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垃圾星球
一阵猛烈的暴风裹挟着几个飞在空中的垃圾袋刮得呼呼作响，陆维被声音吵醒，看了眼窗外，天才蒙蒙亮。
灰尘在风中若隐若现，甚至不时卷起一些细小沙砾，视野中永远蒙着一层暗红，这是垃圾星的常态。
陆维用尚沾着灰尘的手抹了把脸，一个鲤鱼打挺，从她的“床”上跳下。
三个麻袋整整齐齐摆在一起，一个不知来自哪里的脏兮兮的布娃娃放在上面当枕头。
这就是她的“床”。
一口气在粗糙的地面上做了五十个俯卧撑之后，彻底清醒的陆维精神满满地从“床”边的柜子上层掏出已经干掉的半个面包，狠狠咬了几口便吃下肚中，又摸出一把钥匙，打开柜子下层的锁，从下层中拿出一个已经磨得不透明的塑料水壶，小心翼翼喝了三分之一的水。
她舔了舔仍显得有些干燥的唇，暗自说道，“五天，最多五天，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老大！西区那帮人快到了！”
门口传来一个尚稚嫩的声音。
陆维扫了一眼窗外，一群几岁到十几岁不等的孩子们站在门前等着了，开口的是最前面一位十岁的男孩。
门没有锁，也没有一个人擅自进门，或者朝着窗户里张望。
“来了！”
陆维重新将水壶盖好锁进柜中，从破旧抽屉中拽出两根高强度塑料绳塞进口袋，又带上自己的“皮鞭”一条半皮半金属丝杂乱捆绞在一起的一米皮带，出了门。
出门便是一股充斥着**物的味道，极少数的绿头苍蝇在相对较新的垃圾上盘旋，发出嗡嗡声，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半大孩子对此视若不见，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见到陆维以后，所有人不自觉的围成一圈立正站好。
最前面的是一个微微弓着腰的十岁男孩，陆大。这个名字还是陆维取的。
陆维眼神敏锐地扫过每一个人，“准备好了？”
陆大咧嘴一笑，“老大放心，陷阱都设好了，只等他们上钩。”
陆维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这一次很关键，在xr07-89飞船下次登陆之前，必须拿下整个垃圾场！”
“你们几个跟了我三年，我的规矩你们都知道，谁要是敢临阵脱逃”
陆维眼神陡然锐利，手腕一抖，皮鞭准确抽中一个半人高的合金桶，不知有多厚的合金桶如受重击一般向内凹陷，如被打弯了腰。
所有的孩子齐齐打了个寒噤，包括已经十三岁体格最壮的罗格。
陆维今年十一岁，个子不算矮，只因营养不良显得格外瘦弱，给人一种羸弱的错觉。
实际上三年前陆维撂倒罗格之后，就已经是垃圾场东区的新老大。
垃圾场西区的老大，是瘦猴。
他们所说的东西二区，是xr07-89飞船的垃圾倾倒点。
整个垃圾星上，像他们这样根据不同垃圾飞船倾倒点儿形成的区域，还有很多。
她扫了一眼西面冒出来的身影，深邃的黑眸中不辨喜怒，“走，去会会他们！”
......
瘦猴带着西区足足三十二人，倾巢而出。
垃圾场的资源越来越少了，尤其是饮用水。前来倾倒垃圾的xr07-89垃圾飞船也从每半月往返一次变成了每月一次。
都怪该死的环保法！
瘦猴恨得牙痒痒。
在整个x星域修订了《全x星域环保回收法》以后，上层星球所有的资源在原本的二重回收后又加了一重合金全过滤回收，剩下废得不能再废的废渣才运往垃圾星。
环保法修订之后，xr07-89抛下来的除了**物和偶尔的一两个人，就连金属废渣都变少了，也再也没有合金桶。
照理说，有机**物能够自然循环，在本星球就能处理，垃圾飞船却每次都舍近求远，将这些偶尔还会夹杂些干净食物的**垃圾与金属废渣一起丢弃在垃圾星，鬼知道为什么。
但他们，确确实实是靠着这些**物里面寻找到的少量食物，苟延残喘地活下来。
他们做的，就是从堆积如山的**物中，找出能吃的食物和饮用水。只靠西区的资源，他们这伙人能不能活过半个月都是问题。
哪怕再不想和东区那帮变态打交道，逼到这一步也不得不硬起头皮上了。
一想起陆维手里那条看似破烂的鞭子，瘦猴就觉得屁股隐隐作痛。
瘦猴朝着垃圾场最中间的洼地靠近，与同样赶到的陆维面对面而立，两伙人隔着十米相峙。
瘦猴一方，几乎人手一根长棍，瘦猴甚至拿了一把边角缺了口的血刺，这是他偶然一次捡到的，也正是靠着这把血刺成了西区的老大。
陆维一方，只有十几个人，手里拿的东西五花八门，有拿木棍的，拿玻璃碎片的，甚至还有拿木叉子的，零落单薄。
“陆维，你们东区人这么少，还想和我们分一样多的食物和水，不公平！识相的，就乖乖把食物和水的七成、不，八成交给我！”
“要打就打，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陆维已经疾跑冲向前，挥手就是一鞭子朝着瘦猴的脸抽去。
瘦猴下意识地后退，这一鞭险而又险擦过他的鼻尖，带起一阵呼呼的风声。
他连着后退几步，惊恐之后随即暴怒，“都愣着做什么！给我上！”
此时陆维已经左右两鞭利落抽倒了瘦猴身旁两个人，陆维身后众人一拥而上，与西区的人混战成一团。
陆维边战边往侧面退，左躲右闪灵活无比，每一鞭抽中，都能放倒一个。小半刻功夫，便打趴下十几个西区好手。
而交手的这一阵，陆维已经退到边缘，正背对着瘦猴。
瘦猴舔了舔嘴唇，手中的血刺悄然握紧。
机会！
再打下去，占优势的还是东区。
可这一次要是打不赢，他们就都得饿死！
只要干掉陆维，东区其他人都不足为患！
已经捅倒两个人的瘦猴眼睛发红，挥舞着血刺朝陆维背后扑去！
和陆维仅有半米之遥，瘦猴心跳极快，握着血刺的手毫不犹豫朝着陆维划去。
异变突生。
瘦猴感觉脚下一软，随即是一阵剧痛。
第二章 埋伏
他低头，发现自己右脚踩的地方下陷了半米，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钉子直直穿过他的脚板，鲜血已经顺着伤口渗出了原本就不怎么厚的鞋。
趁着他分神的功夫，陆维手一扬，一道鞭子准确地抽中瘦猴握着血刺的手，血刺直接抛飞出去，顺着一道弧度，落在数米开外的垃圾上。
“陆维，你居然使诈？！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真该死在虫族的嘴里死无全尸！”瘦猴爆发出愤怒的大吼，疼痛已经让他丧失了大半理智。
陆维原本戏谑的眼神一冷，塑料绳已经缠上瘦猴的脖子。
“反派死于话多。”
塑料绳很快拉紧，瘦猴徒劳地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手中的力气逐渐流失，渐渐没了动静。
“不想死的，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
陆维大喊一声，声音穿透力很强。
西区的人已经倒了三分之二，完全被陆维的人压制。
见到脖子被勒紫到弧度不正常的瘦猴，所有西区人都停止了反抗。
他们输了。
陆维已经是他们的新老大。
“啪”的一声。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原本就短暂的平静。
陆维顺着声音望过去。
一个不起眼的瘦弱孩童捡起了刚才被陆维抽飞的血刺，却不小心摔了一跤，恰好躲开了一个同样藏了尖钉的陷阱。
这是个西区的小孩。
瘦骨嶙峋，眼神却炯炯发亮。
见到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时，小孩垂下头收敛目光，温顺地走到陆维面前，摊开手掌将血刺捧递给她。
陆维盯着小孩，左手缓缓伸手握住血刺，右手紧紧抓住鞭子。
但凡小孩有一丝异动，就会被她一鞭抽断脖子。
小孩始终没有抬头，没有任何动作，直到陆维把血刺完全握在手中，比划到小孩的颈部又放开以后，小孩一直微耸起的肩膀才松了下来。
陆维收回目光，“死了的、重伤的，都丢去‘澡堂’，活着的去西区搬粮食，西区的先饿一天，以后听我指挥！”
陆维简单明了地下达命令后，手下们顺从地开始行动。
西区人也很快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与东区人一起搬运尸体，即使那些尸体曾经也是他们的伙伴。
之所以不吃死人，是因为垃圾星所有的人身上，都带毒。
曾经饿到极点过吃人肉的人，都活不过三天。任由尸体烂在地里，又容易起瘟疫，所以垃圾星一旦死人就直接处理掉，重伤的就补一刀让他变成死人再处理掉，已成为多年的老规矩。
处理的方法，就是将他们丢到一个充满了深绿色液体的深坑，这些液体具有极强的腐蚀性，是处理尸体的绝佳之地，被叫做“澡堂”。
东区死了四个，西区加上瘦猴，一共死了十六个。
剩下的，一共二十八人。
清点完战利品的陆维心情并不轻松，西区的粮食也不多，加上东区的一起，最多只够所有人撑二十天。
陆维用新得的血刺在屋前的台阶上划下“正”字的最后一笔。
还差一个“正”，就是下一个月xr07-89抵达的时间。
这一次xr07-89到来不只是倾倒垃圾，还会停在垃圾星，进行每半年一次的地况检测，以确定垃圾星这片区域是否适合继续倾倒垃圾。如果情况符合，接下来的半年就会继续倾倒，如果此处的条件空间已经不够，垃圾飞船会另外选择一个倾倒点。
xr07-89现在的停靠点，正在陆维家附近。或者说，这正是陆维把家选在这里的原因。
陆维摸了摸自己左手手臂，瘦弱的手臂上一道长达20cm的疤痕，抚摸起来带着明显的突起感。
最多五天，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能使唤的人变多以后，做事的效率更高。
一个上午加中午，陆维的新旧手下们就完成了清理，聚在陆维家门前。
陆维清点了所有剩余的人，收缴了剩余的武器，由罗格一个个重新分配给所有人。
“你们应该清楚瘦猴为什么死，我就不多说了。资源越来越少，只有一部分人离开垃圾星，大家才都有活路。”
陆维话音一落，东区人皆沉默，西区人陷入轻微短暂的骚动。
“接下来的三天，你们每个人都要接受训练，训练内容罗格会教你们，三天后进行考核，你们当中最强的三个人，有资格跟我一起离开垃圾星。”
陆维平静地宣布。
接下来的三天，陆维足不出户，用唯一的扳手在自己的小屋里敲敲打打。
只要陆维一抬头，就能看到窗外由罗格带着所有人，排成一排，按照陆维的要求一丝不苟地进行负重跑步、匍匐过网、攀爬训练等。
陆维没有抬头。
也没有一个人违抗她的命令。
三日之后，一段严厉的考核开始。
考核过程中，又死了四个，重伤两个。
罗格，陆大，和西区的李强成为站到最后的人。
陆维一一审视他们。
罗格力量极大，体格健壮，长了一身结实的腱子肉，一般人无法撼动，败给陆维之前，曾是东区的老大。
李强瘦弱，但是会一套拳法，身法灵活机变，擅长躲避其他人的伤害。
陆大擅长使绊子，考核过程中阴招迭出，坑得不少人受伤。
他们三个能站到最后，各有各的道理。
陆维还注意到，那日悄悄捡血刺的孩子，第一轮对打的时候就摔了一跤直接考核失败，相对其他人，是体力损伤最小的，也是受伤最轻的。
三天的修复，自己唯一的杀手锏两年前偶然找到的电击棒终于能够重新使用。只不过电量并不多，最多只够用三次。
xr07-89来临前的一日，陆大已经按照陆维的要求将各个陷阱布置完成。
罗格的奔跑速度已经能够达到3秒内从垃圾堆洼地冲进第一个屏障。
李强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窜到别人背后。
三个人勉勉强强符合了陆维的要求。
陆维一次次抚摸着手中的电击棒，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只等明天xr07-89垃圾飞船的到来。
许多年没干过这种事了，还真有点紧张。
第三章 偷袭
第二日，xr07-89飞船如期而至，靠近地面以后缓缓下降，如往常一般停靠点附近悬浮。
飞船的两侧舱门同时打开，各自伸出一条长长的通道，大量的垃圾随之倾泻而下，堆在原本就成了小山堆的垃圾上。
半个小时过后，所有的垃圾倾倒完毕。机械通道收起，舱门也随之关闭。不过，飞船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直接开走，而是移动到停靠点，缓缓着陆。
八只巨型机械腿如同蜘蛛一般，维持着飞船的稳定着陆，在飞船的最底部，一架扶梯自动伸出，两个戴着防毒面罩、一身纯白制式防弹服全副武装的船员扶着一个笨重的地况检测仪，顺着扶梯一步步走下来，着陆到这一片平时无故绝不会主动踏足的土地。
垃圾星残存的少许人和动物，都是带毒的。
早已埋伏在飞船垃圾堆下的陆维给三十米外的罗格打了个手势。
罗格绕到飞船背后，借着垃圾的掩护下不断靠近，离两位船员仅仅二十米之遥，趁着二人专心摆弄检测仪时加速冲到近身，猛然前扑，蛮力卸下其中一个背对他船员后腰上的一把激光枪后，迅速逃窜。
另外一名船员愣了一刻，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拿枪举起，朝着另罗格的方向开枪，只可惜罗格速度太快，不到三秒便消失在二人视野里。
丢了枪的船员立刻去追，剩余一名船员犹豫了一下，并未与同伴一起追上去，而是警惕举起枪，留守在飞船下，四下张望。
数十年来，垃圾飞船还是第一次遇到袭击。船员不可置信的同时，更多的是愤怒与不屑。
愤怒的是垃圾星上如老鼠一般肮脏的垃圾人，就该自生自灭永不见天日，现在竟然敢干出袭击这种事！
不屑则是一种自信，他们拥有全副武装，对付手无寸铁几乎吃不饱的垃圾人，与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至于刚才那个垃圾人，不过是一只灵活的蚂蚁。即便它抢了激光枪，没有经过专业的开枪技巧训练，根本没办法使用。激光枪在它手里，就等同一堆废铁。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根本没有任何余地。
消灭它们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们本来就是受人排挤才会被派来开垃圾船，要是被同僚知道自己因为连狗都不如的垃圾星人偷袭报警，以后更是要被笑掉大牙。
两位船员都很默契地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按下腋下的示警器。
追着罗格而去的船员跳过一个垃圾堆起的小障碍后，一脚踏空，踩入了陷阱。
三颗巨大的尖钉并没有刺穿船员坚实的鞋底，却让他失去重心狠狠摔了一跤。
李强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他身后，用全身的力量将他压倒在地，干脆利落攥着玻璃片在颈下三寸之处划开一个小口，顺着小口将其扩大，很快将防毒面罩从船员头上剥下来。
下一秒，李强手里的玻璃片便伸到船员的颈动脉旁。
船员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在感受到玻璃片冰凉尖锐中略带温热的触感之后，立刻闭了嘴，半点不敢动弹。
这一声叫喊显然吸引了另一位持枪的船员，陆维趁着他分神的功夫，瞬间暴起贴近，右手一鞭甩出抽掉他手中的激光枪，血刺干脆利落两刀划开了腋下与颈下三寸的连接带，不带任何犹豫地摘下船员的防毒面罩，血刺抵住他的颈动脉。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陆维直接用电击棒将船员打晕，再用高强度塑料绳捆住他的手脚。
垃圾堆积而成的屏障后传来小幅度的声响，又很快消失。
陆维走向陆大布置陷阱的地方，眉头一皱。
看到的场景与她想象的不同。
原本她预想中的画面是，罗格与陆大分别压制住船员的左右手，李强用玻璃片贴住船员的颈动脉。
现实是，拿着玻璃片紧贴船员颈动脉的，换成了那个瘦小的孩子。
李强已经倒在一旁，颈动脉被划开深深一道血口，边流血边抽搐，离死期不远。
这样悄无声息的接近与果断的下手，倒是比李强更胜一筹。
瘦小孩子一手抓起船员的背后的领子，握着玻璃片的手与船员颈动脉更加贴紧，抬头与陆维直视，第一次说出自己的要求，“你要带三个人走，他死了，你带我走。”
孩子深黑的眸子透着光芒，远超于一个饥饿羸弱小孩应有的神采。
陆维面无表情审视着瘦小孩子，两秒做出判断，“好。”
陆维示意罗格与陆大退开，孩子最后松开手中的玻璃片退后半步，陆维对着船员颈部一记电击把他击晕。
四人将两个船员与笨重的机器扛上车，又往垃圾星上丢了几箱饮用水与军营压缩饼干后，陆维关闭底舱门，进入了驾驶舱，熟练地再在操作台前发出一串串指令，飞船缓缓升空的同时，八只巨型机械腿依次收起，飞船升空速度随后加快。
陆维留下的这些这些水和粮食，顶多能给剩余的十七人解一时之困，他们真正想要长久活下去，只能自己想办法。
而对于陆维来说，离开垃圾星只是她的第一步。
陆维面色冷静，目视着垃圾星与飞船的距离越拉越远，随着飞船的升空，曾经生活过的垃圾场变成了拇指大小的一个圆。而此刻她的视野中，这样环绕着不同垃圾倾倒点形成的圈还有许多个。
她的思路开始飘向更远的地方，被垃圾场隔绝的往事，又开始重新浮现，或者说，她从来不曾遗忘。
南安，陆家。
她曾经的家。
……
……
驾驶舱的窗口能看到渐渐升高的飞船与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垃圾场，罗格与陆大都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兴奋。
随后这份兴奋很快被好奇所替代。
将两位船员牢牢捆好以后，罗格与陆大都凑到陆维跟前，兴致勃勃看着她熟练地按下一个个按键下达指令操纵飞船，一次次变轨朝着一个他们没见过的另一颗星球驶去。
只有瘦小孩子丝毫不为所动，死死盯着两个船员。
第四章 飞船
看着凑过来的两个脑袋，陆维露出难得的微笑，“每人可以问一个问题。”
“我先来我先来！”罗格喜不自胜，抢先开口，“老大，你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学会开飞船的？”
陆维开口，“我三年前被xr07-89丢到垃圾星，曾在飞船上呆过一阵子。”
被xr07-89丢到垃圾星是事实，但是开飞船已经是隔世的事了。
那时候，她是南安陆家的骄傲，是帝**事院最杰出的学生之一，是带领十万战舰迎击虫族的将军，帝国唯一的女将。
她十五岁都能开复杂的舰母了，更何况是操作系统最简易的垃圾飞船。
“老大那你能教教我么？”罗格满眼放光，看向陆维的眼神中，除了原本的敬畏，更多了一份崇拜。
陆维思绪回到现实，“这是第二个问题了。陆大，你问。”
陆大斟酌着，小心提问，“老大，你是怎么知道船员防弹服的弱点的？”
“我以前见过star-1防弹服的设计图。”
何止见过，这件star-1基本款防弹服，正是她母亲学生时代在第一军校防御课上完成的第一次设计作品。
每当陆维思念母亲时，都会去母亲生前的书房，翻阅她曾看过的书，写过的笔记。
这套star-1曾风靡一时，堪称经典。
不论是大方的裁剪设计还是优越的防御力都饱受赞誉，一经面世便被军方买走了使用权，军方甚至直接与尚未毕业的母亲签约，有了后来的star系列，优先供给帝国皇帝禁卫军。
只不过母亲死后十年，禁卫军的装备早已被性能更优的防弹服所取代，现在最先进的军队用的都是spark-3代防弹服，但也仍然有不少装备落后的军队在使用star-9。
这套star-1现在还在用完全是因为垃圾回收部不受重视，一直用的是其他部队淘汰下来的落后装备，垃圾船员们的军备很久没有更新过了。
即便如此，只要设计弱点不被针对，star-1依旧坚实耐用。除了腋下与颈下三寸，其余地方就算是一百把血刺也割不坏。
据说母亲当年的防御装备设计，机甲、战舰设计的天赋极高。比如star系列1-9风靡的时代，比如沿用至今的一倍重力舱。
若母亲还在…
陆大觑着陆维的脸色，轻声慢语，“我问完了。”
陆维再次回神，自嘲摇摇头，自从重生以来，她总是幻想着或许有一天母亲也能回来。
只可惜，母亲和周姨一样，前世今生的命运未曾改变半分。
而她，也是在五岁周姨暴毙时，才在一场高烧之后觉醒了记忆，回忆起自己的前世的种种，意识到自己的重生。
陆维回头，“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想问什么？”
瘦小男孩这才将视线转到陆维，“我叫宋三。”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去普蓝内星。然后，先做个普通人。”
宋三点点头，没有再说话，继续盯着两个船员。
陆维反倒是对他起了兴趣。
姓宋啊…
她认识不少姓宋的人，个个都很讨厌，比如帝国元帅宋宸，比如在帝**事院成绩始终压自己一头的宋嫡，相比之下宋三倒是顺眼不少。
“好了，既然要当普通人，就先适应适应普通人的生活。飞船上有淋浴系统，从那个蓝色标的门进去就是，宋三你先去洗澡，按照指示牌教的，把自己洗干净。陆大你盯好这两个船员。罗格再去仓库拿些水和食物来。我们先吃些东西，等宋三洗完，轮流替换。”
罗格愉快地答应一声，急匆匆朝仓库方向跑去。
宋三点点头，径直朝着陆维所说的方向去了。
最后一次变轨完成后，陆维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三年头一回放松下来。
航线已经定好，接下来不需要再进行任何操作，七天之后就能到达普兰内星。
她自己也很久没有吃过肉，很久没有洗澡了。
……
两位倒霉的船员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四个小孩团团围住，略一挣扎，更惊觉自己手脚都已经被压得发麻，两个人背对背被高强度塑料绳捆在一起，唯一的绳结在颈后。
该死！
这种打结手法杜绝了他们暗中松绑的可能，是军中惯用的手法，这群垃圾星的毛孩子是怎么学会的？！
“醒了？记得闭嘴。”
沐浴饱餐后又睡了一个安稳觉的陆维四人精神抖擞了许多。
已经是在飞船上的第二天了。
个子最高的罗格和陆大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船员。尤其是罗格。
虽然盯着船员的眼神恶狠狠，依然掩盖不住他现在内心的喜悦。
这是他有记忆起第一次把自己洗得这么干净穿上干净衣服，第一次肆无忌惮喝了一整瓶纯净水，第一次吃到压缩牛肉还吃到饱，哪怕咬到腮帮疼，也是充满幸福的咀嚼。
“你们这些垃圾人想做什么？！这可是官船，我警告你们…”
罗格已经重重一拳朝开口的船员脸上招呼过去，“老大让你闭嘴！”
船员吃痛，看着作势再次挥舞拳头的罗格，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
盯着另外一名船员的宋三目光冷漠，不知从哪抽出一块餐布揉成团，捏开那名船员的嘴，一把将餐布塞进他嘴里，又丢了另外一块餐布给罗格，罗格依样堵住挨打船员的嘴。
两个船员低下头，不再反抗，而是悄悄夹紧双臂。
“不用费力了，你们防弹服上的警报系统已经被我切断了。”
陆维轻描淡写，两位船员的神色变得彻底惊恐。
这些垃圾人，究竟想做什么？！
前两天的行程有惊无险，到了第三天，雷达信号传回来的地图亮起了红灯警告。
“乱石流？”
陆维皱起眉头。按照雷达扫描地图的预警，再过半日，xr07-89就会驶进乱石流。
前世她从未来过这里，从r07垃圾星到普兰内星的航线，并不是很熟。
她将视线转移到驾驶舱角目前由陆大守着的两个船员处，示意让陆大把他们带过来。
两天没吃东西，只被喂了一点水的两位船员已经放弃抵抗，乖顺无比来到陆维面前。
陆维一把抽出其中一名船员嘴里塞着的餐布，简单吐出两个字，“航线。”
第五章 打算
船员被塞得麻木的嘴含糊不清道，“航图有系统密钥，得同时扫描我们二人的指纹和瞳孔才能打开。”
陆维摆摆手，示意陆大给他们松绑。
这两日他们身上所有的杀伤性武器和防御装备都被取了下来，两人早就被扒得只剩贴身一件单衣。饿了许久又被肌注了镇定剂，在陆维面前没有任何还手的可能性。
陆维让出操作台，两个船员立即上前，扫描进入航图系统二级数据库。
陆维能打开的，是对星域所有人开放的三级数据库。
所有乱石流的信息，都在二级数据库中，只有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具备一定的权限。至于更高级的一级数据库权限，只属于军队。
再更上一层的特级数据库以及加密数据库，则只属于特权阶级，帝国顶层方有权限查阅，目前没他们什么事。
加载乱石流信息之后，系统航线设定有了微调，两名船员有条不紊的操作着，陆维冷眼旁观，未加以阻拦。
一时间，驾驶舱除了操作台敲击指令键盘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人说话，显得沉默安静。
十分钟后，两个船员擦了擦额头的汗，“航线加载完毕。经过两次变轨之后，就能绕开乱石流。”
陆维嗯了一声，船员们连忙退开操作台的位置，很有自知之明的退到一旁。两人虽然低着头，眼睛余光却不住瞟着驾驶舱的门口。
陆维没有让陆大把他们重新绑起来，不动声色地坐回操作台前的驾驶座，盯着即将开始变轨的飞船，时不时按下按键发出一道指令。
两个船员看似已经被驯服，没有进行任何反抗。
飞船内有自动调节气温的设施，即使没有穿戴防御服也能让人感到适宜。
但半个小时之中，两名船员脸上的汗有增无减，时不时就要用手擦拭。
终于，xr07-89第一次变轨完成，变轨成功的瞬间，驾驶舱门口流线型框身忽然亮起微弱的红光一闪而逝，如果不注意看很容易忽略。
两个船员长长舒了一口气，求救信号总算是发出去了。
这几个垃圾星的小孩所作的一切都远超他们想象。
有谁见过一直活在垃圾星的孩子能知道防御服的设计缺陷，还敢从他们手里抢激光枪，敢劫持飞船？
又有哪个垃圾星的孩子能绑架他们以后，还能够熟练地操纵整个飞船的控制系统？
别说垃圾星了，就是普兰内星上的普通人，都难以做到。
尤其是为首的陆维，说话做事无一不目的明确，完全不像是十一岁的孩子，倒像是其他三人的长辈，透着妖孽。
个子最大的罗格算是最好相处的，也就脾气暴躁时不时会挨两拳，只要老老实实就不会有什么。
陆大阴冷的眼神每次扫过他们的时候，都会让他们有种被毒蛇盯上的不寒而栗。
最让他们恐惧的，反而是年纪最小的那个。
如果说陆大是令人战栗的毒蛇，年仅八岁的宋三则是让他们齿寒的变态。
变态到吹毛求疵！
他们被拖去检查的时候，全身脱光也就算了，宋三居然连指甲缝、头皮和后/庭都不放过。
经过一次检查的两个船员，有了刻在骨子里的深深耻辱感，但在宋三冷漠的眼神扫过以后，耻辱迅速化作深入骨髓的恐惧。
一个个的都不是正常人。
现在他们已经不考虑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事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除了防弹服有示警器，飞船的操作中同样有触发警报的隐藏指令，唯一不方便的是只有在用个人身份登入数据库以后，才能进行操作。
现在最先进的飞船早就已经是触屏警报模式了，任何光感界面都能进行操作。这艘xr07-89和他们身上的制式防弹服一样老旧，大大降低了他们的求援成功率。
幸好乱石流给了他们机会。
隐藏指令是一次变轨完成时，求救信号会悄悄发出，就在刚才。
算算时间，等到一天后的飞船第二次变轨，就会有专门的救援部队赶到。
所以他们现在只需要在救援飞船赶到之前，继续老老实实当缩头乌龟，不让这群垃圾星小孩起疑心就行。
“看什么看，边上蹲着去！”
睡醒的罗格来换了陆大的班，对浑身上下都让他看不顺眼的船员各来了一脚。
两位船员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色，揉了揉屁股乖乖蹲回角落。
宋三走到陆维的身边，给她拿来一份热处理过的压缩牛肉。
这两天半的时间里，陆维教了他们三个飞船的武器系统、维生系统的基本使用方法以及各种操作，也简单介绍了几个简单的驾驭飞船的系统指令。
刚刚摆脱垃圾星的三人对一切都很好奇，在旺盛的求知欲下学得很快。
除了维生系统之外，罗格对冷兵器的兴趣远超过热武器，爱不释手把玩着武备库找到的制式匕首，陆大更感兴趣的则是操纵飞船，几乎整天在驾驶舱看着陆维操作。
宋三每一项都学得快，是目前学会操作最多的，现在已经能够使用水循环系统、热能系统和飞船上配备的几种标准武器。更是在陆维的点拨下学会了无误拼装和拆解star-1制式防弹服。
此刻，三个人都在驾驶舱，陆大凑到陆维身边，看着越来越近却擦肩而过的乱石流和前方一颗隐约可见的蓝色星球，带着毫不掩饰的向往。
宋三静静注视着驾驶舱外，不一会儿就将目光转移到陆维身上。
罗格为了方便看乱石流，干脆又用高强度塑料绳将两个船员捆在了一起。
陆维很快吃完压缩牛肉，转头看了一眼三个跟随自己一起逃离垃圾星的少年。
“到了普兰内星以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罗格毫不犹豫，“我听老大的，老大做啥我做啥。”
他思路简单，是老大把他带出来的，老大是有本事的人，跟着老大有吃有喝，自然要听老大的。
陆大眼神一亮，很快说道：“我也听老大的。”
老大这么问，肯定已经有了方向，他自然要表态。
宋三点头附议。
陆维细细扫过每个人的神色。
第六章 自由
如今刚刚脱离垃圾星，他们几个被她带出来，自然以她马首是瞻，日后是否能够成为她真正的伙伴还有待考察。
“除此之外，有没有感兴趣的领域？”
“我想学格斗！还想和老大一样，学开飞船！”罗格兴奋道，陆维展示的一切都让他兴奋。
陆大想了想，“我想学机甲，以后还想学开战舰。”
“你知道机甲？”陆维眉毛一挑。
垃圾星从来没有过机甲，哪怕是残骸。
机甲是帝国对付虫族的关键武器。除了战舰之外，帝国与虫族开战时，机甲比战舰更灵活，更容易完成偷袭。为了防备虫族，所有的废弃机甲都是回收以后统一销毁。
“其他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来垃圾星之前，我的父亲曾是一名机甲师。”
提到父亲时，陆大的神色短暂黯然了一会，很快又恢复。
陆维点点头，表示理解。
在垃圾星苦苦挣扎的倒霉家伙们绝大多数来自上层星球，因为各种原因被丢到这里，靠着垃圾飞船送来的少量食物苟延残喘，说好听点，放逐之地，说难听点，就是另类的受刑场。
陆大的父亲，多半是得罪了人且得罪得不轻，才导致陆大会被丢来这里。
“宋三，你呢？”
宋三歪着脑袋想了想，难得露出一丝符合年龄的迷茫，“我想活下去。什么能让我活下去，我就学什么。”
陆维点点头，“既然你们都有想学的东西。”
说着一笑，“那得上学。”
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前世她和其他四大家族的子弟一样，一直读的是帝**事院，走的绝对的精英路线。
这一世，她想换个活法。
xr07-89平稳地行驶十几个小时，罗格与陆大都已经睡下，只有轮班看守船员的宋三和一直守在驾驶舱前的陆维还清醒着，还有那两个船员。
两个船员看着驾驶舱外熟悉无比的画面，内心满是期盼。
再过10分钟，xr07-89二次变轨的地点就要到了，算算时间救援部队也该来了。
被绑架的这几天简直是他们人生中最噩梦的时光，他们只求能够尽快脱离苦海，以后宁可退役，也不想再开xr07-89了。
陆维在操作台前不断输入指令，直到最后一串指令输入完毕以后，才回过头来，看着两个船员。
“你们很期待这一刻吧？”
船员一惊，勉强笑着，“我们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陆维微微一笑，“隐藏指令，报警系统。”
“这个东西你们应该认识。”
陆维摊开手掌，是两片手指大小的薄薄芯片。
船员脸色惨白，瘫坐在地上。
“xr07-89的报警系统早已切断，这是拆下来的芯片。包括监控系统的记录，也被我删掉了。”
“放心，我们只是搭个顺风船，等出了回收站，就会完好无损地放了你们。不想让我毁掉这些芯片的话，到了回收站最好什么都别说。”
船员更是惊惧。
芯片是最重要最昂贵的部分，垃圾回收站的基地有规定，无故损坏他们是要赔偿的。
陆维如果真的完好无损的放了他们，谁会相信他们在垃圾星被四个小孩劫持，毫发无损的回了垃圾回收站却弄坏了芯片？
损坏芯片的巨额赔偿，他们一辈子卖屁股都赔不起。这回才是彻底抓住了他们的命脉。
船员垂头丧气，“我们答应你。不过回收站守卫森严，飞船就算着陆了，你们也很难逃出去。”
陆维耸耸肩，“那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三天后，xr07-89顺利在普兰内星南省海安城的垃圾回收站着陆。
个子最高的罗格和其中一名船员穿着全套防弹服，各带了一个大行李箱走出飞船，顺利刷门禁卡进入回收站大楼，来到两个船员专属的休息室。
从行李箱钻出的陆维活动了下身子，拿起回收站的地形图开始研究。
前世刚入伍出任务时，定点爆破和求生突围都是必会的技能。
短短两分钟，陆维得出推论，“整个回收站的电闸在二楼，回收站大楼距离最近的铁丝网距离200米，网高6米。一旦拉下电闸，整个监控系统和门禁系统就会失效，最多只有三分钟，应急供电系统就会启动重新恢复，所以我们只有三分钟的时间，从回收站大楼冲到铁丝网前再翻过铁网。”
“其他人可以先在一楼的休息室等候，最危险的是去二楼拉电闸的人。多出了二楼跑到一楼的时间，所以必须是跑步最快的人去。”
罗格站出来，“老大，我最快，我去！”
陆维看了罗格一眼，点点头，“好。”
随后斜过头来看着忐忑不安的两个船员，扬了扬手里的两块芯片，“拉完电闸以后你们也要跑到铁丝网下，等我们翻过铁丝网就会芯片还给你们，等供电恢复，你们自己找好说法。”
天擦黑，陆维四人吃完压缩牛肉，又各给自己打了一针兴奋剂，只等入夜。
夜幕降临，垃圾回收站虽然灯火通明，还留守在站内的人已经不多。
换上普通制服戴上手套的罗格压低帽檐，走上二楼，低头走到电闸附近迅速拉掉电闸。
整栋建筑瞬间陷入黑暗，每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跳过门禁冲向楼外。
一分钟后，除了罗格的三人都赶到了铁丝网下，奋力攀爬。
陆大和陆维速度最快，不到二十秒就翻网而过。
陆大已经朝南方向跑去，按照陆维之前与所有人商量好的。
离垃圾回收站越远越好，至少要跑到300米外，才算安全距离。
宋三却有些吃力，才翻到一半，就已经被罗格赶上。
只剩三十秒了。
罗格看到身下艰难爬网的宋三眉头一拧。
干脆下爬一步，一把抓起宋三背在背上，再全力攀爬而上。
总算是在最后三秒的时候，成功翻到了铁丝网的另一端。
有惊无险。陆维舒了口气。
如果宋三真的过不了网，那也是他的命。
将装有芯片的袋子扔到铁网另一侧后，陆维奋力奔跑，追上背着宋三同样朝南狂奔的罗格。
他们自由了！
第七章 海安城
夜色朦胧，三个狂奔的身影始终没有停下，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他们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却丝毫也不觉得累，每个人的心跳都很快。
三个人足足跑了两个小时，脚步才逐渐慢下来，寻了一个巷尾，靠着墙停了下来，喘着粗气。
罗格这才把背上的宋三放下来，宋三抿着嘴，用袖口给罗格擦汗。
陆维活动了下手脚，背靠着墙，闭目养神。
“这里的空气真他娘的好闻！”
陆大揉着已经跑到几乎失去知觉的腿，一向喜怒莫辨的他也难得情绪外放了一回。
也难怪他激动。
在垃圾星待久了，浑浊腐臭的空气闻着总让人有压抑的感觉，朝不保夕的日子过得太久，神经时时刻刻都处于紧绷状态，不是被打死饿死，就是在被打死或饿死的路上。
而到了今天，呼吸着比垃圾星新鲜太多的空气，随心所欲走在相对洁净的大街上，不用担心来自同伴的竞争，不用提心吊胆，才有真正活着的、心跳的感觉。
“今天先找个地方对付一晚，明天我们要找个地方住，安顿下来挣够路费，再想办法去罗城。”
陆维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脑子习惯性的开始考虑下一步。
狂奔的两个小时已经让他们离垃圾回收站有一定的距离。
加之深夜，一路上几乎没有见到有人逗留，甚至连巡夜的守卫都没见到一个，可以说算是安全了。
海安城肯定不是他们久待之地，等暂时安顿下来以后，再解决完身份问题，他们就该去求学了。
第一军校在泗省的罗城，离南省海安城尚有3000公里之遥，是她准备去的地方。
相对于精英化的帝**事院，第一军校显得亲民许多，只要足够的天赋和实力，通过了入学考试的选拔，平民也能就读，特别优秀的学生，甚至还能减免学费。
前世帝国唯一的大元帅宋宸，和有“小宋宸”之称的宋枪，就是从第一军校走出来的。
上一世，她与帝星绝大多数贵族子弟一样，就读于帝**事院。
虽然帝**事院在教育资源上有着其他学院不可比拟的优势，但同样有相应的限制。
比如，视野。
上一世，她带领的陆家大军在星域之北苦战九日九夜，战死沙场前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
少校宋枪带着援军赶到，找到重伤将死的自己后的那句冷眼嘲讽，“陆家都该死在这里，除了你陆维。偏偏死在这里的，只有你陆维。”
这句话，让陆维第一次对宋家有所改观。
也直到那时，她才终于想明白，原来真正勾结虫族的，不是她一直以为的宋家，而是陆家！
她从始至终，不过是废物弟弟的挡箭牌，迷惑帝国皇帝的棋子。
宋家对帝国皇帝的态度有待商榷，但始终忠于帝国，站在抗击虫族的最前线。
她也想起来，只有宋家人会让自家除了嫡支之外的子弟就读于第一军校而不是帝**事院。
很多事情，她想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还有很多事，她至今仍然存有疑惑。
明明前世有与虫族休战的机会，为何帝国还是会选择接连不断的征战。
为何帝国宁可放任流民众多的混乱域，反而要以虫族的战争为先。
前世有很多事情，她想不明白。
所以这一世，她决心改变，从另外的视角寻找答案。
她相信，第一军校是不错的选择。
陆维面色平静，步伐坚定。
陆大面色复杂看着陆维永远运筹帷幄的样子，心中半是敬佩半是羡慕。
明明陆维只比他大一岁，却好像什么都懂。
陆大忽然想到，他们还在垃圾星的时候，陆维让他们参加三天训练考核时着重训练了爬铁网，又想到陆维操作飞船时熟练的手法。
他隐约醒悟过来，原来陆维早就在为今日这一刻做准备了。
......
四个人就着巷尾的角落随便对付了一晚，他们都是在垃圾星上幸存的佼佼者，露宿小半夜也并没有太大不适。
第二天一早，陆维就带着其他三个人以极高的效率摸清了海安城南的布局。
海安城一百年前起就是全南省最大的垃圾总站所在地，除了材料回收业发达之外，由于城市特殊的“风味”，肯在此定居的人很少，房价地价相对便宜，三教九流的人混迹于此，多年下来渐渐发展成了药剂和材料的交易区，有了黑市。
如今他们没有正式的身份，黑市正是适合他们交易的地方。
为了尽快逃出垃圾回收站，xr07-89上一切难以携带的东西，他们都没有带。
每个人除了各两块压缩饼干，连饮用水都没带。
至于钱，根本没有。不管是垃圾星还是垃圾回收站，都没有得到或者使用货币的途径。
目前唯一值钱的东西，就只有陆维身上的3支2级军用兴奋剂，这是她从垃圾飞船上顺下来的。
陆维带着3支兴奋剂，很快在黑市中找到了一家招牌老旧店面窄却深的药剂店。
药剂店进门是一个与陆维齐肩高的柜台，柜台上放着铁笼子，里面装着两只吱吱叫的小白鼠。柜台后闪烁着一台黑白电视，与黑白电视正对着的是一张躺椅，躺椅上有个人，应该就是老板。
“老板，出货。”
陆维轻车熟路地在柜台前招呼。
挺着啤酒肚的老板正叼着根烟看电视，听见声音后抬眼扫了扫只比柜台高一点的陆维，立刻将头转了回去。
“小鬼，去别处玩，忙着呢。”
老板专注地看着电视，黑白电视里正播报一则当地新闻，昨晚海安城的垃圾回收站不慎失火，3人遇难，无人受伤。
盈盈闪烁的黑白光芒让失火过后的惨状更加凄冷。
老板同情地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发出感慨，电视屏幕就熄灭了。
一回头，陆维不知何时已经钻过柜台，手中扯着电视的电源线，插头已经被她拔掉。
老板恼火地掐灭手中的烟蒂，正想抄起一把笤帚打人时，陆维已经从兜里拿出一支针剂。
“2级兴奋剂，保质期两年。”
老板接过陆维手中的针剂，举起对着灯光一照，扫过针管的说明，安氏防伪戳和真空封下的编号都很清晰，是真货。
第八章 安顿
老板眼睛眯起，几乎成了一条小缝。他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陆维的穿着，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陆维的脸上，“小伙子，看不出来还是个行家啊，哪弄出来的？”
“老鼠货，难出的好东西。”
陆维手指朝上指了指。
意思是她自有正规货流出的门路，心照不宣。
“300克林。”老板开口。
克林是整个帝国通用的货币，在帝国的任意领土都能够通用。更鱼龙混杂的地方比如混乱域的暗市，各种来路不明的财产物资甚至人**易，用的则是另外一种更加保险的虚拟电子货币交易。
不过，对于普兰内这种级别的黑市来说，通用货币足矣。
陆维皱眉，对老板开的价格不是很满意。
在她印象中，2级军用兴奋剂的官方价格是600克林，一般是有价无市，黑市里也至少能够卖到700克林一支。
虽说她单出，价格会打些折扣，但是目前他们正缺钱，总要讨价还价一番。
“两支700克林，要现金，否则免谈。”陆维道。
老板摸着自己的大肚子，手指敲着柜台，眯眼一笑，答应了。
这笔生意他起码能赚八成。
以前流到黑市里的军用兴奋剂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这两年因为海安城的驻军大量远调，能流出来的2级货也越来越少。偶尔出来的几支，也都是保质期边缘的货。
陆维手里这一支，生产日期是三个月之前，算起来还剩下有两年多的保质期，按照现在的市场价，一支起码能够卖到1000克林，还不愁卖不出去。
钱货两讫后，陆维直接离开了药剂店。
老板盯着陆维的背影，似有所思。
光线幽暗的药剂店后，走出来一个高个男子。
高个男子容貌平平，属于人群中一眼看过便忘的类型，他体型并不魁梧，与药剂店老板比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瘦子，但是浑身肌肉匀称，没有一丝赘肉。
这种人看着不强壮，爆发力往往十分可怕。
他眼中尽露讥讽之色，“尤胖子，给隋家当了这么多年狗，是不是早已忘了怎么捕食，连小虾米都吃不动了？”
尤老板并不动怒，又给自己续上一支烟，“你大老远从东大陆赶来，不会只是来嘲讽我的吧？小虾米也值得你特意放火烧垃圾站替他们擦屁股？别以为我不知道，垃圾回收站失火这种‘意外’，也只有你干得出来。”
高个男子冷哼一声，“这几个小子脑子不好，运气倒是不错。那个带头的，上头花了大价钱让我盯她一年，干完这票我就收手。”
尤老板吐出一个烟泡，笑眯眯的，“明白了，这是当了‘潮汐’的狗，吃上了牛肉，就瞧不起吃猪肉的。”
高个男子又哼一声，“再不济我也不会累及子孙，一个人当狗还让子孙后辈都当狗。陆宋两家交恶以来没少在恒河域给对方使绊子。海安城的驻军调去两年了，也该轮到你儿子上战场了吧？”
这话似是戳到了尤老板的痛处，尤老板沉默了几秒，才又咧开一张嘴，“西线战事胶着，虫族一日不退，陆宋两家不至于真的撕破脸，战不战还两说。这小家伙武断寡谋，又怀有妇人之仁，你这一年未必能好过到哪去。胡图，你有命活过这一年，再来说这些吧。”
名叫胡图的高个男子混不在意，打开黑白电视下压着的小木柜，熟练地抽出一瓶白酒，“入了这行，生死都是命，我认！我无妻无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有什么牵挂，死了无非是以后每年没法再喝这口春烧。”
他一口咬开瓶盖，猛抽一口，立刻皱眉瞪着尤老板，“尤文，最便宜的酒你也掺水？！来的要是老班长，一定狠狠踹你！”
尤老板还是笑眯眯的，“知道是你要来，特意掺的。”
......
陆维从药剂店出来以后，罗格与宋三已经在路边等她。
“老大，我们找了好些地方，这里的房子都太贵了，最便宜的一个月都要一千克林，而且还得录入身份信息才肯租。”
罗格牵着宋三一脸愧疚，没有完成老大交待的任务让他很自责。
垃圾星没有活人，至少数据库里没有。
身份信息这种东西，对于他们三个而言自然无从谈起。
陆维“死”在三年前，她今生第一次操纵真正机甲时的一次爆炸事故。
至于罗格，陆大和宋三，也和她差不多死于各种事故。
大家都是有事故的人。
姗姗来迟的陆大倒是带回来一个不错的消息。
有一家房东愿意收留他们，一个月700克林租金，算是最便宜的一家，只不过位置有些偏远，方圆五公里内几乎没有人烟，要购置日常用品都得走大老远。
陆维觉得不方便，“海安城干材料回收的多，不行就找个垃圾场借住，要靠近黑市，越近越好。”
目前四个人的穿戴还是之前在垃圾星的那套，虽然在xr07-89上洗过以后不至于黑到发亮，也已经很旧了。
罗格在垃圾回收站套在外面的那身员工制服，也早就为了避人耳目丢掉了。
以他们目前的打扮，和垃圾场倒是相得益彰。
太阳落山以前，他们成功找到一家距离黑市三公里内的废品站。
“每月600克林，两间空房，你们要是愿意，就住。”
说是两间空房，其实房间小得可怜，其中一间还是厕所改成的，实际上并不具备租房资格，自然也不需要录入身份信息。对于废品站老板来说，两间本就不用的房间能换一笔收入，正符合废物利用的精髓。陆维他们表明来意后，老板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
陆大讨价还价到500克林，老板同意了，条件是每天有一个人轮流帮忙干活。
“里面什么都没有，你们要住就自己准备。”
“没关系，我们习惯了。”
“不许偷废品！”
“.....好的。”
总算安置下来了。
陆维躺在垃圾袋和干草堆成的简陋地铺上闭目，开始细细回想几乎快被遗忘的药剂学课程。
很多事她都已忘记，好在这个还记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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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谋生
深秋的早晨总是微微带着寒意，黄矮星的光照在8点之前都显得虚弱无力。
尤文哈了口气搓搓手，与往常一样打开店门。
与往常不同的是，他惊讶的发现，今天他打开店门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昨天见过的老面孔，陆维。
陆维旁边还站了一个年龄更小的孩子，是被陆维带来的宋三。
“你还有货要出？”尤文问陆维，兴致勃勃。
陆维摇摇头，剩下那一支2级兴奋剂她打算留给自己用。
昨天出两只兴奋剂只是急着用钱，如今已经有住的地方可以安顿，接下来自然要寻别的门路赚钱。
“听说你这里也卖自产的药剂。”陆维道。
“这里不收学徒。”尤文一听就明白，果断将陆维还没开口的请求扼杀在摇篮里。
像他这样想来药剂店当学徒，学一门手艺的毛头小子实在太多了。稍有本事的少年都去了其他更大的城市，能在那边站稳脚就很少有回来的。留在海安内的天赋都稍差一些。
而药剂制作这一行，极其考验天赋，不是每个少年都有资格当学徒。
他是开店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
“我会做1级兴奋剂。”
“我也会做。”尤文转身，准备送客。
“我的良品率能到80%。”
尤文皱眉，“不可能。”
兴奋剂的制作要求极高，除了军方的特定仪器下能达到近乎100%的良品率之外，其余绝大多数手工作坊生产的兴奋剂，良品率在40%-60%之间。
其中的关键，就是要手稳。
兴奋剂配制的最后一步佐剂固定尤为重要，需要将佐剂与药剂同时平稳推入注射器进行封装，但凡手一抖，就前功尽弃。
尤文开这个药剂店已经十年，做了十年1级兴奋剂，一双手算是数一数二的稳，良品率也始终在65%上下。
眼前这个毛孩子，却号称自己良品率80%，尤文并不相信。
“不信的话，你看看。”
陆维左手单手将宋三自腰部托起平举起来。
宋三眨了眨眼，没有反抗也没有乱动，很是乖巧。
尤文起了兴趣，竟然没有不耐烦，反而静静看着陆维与宋三的动作。
2分钟过去了，陆维的左手纹丝不动。
直到5分钟后，她的左手才出现了小幅度的颤抖。
她把宋三放下来，“这样可以证明了吗？”
尤文全程盯着陆维的手，平举这个动作看似简单，难却难在纹丝不动，尤其是举起的对象还是一个小孩子。小孩稍微动一下，哪怕是重心微调，平举时需要平衡的力量都会放大数倍。而前两分钟陆维却能做到纹丝不动，即使是机甲部队的王牌兵，也少有能做到这个地步的。
这手，确实稳啊。
这小子以后要是有机会进军队，绝对是王牌机甲师的好苗子。
尤文的眼神中多了一分赞赏，“进来吧。”
药剂店的店面虽窄，其实内有乾坤，晦暗的光线只能把人看得隐约，上了年头的厚重木柜带有微朽的味道与草药味交杂在一起，让人不自觉安静下来。
陆维与宋三随着尤文一直走到店铺最深处的小隔间门口。
小隔间门上有扇玻璃窗口，但进入隔间后早已看不清店门口，隔间内外的灯光同样晦暗，仅能照亮一小块地方。
隔间里有两张桌子，其中一张上面摆着各种仪器工具和材料，另一张整整齐齐摆着各种药剂与矿石。
陆维一眼扫过就认出来，两张桌子摆着的，都是制作1级兴奋剂的原材料以及需要用的仪器。
“这里是8支1级兴奋剂用到的材料，失败3支以上就滚蛋，你只有一次机会。”尤文说道。
“一次就够了。”
陆维已经拉开隔间的门，带着宋三入内，关上门的同时，拿起隔间背后挂的防辐射实验服给自己套上，又给宋三丢过去一件。
她走到桌子前的椅子上坐定，戴上手套，伸手打开了紫外线灯。
陆维并不浪费时间，一坐下来，就开始进行药材的研磨、萃取、分装试管，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动作极其流畅，仿如一个配制过很多年药剂的老手。
宋三也很专注，认真蹲在一旁，安安静静观察陆维的每一个操作步骤。
尤文隔着玻璃窗，看到陆维将最后一份萃取液分装到试管后，暗暗点头。
目前为止，陆维的表现一步未错，动作熟练得堪比教科书。
于是尤文重新返回店铺门口柜台附近，掐了个90分钟的计时器后，继续看他的黑白电视。
......
90分钟后。
“叮叮～～”
计时器准时响起。
尤文抬头时，计时器已经被一支手按掉。
陆维拿着装有7支针剂的盒子，递到尤文面前，“完成。”
尤文随手抽出一管配制完成的兴奋剂，用手指弹了弹针管，之后又用力甩了甩。
针管内澄清的液体没有任何变化。
液相很稳定，说明佐剂的固定相当成功。
他打开柜台上的铁笼子，揭开针帽，给两只小白鼠皮下各打了半针，再次按下计时器。
1分钟后，原本和平共处的两只小白鼠很快暴躁起来，心脏的部位一跳一跳，全身开始细微抽搐。
2分钟后，两只小白鼠龇着牙与对方撕咬在一起，直撕得血肉模糊惨叫声不断。
战斗结束得很快，两只小白鼠双双失去活动力瘫倒在笼中时，心脏还在猛跳，身体的抽搐频率已经远远高于正常值。
效果不错，尤文满意地点点头。
“每个月2000克林，你可以留下。”尤文道。
“可以，不过我要先支取500克林，且我每天只做20管兴奋剂，做完就回家。”陆维略思索后，提出要求。
“理由？”
陆维指了指宋三，“我有孩子要养。”
又说，“家里还有几个。”
尤文挑挑眉，“好吧，谁让我是个好人呢，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的良品率必须保证，否则就从你工资里扣钱。”
“没问题。”
陆维接过尤文给的500克林，和宋三一起去了集市，买了一大包食物与饮用水，重新回到废品站。
500克林全部花光，买的是最廉价的食物和饮用水，即便如此，也只够他们吃半个月。
陆维与宋三走到废品站门口时，正好遇到鼻青脸肿还一脸得意的罗格同样在往回走。
第十章 挣钱的门路
“老大，这是我今天干活儿挣到的钱！足足400克林呢！”
罗格攥着400克林，递到陆维跟前，脸上笑开了花。
宋三看着罗格，默不作声，手却轻握成拳。
陆维直接皱眉，“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老大，这里吃穿用的的东西都太贵了，闲着不是办法，所以我想去找活儿干。我找了好久，那些活儿全都要登入身份信息，我没办法。后来有个人走过来跟我说，想赚钱的话跟他一起去一个地方打架，不用身份信息，我就跟他去了。”
“那个人带我去的地方入口很隐蔽，看着很小一个门，进去以后还不小，人也有不少。很多人坐在一排排的凳子上，这些凳子围绕着的中间是一个台子。那人说，让我上台打架，每赢一场就给我200克林，打输了也有50克林。我想着，打架我擅长啊，听上去来钱也快，就答应了。后来，那个人丢给我一双手套让我上台，我打赢了两场。”
打地下（黑）拳。
之前陆家旁支的子弟中，也有管地下场子的。
像这种几百人围观的规模，一场比赛背后的金额，起码在十万克林以上。
地下拳不像正规拳击赛有诸多禁忌，拳击场上的胜负并不完全取决于实力。有靠药物赢的，也有用错药的，有故意输的，也有被故意输的，最多的是一场就被打死打废的，里头的水很深。
“太危险，以后别去了。”陆维说。
“老大，我想上学。离开垃圾星了以后，做什么都要钱，而且都很贵。学东西肯定更贵，我知道的。所以以后我们一起挣钱，一起上学。”
罗格摇摇头，第一次违背陆维的意愿。
陆维盯着罗格。
罗格额头上已经开始微微冒汗，紧紧攥在一起的手出卖了他的不安。
但是，此刻他的眼神很坚定。
陆维挥开罗格递过来的钱，“你自己留着。”
又从宋三口袋里拿出一支1级兴奋剂针剂，递给罗格。
“再把这个拿着，下次要是遇到难打的对手，上台之前悄悄找个地方用。”
这是她从药剂店拿回来的。
从前世到现在，她的手一直很稳，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稳。按照当年机甲课老师的评价，就凭她这双手，她的起点就是高级机甲师。
制作1级兴奋剂的良品率并不是80%，是接近95%。她今天做成功的针剂，是8支，一支都没有失败。
之前陆维教过他们兴奋剂的辨认和使用方法，逃出垃圾回收站的时候每个人也都用过一针2级兴奋剂，罗格知道这东西的好处。他嘿嘿一笑，没有拒绝，直接收下了。
在废品站忙碌一天的陆大，一脸艳羡看着罗格，“罗格，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罗格将其中200克林塞到陆大手里，“行，这钱你拿着，明天就赌我赢！赌赢的钱咱们攒起来，以后就是我们的学费了。”
陆大收过钱，答应了。
“陆大，你手里的汗也太多了。”罗格抽回手嘟囔了一句，陆大只是笑笑，将200克林好生装进自己口袋。
......
七天后。
陆维对宋三道，“制作兴奋剂的步骤和材料你该记住了，今天开始你不用跟我一起，去找买得到原材料的店铺。”
宋三点头。
其实第一天的时候，所有的步骤和材料，就已经牢牢记住了。
海安城目前为止的生活平淡简单，远比垃圾星时时刻刻为了生存挣扎要容易，没什么大事。
近期唯一的大新闻是垃圾回收站失火，但这件事也很快就被纷杂的娱乐新闻淹没。如投石入水，眨眨眼功夫，就再没有任何水花。
尤文的黑白电视里每天除了固定放着《新闻访谈》之外，就是一部官方台正在热播的近代剧《铁甲巾帼》。
剧里讲的是家在恒河西区的小女孩方依依在恒河战争中失去双亲，被一名军队上尉所救，从此立下志向要当一名军人，在16岁征兵时误打误撞进了特殊军团以后，在战友的陪伴帮助下成长为一名优秀机甲师的故事。
现在的情节已经播到了方依依在队友配合下格斗和机甲考核合格，通过了团体战。
...
...
“吱呀”一声，小隔间的门推开。
陆维走出来，将做好的最后一批7支针剂递给尤老板。
尤文正在躺椅前目不转睛看电视，连预告片都不放过，根本无暇理会陆维。
尤文是方依依的粉丝，抽的铁路牌香烟正是方依依的扮演者江童儿代言的。
陆维扫了一眼黑白电视，预告片里显示他们明天就要离开基地去青玉山，第一次出任务练手了。
由于某些历史原因，青玉山这个地方很微妙，一般的近代剧拍到这块都会有意无意避开，这个情节居然过了审，还能在官方台播出，陆维略诧异。
前世江童儿来家里喝酒的时候，还抱怨过自己最精彩的打戏被剪得一帧不剩。
短短一分半钟的预告片结束，xx肾宝的广告弹出以后，尤文才依依不舍的回头，接过陆维递来的针剂，对着灯光略照了照，就收进了冷藏柜。
检查的细致程度完全比不上前几天，看得陆维直皱眉。
“老板，不多看看么？”
尤老板笑眯眯的摸着肚子，“不用，你做的兴奋剂质量很好，这几天客户的反馈都还不错，我很放心。”
陆维点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尤文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难得多闲聊几句，“你弟弟今天怎么没来？”
“在家打扫卫生。”
尤文哦了一声，又提议，“接下来半个月你每天做40支1级兴奋剂，这一整个月的工钱我给你翻倍，到月底一共给你4000克林，你看怎么样？”
陆维皱眉，摇头拒绝，“不了。”
做兴奋剂是很费时的事，步骤繁琐又精细，只有保持高度专注，才能维持高成功率。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并不想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入到药剂制作上。
而且她已经让陆大打听好了，拳场就是销兴奋剂的好去处，尤老板店里的兴奋剂，八成以上都是那边买走的。
一支1级兴奋剂能卖400克林一支，刨去成本再加上陆维的高成功率，能对半赚。
第十一章 陆大的背叛
等材料都买齐了，她就单干。
“这样啊...”尤文面露难色，“但下个月我要去恒河，不在这里。所以下个月开始，药剂店会关张，你要赚钱养家的话，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陆维诧异，“恒河？”
恒河域在西部战区，虽然不是最前线，也不是什么安全地界。按照她前世的记忆，不到半年恒河域就会变成战场，大量的虫族和帝**队在此开战。
帝国上将宋宸也是因为这次恒河大捷，从众多想要更进一步的上将中脱颖而出，正式封帅。
尤老板没事去恒河做什么？
尤文摸了根烟咧嘴一笑，眼睛眯成一条格外细的缝，露出一口灿烂黄牙，“下个月江童儿要回恒河西区办十五岁生日会。”
说完竟还有些赧然。
陆维震惊。
世界就是这么荒诞。
举着灯牌千里迢迢去看一场生日会的，除了可能是荷尔蒙旺盛的少男少女，还可能是在黑市开药剂店油腻中年大叔。
陆维忽然觉得，尤文奸商的形象开始变得有那么一点...年轻。
“下个月药剂店要关门，你只能另谋生路，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这个月多干一些。”
陆维盯着黑白电视旁放着的半瓶春烧，“每天三十支，3000克林，先结一半。”
一个需要钱养家糊口的药剂学徒，在即将收入不保时，面对老板的提议不可能无动于衷。
拿到这1000克林，加上这七天攒下来的5支针剂，就够买一个初级操作台了。
有了初级操作台，她就可以自己制作兴奋剂了。
尤老板很爽快地拿出1000克林的现金给陆维，顺口说了句，“你要是有账户的话，我可以直接打到你的账户里，比现金方便。”
陆维心中一动，说道，“我们都是孤儿，没有身份。”
没有身份信息自然办不了个人账户。
“你不可能一辈子当黑户。看到对面那家音像店了吗？除了租片还兼办身份证明，但需要熟人介绍，价钱贵点，一个人2000克林。不过要是我带你去的话，能打个九折。”
陆维眉头一皱，“你想要什么？”
尤文道，“你小子挺谨慎的嘛，我这是好心帮你。”
顿了顿，又带上招牌式的眯眼笑，“当然了，如果你在月底之前做出500支1级兴奋剂，我就帮你这个忙，怎么样？你家里可不止你一个黑户要洗白，我这已经是照顾你了。”
得，奸商还是奸商，本色不改。
陆维盘算一番，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身份信息，的确是他们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陆维回到废品站时，已经日落西山。
她揉了揉微微发酸的手，发现只有拖地的宋三。
两间房已经被他收拾得像个样子了，他们的“床”也由垃圾加干草变成了睡袋，多了一张小木桌和四把椅子。
虽然家徒四壁，但是干净整洁。
罗格和陆大都不见踪影，按理说这个时间点，他们去拳场也该回来了。
“我回来之前，你有见过他们吗？”陆维问宋三。
宋三将手里的拖把放到墙角，洗了把手，“今天一直没有见过他们，早上他们出门后，就一直没回来。”
“不等了，我们先吃。”
宋三从自己的睡袋里摸出两个餐盒，把大的那个递给陆维。
餐盒尚温，今天宋三做的还是牛肉饭。
虽然到了海安城以后，菜色上可供选择的范围大大增加，陆维他们四个人现在最爱吃的都是牛肉饭。
大概是在飞船上吃的第一顿压缩牛肉给所有人的印象太深。
“卖材料的店家你都找到了？”
“找了，其他的材料都好买，但镏提取液只有一家店有卖，而且要登记身份信息才能限量购买。”
镏元素是药剂活化的关键，一支兴奋剂里只需要加5微升提取液，用量极少但不可或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以前镏提取液在普通药材店都能买到，根本没有限制。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稀缺了？
她忽然记起来，镏元素除了是兴奋剂的原料之外，还是一种重要补剂的原料。
宋家每年都生产大量这种补剂，供自己的军队使用。
而镏元素最大的产地是胡建省。
胡建是陆家的地盘。
最大的镏矿脉，也一直是在陆家手里。
而南省，隋家和宋家势力各占一半。
看来因为她的“死”，陆家终究还是有所表态。即便宋家女还是主持中馈的陆家主母，陆家已经开始与宋家疏远。
一个来回，陆维就大概推算出这三年来陆家可能的举动。看似是为了她，其实也不是。
宋陆隋安四大世家关系盘根错节。
宋家是将门世家，除了目前已是帝国上将的宋宸，家族子弟大量从军，之外，宋家主经营机甲制造与帝国近半的重工业制造，势力权势在四大家一直位列第一。
紧随其后的就是陆家，除了陆维的大伯帝国上将陆无涯，在军中的势力并不如宋家。陆家擅长领域是战舰与大型电磁炮设计。自从与宋家联姻以来，亦在机甲制造业站稳了脚跟。但陆维的父亲一直有心让陆家更进一步，登顶世家第一。
陆家早就想对宋家动手，自己的死恰如其分恰逢其时地，为陆家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日后陆宋之争，获益的也只是她的废物弟弟陆嫡。宋氏当真好算计。
陆维冷笑一声。
拜宋氏女所赐，眼下的她只能在普兰内的边远小城为生计挣扎，费尽心思挣钱，因为没有身份束手束脚。
难怪尤老板丝毫不担心自己攒够了钱单干，看来早就知道这个消息。
这增加了她赚钱的难度啊，要另外想办法了。
过了两个多小时，罗格才独自一人回来，身上挂了彩，眼里全是红血丝。
罗格垂头丧气，“老大，我对不起你。陆大那小子跑了。”
短短几天，陆大就勾搭上了场子里的一个头目，不仅跑了，还把之前罗格辛苦打拳赚来的钱一起卷走了，足足两千多克林。
罗格去找他，他翻脸不认人，直接让人把罗格围殴了一顿。
还好罗格体壮扛打，才只是挂了点彩。
“早知道这样，当时在垃圾星的时候我就该打死他！”
第十二章 新的身份
罗格愤怒地握紧双拳，推开了宋三放在他面前的两个尚温热的餐盒。
他根本吃不下！
“他迟早是要走的。”
陆维倒是很淡然。
一年前在垃圾场，她第一次打退瘦猴，陆大跑来投靠她的时候，她早知道，他是个极识时务的人。
现在离开了垃圾星，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又是在拳场这种力量金钱为上的地方，投靠一个更能保全自己的成人，而不是继续苦哈哈地跟着一个药剂店学徒小孩在废品站吃苦，这种事情太正常了。
顿了顿，陆维道，“他不属于废品站。”
宋三道，“我们也一样。”
陆维将两个餐盒重新推回到罗格面前，“饭还是要吃的，陆大走了，以后你吃两份。”
罗格愤愤不平，还是听话地打开餐盒，恶狠狠扒饭的样子不像吃饭，更像是恶狼在啃噬猎物的皮肉。
“老大，我还是很生气。”
“不用气。背叛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罗格双眼放光，狠狠叉起一块牛肉丢进嘴里，“对！就像咱们以前那样！让他付出代价！”
陆维等罗格吃完，让宋三从墙脚的碎砖下翻出5支1级兴奋剂，交给罗格，“明天你去拳场和陆大握手言和，就说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今后大家阳关独木。再把这5支兴奋剂给他，说是我请他帮忙卖的，今后所有的利，都五五分。”
罗格不情不愿地应下，回到隔壁房间躺下，因着这事儿，睡前难得的烦躁。
不过，他也只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很快呼呼大睡。
...
...
“小子，你这几天的良品率不如以前了。”
尤老板皱着眉，叼着烟接过陆维递过来的最后6支针剂，对着灯光挨个照过以后，收进冷藏柜。
“我的疲劳程度与良品率成反比，老板。”
这些天的加班加点，陆维眼睛已经带了血丝。
宋三看着柜台下空掉的酒瓶，揉了揉鼻子，也打着哈欠。
陆维没有说谎，每天上交35支针剂的确很考验人的耐力和体力。
不过陆维的良品率一直很稳，最低也就降到90%，每天还是能让宋三带出来2～3管针剂。
“行了，今天你们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来吧。”
陆维没有立刻回去，对尤文说，“老板，明天我想带他们去办身份信息。”
“你有这么多钱么？”尤文疑惑。
“后天月底。”
尤文摸摸肚皮，“也对，是该给你结工钱了。好吧，明天你把家里的人都带来吧。”
“谢谢老板。”
陆维牵着宋三，走出药剂店。
“谢谢老板，尤老板生意做得真是英明。”
戏谑声音自上响起，胡图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直奔主题，从黑白电视下的柜子掏出另一瓶春烧。
“那个小的顺走了你不少针剂，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还帮他们做身份，要不是认识你多年，我都要怀疑你也是潮汐的人了。”
“我是在帮你。潮汐让你来，是知道这小子的身份。潮汐知道，说明那些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把对面的人拉进来对你有益无害，牵扯进来的人越多，你就越安全。”尤文掐了烟，从胡图手里夺过酒瓶，自己也灌了一大口。
胡图嘿然道，“这倒是实话。对了，你真要去恒河？我那天就是说着玩的，就像你说的，西线打得紧，陆宋两位帝国上将正是表现的时候，哪有那么容易就让新调去的人参战。再说了，要战也是星域之北或者混乱域先打，怎么也不至于轮到恒河域吧。”
“老班长活着的时候就一直念叨，要活得长久，就要远离是非之地是非人。就这半个月，你看看我这店铺附近盯梢的人还少么？这半个月，俩兔崽子顺走的针剂应该够攒他们的路费了，等帮他们把身份洗白，我就避几个月风头，等这几个小子走远了我再回来。”尤文又猛灌一口春烧，苦笑道，“再说了，万一恒河域真的开战，我也能帮得上忙。”
“你家那傻儿子随你，也是个死心眼。姓隋的除了会卖人情，没一个好东西，偏偏把你们父子俩吃得死死的，要我说，就让你儿子从第五师退役，何必为他们卖命！”
“没有老班长当年救你一命，你会进潮汐？”
胡图顿时语塞，很快反驳，“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尤文平静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欠了命，只能用命还。”
“说这么多，你就是想去看江童儿！这么多年你的审美怎么还是这么单调，这么喜欢长腿兵妹妹，当年怎么不娶一个回家？”
尤文瞪眼，“是又怎么样，花你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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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格带着1000克林回到废品站。
陆大勉强答应和解之后，倒是没有为难他们，毕竟他们已经在普兰内，不是垃圾星，没有必要动不动就生死相逼。
只是陆大把卖兴奋剂的分成抬到了六四，这一点，陆维也同意了。
于是接下来半个月的合作，相对顺利，靠着卖兴奋剂的钱加上之前陆维的1000克林，他们一共攒下来了4000克林。
“明天我们一起去尤氏药剂店，老板会带我们去办身份信息。”
“太好了！”
罗格很是高兴，这件事在他心里也悬了很久。
就是因为没有身份信息，他只能继续在拳场讨生活，时时刻刻要见到陆大令人作呕的小人嘴脸。
等有了身份，就可以找一份正经事做，攒够了学费还能上学。
老大答应过，要带他们上学的，罗格一直没有忘。
宋三没有作声，但扫地的速度比平时快上了三分。
看着明显高兴起来的二人，陆维心里也轻松了一些。
没有陆大，她倒是少出一份钱，走的时候也方便。
等身份信息办好，该了结的恩怨都了结以后，就要去罗城了。
“等办完身份信息，罗格你先去买辆二手的陆行车回来。后天把最后一批兴奋剂带去拳场。宋三，到时你也去。”
吃完牛肉饭，陆维干脆利落吩咐下去。
宋三点头答应，露出一个笑脸。
坐在宋三正对面的罗格，看到这个笑脸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宋三一双眼睛清亮有神，配上圆嘟嘟的小脸，笑起来的样子可爱又无害，但知根知底的罗格看来，宋三的笑脸比陆大那张阴森脸还可怕。
第十三章 罗格受伤了
陆维三人一大早就来到尤氏药剂铺门前，尤老板也兑现承诺，直接把他们带到对面的音像店。
这家店效率还挺高，尤老板带着陆维他们说明来意后，店里的人很快就做好了三个人的身份证明。
监护人姓宋，其实已意外身亡两个月。趁着系统还未确认监护人的死亡信息之前，注册了领养孤儿的信息。
领养的三个孩子，自然就是他们三个人。
相应地，他们的名字变成了宋格，宋唯，宋三。
见他们未成年，老板很好心的看在尤老板的面子上给他们打了八折。
血液样本没测，只录了三个人的指纹，填了一些基本信息，所有的手续一个上午不到就办完，三人一人领着一张崭新的临时身份信息卡出门。
等到一个月后，他们就能带着临时身份信息卡，去任意的市政厅打印正式的身份信息卡。
“宋三，你，你是个女的？！”
出了音像店之后，宋格忍不住惊呼。
宋三个头小巧，手段狠辣，不管是在垃圾星还是之后一路逃亡时候，她的表现根本看不出来半点女孩样子。
老大也是女的，宋三也是女的。
这年头，女人不好惹。
一直想法不多的宋格忽然感慨万千。
宋三点点头，对着宋格一笑。
宋格心里更寒，“别，你可别笑了。我心里发麻。”
宋三一秒板回脸，目光冷漠。
“身份办好了，别忘了我们接下来该做的事。”宋唯道。
宋三的性别问题，她只是略略惊讶就接受了。
一个人优秀与否，从来与性别无关。
宋唯把手里头剩下的一千多克林交给宋格。
二手的陆行车在海安城这样的三线城市很好买，陆行车的能源驱动方式是太阳能与燃油，日夜兼程的话，能够给他们省下不少的油费，这也是他们唯一消费得起的交通方式。
与宋格和宋三分头行动以后，宋唯重新回到药剂店，钻进小隔间一忙就忙到晚上，和尤老板简单告别后，才回了废品站。
二手陆行车和三个头盔已经买回来。
宋格在骑陆行车上倒是很有天赋，买到以后，陆行车店老板稍微教了教，他就会骑了，一路载着宋三骑回来。
尤老板明天就要出发搭乘悬艇去恒河了。
他们三个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准备好了么？”宋唯道。
没有人说话。
三个人的眼神都在发亮，他们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同一种情绪兴奋。
今天宋唯只忙了一上午，上交最后一批的7支兴奋剂，和尤老板一起出了门。
“后会有期了，老板。”
“有缘再见！”
尤老板大锁一闭，歇业公告一贴，朝着搭乘悬艇方向去了，宋唯也回了自己住处。
午饭依然是牛肉饭。
为了用尽所有的食材，宋三把分量做得格外多，几乎是平时的两倍。
三个人都把自己餐盒扫得空空荡荡，一点不剩。
宋唯将今天拿回来1支针剂放到一边，又从前两天的针剂中拿出1支放到一边，将剩下6支针剂交到宋格手里，难得细细嘱咐，“这次交货不急。先跟陆大说，以后药剂店关门，以后一段时间没货，这回的钱让他现结，我们打算搬走另谋生路。他不答应就算了，直接把货带回来。客气些，别让他起疑。”
又将自己留着的一只2级兴奋剂交给他，“以防万一。”
宋格没有多问，“老大放心，我知道他什么人。”
他小心将针剂放在盒子里，又将2级兴奋剂贴身放好，大步流星去了。
宋三从房间带出两个包裹，牢牢捆在陆行车后。
两个房间他早就清扫得干干净净，一切行李也都收拾妥当。
“陆大的性格你也知道。”宋唯道。
宋三戴着半旧的麻布手套，拿了一块泛白的布，沾了沾水，一丝不苟擦拭着二手陆行车，眼神如反光镜面一样明亮，点点头。
“你拿着用。”宋唯将自己的血刺丢给宋三，自己摸出两根细长的钢丝，一圈圈捆在腰间扎好。
“嗯。”宋三接过血刺，脱去手套，轻轻撕开血刺外包裹着的塑料布，贴着袖子放进去，又重新把麻布手套戴上，继续用白布擦拭陆行车。
一个小时不到，一个灰扑扑的小男孩气喘吁吁跑到宋唯面前，“是罗格的家人吗？罗格打人受了伤，现在人躺在地上动不了，要我给你们带话，让你们去看看。”
宋唯皱眉，“怎么打起来了？”
小男孩急匆匆道，“罗格跑得太快，在拳场里撞了人，撞的人带了好几个兄弟，一群人就打起来了。罗格伤得不轻，怕是一个人回不来，你们赶紧去看看吧。”
宋三问道，“罗格伤得这么重，是他让你来这里找的？”
小男孩一愣，接口道，“不是罗格，是陆大让我来找你们的，说是之前认识，看着一堆人打罗格一个，不忍心就出面打了圆场，打是没再打了，不过被撞的人没走，罗格也还躺着。”
宋唯和宋三对视一眼，宋唯道，“我们骑车去把他带回来。你也上车，带路。”
小男孩想了想，跟在宋唯宋三后面上了陆行车，一路朝着拳场方向而去。
……
“果然是不让人省心，一把血刺两根钢丝能解决几个？小屁孩们还真敢想。”
一辆黑色小面包车中，胡图撇撇嘴，摘下耳机，活动了下手腕关节，开车也朝着拳场方向驶去。
......
“这边右拐直走。”小男孩指着路。
“这不是去拳场的路。”宋三左右打量着小男孩指的这个细窄幽深间歇堆着杂物的小巷，默默计算着从巷头跑到巷尾需要多久。
她之前和宋格一起去过拳场，和这里还隔着至少两条街。
“这是近道，从这条巷子穿过去就是。巷子窄，陆行车要停在外面，我们走进去。”小男孩明显比刚才说话有底气。
宋唯不动声色，按照小男孩指的路，将陆行车停在巷口，跟着小男孩一起走进了小巷。
巷中安静无人，夹杂着一股焦糊味以及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宋三揉着鼻子，一走进来就打了个喷嚏。
第十四章 巷战
宋唯注意到，一些熏黑的墙边，甚至还带着深褐色的血迹，像是积年留下的。
看来这是个有故事的巷子，刚好。
走到一半，原本看上去空无一人的巷子忽然多出来两个人，拦在了三人正前方，目光不善。小男孩转过身，与那两人站在一起，挡在宋唯和宋三前面。
宋唯和宋三停下脚步。
“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
宋唯转身，身后不知何时围上了七八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
为首的是个鹰钩鼻，一脸蛮横，看着不过二十来岁。
宋唯将视线停在鹰钩鼻旁边的陆大身上，毫不意外。
果然是他。
“陆大，好久不见。”宋唯先开口。
自从那天罗格受伤回来以后，许久没有见到的陆大终于现身，站在鹰钩鼻的旁边。
陆大阴阴一笑，微微低着腰对鹰钩鼻说，“让罗格来销赃的就是他们！之前他们两个在药剂店当学徒，靠着偷拿兴奋剂赚了不少钱，现在药剂店关门了就想跑路。老大可别便宜了他们！”
鹰钩鼻只扫了一眼宋唯，又扫了一眼看上去更瘦弱的宋三，眼神中的轻蔑不加掩饰，一巴掌呼到陆大脸上，“不就这两只瘦鸡，随便两个手下就能收拾了，你让老子带这么多人？”
陆大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疼得嘶了一声，缩了缩脖子，又堆起笑脸道，“老大您别生气，这两个小子虽然瘦，手底下都沾过人命，下手阴得很，还是小心些好。”
说完狠狠挖了一眼宋唯，仿佛这一巴掌是她打的。
宋唯神色淡漠，挑了挑眉，弓起身子，手已抚上腰间。
陆大瞳孔一缩，见了这个动作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鹰钩鼻见了宋唯动作哈哈大笑，轻蔑不减，“这是做什么？都落到老子手里了还不死心吗？就你们这两只小鸡，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你们谁上？”
早就等着老大开口的手下们也不以为然地哄笑着，两个手下已经自告奋勇朝着宋唯靠近。
眼看着其中一个手下离她不到半米时，宋唯一直弓着的身子猛然弹起，一脚踹翻一个刚刚靠近的，左手一捞卸了他手里的木棍，木棍入手后紧跟一个横扫，右边的人应声而倒。
三两下功夫，两个人倒地不起，在地上发出凄惨的叫声。
宋唯猫腰后退的功夫，把木棍丢给背后的宋三，两根钢丝已经从腰间解下来，缠在左手。
其余人眼中的轻蔑之色消失，转而变为愤怒，不管先来后到，统统一拥而上。
看着一团混乱的场面，陆大脸色越变越差。
之前在垃圾星，陆维用钢丝的水平他是见过的，比一般人想象中强太多，尤其是近战。
如今在狭窄的巷道更是如鱼得水，用刀棍的反倒不如她灵活。
陆维看着瘦弱，其实胳膊腿力气很大，爆发力和灵活程度不容小觑，真正实战起来，连罗格都不如她稳。
眼看着宋唯又放倒三人以后，陆大脸色越发阴沉，将视线转移到了紧跟着宋唯身后敲闷棍的宋三身上。
宋三这小子，虽然下手快且专挑要害，体力却不好。
陆大摸出一把水果刀，朝宋三背后绕去。
...
...
“磨磨蹭蹭。”
好好的血刺不用，藏在袖口做什么？直接拿出来，大的撂倒一个小的就补一刀，比敲闷棍省事多了。杀一个是杀，杀一堆也是杀，有什么分别？这么多人在场，不是死一个陆大能了事的，最没有后患的办法就是一个不留。地下拳场的人，死伤几个再正常不过。而且这帮拳场的人也太没用了，手里枪没几把电击棍没几根也好意思出来打架，砍刀长棍都是什么时代的事？
顶楼居高临下、把巷战情景尽收眼底的胡图翻了个白眼。
他要出手了。
嗯？等等？
陆大刚从宋三背侧靠近，还没来得及出手时，宋三似长了眼睛一般回身，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血刺，在陆大眼前一扫而过，同时前踏一步，侧身一刀利落割开了他的颈动脉，血喷涌而出，溅了另一个靠近宋三的人手下一脸。
眨眼间，宋三以更快的速度准确割断了这个手下的脖子。
一刀，又一刀。
又三个人倒下。
“小的这个还算果断。”胡图啧啧一声，恢复观战模式。
眼下这个境况，他没必要现身。
宋唯也不再留手，勒钢丝的手又加了几分力，又一人双目瞪圆地倒下。
不到半刻钟，手下没了一大半，鹰钩鼻已被吓得腿软愣在原地，直到宋唯视线转向他，才醒悟过来转身跑，却踉跄间绊了一跤，被宋唯拦住，一刀横在脖前。
宋三给地上所有人的心口处挨个补了一刀，不管死没死。
活着的，只剩下一手捂着脖子一边抽搐喘气的陆大，和瑟瑟发抖的鹰钩鼻。
“我虽然体力不好，杀你也比杀鸡容易。”
宋三看着陆大，神色冷漠，居高临下。
她下手时还特意留了余力，没有完全割断陆大的动脉，好让他能在死之前痛苦挣扎十几分钟。
宋唯看着鹰钩鼻，“罗格怎么受的伤。”
鹰钩鼻一个激灵，眼中重新迸发光芒，歇斯底里道，“我带你去找他！你饶我一命，我带你去找他！”
宋唯不为所动，把刀架得离鹰钩鼻脖子更近，“我知道他在拳场。”
“别杀我！别杀我！他不在拳场，换了地方！求你，别杀我！我告诉你他在哪，就在前面，我带你去，你别杀我！”
“闭嘴，带路。”
鹰钩鼻忙不迭点头，看都不看陆大一眼。
“为什么？！”陆大满眼是血，朝着宋唯的方向费力问出一声，眼前朦胧的红色血雾和剧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快要死了。
可他不甘心。
“依附强者的确是这里的生存之道，背叛也不一定会付出代价。”宋唯说完，架着鹰钩鼻朝陆行车所在的巷口走去。
“为...”
宋三面不改色，在陆大的喉管上又补了一刀。
他说不出话了。
宋三在麻布手套上擦掉血迹，脱下麻布手套与沾了血的外套，包在一起，跟在宋唯身后。
胡图叹了一口气，“背叛确实不一定会付出代价。”
“但愚蠢会。”
第十五章 背后的推手
等宋唯和宋三都从小巷视野消失后，胡图才现身。
他从巷中不起眼的杂物箱中拎出两个足有半人高的汽油桶，将里面的汽油密集均匀地洒在尸体上。
也不知道愚蠢的是谁。
或许都是，或许也包括他自己。
......
三个小时后，一辆老旧陆行车载着三个人，在公路上狂飙，一路向北，及至黄矮星落，路灯已经亮起，他们才找了个岔口停下。
“你说，你醒过来的时候，仓库已经空了？”宋唯吃着压缩饼干，若有所思。
“嗯，最开始拦住我的十几个人被我打伤，后来看守我的是另一批人，他们一来，就直接把我打晕了。但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换的那批看守的人也不知道去哪了，可能都去堵你和宋三了。”鼻青脸肿的宋格大口大口吃着饼干，毫不担心。
“那个鹰钩鼻就是陆大的新老大，陆大在他面前跟孙子似的。陆大这种狼心狗肺的家伙，死了活该！可惜我没亲眼看见。老大，你怎么不吃了？”
“我吃饱了，你们抓紧一点，五分钟后继续上路。”宋唯将剩下一半的压缩饼干包好，装入口袋，神色如常。
这一路，到底是谁在帮她？
会是陆家的人吗？还是其他什么人？
从垃圾星一路乘垃圾飞船逃到普兰内，离开垃圾回收站，遇到药剂店的尤文，在音像店办理身份信息，以及这一次成功脱逃。
也太顺利了些。
她无比清楚，自己是如何“假死”被丢到垃圾星的。
这要从上一世说起。
上一世，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再娶宋氏，有了她的废物弟弟。
10岁之前的她一直维持着平庸，进了帝**事院以后，才开始大放异彩。不管政论、军略、战史，还是战舰、机甲操纵，长年位列前三，综合排名年级第二，仅次于宋家三房嫡子宋佑。再后来进了军队，始终死死压废物弟弟一头。
即便如此，最终还是遂了宋氏女的心愿，她死在了星域之北。
她死了以后，废物弟弟就能顺理成章地接替她所有的一切。
陆家早就知道，虫族在星域之北的布署并没有情报里那么简单，虫族的攻击目标不是恒河域，而是星域之北后方的沙河域！宋家多次上书反对自己独领一队陆军前来，次次与父亲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却次次被帝国皇帝驳回。
宋宸说，至少要二十万兵力才守住星域之北。
是她当着帝国皇帝的面立下军令状，说五万陆家军足矣。
也是她，一败涂地。
重活一世，她要远离陆家，越早越好。
所以这一世，她没有装。
她睁开眼时，母亲依然难产而死。宋唯的手不自觉抚上左手手臂那道有明显凸起感的伤疤。
五岁时，废物弟弟出生，照顾自己长大的周姨依然在同年暴病而卒，前世的记忆觉醒，前尘往事纷至沓来。
于是，她让父亲带她去军区玩，她甩开警卫员跑去虚拟机甲训练室，第一次悄悄操纵虚拟机甲时，很轻松就玩到了3级。
她还记得跟丢她的警卫员，在虚拟机甲舱找到她时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后来父亲赶到以后，眼中的诧异与惊喜。
六岁时，她缠着父亲给她报名，与十岁的帝**事院学生们一同参加虚拟个人战，随随便便拿了少年组第一。
此时，整个陆家都知道，她在机甲操作上，有远远超乎常人的天赋。
八岁时，父亲破例让她学习操纵真人机甲。
那是她这一世第一次操纵真人机甲，也是机甲失控爆炸“身亡”的一次。
她早知道这是宋氏下手的好机会，也是自己离开的绝佳时机。
然而，爆炸的程度比她预料的要轻很多。
机甲室的电力系统也没有故障，本应该出现在机甲室把她带走的那个人没有来。
出事前，她给自己打了一针“轮回”号称起死回生的大补药剂。
这支“轮回”让她被昏昏沉沉送上xr07-89飞船时，意识始终清醒，甚至清楚地记得中途转了几个人，换了几辆车，过了几道门。
对于这支轮回，她不意外。
这是周姨留给她的保命之物。
她意外的是另一支。
在她装昏被运到xr07-89飞船的途中，又被打了一针，一模一样的，“轮回”。
她很想知道这个给自己用“轮回”的人是谁。
和一路暗自护送自己逃离垃圾星来到普兰内的，是同一伙人吗？
宋三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宋唯，轻声道，“有人去过药剂店，后来这个人也去过仓库。”
宋唯道，“是尤文吗？”
“不是。”宋三摇头。
宋唯问，“你怎么知道？”
“我在仓库闻到了酒味。这种酒味和药剂店里的酒味一样。尤老板身上的味道不是这种。”宋三道。
她对气味格外敏感，她很肯定是仓库里的味道和药剂店的另外一个人身上是同一种味道。虽然尤老板身上时不时也有酒精味，但更重的是烟味与火药味。
宋格瞪大眼睛，看了看宋唯，对着宋三由衷竖起大拇指，“三儿，你的鼻子简直比狗还灵。”
宋三对着宋格冷冷翻了一记白眼。
宋格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老大，你骑车这么久肯定也累了，我其实就挨了几拳没受什么重伤，一会我来骑车，你和三儿在后面休息吧。”
“你不担心？”宋三歪着头问宋格。
宋格挠挠头，不解道，“担心什么？我就一点皮外伤，骑陆行车也没妨碍。”
“担心有人知道我们的身份。”
宋格大咧咧笑道，“三儿，你胆子也太小了，老大都不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这个人也没害我们，还帮了我，应该是看我们可怜的好心人，说不定是尤老板的亲戚，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咱们既然能逃出来，以后过的肯定是好日子，再差也差不到垃圾星吧。而且老大说了，我们还要上学呢！”
宋三皱皱鼻子，轻轻摇头。
宋唯挑挑眉，“你再休息一晚，明天换你来开。”
按照他们这辆旧陆行车的速度，到罗城起码还得一周的路。
“好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