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0章 这辈子再不想见到你①
靳家大门外，果然，一辆黑色商务车正停泊着。
车内的司机被靳家拒绝，正在打电话汇报情况，此刻看靳鸢跑了出来，一惊，忙挂了电话，下车拉开车门。
靳鸢和舒歌跳上车。
车子立刻启动，背离靳家而去。
靳老太太追出去，却已来不及，狠狠斥骂了门口的家仆几句：“两个女人都拦不住，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男佣也只能诺诺垂下头。那可是大小姐，谁敢拦啊。
靳老太太骂完，心不安定，又对女佣吩咐：“快去打电话，叫少爷回来。”
……
元首府。
忙了一天的孟姗走到一栋白色小洋楼内。
这里是元首府女性工作人员入住的居所。
她身为元首贴身秘书，高级女官，身份地位自然又不一般，故此，住的地方更加精致又宽敞。
整个小洋楼被拨给她单独居住和使用，一楼办公，二楼生活。
刚上楼，她如日常一样，并没立刻回卧室，而是去了书房。
推开书房的门，却整个人呆住。
一袭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坐在她窗前的大书桌后，似乎等了她许久。
是楚修止。
她为楚修止服务这么多年，两人的关系从来止于公务，从未深入到生活。
这栋洋楼，是他赠给她使用，可从来没有亲自来过。
此刻，却真正切切地在她的房间里出现。
“回来了，孟秘书。”楚修止打破静默。
孟姗这才回神：“元首，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生活的环境而已。说起来，你当了我的秘书这么多年，我还从没关心过你的私人生活。”
孟姗眸子里掠过一丝受宠若惊的欣喜，似乎很努力才能控制住激动：“您对我已经很好了。住的房子、薪资和各种福利，都很优越。”
“光是物质上充裕，够吗？”
孟姗呼吸一滞。
“或许这些年，我只顾着在物质上让你过得好，却忽视了你精神上的需求。”
“元首…想说什么？”
楚修止深深看向她：“我以为你最多把肇志勋打一顿，没想到你知法犯法，下手这么激烈。现在，我才发现，孟秘书，或许，我并不太了解你。”
“元首，我只是见您对肇志勋恨之入骨，想帮您出口气……”
“我当然憎恨姓肇的，可是这样做，我们和黑社会又有什么区别？”
孟姗眸子黯下：“元首若觉得我不该瞒着您，私下对肇志勋私刑处置，可以随时把我交给警厅处置。我愿意负责。”
“你对我这么忠诚，这次对肇志勋的激烈手段，也不过是为了我泄恨，我又怎么能怪你？”楚修止长久停顿了一下，似在追忆：“我记得你随你父亲第一次搬入楚园，你就说过，长大后想要像你父亲一样，当我的助理。你学历高，性子也沉稳，是女性中的翘楚，其实并不用附庸于我，可你还是执意在我身边当秘书，一做就做了快二十年。”
孟姗脸色微弛，垂眸：“能追随元首，是我的毕生荣幸。”
第1701章 这辈子再不想见到你②
“这些年，你向来事事以我为重，我当然知道。不过，公事也就罢了。我的私事，你为什么也要插手？”楚修止声音忽的沉下来。
孟姗刚松弛的脸又一紧，抬起脸，生了几分忐忑：“元首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还需要跟我兜圈吗？当年，给靳鸢分手信和手绢的人，是你。”
孟姗一顿，继而释然，自嘲一笑：“原来元首今天过来，是想质问我这件事，您这是早就把我当成了嫌疑人？”
“你只是嫌疑人吗？太谦虚了。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根本就是真凶。”楚修止早已冷却的瞳仁闪过一道少有的厉光，将书桌上一摞缎面笔记本，用力砸过去。
笔记本页面敞开在地毯上，里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钢笔字。
字迹刚硬，大气，不像是女人，却又分明是她手写的。
不。应该说，是她模仿的。
这几个厚厚的笔记本，是她日常没事做，临摹楚修止的字迹的练习本。
好几本的页面已经泛黄发皱了，一看就是有好些年头了。
“你是我的秘书，会模仿我的字迹，本就不难。没料到，你还私下练习模仿。”楚修止刚才看着她对自己字迹的临摹，一直都有些触目惊心。
简直一模一样。
就连他写某些字时惯常用的小细节小习惯，也如出一辙。
就连他本尊，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是到底是不是自己写的。
二十多年前，她伪造了分手信寄给靳鸢，靳鸢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孟姗没料到他将这个翻了出来，一个灵激，扑过去，半跪在地上，将那些笔记本全都拿起来抱在怀里，就像抱着最珍贵的东西。
“还有手帕。当年你跟你父母一起住在楚园，偷偷拿走我的贴身物品，想必也不那么难吧。”楚修止声音更凉几层。
孟姗脸色发白，却只紧紧搂住笔记本：“既然您都已经认定是我做的，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没什么好说的？是压根就无话好说吧。”
正这时，一个纤冷声音飘入。
孟姗身子一颤，只见靳鸢在舒歌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靳鸢缓步朝孟姗走去，停在她身边，出乎所有人意料，弯下腰，将她的衣领一抓，扯过来，轻嗅了一下：
“二十多年了，想不到，孟秘书还是喜欢用这种茉莉香水。”
孟姗脸色更加白，望向靳鸢。
靳鸢却不再看她，只望向楚修止，一字一顿：“二十多年前，就在我与你约定私奔的前夕，我收到了楚园寄来的分手信和定情手帕，我当然很伤心，也有个奇怪的发现。我闻到装分手信和手帕的信封上，沾染着淡淡的香水味，仔细闻，好像是茉莉花香，当然，当时我只顾着难受，并没放在心上。随后，我去了楚园，想要偷偷将你喊出来，问个清楚。”
楚修止一顿，原来靳鸢不是没有质疑过，当年她去过自己家：“……你来楚园找过我？我完全不知道！没人告诉我！”
第1702章 这辈子再不想见到你③
“你当然不知道，”靳鸢再次看向孟姗，“因为孟秘书出来拦住了我。哦，那时的她还不是你的秘书，只是你父亲助理的女儿，也住在楚园。我见她看着和善温厚，和我们年龄差不多，想必也会谅解我们的情况，请她传话，让你出来，她却告诉我，你快要出国读书了，最近很忙，一概不见外客。我死了心，认定那封信和手帕确实是你寄还给我的，而那次与孟秘书在楚园门口见面，我又闻到了那股沾染在信封上的茉莉香水味。可我当时并没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现在想起来，才知道，那封信，正是孟秘书寄的，信封外面才会沾到她的香水味。”
孟姗额头上的汗珠子往下掉。
楚修止脸色已风雨欲来，暗沉得厉害，看向趴跪在地上依旧紧紧抱着笔记本的孟姗：
“孟姗，我自认待你不薄，我们楚家与你们孟家世代相交，也将你们孟家视为自家人，为什么你要这样！”
舒歌睫毛一动，为什么？
还用说吗？
一个女人，费尽心思破坏一个男人和爱侣，除了喜欢这个男人，还能因为什么？
靳鸢盯着孟姗：“你要是喜欢他，当年你大可以说出来，和我公平竞争，你和他青梅竹马，也很优秀，何必使这种手段？”
最后她自己也并不是胜利者，落得三败俱伤。
孟姗终于缓和过来，抱着笔记本幽幽站起来：
“公平竞争？你觉得我和你有竞争的本事吗？”
自嘲一笑：“城南靳氏，皇室后裔，放在几十代之前，便是亲王公主之尊，我呢，成绩再好，再优秀，与他再青梅竹马，不过就是一个家仆。你金枝玉叶，天之骄女，养在深闺，艳名远播，多少男人对你一见倾心，元首也不例外，看见你第一眼就惊为天人，眼里再容不下别人了。我与他一起长大，要是能和他有机会，早就有了。”
“所以你就破坏别人的感情？可你明知道就算他们不在一起，楚元首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害了你最爱的男人一生，害了靳格格一生，也害了你自己！这样有意义吗？”舒歌忍不住。
“当然有意义。这二十年，我能一个人陪在元首身边，这难道还不值吗？”孟姗笑了一笑，望向靳鸢，“我比你多拥有他二十年，已经是胜过你了。”
话音刚落，楚修止一记耳光摔在她脸上。
孟姗站起来的人一下子又被打得趴在地上，一下子打懵了，捂住脸颊。
“滚出元首府，我这辈子，再不想见到你。”
她脸色一寸寸变紫，却又明白，这是真相揭穿后意料之中的事。
眼泪一颗颗落下来，却没有申辩一句话，什么都没拿，只抱着笔记本冲了出去。
靳鸢见孟姗跑了，在原地站了会儿，便也转身准备走，却被楚修止何止：“阿鸢！”
舒歌忙很帮忙地伸出脚，踢关上门。
靳鸢站住。
楚修止快步走到她面前，也顾不得还有第三者在场，一把将她的手抓起来：“当年的事情，你都清楚了，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第1703章 这辈子再不想见到你④
靳鸢一颤，抽出手。
楚修止察觉到她仍是不想多和自己说话，心急如焚，再次一把攥住她：“阿鸢，你留下来，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靳鸢却又一次挣脱出手，后退几步：“我今天来，只是想搞清楚当年的事情，没有别的意思。”
楚修止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与自己解除了误会，还是这么排斥自己，见她想要夺门而跑，情急下过去以身挡门！
他再不会放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了，除非他死！
“阿鸢，你到底怎么了？是因为和肇志勋还没离婚吗？我已经把他签好的离婚协议寄给你了，你可以随时跟他离婚了！”
靳鸢娇丽明艳的面容忽的被惊恐与焦躁取代：“你到底想干什么，楚修止，我跟你不可能！我不会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楚修止情绪也激动起来，过去便一把拽起她的腕子。
“为什么……为什么……？？”靳鸢神色变得错愕，恍惚，就像是想起什么不愿意想的事，忽的尖叫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放开我……啊你混账，放开我！我不会跟你在一起！你不是出国念书了吗，去啊，你去啊……你去啊……我一个人也可以的什么事都可以的”
突如其来的尖叫，让楚修止和舒歌都呆住。
靳鸢此刻的反应，显然不是个正常人！！
楚修止惊愕的一瞬，靳鸢已从他掌心挣脱出来，一头朝墙壁冲去。
砰一声，头骨撞壁，纤细的身子顺着墙壁朝下滑落。
雪额上，一缕鲜血顺着滑下。
“阿鸢！”楚修止没料到她会突然自残，大叫一声，跑过去抱起她，见她呼吸还算正常，生命无大碍，松了口气，又马上抱起来，踢开门。
舒歌早就被靳鸢的举动吓呆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知道他要带靳鸢去元首府内的医院，赶紧追出去。
刚到了楼下，竟看见靳瞻珩在楚修止心腹的陪伴下，匆匆找来了。
一看见靳鸢这会儿的样子，靳瞻珩面色大变，疾步过来：“你们带她来这里干什么，你们对她说了什么？”
舒歌见他拳头都快挥到楚修止脸上了，忙将刚才的事儿大概说了一遍。
靳瞻珩脸色更加复杂难辨，将靳鸢一把抢过来，抱住就朝元首府门口走去
“阿鸢还在流血，先把你姐姐带去元首府的医院包扎一下！”楚修止几步拦在他面前，制止。
“不用了，让开。”
楚修止却并没让他马上离开的意思，依旧挡在他面前。
靳瞻珩眯起眸：“你什么意思？”
“我不会再让阿鸢离开我一步。你母亲来要人的话，让她老人家亲自来找我。”楚修止一个眼色，后面的几个心腹下属大步而上，欲去制服住靳瞻珩。
靳瞻珩却冷嘲一笑：“可我姐姐并不想留下来，否则也不会弄成这样吧。”
舒歌想起靳鸢刚才的激烈反应，蓦然问：“靳格格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误会都弄清楚了，她还这么恨楚元首？……还有，她刚才……为什么会那样？”
第1704章 应激性精神障碍①
靳瞻珩望向楚修止：“误会弄清楚了有什么用?你当年出国抛下了她们母子，是不争的事实，这个，永远不是误会。”
“母子……？”楚修止愕然。
舒歌也呆了一呆，什么鬼？靳格格当年和楚元首有过孩子？
就算是也不奇怪。
少男少女，情窦初开，这很正常。
靳瞻珩知道，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恐怕是无法踏出元首府的门了，一字一句：
“当年你去了法国读书，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因为误解你抛弃了她。姐姐的体质不好，又是头胎，强行打胎，可能会失去生育能力，甚至有危险，再加上她自己执意留下孩子，母亲只能让她保胎，直到生产。”
楚修止脸肌急遽颤抖，努力克制才能让唇齿叩动得不太厉害：“然后呢？孩子呢？”
“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靳瞻珩没有多说什么，只冷冷瞥向楚修止，“死了也好，你这个生父都不在国内了，她一个未婚女孩，凭什么要她承担责任？”
楚修止脸色怔然，五指攥紧。
所以，这就是靳瞻珩说的，他出国后，她一个人承担了那么多的意思？
原来她竟怀孕了，还生下了自己的孩子。
那孩子，还死了。
她确实承担了太多
靳瞻珩继续：“姐姐得知孩子没了以后，一个月，一句话都没说过。之后，与肇志勋完婚，新婚夜里，她发了狂性，用水果刀刺伤了肇志勋。”
楚修止猛的一抬头。
“如你猜到的，姐姐得了应激性精神障碍，俗称的失心疯。从孩子死的时候，就得了。只是大家都没注意。直到新婚夜，才彻底犯了。之后半个月，姐姐每天都会像你们刚才看到的那样，胡言乱语，疯疯癫癫，严重自残，母亲知道，再这样下去，姐姐的状况肯定会传到外面。母亲对靳家名誉颜面的爱惜胜过性命，是无法容忍靳家出了个疯子这样的传闻的，所以，我们一家搬到了国外居住。”
舒歌深吸口气。
原来，这就是靳家二十多年前举家搬迁出国，再没回来的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靳鸢如此顺应肇志勋，不能和他离婚，还多次满足他的经济要求。
肇志勋捏住了她的把柄。
她不仅未婚先孕过，还是个精神病人。
随便哪条传到媒体那儿，对于靳家的名声都是致命损害。
“姐姐在国外，病情好了不少，现在已经很少犯了。可你，今天害她想起那个孩子，让她又犯了。”靳瞻珩冷若冰霜地看向楚修止，“楚元首，误会可以解除，可你当年留下她一人国内承受的这一切，却无法挽回了。我姐姐是因为单枪匹马一个人为你生孩子，才落下这样的病，事到如今，你就让她清净一下吧。”
说罢，抱着靳鸢便径直朝大门走去。
“元首”心腹走上来几步。
楚修止却似已全身力气被侵蚀了一般，失魂落魄地朝主楼那边走去。
舒歌这边看一眼楚修止，那边又看一眼靳瞻珩的背影，决定还是先去看看靳鸢。
毕竟靳鸢受伤了。
追到门口，看见靳瞻珩抱着靳鸢上了车，驾车离去。
正要拦车追上去，脚步声传来。
第1705章 应激性精神障碍②
傅南霆估摸着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找了过来：
“你现在过去，靳家不会让你进去的。”
“可我担心靳格格的情况。”
傅南霆拿着车钥匙朝元首府门口的一辆车走：“上车。”
舒歌忙坐上去。
凤凰山。
靳瞻珩下车后，拉开后车门，便将靳鸢抱着朝里面走去。
老管家早就在门口等着，一看这情况，心惊肉跳地打开门，迎少爷进去。
却见又一辆车疾驰而来，嘎吱停下。
舒歌从副驾跑了过来。
靳瞻珩见她想跟进来，刹住脚步：“你还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靳格格。”
“你是医生吗？会治病？不用了。”靳瞻珩的语气很是不善。
“靳先生，闻名不如见面。”正这时，舒歌身后，沉稳男声袭来。
靳瞻珩脸色一动，看见傅南霆从车上缓缓走过来，语气虽然还算客气，但脸庞上写满了“对我的人，态度客气点”的峻冷。
不禁有些好笑地瞥一眼舒歌：
“我母亲说得还真没错。”
一年纪不大的丫头片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脉。
先是市长太太当干妈，这会儿，还搬出了傅南霆。
他和傅南霆虽然并没见过，但对彼此的名声还是如雷贯耳的。
只没想到，舒歌居然和这位傅三爷有些关系。
傅南霆见他冲着舒歌笑，脸色垮了，走过去几步，遮住他对着舒歌的方向：
“他只是担心靳大小姐。靳先生何必拒人千里。”
靳瞻珩笑意微凝，似是也不想得罪傅南霆，无谓与他坏了关系，瞥一眼怀里仍是昏睡的姐姐，抬步便朝里面走去。
傅南霆看一眼舒歌。
舒歌知道靳瞻珩是默允自己进去了，忙跟他说：“你现在车子上等会儿，我看看靳格格没事就出来。”
说着便跟进去了。
屋内，靳老太太一看靳瞻珩抱着女儿回来，白了脸，冲过去：“你姐姐这是怎么了？”
“打电话叫佟医生来。”靳瞻珩没多说什么，撂下一句话就朝楼上走。
靳老太太一听儿子让佟医生来，脸色更白，似乎意识到女儿发病了，一个激灵，却马上让身边的女佣去打电话，头一转，又看见舒歌不知几时跟了进来，更是倒吸口凉气，过去拦住：“你还来干什么？阿鸢一个好人被你带出去，现在这个样子回来，你到底和元首府那个人对阿鸢做了什么”
“母亲，”靳瞻珩止步，转头，“让她跟上来吧。”
“可你姐姐……”
“姐姐有病的事，她都知道了。”
靳老太太一惊。
舒歌已匆匆跟了上楼。
……
佟医生来后，替靳鸢检查了一番，给她清理了额头上的伤口，又注射了镇定剂，方才走出房间。
“怎么样。”靳瞻珩问道。
佟医生望一眼舒歌。
靳瞻珩明白他在迟疑什么，轻道：“说吧。她也知道我姐姐的事。”
佟医生这才说：“她是不是刚又受过刺激？”
靳瞻珩冷冷睨一眼舒歌，嗯了一声。
舒歌也是有些冤屈，她哪知道靳鸢有精神病？
第1706章 应激性精神障碍③
更不可能知道她说发作就发作，这么严重？
要是早知道，打死她也不会带靳鸢去元首府啊。
“这就对了。阿鸢好久都没发病了。今天突然发作，肯定还是有原因的。目前没什么大碍了，已经醒了，不过刚注射了镇定剂，精神很萎靡，你让她好好休息。还是那句老话，今后，不要再提起让她会受刺激的那些事情。”佟医生叹了口气。
靳瞻珩眯了眯眸，“这病难道治不好吗？”
“这种精神类疾病，尤其是外因引起来的，想要痊愈，很难，就像中医说的‘心结’，心结放在那儿没解开，吃什么药都好不了，只能尽量避免会引发她发病的外来诱因了。”
靳瞻珩再没说什么，让女佣送佟医生离开，又见天色差不多了，让一个女佣去厨房弄些清粥小菜，等会儿给姐姐吃。
舒歌自知犯错，想要弥补，忙跟着那女佣，顺便给靳瞻珩摆摆手：“我也一起去做。”
靳瞻珩：“……”
这丫头脸皮真的不是一般厚。
却还是随她去了。
推门进去，只见靳鸢倚在床背上，额头上贴着纱布，巴掌大的脸就跟纸一样，白得透明，一双空洞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前面的墙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些了吗。”靳瞻珩走过去，略弯下腰，打破沉寂。
靳鸢这才缓过神，抬起脸望向靳瞻珩。
靳瞻珩见她眼神复杂，只淡道：“以后不要再见那个男人了。就算你们间是误会，又如何？他让你失去的东西，是一辈子无法弥补的。”
话音刚落，靳鸢一耳光摔在他脸上。
啪一声，格外清脆响亮。
“我和他的误会，当年可不仅仅只是孟秘书造成的，还有你，我的好弟弟从中作梗呢。”
靳鸢咬着贝齿，声音颤抖着。
靳瞻珩舌尖抵住后牙，吐出口血沫子，抹了一把肿胀起来的嘴角：“我也是为了你好。”
靳鸢见他承认了，一股子凉气从后脊梁升上来，除了愤怒，又有些震惊：
“当年你果然是骗了我……为什么……你当时还那么小……怎么会……”
靳瞻珩依旧是原话：“我是为你好。”
靳鸢一个枕头砸过去：“滚，你滚出去！”
靳瞻珩不想刺激她：“那你休息。”
拉门离去。
却不料，走廊墙壁后，舒歌端着杯牛奶渐渐走出来。
本来说提前拿杯鲜奶上来给靳鸢安安神，没想到听到了姐弟两人的对话。
什么意思……？
当年，靳鸢和楚修止的误会，不仅仅是孟姗作祟，靳瞻珩也有份儿？
可二十多年前……靳瞻珩应该才是个小孩子吧？！
她走进卧室，看见靳鸢仍没回过神，正微微喘着，喊了一声：“靳格格，靳先生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靳鸢见她听到了，一怔，良久，才潸然一笑：“孟姗也就罢了。没想到，我身边以为最亲近的人，也是害得我和他分开的人。”
舒歌将牛奶放到一边，静静坐下来，只听她的回忆虚弱传来
第1707章 应激性精神障碍④
“那年，我去楚园找楚修止，被孟姗挡住，回了家后，郁郁不乐，以为他真的不要我了，回来就生病了，一连发烧了好几天，清醒后，阿珩跑到我床边，说他知道我的心思，要不他帮我再去找楚修止，让他来见我。我当时对楚修止还没完全死心，也就马上答应了。后来，阿珩回来了……”
舒歌马上问：“怎么样？他找到楚元首了吗？”
“阿珩回来后，告诉我，他偷偷跑去楚园，一直等楚修止出来……结果，看见他送一个女孩出来，送她上了车，两人很亲密。那女孩问楚修止去法国读书后，会不会不舍得这边的人，阿珩说，楚修止回答，再重要的人，也都抵不过前程，还和那女孩拥抱。阿珩说，认识那女孩，是当时元首府一名高官家的千金，也是当年城内有名的名媛。楚家因为一直在走仕途，两家也一向走得很近，也一直想要楚修止和那女孩能结姻。”
“所以你听你弟弟说了这个，才彻彻底底对楚元首死了心？再没去找他了？”
靳鸢点了点头，一串泪珠从眼帘里滑下来：
“阿珩是我弟弟，当时不过才六七岁，天真无邪，说得又那么似模似样，我怎么可能怀疑他？我听阿珩说他已经选择了前程，还和那个更适合他的女人和他那么亲密，也就顺应了我母亲的安排，和肇志勋相亲、准备婚礼，不再多想了。”
“我终于明白了，楚叔叔说后来去找你，结果看见你和肇志勋很亲热……你是不是当时看到了他，才故意气他？”
她点点头：“我看见他远远的坐在车上。”
舒歌深吸口气，如果靳鸢当时看清楚了楚修止是拄着拐杖，浑身是伤地过来找她，或许会冲上来问个明白，那么，也就是另一种情况了吧。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所有结果，都是从这么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原因组成的。
只是没料到，除了孟姗，还有靳瞻珩从中作祟。
可以想象，当年并没有什么名媛去楚园找过楚修止，更没有与楚修止相拥而谈。
一切，都是靳瞻珩自编自导骗姐姐的。
为的，就是让姐姐对楚修止绝了心思。
“靳格格，你弟弟当年那么小，怎么可能会有拆散你们的心？而且还能编得那么有模似样？是不是靳老太太教他这么做的？”她蹙蹙眉。
“我母亲这个人，虽然清傲，但不屑于撒谎骗人，应该不知情。我猜，当年是阿珩自己的意思。”靳鸢瞳孔恍惚了一下，“我弟弟这个人，从小到大就是心思深沉，举止老成。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没想到，原来断送我幸福的人，也有他。”
舒歌本想还问问她为楚修止生了孩子的事，但又生怕再次刺激到她，守着她喝完牛奶，扶着她睡下，才轻声：“那你先休息，不要再多想别的了。我下次再来看你。”
离开房间，下了楼，她看见靳瞻珩站在玄关处，不觉暗了脸色，缓步走过去：
“靳瞻珩，那是你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第1708章 你们幼儿园给的作业太少了①
靳瞻珩见她知道了，又见她直呼自己姓名，知道她气炸了，倒也没有不悦：
“当断不断，其心则乱，那个男人，并不适合她，我只是帮她做出最好的选择。”
舒歌都快气笑了，他当年才几岁的小崽子，怎么知道什么适合不适合，难怪靳鸢说他老成！
这语气，哪里像是靳鸢的弟弟，倒是像靳鸢的长辈！
“你姐姐被你骗得这么苦，和心爱的男人分开，一个人生了孩子，还受刺激得了病，你觉得真的是楚元首一个人的责任？你姐姐受了二十多年的苦，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他却依旧没有一点负疚心，微抬下颌：“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靳楚两家时代为仇，靳家的女儿，怎么能下嫁给楚家这种通敌卖国的后代？”
她见他全无愧疚，气得牙齿痒，抬起一巴掌就甩到他脸上：
“过去百八十年的仇恨，真的比你的亲姐姐的幸福还重要吗？我告诉你，靳瞻珩，就算楚元首和靳格格不在一起，你们靳家的盛世皇朝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吓得近旁的女佣噤了声。
还从没过有人敢这么对少爷！
舒歌泄完怒，兀自走出靳家。
女佣回过神，急急过去，看着舒歌的背影：“少爷，要不要拦住”
靳瞻珩却抬起指尖，磋磨了脸颊一下：“退下。”
女佣见他不打算追究，遵意下去。
靳瞻珩上楼，径直走进书房。
书房内，一袭看起来像是贴身心腹的人影早已恭候多时，见他满身疲惫，一脸倦怠地走进来，将早泡好的君山银针递给他。
见他左右两边脸颊都印上了巴掌印，正要出去拿个热毛巾进来，却被他喊住：“不用了，小北。”
小北也就顺从地退至一边，再不言语。
浓郁茶香，让靳瞻珩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坐在小北早就准备好的按摩沙发上，喃喃：
“小北，真的不能再回来了吗……”
小北呼吸一驻：“什么不能回来了？”
靳瞻珩这才缓过神，恢复平静：“没什么。”
了口君山银针：“或许那丫头说得没错，这个时代，终究不再是我们那会儿了。阿鸢和楚修止的事情，二十多年前，我怕是管错了吧。”
小北身躯一凝，似是领会到他内心的痛楚，缓缓垂下来：“珩郎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世上，所有人都能不管靳家，唯独您不能不管，谁都没资格恨楚家，可您，绝对有资格恨。”
靳瞻珩喝光了茶，将杯子给小北，目光又停驻在他身上，眸中浮出几许缱绻与感叹：
“你比你高祖爷爷还会哄人。”
“珩郎过奖了。”小北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显然受到面前男人的褒奖，是件很光荣的事情。
“你们北家陪了我这个老不死的这么久，怕是早腻了吧。”
小北面色惶恐，双膝跪地：“北家世代誓死守护与追随您，九死不悔。”
“起来吧，这说跪就跪的习惯，跟你的祖宗们一样，还是改不了。”
“是。”
第1709章 你们幼儿园给的作业太少了②
靳家门外。
舒歌跑回了车子上，还气鼓鼓的，余怒未消。
傅南霆见她回来了，又见她脸蛋儿红彤彤的样子，一挑眉：“怎么了？”
舒歌也就将屋子里发生的说了一遍。
“你是说，当年除了孟姗做手脚，还因为靳瞻珩骗了靳鸢，才会让她对楚元首死心？”
舒歌点头。
傅南霆眯了眯眸。
他早就觉得当年的事不简单，果然，除了孟秘书，还有靳家这边人的暗中作梗。
只是没料到，靳家这边的人，会是当年才几岁大的靳瞻珩。
“那会儿他才是个孩子吧？”
“是啊，人小鬼大，居然欺骗靳格格，毁了姐姐幸福和感情，关键是还一点内疚都没有。可气。”
傅南霆见她气得不行，刮了刮她鼻子：“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对靳鸢和楚元首的事太费心了吗？我看就算我现在死在你面前，你都不至于这么激动。”
舒歌知道他又在吃味了，嫌自己太关心靳鸢，不关心他，搂了他脖颈：“呸呸呸，童言无忌~什么死啊活的。”
“既然这样，那就暂时别再操心了。”傅南霆发动车，背离靳家而去。
其实楚元首和靳鸢的误会也都解除了，确实也暂时不用操心了。
她吁了口气，怕他还不高兴，主动：“要不，我今天去元首府那儿住？”
免得他总委屈，觉得自己遭了冷落。
他见她主动提出去自己那里过夜，伏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微微一动，立刻加快车速。
……
到元首府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小奶糕听说舒歌要来，早就在一楼门口等着她了。
一看见她来了，就从连谨怀里挣扎出来，欢天喜地跑过去，拉了她的手就要朝里面走。
傅南霆一看今天只怕又得被这小子得手了，拉下脸：
“傅泽熙，你的作业呢，做完了吗？”
每次她一来，就被他给霸占了。
“早就做完了。”小奶糕理直气壮。
他冷笑：“看来你们幼儿园给的作业太少了，等会儿就跟你们班主任打招呼，让她以后多布置点！”
小奶糕哼唧一声，抱住舒歌的小腿：“公报私仇。”
呵，一学会个成语就开始乱用了。傅南霆撩起袖子上前。
幸好这时，一个元首府工作人员跑来：“三爷，元首想找您。”
舒歌将糕糕拉到身后，护住：“你先去忙吧。我先陪会儿糕糕。”
他这才朝小奶糕虎瞪了一眼，然后朝行政大楼走去。
……
元首办公室。
傅南霆一进去，就是云里雾里。满屋烟味儿。
蹙眉扇了扇，望向落地窗边的楚修止。
楚修止见他来了，这才望过来。
“找我有什么事吗。”傅南霆走过去，将他手指间夹着的烟头抽出来，捻熄在烟灰缸里。
楚修止这才开口：“南霆，我希望你能帮我办件事。”
顿了顿，喉咙有些干涩，却又很坚定：“那个孩子……，我和阿鸢的孩子。我想知道，葬在哪里，还有，当年怎么死的，具体的情况，我都想知道。”
第1710章 你们幼儿园给的作业太少了③
楚修止和靳鸢有过孩子、那孩子生下来后死了，并且引发靳鸢精神障碍的种种，舒歌回来路上都跟他说了。
傅南霆也不意外他有这种心思。
毕竟，那是楚修止素昧谋面的亲生骨肉。
这辈子，可能唯一的孩子。
就算死了，楚修止肯定也想弄得清清楚楚。
“我要是问靳家，他们肯定不会告诉我。这事是我和阿鸢的**，交给谁去查我都不放心。只有交给你了。”
傅南霆眉心一动：“其实何必呢，那孩子都死了二十多年了，早不在了。”
“就算死了一百年，还是我的骨肉！”楚修止陡然脸肌震动，一拳头砸向桌面。
震得烟灰缸都蹦了起来。
这怒气，自然不是针对傅南霆，而是怨恨自己。
怨恨自己当年为什么匆匆出国，为什么不信任阿鸢，为什么就这么抛下了心爱的女人和亲生骨肉。
如果他在，阿鸢不会一个人怀胎十月生下孩子，那孩子，或许也不会死掉。
眉眼又积蓄了几许恸然：“我连那孩子是男是女，是什么样都不知道……”
傅南霆终于道：“行了。这事，我先查。”
……
又谈了会儿公务，天色不早了，傅南霆才回去。
对着连谨交代了楚修止请他调查的事后，才上楼。
傅南霆推开儿童卧室，看见小奶糕已经躺在床上了。
舒歌换了身在这边穿的睡裙，手里捏着本故事书，趴在小家伙的枕头边，估计是太辛苦了，讲着讲着，睡了过去。
小奶糕还没睡着，不过也没打扰舒歌，只一个人乖乖躺着玩手指，看见傅南霆回来了，才小嘴一开。
傅南霆做个嘘的手势，示意不要吵醒她，然后当着儿子的面，轻柔地将舒歌扛在了肩膀上。
小奶糕刷的坐起来，不服气：“她说今天跟我睡。”
“你多大了？这么大的人了，要脸吗？”
“你比我更大，还要跟她睡，你才不要脸。”
傅南霆脸皮却是比小奶糕想象中更厚：“嗯，老子就是不要脸，怎么了？”
小奶糕：“…“
好，你赢了！！
说话间，傅南霆已经扛着舒歌，朝自己的卧室外走去。
……
朦胧间，舒歌听见有人在耳畔呼唤自己的名字，刷的一下子坐起来，只见自己正躺在湿地森林大宅的主卧沙发上。
身边，则是，前世空间的傅南霆。
靠。又来了。
“你好久没来了。”傅南霆眼眸里有克制的振奋与激动。
她想起最后一次与他见面，是他们两坐在湖边，他想要来……亲自己，接过她吓得掉下了湖，下意识双脚落地，站起来，与他保持了一定距离：“额……哦。”
“你是刻意不想过来见我吗？”
她咬咬舌尖，差点就吐出“是的”，却还是支吾：“怎么会……我又不能控制。”
她骗了他。没告诉他，她其实是可以控制来去的，只要现实空间的她被他抱着睡着，便能来到这里。
这个空间的他，一直在默默等着自己的每一次到来，她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一直在尽量避开来到他这边。
以至于在现实空间，好久她都不敢怎么亲近傅南霆了。
第1711章 你们幼儿园给的作业太少了④
他听她这么说，脸色稍微送松弛了一些，漂亮的薄唇还勾起一抹满足，拽起她的手拉过来。
见她神色紧张又松开：“不要害怕。我只是想带你出去逛逛。……今天我带你去看看你哥哥好不好?”
他完全拿住了她的软肋，知道她最想看到什么。
她心跳得厉害，忙点点头，却又有些忐忑：“可我现在这个样子……”
“放心，我不会让你哥哥看到你。”
……
不到半个多小时，傅南霆已驾车来到了京大门口。
“你不是说我带我去见我哥哥吗？怎么来了我学校？”舒歌望向他，好奇。
“耐心点。”
不一会儿，傅南霆冲校门口瞟一眼。
舒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秀气的熟悉身影欢快地走出来。
是乔儿。
哦是，前世乔儿没出国念书，一直都在京大读研，读硕。
同时，一辆眼熟的私家轿车亦开到门口停下。
一个翩翩身影落车，绕到副驾驶边，打开车门。
乔儿青春洋溢的脸蛋上露出欢欣，抱着书包小跑过去：“柏言哥！”
“下课了？”舒柏言抬起修长手臂，惯性地摸了摸女孩的秀发，又帮她接过沉甸甸的书包。
舒歌吸口气，看起来，两人关系已经是很亲近了。
“嗯。可以走了。”乔儿安然接受着舒柏言的宠溺举动，又钻进了车子里。
舒柏言也上了车，驾车飞驰而去。
傅南霆也启动，跟在了后面。
车子开了许久，舒歌才感慨得开口：“我哥和儿的关系好像已经很亲密了。”
“嗯。乔儿已经见过你妈妈了，你妈妈也很喜欢她。”他看一眼镜子里的小女人，知道她此刻很开心，很激动。
舒歌脸上浮现出笑意，又回过神：“他们应该是去约会的，算了吧，别跟着了。”
能看一眼前世的哥哥生活得不错，她已经知足了。
傅南霆车子却没缓下来：“不想看看他们去哪里吗？”
舒歌见他意有所指，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也就没说什么了。
车子跟到了郊区的一座墓园外停下。
舒柏言停好车，与乔儿抱着路上买的鲜花，顺着墓园的台阶，拾级而上。
舒歌坐在后面的车子上，看着这一幕心头一动，隐隐猜到了几分。
傅南霆示意她下了车，带着她从另一条山路上去了。
两人上了山，远远看见舒柏言与乔儿站在一个墓碑前。
舒柏言看着墓碑，俊朗的脸庞上浮现出几许哀恸，蹲下身，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尘埃。
舒歌立刻完全明白了，那是自己的墓碑。
前世的她，死了以后，便葬在这里。
今天，哥哥和儿是来拜祭自己的。
乔儿将鲜花插在碑前的花瓶内，郑重地盯着墓碑上舒歌的遗照：
“舒歌，生前我们关系不好，我很遗憾，后来才知道，全是白灵雪挑拨离间……可惜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要是有下辈子，我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冰释前嫌，成为好朋友。现在，你看到了，我和你哥哥在一起，我很喜欢他，刚确立关系，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有必要先跟你说一声，就算你不同意也好，我做你的嫂子，做定了。你要是不高兴，你就有本事别死”
说到这里，忍不住哭了出来。
第1712章 没教好，失礼（一）
舒歌眼圈蓦的湿润，又无声笑了出来。
儿，你的愿望实现了。
下辈子，我们的确是好朋友。
你放心，我怎么会反对你和哥哥？
我祝福你们在这个空间能够白头到老子孙满堂还来不及！
傅南霆见她情绪有些激动，抬臂覆上她的肩，将她不易察觉地带下了山。
上了车，舒歌才稳住情绪，见他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说：“我哭不是难过，是太高兴了。”
前世的家人，终于都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傅南霆淡淡：“高兴就好。其实，这个空间，也不错，是吗。”
她眼皮一动，陡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让自己看到她的家人都这么幸福，是想告诉自己，这个空间，并不比她所处的现实空间糟糕，很值得留下来。
这个男人，还是没有放弃让自己留下来的心思。
没错，这边空间很多事情，确实比她所在的现实要好。
比如，这边哥哥是正常的，和儿也在一起了。
而现实空间里，哥哥成了个几岁的小孩子，连儿都不在国内了…很多缺憾。
可是……无论现实有再大的缺憾
她始终是现实空间的人，这边的舒歌，已经死了。
这是无法改变的。
所以，只能辜负他的心意与期盼。
沉默良久，她才望向他：“傅南霆，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不可以抛弃那边的一切。我并不是这个空间的人。对不起。”
他乌睫一弹。万般不甘心：“那边的我，就那么好吗？”就这么让她无法割舍？
舒歌哭笑不得：“你也知道那也是你自己啊。”这语气，是吃哪门子醋？
他终于不再逼她，只道：“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只要你偶尔过来看看我就行了。”
她舒了口气，又有些熏疼他像个受伤大狗砸似的语气，点头：“我……尽量。”
他静静看着她，将她爬山时被山风吹得略凌乱的一缕秀发拨到了耳根后：
“多告诉我一点你在那个空间的事情吧，让我知道你在那边是快乐的，这样，我就不会再总想着把你留下来了。”
舒歌顿了一顿，说：“其实，那个空间也不是那么完美。”
“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是他又惹你不高兴了吗？”
“不是，”舒歌摇头，又定了定神，说：“其实，我不是舒家的亲生女儿。”
这个空间的他，也是傅南霆。
而且为她付出了那么多。
她觉得，自己的秘密，完全可以向他坦白。
他显然很是意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她。
“这个空间的我，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可在那个空间，我知道了。我刚生下来就被爸爸抱回了舒家，当时因为妈妈的亲生女儿一生下来就不见了，爸爸为了安慰妈妈，才将我当成亲生女儿抚养。不过，我很幸运，虽然爸妈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但对我很好。”
傅南霆沉吟了许久才说：“那你去调查过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第1713章 没教好，失礼（二）
“没有。”
“那你想找吗？”
“没有，妈妈虽然是养母，但对我很好，我觉得没必要了。”
傅南霆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正要说话，却见她身上被一层柔淡的金色光泽氤氲。
就如她每次要离开之前。
许久后，副驾驶的座位空无一人。
他早已习惯她每次这样离开，轻嗅了一口她残留在这个空间的香馨空气，随即，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那边响起沈骁的声音：“三爷，有什么吩咐吗。”
“帮我查一件事。”
“什么事。”
“舒歌不是舒家的亲生女儿，我要你帮我查查，她亲生父母是谁。”
那边，沈骁一怔，舒小姐不是舒家的亲女儿？三爷这是从哪里挖出这么个秘密？
还有，就算如此，舒小姐都去世了，三爷还调查这个有什么用?
哎，自从舒小姐过世，三爷回国给她报了仇后，本以为心情会好些，可有些行为却越来越魔怔了……
比如最近一直泡在湿地森林大宅。
现在还忽然要朝已经去世了的舒歌的亲生父母……
可不管怎么样，既然三爷吩咐下来，沈骁还是领命：“是。”
挂了电话，傅南霆仰靠在靠背上。
他当然知道沈骁很疑惑，他为什么还要查舒歌的亲生父母，毕竟舒歌人都不在了，查到有什么用呢？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为什么这么做。
让舒歌在这个空间寻找到亲生父母，或许，让她会更愿意留在这里吧。
**
舒歌回到现实空间，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如自己所料，自己躺在主卧的大床上。
昨晚，又是被他搂了一夜，一同入眠。
傅南霆早就起床去办公楼那边了。
她深吸了口气，伸了个懒腰，下床去洗漱。
之后几天，舒歌惦记着靳鸢的病情，又去靳家看过靳鸢几次，偶尔还带上了小奶糕，想让靳鸢看着小孩子心情更好些。
或许靳瞻珩见她和傅南霆关系不浅，看在傅南霆的面子上，也或许是见她反正也知道了靳鸢有精神病的事，无所谓了，并没让佣人拦阻她。
虽然靳老太太还是偶尔对她脸色冷冷，但靳瞻珩毕竟是一家之主。
既然儿子放了话，老太太也没话好说。
数日后。
元首府。
连谨急遽的脚步声打破会议室的宁静，敲了敲门。
室内，傅南霆正在与元首府人员开会，看见他使来的眼色，明白有重要事儿要汇报，沉声道：
“先休息半个小时。”
待所有人散去，连谨关上门，低声汇报：
“三爷叫我查的事，有了眉目。”
“说。”
“当年靳格格未婚先孕，确实一直在家中养胎，直到快生产了，偷偷跑出家门。估计是怕在家中生产后，孩子生下来后直接会被靳老太太丢掉，再也见不到孩子。我猜，她是想带着孩子自立门户，到外面一个人生活。”
“她一个人跑去哪里生产？”
“我查到，是京城当年最好的一家私立医院，以妇科出名，因为安保严密，很多家境不错的太太们都会去哪里待产，仁贤私立医院。靳格格是匿名进医院待产，反正私立医院只要给足钱，也不会过问太多，在那里，靳格格偷偷生下了一个女孩。”
傅南霆瞳仁一紧，刷的坐直身躯。
第1714章 没教好，失礼（三）
舒歌当年也是在仁贤出生，然后又被抛下，最后被舒家抱回去的。
靳格格居然也是在那里生的孩子？
而且，还是个女儿？
是巧合，还是……
细细想来，那小女人出生的那年，正好就是楚修止出国读书，靳格格生下孩子的那年。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
连谨继续汇报着：“没几天，出了医院一趟，当时还穿着病服，估计只是出去买些日常用品，可是，路上遇到了来找她的靳家人，被强制带回了靳家。”
他心脏蓦的更收紧，这描述，太熟悉了。
据夏婉淑说，舒歌当年被生母抛下，也是因为生母生完孩子后突然离开医院，然后再没回来。
立刻肃然了眸色：“那孩子呢？”
“这个就再查不到了。只查到靳格格被带回靳家关了几天，每天拼死拼活闹着要回医院找孩子，一个多星期后，靳老太太无奈，暗中带她回了一趟医院，可是却得知，那孩子突发新生儿疾病死了，因为靳格格这个生母从医院失踪，医院已将死婴火化了。还有，那么小就死了，估计更谈不上什么埋葬地吧。”连谨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作为调查的人，当然也知道，这个孩子便是楚元首与靳格格唯一的女儿，楚元首若知道了，估计更是痛心疾首吧。
死了？
是真的死了吗？
傅南霆眉眸风云变幻，修长手指紧攥，松开，再攥紧了。
现在，楚修止和靳鸢的女儿，所有矛头都指向了舒歌。
再加上舒歌和靳鸢眉眼的相似……
想当年，宋霓的老公宁玄昶和s国五世夫妻都曾经说过，舒歌长得像他们认识的一位朋友。
当时，他就猜测过，他们说的朋友，怕是同一个人。
怕就是靳鸢了。
也是，只有以靳家这样的地位，才能与船王和西非君主都相识。
所以，不止楚修止一个人这么想，很多人都认为，舒歌和靳鸢长得很像。
然而，不管怎么样，目前也都是猜测而已。
最后还是得查一次dna才能确认。
楚修止的毛发血液倒是好取样，现在只需要舒歌那边的dna样本了。
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舒歌的电话：“你在哪里。”
那边舒歌的声音响起：“我下午休息，来凤凰山了，在靳家看靳格格。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有些好奇。
毕竟这个时间他一般很忙，没什么重要事不会给自己打电话。
他顿了一顿：“没什么，我现在没事，过来接你。”
还是等完全确认了，再跟她说。
万一不是呢？那岂不是叫她空欢喜一场？
凤凰山。靳家。
舒歌挂了电话，见靳鸢看向自己，才干干一笑：“……你盯着我干什么？”
靳鸢身体已经好了不少，精神这几天也稳定多了，此刻正在家里花园在舒歌的陪伴下散步，望向她：“是傅南霆，是吗。”
反正她都知道自己和三爷的关系了，舒歌也懒得瞒她，点点头：“他说马上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