她的。
可惜第二年，他身体越发衰败，连下床都难，别说种植了。
这事，也就搁置了。
乔屿煌凑过来：“这是爸爸写的吗？”
“嗯。这叫花程式，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花程式。看得懂花程式的人，才是真正的植物专家哦。”她唇月牙儿似的弯起来，将乔锦教给自己的教给儿子。
谁知道乔屿煌根本不用她教：“我知道，这个是玫瑰的花程式。”
“什么？”
番外 入我心经，安我余生1
“这个是玫瑰花的花程式，”乔屿煌稚声指着那个花程式，侃侃而谈：“叶互生，常有托叶，花两性，整齐，花托凸隆至凹陷，花部5基数，轮状排列，花被与雄蕊常结合成花筒，子房上位，少下位，种子无胚乳，这就是玫瑰的特征。爸爸写的花程式，绝对是玫瑰。”
年幼时，乔锦就教过儿子花卉种植的知识。
显然，是想等自己不在了，儿子也能代替自己，帮她打理共同的花园吧。
凰妃妃定住。
玫瑰。
他想送给自己的，是玫瑰。
“玫瑰代表爱情呢，可不能随便送人的。”乔屿煌又人小鬼大地补充了一句。
是……
玫瑰代表爱情。
他要送玫瑰给自己，是不是代表……
她心神忽的乱了，飞快翻起素描册。
最后一页，空白的大片纸页上，左下角，是他字如其人的清峻笔迹：
“你每次给我端来的药，入我心经，你的人，安我余生。凰妃妃，我爱你。不是亲人，不是朋友，是男人对女人的爱。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了。记不清是哪一天，或许是看到你的第一眼。”
手指一松，素描册应声而落。
她轰然坐在一旁的地毯上。
其实，他在世时，她就暗戳戳翻过他的抽屉，偷看过他的日记，看有没有记录下对自己的感觉。
可惜，他日记都是记录每天吃药，身体如何。并无私人感受。
却从没想到，他随手乱放的素描册，才是他的日记。
记录着他的心境。
原来他早就爱上她了。
乔屿煌看着妈妈瞬间哭得像个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懂事地没多问，也跟着盘坐在地毯上，时不时抬起稚嫩的小手，为她擦去脸颊上的眼泪。
这是爸爸离世后两个月间，妈妈哭得最厉害的一次。
不，应该说，爸爸去世到现在，妈妈都没怎么哭。
他还以为妈妈很坚强，或者，已经对爸爸的离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了，毕竟，他知道爸爸已经病了很多年了，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原来，妈妈也会撑不住。
爸爸临终前很憔悴，很消瘦，几乎已经没有力气说完整句话了。
但是还是拼足劲告诫过自己，说自己走后，他就是家里的小男子汉，需要保护妈妈，所以他不能哭。
他狠狠将眼里吸回去，用指尖再次抹去凰妃妃脸上的泪水：“妈妈，你想哭就哭，没事，爸爸说了，有时候，人也不用那么坚强，哭一下，也可以。但记住，哭完了，我还在。”
凰妃妃将儿子一把搂在怀里，将脸埋在儿子的肩颈内，泪水一下子浸湿了儿子的衣领。
她以为自己会挺过去。
毕竟，他都病了那么多年了。
这一天，是迟早的事。
她以为自己早就该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了。
他的丧仪，她安排妥帖，亲自主持，每一个细节，都极尽军门少奶奶的风范，最后，也是她亲自将他的骨灰下葬。
她甚至还能调过头去安慰公公婆婆、儿和妈、舒歌。
这一切，都应该表示她能接受他的离去了，不是吗？
可是
可是，原来不是的。
番外 入我心经，安我余生2
她不能。
她根本不能接受他就这么离开。
直到今天看到他留下的这句表白，一股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锥心之痛如利刃一样，从尾椎骨一直朝上刺去，直接刺穿心脏。
她抱着小屿，哭得稀里哗啦。
一周下来，凰妃妃没做任何事情，一直坐在乔锦的书房发呆。
晚上，也没有下楼吃饭。
夏婉淑和舒歌听小屿打电话来说了这事儿，很担心，几次来乔家。
凰妃妃却不见客，只托佣人转告说自己没事，只是想安静一下。
可舒歌却能感觉到她的意志力似乎垮了。
先前，因为要给乔锦办丧事，由不得她有时间难过，才表现得很淡定，乐观。
而现在，事情都料理完了，一切都结束了，家里清净下来，麻木感褪去，真正的阵痛，才一阵阵侵袭而来。
迟来的悲痛，也会更加痛不欲生。
舒歌唯一怕的就是，凰妃妃因为乔锦的离去，丧失了好好生活的**，以后都会这么浑浑噩噩地过。
可是凰妃妃目前不想见人，也没辙，舒歌只能叮嘱小屿，平日多盯着妈妈，有什么事马上告诉爷爷奶奶，然后给自己和夏婉淑立刻打电话。
……
又是寻常的一个夜晚。
晚饭时，乔国律夫妻看着凰妃妃依旧空空的座位，叹了口气，单独准备了盛了一份，说：
“小屿，端上去给你妈妈吃。”
乔屿煌嗯一声，端了托盘就上楼，推开门，看见凰妃妃还坐在书房里，抱着膝盖，望着窗外。
“妈妈，吃饭了。”
凰妃妃回过神，天这么快就黑了吗？
嗯了一声：“谢谢你，小屿。放下吧。妈妈等一下再吃。你先下去，陪爷爷奶奶吃饭。”
乔屿煌抿抿唇：“妈妈，我陪你吃完了再下去。”
“不用了，我现在不想吃。小屿，乖，你先自己去吃。”
乔屿煌瘪了瘪嘴巴，终于红了眼圈：“妈妈，你不要这样子，小屿很害怕。”
儿子颤抖的声音，让凰妃妃猛地清醒了几分，有些愧疚，这段日子确实忽视了儿子。
小屿年纪小小，就要承受这么多的担心，既要消化父亲离开的悲痛，又怕母亲心情郁郁寡欢，丧失斗志。
她终于镇定了一下心情，将儿子拉过来，柔声安抚：“小屿，妈妈只是头有点疼，才不想吃饭。等会儿就吃。”
乔屿煌这才释然，绕到凰妃妃身后，给她按摩起太阳穴：“小屿给你按摩。”
从爸爸弥留到离开，这一两年，妈妈偶尔会犯偏头疼，看过医生，说是可能有压力，太紧张了。
发作严重时，需要吃止痛片才能够压下去。
爸爸在的时候，每次妈妈头疼，都会坐在床上给妈妈按摩头部。
现在爸爸不在了，就是他来代替爸爸完成任务了。
凰妃妃强绽露出微笑：“小屿真乖。”又道：“小屿，妈妈没事，你给妈妈倒杯水，我吃片止痛药就行了。”
乔屿煌很乖地点头，立刻拿了杯子去角落的饮水机倒了杯水，拿过来。
凰妃妃吃了颗布洛芬，坐了会儿，头痛好多了，也就在儿子的注视下，将饭努力吃完。
番外 入我心经，安我余生3
最后，她才将空碗递给儿子看：“看，妈妈都吃完了。放心吧。你也可以下楼乖乖吃饭了吧。”
乔屿煌这才舒了口气：“好，那我吃完饭再上来陪你。”
待儿子离开，凰妃妃脸上强行展露的笑意赫然退去，又继续发了会儿呆，才默默站起来，下了楼。
怕惊动乔国律夫妻，她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门出了大屋，然后朝她和乔锦一起打造的小花园走去。
这两个月，因为忙着处理后事，她一直没来花园了。
如今，小花园一切照旧，她和乔锦亲手栽种下的各种花卉，开得郁郁葱葱。
俨然是个花的王国。
乔锦最后的时光，走不动路了，她便是每天用轮椅推着他，来这里漫步。
她永远记得，他走之前的某一天，自觉大限已至，便是在这里，唇边噙着笑光，安慰她：
‘妃妃，生老病死终有时，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接下来的路，你要好好走下去。’
从今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了。
另一个与她一起打造出花园的人，终于不在了。
她眼泪滚落出来，抬手，顺手抓住一根花枝，狠狠往下一扯。
花叶和叶子被不留情地拉下里，凋落于泥土中。
“乔锦，我做不到。”
以为时间久了，会慢慢走出来。
你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可是不行……这么久了，她真的做不到。
太难熬了。
她双膝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这里是少爷和少奶奶的秘密地方，平时家里没人敢过来搅扰。
何况已经入了夜。
在这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哭。
不用掩藏一点情绪。
直到最后一点眼泪干涸，她才抬起肿胀地不行的眼皮。
踉跄着站起来。
却看到了前面的花丛旁，站着一抹身影。
一抹熟悉得不行，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怀的身影。
她的心脏一霎那凝固，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不可能。
或许是幻觉吧。
揉完，再睁眼看，那个身影却还在，并没消失。
依旧站在花丛边。
如果是幻觉，不应该只有短短一瞬看得到吗？
不是幻觉……
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走近，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面前的男人，白色衬衣，灰色长裤，浑身流淌着禁欲而自持的气质，头发不是白的，还是乌黑如昔，抬手，轻轻抚摸了她的头一下：
“妃妃，对不起，你辛苦了。”
凰妃妃的唇狠狠颤动了两下，又死死咬住，生怕下一刻心脏就会从胸腔蹦出来。
又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就看不到他了。
“乔锦！！乔锦真是你吗？？！”
他含笑点头：“不然呢。”
她管它是梦还是幻觉，管他是人还是鬼还是怪物，先扑到他怀里。
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隔着衣料，触摸他的皮肤。
一切都是鲜活，有温度的。
将耳朵贴在他左心室。
没错，连心脏也在有力跳动着！
是活人。
眼前的他，是活人！
她又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自己没睡着。
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