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溃败
时值盛夏,蛇纹石河东岸平原,铁脊山脉南部。
平原上响起一阵沉闷的轰隆声,砂石随之剧烈震颤,一大片黑点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由远及近,尘土飞扬。
这是从南方费罗尼草原迁徙而来的蛮族。
千军万马在奔腾,声势骇人。
马背上的骑士一个个腰悬角弓,背负战刀,是典型的蛮族精骑装扮。只是此刻,他们人人身上都带着伤,显然在不久前经历过一场血战。
蛮族与诺克萨斯的战火已经蔓延到了这里!
“他奶奶的马腿,看来诺狗这次是动真格了!”巴克鲁吐了一口唾沫,暴躁的咒骂着。
他身后的骑士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接话。
只有他半个马身后的一个少年骑士突然接话:“再往北,快马走十天,就到冰原了。”
这少年骑士叫泰达米尔,是巴克鲁之子。
北地冰原弗雷尔卓德,贫瘠苦寒。对于世代靠游牧为生的蛮人而言,冰原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去处。
“也不知道曼多王下一步有什么指示?”有蛮族骑士忧虑的说道。
“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一路往北,进入冰原。”有人回应。
与诺军数次作战,均不利,诺克萨斯依托蛇纹石河构筑的南部防线固若金汤,蛮人不擅长攻坚,几次强攻不仅寸功未立,反而伤亡惨重,被诺军一步步蚕食活动空间,不得不一次次往北迁徙。
而迁往北地冰原弗雷尔卓德则是万不得已的最后之选。
巴克鲁冷哼一声:“好了,你们不要再说了,曼多王自然有安排。”
说完,他转头朝泰达米尔吩咐道:“可能待会还会接战,你和你格桑叔叔跟紧我左右。”
泰达米尔点点头,神情并不紧张。事实上,他从十二岁就已经开始随军作战,论作战的经验和勇猛,比之一般的部族精锐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方的阵列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这是蛮王曼多聚拢麾下部落召开王帐会议的号令。
蛮族十八大部落,在常年的战争中,已经只剩下十个。巴克鲁统帅的蛮武部落仅剩百余骑,但他个人实力强劲,在整个蛮族中威望不小,且蛮武部的战士向来骁勇,堪称各大部落之最,所以巴克鲁依然有资格参与王帐议会。
巴克鲁立刻指挥着麾下汇入大军之中,然后驱马觐见蛮王。
只有每次紧急军情,蛮王才会召开王帐会议。这一次召集开会议,应该是有重大的决策。
不多时,巴克鲁回来了,脸色出奇的沉重。
他并没有向族人叙说曼多王的新决策,只是简短的说了四个字:“向北接战。”
虽然只是四个字,却包含了一段复杂的信息。诺克萨斯的追兵在南方,要向北接战,就说明,在北边也有敌人。
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陷入了包围。
万人骑军调整阵列开始平缓向前推进。
不久,北方的地平线上显出敌人的踪迹,军列一阵骚动。
“是怒羊骑兵!”
“他奶奶的马腿,山岭牧人居然投靠诺狗!”
蛮族骑士中传来一阵咒骂。
山岭牧人是生活在铁脊山脉上的野蛮人种,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依靠放牧怒羊和劫掠山脉附近城镇过活,有时也会扫荡蛇纹石河东岸这片平原上的行商,被大陆上的人们称之为“山脉害虫”。
连绵的铁脊山脉中,大约生活着数十万的山岭牧人。庞大的数量和复杂的生存环境,使得他们成为大陆上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看眼前怒羊骑兵的数量,虽然谈不上倾巢而出,却也明显在人数上有压倒性的优势。显然,他们已经和诺克萨斯达成了一致。
诺克萨斯向来蔑视异族,智慧过人的约德尔人被他们视为侏儒,不得入境;而勇武彪悍的兽人,在他们的眼中也不过牲畜。山岭牧人既无约德尔人之智,也无兽人之勇,却竟然能和诺克萨斯达成联合,这实在是奇怪至极。
“列阵,准备冲锋!”巴克鲁高喊道。
所有蛮武部落的骑士立即整顿武备,做好冲锋准备。
蛮人的战马都是费罗尼黑马种,身材高大,力量强劲,耐力也不俗,被大陆人视为宝马,所以蛮人虽然粗俗,大陆各国却不敢小看,因为他们是大陆最为可怕的骑兵之一。
费罗尼草原原本是蛮人的故乡,二十多年前,诺克萨斯对平原展开侵略,迫使蛮族北迁。
诺克萨斯入侵费罗尼,很大意义上就是为了占领那块天然的马场组建精锐骑兵,以实现它称霸大陆的目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场蛮族与诺克萨斯的战争,竟然持续了二十年之久。
一名扛着狼旗的蛮人在军列中飞驰过去,经过蛮武部落时,他高声喊道:“曼多王令,全军出击,务必突破敌阵,向北撤离。”
传令官话音落地,军列最前排的蛮骑已经发动,大地传来轰隆的巨响。
“为了部族的荣耀,给我冲!”巴克鲁挥舞战刀,高呼着鼓舞士气。
“为了部族!”
蛮武部落一百多骑,一百多支战矛、战刀高举,冲入敌阵。
巴克鲁一马当先,第一个与山岭牧人短兵相接,坐骑与怒羊错身的一刹那,他那重达一百八十七斤的战刀闪电般将对手拦腰斩杀,顿时鲜血飞溅。
泰达米尔策马紧跟在他身后,将马囊中的投枪投射出去,射杀那些迎面冲过来的怒羊骑兵。
一名冲在最前排的怒羊骑兵,连人带坐骑被洞穿,钉在地上,血如井喷,后面的怒羊冲锋不停,那骑兵刹那间被碾成肉酱。
与泰达米尔并列奔驰的格桑狂舞着战矛,好几次将敌人的狼牙棒、石锥和飞箭打飞,护住巴克鲁的侧翼。
耳边是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和残肢,巴克鲁无暇顾及其他,他经验老道,知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挡下敌人的冲击,然后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个体的力量再强,在战争面前,都显得十分的微不足道。
泰达米尔投射完马囊中的所有投枪,一名山岭人趁机将长矛刺向他的心窝。
他侧身躲过攻击,反手拔出战刀,将敌手拦腰斩断。
那人表情惊愕,显是没有预料到对手的出手速度这么快。
但已经迟了,他胸膛以上的身体抛飞而起,下半身犹在抽搐,鲜血泉涌,让四周的同伴惊叫不已。
泰达米尔战刀和巴克鲁一个样式,只是重量不及,只有八十来斤,这是巴克鲁为他量身定做。他从小就继承了父亲的惊人神力,身手却比父亲更加简练果决。
厮杀进入白热化,巴克鲁感觉前方的阻力变得越来越大,胯下的黑马冲锋速度锐减。
他心中焦急,手上的战刀挥舞得更加卖力,很多山岭牧人不是被刀锋斩杀,而是被他回旋的刀背撞上,生生砸死。
骑兵作战的优势就在于冲击力,冲锋一旦被拦下来,被人拉下坐骑,那就很难在战场上活下来。
山岭牧人虽然是以怒羊骑兵迎战,但他们毕竟在山脉生活,不是蛮人这样的天生骑士,训练出来的怒羊坐骑也有限,所以还有很大一批是步战。
怒羊骑兵的数量少,只堪堪挡住蛮骑一刻钟,就溃散开去。
此时蛮骑正在与山岭牧人的步兵厮杀。
如果是平时,骑兵对战步兵,那是绝对可以碾压而过,但是今天不一样,三个小时之前蛮骑与诺军血战过一场,为了摆脱诺军追击一路狂奔,早已经人困马乏,眼看马速要缓下来了。
巴克鲁的心中也越发焦急,泰达米尔突然呼喊:“往左!”
巴克鲁心中一动,拨动马头,以半弧形往前冲锋。
这样的冲锋方式大大增加了坐骑的活动空间,马速骤然提起。
泰达米尔和格桑与他形成严密的攻守同盟,几名妄图阻拦住他们前进的山岭牧人都被斩于马下。
接二连三冲散几波山岭人,不少蛮骑注意到他们的悍勇,纷纷朝他们汇聚,短短几分钟已经聚拢不少人。
山岭牧人无法阻挡他们的冲锋,整个阵列被彻底凿穿。
穿越战场,马速不减,在前方环绕一圈,巴克鲁后队已经聚拢近千骑,他准备回身游击战场外围的散兵。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惊呼:“快看那边!”
所有人都举目往那人指的方向看。只见南方的黑土上,一道赤色洪流奔涌入场。
巴克鲁的脸色顿时大变,诺克萨斯的追兵赶到了。
蛮王显然也发现了诺克萨斯的军队,他开始组织强袭军冲击山岭牧人的围困,但几次的冲击都被山岭牧人强行拦截回来,使得垓心的蛮骑开始变得急躁。
巴克鲁见状,当机立断再次回军,冲杀进山岭牧人的军阵。
凿穿敌阵的蛮骑不止巴克鲁他们,还有其他几个部落,合计有数千骑。
这股力量不容小觑,山岭人虽然早就有所防备,被这数千蛮骑一阵冲锋,阵列也不免骚动起来。
千余蛮骑如同一柄利剑,在山岭牧人后方防线一路冲杀。蛮王曼多也发现他们这股力量,趁机指挥麾下再次冲击包围圈。
眼见山岭牧人再也无法抵挡,蛮人胜利在望之时,蛮族主力后军突然一阵动荡,诺克萨斯的骑兵加入战团。
经历血战的蛮骑早已经人马疲惫,速度大大降低,被诺军铁骑轻松追上。怒羊骑兵知道不是蛮骑的敌手,此时不敢正面迎敌,只在四面袭扰,将蛮骑围困住,让赶上的诺军进去厮杀。
泰达米尔眼见情况不对,提醒道:“父亲,我们不能再深入了,否则也会被诺军包围!”
巴克鲁扫了一眼周围形势,心中已经凉了一截。
诺克萨斯的追兵来得太快,曼多王彻底陷入了山岭牧人与诺军的重围之中,想要再重开一条口子,仅凭他手上的人手,基本不可能。
正在巴克鲁举棋不定的时候,战团中央传来一阵苍凉的号角,这是撤退的命令。
曼多王命令各部落自行突围。
巴克鲁眼神一变,当机立断改变命令:“掉头,往冰原撤!”
2 泰达米尔
泰达米尔紧跟在巴克鲁身后,身上早已鲜血浸染。
战马嘶鸣,刀剑交击。
远处的敌军感受到这群蛮骑的强横,不再盲目靠近,他们以兽皮盾墙和拒马阵作为依托,严阵以待蛮骑的冲锋。
“集结,长矛阵!”巴克鲁厉声高喊,拔转马头,连冲带撞,杀气腾腾。
泰达米尔同样大吼:“集结,长矛阵。”
不一会儿,阵列变换,殿后的格桑领着手下的长矛战骑转换成冲锋首阵,巴克鲁与泰达米尔转换到战阵两侧。与此同时,整个战阵的冲锋马速急剧提升。
格桑高举长矛,暴吼:“冲!”
“冲!”
铁骑如黑色的洪流,一下撞击在山岭牧人的拒马阵盾墙上,再坚韧的兽皮,在这样的狂猛冲击下也无法支撑。
格桑一马当先,纯钢打造的长矛向上一挑,将最前方的拒马阵挑飞老远,轰砸在山岭牧人的阵营之中。妄图依靠拒马阵阻挡蛮骑的山岭牧人见状,一个个大惊失色,握紧手中的犀皮圆盾,勉力维持盾墙不溃散。
只是他们的防备太过匆忙,拒马阵被挑飞之后,蛮骑蜂拥入阵,冲锋速度丝毫不减,与盾墙轰然撞击在一起。
第一排阻挡的山岭牧人连人带盾被撞飞出去,然后暴力的轰砸在地上,砸进后方人堆里,引起一阵阵怪叫惨呼,整个防御,呈现出溃散的趋势。
巴克鲁战刀狂舞,带起一片腥风血雨。
没了盾墙防护的山岭牧人不敢硬挡蛮骑冲锋,都四散的往两边逃。有自恃悍勇的山岭人想要乘乱刺杀蛮骑,立即被蛮骑的战刀长矛砍杀穿透。
一刻钟后,巴克鲁泰达米尔终于冲出人墙,眼前豁然开朗。身后的箭矢如雨落下,不少蛮骑应声倒地。
巴克鲁却没有多少犹豫,他疯狂驱动坐骑加速,蛮武部落的残余紧跟在他身后。
经过第二次冲阵,巴克鲁身后的人少了许多,能跟上他的只有百来人,相对于整个蛮族主力而言根本不起眼。
身后的山岭牧人见追不上,放了一阵箭也不再强追。
像巴克鲁这样的漏网之鱼不在少数,但真正的蛮族主力已经被四面合围,再难突围,山岭牧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的心思都在包围圈中蛮族之王的身上。
摆脱敌军,策马狂奔了半个小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巴克鲁的战马受惊,猛然人立而起,其他蛮骑也多少受到了些惊吓。
“诺狗居然动用了海默斯科技炮!他们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构筑工事。”格桑颤声说道。
海默斯科技炮!一个熟悉的名词,包括巴克鲁在内的所有蛮骑对此都无比忌惮。
这种炮,是炼金术与魔法结合后的产物,拥有无比强悍的威能,诺克萨斯也正是拥有这样强横的压制性武器,才能将数十万蛮骑打得分崩离析。
大陆早已进入末法时代,魔力在这个时代已经相当稀薄,要完成供给海默斯科技炮足够充沛魔能的工事,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更重要的是,还需要有充足的时间构建符文矩阵。
视科技炮的威能而定,构筑工事少则数月,多则数年,还得有相应的魔道人才支持。
刚才那一声响动,其威能之强悍,远在数里之外的蛮武部骑都能听见,可见一斑。
遥望后方的战场,一股浓烈的硝烟随风飘荡,众人心中清楚,在占有显著武器优势和兵力优势的诺军疯狂进攻下,蛮王曼多恐怕凶多吉少。
“族长,咱们该怎么办?”格桑问道,其他族人也都看着巴克鲁。
巴克鲁脸色沉重,他环顾身边的兄弟们,大家战矛、战刀、坐骑上到处都是血污,身上的兽皮铠甲脏乱,人人都是污头垢面,喘息不定。
有些人身上还插着箭羽没拔出,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黑色的土地上,让人动容。
大家都尽力了!
“诺狗来得快,刚刚情势紧急没来的及细看,你们看清来的诺军有多少吗?”巴克鲁指着后方战场问道。
“不到一刻钟,就将战场四面紧围,看人数,不下三万,后面还有大量步兵。”
“三万”巴克鲁陷入沉思,良久他才又问:“你们觉得我们还能顺利北上进入冰原吗?”他的领军经验丰富,对于这次与诺军的遭遇战,他隐隐觉得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我们与诺狗才经历过一场血战,隔了不到三个小时,山岭牧人就围堵我军后路,可见这次的遭遇战,他们早有预谋。”格桑分析透彻,最后下结论:“我认为北上的道路,可能有诺狗的埋伏。”
巴克鲁迟疑半晌,转头问泰达米尔:“你怎么看?”
自己的儿子年纪虽小,但战阵经验丰富,头脑也灵活,所以巴克鲁也时常会问一下他的看法。
“我觉得格桑叔叔说得对。”泰达米尔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
族人都知道他是蛮族十八大部落之一蛮武部巴克鲁酋长唯一的子嗣,也知道他从十二岁就开始参加战斗,更知道他一向作战勇猛果决丝毫不输父辈,却没有人知道,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很多年以前,他还只是地球上一个平凡的学生,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宿舍的几个牲口玩一个叫做“英雄联盟”的游戏。
而现在,他却在这个游戏的世界里,驰骋沙场,浴血奋战。
是的,他穿越了,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灵魂附体。这显然很荒唐,但这对泰达米尔而言已经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多年,可以说,他的半生都是在杀戮中渡过。
二十多年前,大陆强权军国诺克萨斯发动符文之战,使得整个大陆硝烟四起。
为了达成称霸大陆的野心,诺克萨斯对生活在天然牧场费罗尼草原的蛮族进行了大清洗,自此,三十多万蛮人背井离乡,开始踏上长达二十年之久的北迁之路,泰达米尔就是在这段被称为蛮族血泪史的北迁途中出生,他的母亲死于乱军,好在父亲巴克鲁实力强悍,又是一方酋长。对他严加保护,才让他有惊无险的成长起来。
虽然玩过游戏,但这几十年来所经历的一切,这些历史,与泰达米尔前世所知的瓦罗兰英雄背景全然不同。这让他对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感到无比的敬畏与恐惧。
从小亲身经历战争,他终于深刻体会到前世民谚“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的真谛。
拥有现代人灵魂的泰达米尔也曾恐慌、茫然、不知所措。周身充斥着血与火的残酷,与他前世的文明世界大相径庭。
但时间久了,他也终于认识到,一味的恐慌于事无补。在环境的压迫下,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生存下去成了他唯一的目的。
他的父亲巴克鲁,在他十岁的时候拧着一个诺军的战俘送到他面前,让他砍下对方的头颅。
那一天,他看着倒在血泊中残缺的尸体,既惊恐又庆幸,惊恐的是,他第一次亲手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庆幸的是,他不是那个被杀的人。
自那以后,他更加深刻的认识到这个世界唯一的生存法则强者为尊。
一个文明世界不谙世事的大学生,就这样被残酷的世界生生改造成了冷酷的战士。此时的他,丝毫没有昔日文明世界的软弱。
以他两世为人的智慧和这么多年来的战场经验,他也看出了诺军动作的不寻常,不过在场的很多人都是资深战士,他能看出来的,其他人也能看出来。
他略微沉思了一下,才补充说明了自己的看法:“不过北上势在必行,只是要考虑好北上的路线,以避开危险。”
这一次诺军的行为很是反常。以往他们是依托蛇纹石河构筑防线,阻断蛮族南下的道路,并没有与蛮族铁骑进行大规模的野战。
这一次却接连出动重兵与蛮族接战,显得十分蹊跷。
蛮族与诺克萨斯战争进行了二十年之久,一路上磕磕绊绊从费罗尼平原战到蛇纹石河东岸,几乎跨越了大半个大陆。
要彻底打垮蛮族不是件容易的事,诺克萨斯显然为这一次的围歼准备了许久,不然绝不会将还不算成熟的海默斯科技投入使用。
听了泰达米尔的话,巴克鲁的眉头拧的很紧,泰达米尔的话提醒了他,北上的路线确实要好好考虑一下。只是这黑土平原对于所有蛮人而言都是陌生之地,他也尚无决断。
巴克鲁扫了一眼族人,发问:“那大家以为,我们北上该怎么走?”
其他蛮人听到巴克鲁的发问,都是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拿不定主意。
蛮人崇尚武力,怠于思考,这些早已经习惯跟着巴克鲁在战阵中冲杀的蛮人又怎么会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走?
泰达米尔在蛮族中却算异类,他和长辈一味追求武技不同,闲时也经常向部族中的祭司请教知识,这使得他成了整个蛮族为数不多系统的学习完了大陆通史和熟练掌握大陆通用文字的人。
听到巴克鲁的发问,他不由陷入沉思。现在的形势很矛盾,按照既定的路线,他们原是准备由黑土平原长驱北上,直达弗雷尔卓德边境的雪比次峡谷,只要通过雪比次峡谷,进入冰原境内,诺军就无法再追击了。
可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这条路线风险很大。他们知道这么走,诺军自然也知道,那么这条道路上肯定有诺军的重兵防守。
泰达米尔寻思半晌,搜索着前世记忆中的瓦罗兰地图,良久,脑海中有了一个粗略的行进路线。
“往东北,进入铁脊山脉,沿着铁脊山脉进入冰原,再转西进冰原腹地。”这是泰达米尔在心里盘算清楚的路线。
“往东北进入铁脊山脉?”
巴克鲁眉头一皱,他直视泰达米尔说:“你可知道,进了铁脊山脉,就不利战马行进,到时候诺军围堵,我们可跑不掉?”
他这一问,其他的蛮骑一阵骚动,几乎所有蛮人都是骑马生活,与马为伴早已成为习惯,陡然要放弃坐骑,十分不舍。当下就有十几个族人提出反对意见。
格桑也听到了泰达米尔的建议,他和巴克鲁一样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快速进入冰原,所以一开始是排除进入铁脊山脉的,毕竟山脉道路艰险,危机重重,实在不是好的行军路线。但是不进入铁脊山脉,想要北上抵达雪比次峡谷,又不会太容易。
对比一下现在众人的处境,格桑又有些豁然开朗,觉得可行,于是说道:族长,泰达米尔的建议我觉得可行。”
巴克鲁微微一愣,反问:“可行?”
格桑是他麾下最为得力的勇士,与他并肩作战十几年,深得他的信任。他很清楚格桑的性格,格桑行事沉稳,经验丰富,没有一定把握的事情很少开口。
他说可行,那自然有些根据。于是巴克鲁说道:“你说说看怎么可行?”
格桑俯身在地上草绘了一张地图,指着地理图说:“正常情况下,我族败后,应该是往这个西北去,往西北方向可以到达蛇纹石河北岸,通过北岸,直达雪比次峡谷。
不过先前一战,明显我们落入了诺军圈套,这给了我们一个警告。既然诺军能在我们前面设圈套,那我们的溃败就是在诺军的预料之中了,他们很可能在北上的路线上设下重兵,而雪比次峡谷的入口,则有可能是伏兵的主要分布方向。”
“退一步讲,就算西北并没有重点布置埋伏,我们四周现在一马平川,要到达蛇纹石河北岸,路途遥远。只要诺军在这段路程上广布斥候,我们就会像网中的飞虫,就算骑着战马,也一样难以逃脱。”
有一名与巴克鲁同辈的蛮族战士还是心存疑惑,于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西北的伏兵只是一个猜测,这个猜测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能先于我们到达蛇纹石河北岸,诺军再快,能有我们胯下的黑马快,在行军速度上他们不可能超过我们,猜测终归不是事实,如果那里没有埋伏,我们却抛下战马进入铁脊山脉,那不是自找麻烦吗?而且铁脊山脉是山岭牧人的老巢,想从那里突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时候,泰达米尔反驳:“我们的黑马虽然快,诺军却未必不能比我们更快。”
“能有什么方法,难不成诺狗还能飞?”答话的不是先前的蛮族战士,却是一名身上带伤的蛮骑。这名蛮骑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在战阵中侥幸跟着蛮武部落杀出重围的战士,却并不属于蛮武部。对于泰达米尔的说法,作为依赖坐骑的蛮族战士,他自然有些抗拒。
其他族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费罗尼黑马是蛮族人引以为傲的坐骑,在整个大陆,是顶尖的马种之一,他们完全有自信在速度上碾压诺军。
可是大部分蛮人忽略了一点,蛮族与诺克萨斯的文明差异是断代的,这不是仅凭优良马种就能平衡的差距。
这种差距蛮人尚不自知,泰达米尔却是早已经认知。
格桑摇了摇头,说:“诺军不会飞,但是他们有比飞更方便而隐秘的方式。黑土平原旁边就是蛇纹石河,传闻蛇纹石河直达卡拉多高原,诺克萨斯完全可以从水路包抄到我族后方!”
众人闻言,一阵骚动。
3 大祭司
蛇纹石河是大陆最为辽阔的河流,北端临近卡拉多高原,南端抵达卡拉沼泽,从高空俯瞰,它就如同盘旋在北大陆上的一条巨型龙蛇,与同样连绵巍峨的铁脊山脉齐头并进,为整个北大陆的各方势力划分了清晰的界限。
诺克萨斯依托蛇纹石河南岸建立防线,将蛮族隔绝于黑土平原,是有着非常明确的战略目的。
他们以征伐异族为由,将重兵布置在蛇纹石河南岸,暗地里却大力培植内陆水军,以此来保持对大陆中心战争平原作战的主动权,同时虎视位于大陆西部宿命之敌的另一强权国度德玛西亚,为后续的争霸大陆奠定深厚的基础。
巴克鲁听了格桑的话,沉声道:“如果真是这样,北迁的族民就危险了!”
其他蛮人闻言,都面露惊恐之情,巴克鲁指出的族民,是脱离出蛮族战士的普通蛮人,他们在一个星期之前就已经脱离大部队往北方冰原迁徙。
虽然众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疑虑,但都不愿意点破,毕竟那些族民,包括了战士们的家人。巴克鲁此时说破,显然是倾向于格桑的说法了。
所有蛮人都显出几分悲戚之情,但没有人打算去验证这个说法,他们知道,如果格桑的说法是真的,那再想通知肯定为时已晚,而且仅凭他们这点人马,也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真的是这样,恐怕我们已经在一个口袋里了。”一个年长的蛮武精锐战士露出凝重的神情。
巴克鲁冷哼道:“奶奶的马腿,诺狗心思歹毒,我们不能再入圈套,我们先进入铁脊山脉,再看诺军的动静行事!”
夜色深沉,百来号人藏身于一片小树林,林中暗沉沉,没有任何声响。为了不被诺军察觉,没人点火,大家三三两两的围坐在空地上,啃着随身携带的干粮。天上没有星星,连月亮都没有,整个世界一片昏暗,天地寂静无声。
泰达米尔摸出怀里一块硬得像石头的肉干,在掌心用力的捏了几下,等到它彻底松脆了,才塞进嘴里,就着水囊中的清水灌入肠胃。味道不太好,但肚子是真饿,所以三两口就下了肚。下肚之后,饿的打鼓的肚子才渐渐安分一些,一股热量从胸口扩散开来,他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
巴克鲁靠在一棵树上,面朝西南,凝视着树林深处的黑暗,陷入沉思。这片树林距离铁脊山脉不足百里地,明天用不了一天就能进山。只是,进了山脉,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了。
他已经不算年轻,戎马一生,作为一个战士的荣耀足以让人艳羡,但他的心中,总还有几件无法填补的缺憾,一是无法埋骨故乡费罗尼平原,二是作为一个男人无法守护心爱的妻子。想到后者的时候,暴烈如他,也不禁轻轻叹息一声。
夜色宁静深沉,万物仿佛被埋进了坟墓。
后半夜,泰达米尔突然冲他呼喊:“父亲,有情况!”
巴克鲁脸色一变,附耳贴在地上仔细聆听。地面微微颤动,他不由厉声喝道:“西南方向,来了一支骑兵!”
林中众人闻言立刻收拾上马。格桑带领几个蛮骑绕出树林侦查敌情。
人马无声,刀枪出鞘,所有蛮骑都静悄悄的立在黑暗中,盯住树林外面,只要情况不对,立刻冲杀出去。
格桑带出的斥候很快回来,带回来的消息却很叫人意外。
“族长,是大祭司的马队!”格桑脸色显得很仓皇,说出的话也出人意料。
“大祭司!”巴克鲁闻言,愣了一愣,忙跳下坐骑,问道:“大祭司在哪?”
“就在后面的车队。”
“走,带我去见大祭司。”
其他蛮骑听到格桑的话,都是一阵骚动,连泰达米尔闻言,都有些意外。
蛮族的大祭司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相当于帝师的角色,职责是掌管整个祭祀大帐,历任大祭司都是博学多才、德高望重的人,在蛮族中地位崇高至极,算是所有蛮人的精神导师,连蛮王都要礼待。
蛮族虽然强者为尊,但祭祀的身份却是一个例外,历代蛮王更是要敬拜大祭司为老师,才能让整个蛮族子民信服。
一周前,蛮王曼多已经命令祭祀大帐带领离散的族民往北撤离,所以战时才无后顾之忧,不想现在居然在这里相遇,不得不说有些蹊跷。
不多时,一队人马涌入树林,蛮武部落的兄弟起先还有些紧张,下意识紧握兵刃,但发现进来的,确实是蛮族骑兵,并且其中还偶有熟面孔之时,才放松下来。
小小的树林,不一会竟然汇入了不下五百余骑。人数不少,但是和两个月前分道扬镳相比,却少得太多。
骑兵中央,是一辆马车,马车四周,都有蛮骑精锐骑士守护,巴克鲁更是在最前方开路,显然马车之中的人物,正是大祭司。
汇合了大祭司的马队,林子只是短暂的喧哗了一阵,便又复归安静,在这段时间,巴克鲁被大祭司亲自召见了一次。
后半夜一切平静,没有再发生什么状况。
泰达米尔从大祭司的马队骑士中得知,三天前往北撤离的祭祀大帐,遭到了大量诺军的伏击,伤亡惨重,族民更是离散各地。
“那有多少人活下来了?”有人追问。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一阵沉默。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顿时场中气氛变得压抑。
虽然早就预料有伏兵,但是被印证之后,心中还是感到一阵惊恐。早在一周之前,北方就已经布置了诺克萨斯的伏兵。这样看来,今天的接战,实在是早有预谋。
大后方的遭袭,让整个夜色都变得无比压抑。
第二天一早,天光微亮,大队人马便整装出发。
先前巴克鲁是众人中威望最高,实力最强的人,一众蛮骑为他马首是瞻。现在既然大祭司在,指挥权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大祭司手上。
不过大祭司似乎有所不便,在马车中呆了一晚上,没有露面,白天也同样没有出现。但他的命令很快由传令官传达给了所有人。
全军依然听从巴克鲁指挥,另外,王帐军团副统领雷尔协同指挥。
巴克鲁在蛮族中威名赫赫,又是目前唯一的酋长级别人物,自然而然肩负起统领的职责。雷尔是王帐军的副统领,一路护卫大祭司摆脱诺军追杀,实力也十分不俗,所以也获得了一定的指挥权。
不过雷尔本人一直守护在马车四周,并不过问其他事情。所以人马的调度,还是由巴克鲁全权负责。
整个队伍中,属于王帐军的有一个百人队,其他的都是一路上汇聚起来的离散人马。
王帐军被雷尔分布在马车四周作为护卫,巴克鲁不插手调度。其他蛮骑,重新统计,包括一开始和泰达米尔冲出重围的一百二十三骑,共计有四百七十二骑。
巴克鲁安排好斥候人手,便让大队人马加速前进。傍晚时分,围杀了三批诺军的斥候之后,他们终于成功抵达铁脊山脉脚下。
铁脊山脉是北方一串山峦的统称,大小山峰悬崖沟壑深谷何止万千,称得上真正的千山万仞,巴克鲁率领的蛮族,此时就在一座名叫黑巢山的山脚下。
山风猎猎,从西北来。
巴克鲁一路指挥斥候巡游,这对于他早已驾轻就熟,他的安排很老练,所以即使有突发情况也能及早知道。泰达米尔则被他授意贴近大祭司车骑旁边护卫,与祭祀大帐和王帐护卫混在一起。
按照巴克鲁的意思,暂时不进入铁脊山脉腹地,而是沿着山脚往北前进,这一决策很明智,至少在遭遇诺军之前,他们能借助坐骑多赶一程路。
蛮族之中,除了十八大部落视为十八个小整体之外,在部落之中,还有各种组织,这些组织,被称为“大帐”。比如蛮王的铁卫,他们可能来自不同的部族,被筛选成为蛮王护卫,就组成王帐;而祭祀大帐,则是学士和医师等一系列钻研学术的人士的组织。
此时祭祀大帐和王帐合计不超过两百人,其中王帐护卫占了一大半,而祭祀所剩则不多。
这也难怪,在诺军的突袭之下,生存能力更加强大的自然是战士。
这样行进了两天,终于还是无法避免与诺军的厮杀。
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有斥候来报,大约三千诺军尾随而来。
4 遭遇
瓦格纳当下很得意,原因无他,这一次北征蛮族,他斩获了足够多的头颅,这是一笔不小的战功。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大军凯旋,军国之中,又将有一颗将星冉冉升起。
说起来,他虽然出身于军国至高荣耀的雷瑟守备护卫团,但限于资历,这一次行动他是绝对没有机会独领一军的。
不过在凯伦殿下的极力推荐之下,瓦格纳还是顺利的进入了突击军团的主力阵营。
此次的作战计划很明确,第三军团联合那些愚蠢的山岭牧人伏击蛮人的主力,而突击军团则是在一个月之前,就由苍龙要塞出发,乘坐潜龙舰队自蛇纹石河一路北上,直击蛮人后方大本营。
作为突击军团的主力,他很清楚他们与第三军团任务的区别。
第三军团面对的是蛮族主力这样难啃的硬骨头,虽然是伏击,能否竟全功却不好说。毕竟与南蛮子对战几十年,彼辈的骁勇顽固堪称大陆一绝。
而突击军团的任务则相对轻松,在蛮族主力被第三军团吸引的情况下,他们的大后方除了一些老弱妇孺,便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战士和祭祀,战力不言而喻。
可以说,进行突击任务,风险相对小,任务却十分关键,指挥得当,便可以轻松拿下此次对蛮作战的首功。
是以,军国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要进入这次的突击军团。可军团的编制是固定的,能进入军团的将官自然也就有限。
好在瓦格纳也算军国根正苗红的人物,再加上后台是贵为至高领导人达克威尔统帅之子的凯伦殿下。
不过他也并不是纯粹的关系户,出身自雷瑟守备,本身便是实力的象征。这一次北征蛮族,被他亲手斩杀的蛮族勇士不在少数。
昨天傍晚,斥候来报,在铁脊山脉脚下发现一支五百人左右的蛮骑妄图北上。听到这个消息的瓦格纳欣喜若狂。
突击军团北上击溃蛮族大本营之后,如战前约定的,将南下与第三军团会师。这种会师的态势,可对蛮族主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如果蛮族主力未被第三军团全歼,那么突击军团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扫尾工作。如果蛮族主力依旧负隅顽抗,那么突击军团将给予蛮族雷霆一击。
不过军团在南下的途中,倒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率领蛮族大部队北上的首领蛮族大祭司在突击战中居然给逃了。这不得不说是这次战役的美中不足之处。
此战未开之前,上面的指挥官便已经指定要各方将官务必斩下蛮王与大祭司的头颅,以绝后患。
瓦格纳作为突击军团先锋,一路追击溃逃的蛮族祭祀大帐至此,对于蛮族祭祀大帐时隐时现的行踪,他是十分头疼的。
一天前,他彻底失去了蛮族祭祀的踪迹,这让得他一度以为没有机会获得这份军功。好在他没有放弃追踪,好消息在昨晚送到他的手上。
他可以很确定,这支五百人左右的蛮骑中,一定隐藏着蛮族大祭司的踪迹。
当下他指挥麾下连夜疾驰,势要一举歼灭这股蛮族溃兵。
日上中天的时候,他的队伍已经陈列在了蛮骑的眼前。
相对于瓦格纳的得意,巴克鲁却是十分郁闷。
诺克萨斯的追兵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当足足三千骑兵陈列在他的面前时,他还是感到压力巨大。
可压力大归压力大,他自恃勇力倒也无惧。
而偏偏,对方明明军力强于己方,却只是严阵以待,不主动出击。这让他感到事情的不妙。
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对战争的感知敏锐程度远超常人。如果这支诺骑是直接冲击他的本阵,双方皆为骑兵的情况下,对方长途奔袭,可说是人困马乏,以逸待劳之下即使对方人数众多,凭借族人悍勇,突围不是不可能。
然而对方只列阵不进攻,就说明对方的主将并不是脓包。
这种举措,用心可以说是十分狡诈。首先,诺军可以借此时机将养马力;其次,对方做出蓄势待发的姿态,他和麾下就不得不高度警惕,时间一久,以逸待劳的就不是自己而是对方,这样己方自然而然陷入被动。
而且巴克鲁怀疑对方这种举措另有目的:等待后续部队。
这一点是巴克鲁最为担忧的。他既没有太多时间与这支诺军消耗,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应付更多的敌人。
但是在这种局势下贸然进攻无疑自取灭亡。
进攻与防守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在人数明显劣势的情况下,采取主动进攻只会徒然消耗兵力。
坐待不利,主动进攻也不利,逃显然更是机会渺茫。
以巴克鲁老辣的战阵经验,他自然知道不战而走对于士气的打击。
一旦下令“撤退”,敌方一定衔尾而击。
到那时,急着撤退的族人将毫无反抗的斗志。
泰达米尔看到巴克鲁凝重的神情,知道这次情况不容乐观,他驱马来到巴克鲁面前,低声道:“父亲,现在情况危急,不如让大祭司先进入山脉,我们在这里挡一挡,一来可以分散诺军的注意力,二来我们也不用为了保护大祭司耗费精力。”
巴克鲁略一沉思,点头说道:“现在只能这样了,不过我需要先问问大祭司的意思。”
说罢,巴克鲁勒马回身朝着大祭司马车而去,不多时,泰达米尔看到雷尔带着数十名王帐军随着祭祀们和大祭司的马车离开队伍缓缓移动,朝着大军身后的黑巢山而去。
泰达米尔确实心中一叹,事实上,他不太想为所谓的大祭祀做炮灰,不过,让大祭司先行离开却是必须的,毕竟待会冲锋起来,没有人有还能抽出精力去保护一群没有战斗力的人。
巴克鲁驱马返回泰达米尔身边,脸上却显出几分轻松,泰达米尔正疑惑,只听巴克鲁道:“你去叫上你格桑叔叔,跟上大祭司的人,一起进山。”
泰达米尔顿时脸色大变,说道:“父亲,现在大敌当前,我和格桑叔叔怎么能抛弃你和各位兄弟先离开!”
巴克鲁说道:“我不是让你们逃跑!”
泰达米尔愣了一愣,有些疑惑。
巴克鲁遥望敌阵,沉声说道:“敌军人数众多,正面对战对我们很不利,你和格桑随大祭司进山,雷尔统领手下的五十骑会分到你手上,你到时候伺机而动,如果有机会,可以乘乱斩杀敌酋,到时候诺狗自然溃散!”
“那如果没有机会”
巴克鲁挥手打断泰达米尔的话,道:“如果没有机会,你就和格桑好好护送大祭司到冰原,你以后就是蛮武部的族长!”
巴克鲁做出这种部署,其他蛮人毫无异议。在蛮人的心中,拼却生命让大祭司先行离开是理所应当。
巴克鲁的意图很明确,他将亲自狙击敌人,为大祭司的撤退赢取时间。
明白了巴克鲁的想法,泰达米尔一阵默然。他自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跟随在巴克鲁身边。在心里,他是认同巴克鲁这个父亲的。
他的一身武技是巴克鲁手把手教导,他的生存方式,也是巴克鲁言传身教。这个看似粗犷,实则心思细腻的蛮族战士,足可叫人信服。
这也是为何在蛮族十八大部落中,蛮武部纵然人丁不旺,却一直占据着一席之地,备受族中其他部落尊重的原因。
黑土平原之上,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瓦格纳注视着蛮骑的军阵,感受到那股肃然而决绝的战意,心下对于这支敌军的战力不敢轻视。
斥候传给他一个信息:蛮族中有一只小分队偷偷潜入了黑巢山。
这一消息让瓦格纳惊喜交加。
这支蛮骑中,果然有蛮族大祭司!这是瓦格纳瞬间便做出的判断,否则,以敌军数次人数,没有理由再分兵出去。
既然发现了这一点,瓦格纳瞬间改变了作战计划。
他原本是打算将养马力,让己方养精蓄锐,待到对方精神疲惫的时候发起总攻,给予敌人雷霆一击。
不过现在就没必要了,蛮族大祭司显然已经乘着对峙的时机逃入黑巢山中,瓦格纳要赶在他还未逃远的时候,彻底击溃面前的敌军,然后封锁进入铁脊山脉深处的各方要道,将其围杀。
不过还没等他下令总攻,对面的蛮骑先动了。
5 阵战
对于蛮族的主动进攻,瓦格纳虽然意外,却不轻视。
在蛮骑发动的时候,他立即命令麾下一名千骑长率部迎敌。
蛮人虽然分出大祭司一行人,数量上却还有近五百来人。不过一千对五百,一倍的数量压制,足可一战而定。
黑巢山下,旌旗遮天,战马嘶鸣。两股骑兵如同平原上的两股对流,轰然撞击在一起。
双方接触的刹那,有的骑士来不及反应,与敌方撞作一团,而后在惯性的作用下腾空飞起,又坠落在地,被后续冲上来的骑士碾成肉泥;有的骑士凭借高超骑术与敌方错身而过,顺带挥舞着武器,将对手斩于马下。
各种惨状,不一而足。但对于这些舍生忘死的战士而言,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雷萨带头冲锋,却在后者之列。他是瓦格纳手下的一员悍将,向来以猛鸷著称于军中,几乎每战必定当先。
也因此,他深得长官器重。征战十载,他屡立战功,一路高升,如今已经是统领千军的千骑长了。
这样的成就超出了雷萨的预期,这也无形中打开了他心中的一扇大门原来,获得荣誉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困难,我还可以变得更强,走的更远。
与长官瓦格纳不同,雷萨只是平民出身。在诺邦,平民就意味着贫穷与屈辱。
相比于年轻时混迹在城邦的街头巷尾为了一块黑面包与人大打出手的悲惨生活,现在的雷萨,更像是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以前的记忆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但他还是不会忘记。
他想让那记忆成为他心中的一个烙印,时刻给自己提供前进的动力。
有了这动力,他就敢于奋不顾身的冲锋,敢于在万军之中砍下敌将的头颅。
他的战矛早已经沾满鲜血,血浆顺着矛尖流到长柄上,然后凝固在他的手心。
以他为目标的两名蛮族骑士被他两枪刺杀,他的面前再没有一合之敌。
乱军之中,他得空观察了一眼四周,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蛮族战士呼啸着朝他冲锋过来。
这蛮族战士用的是一把宽刃战刀,刀身奇长,胯下的战马也是极为魁梧雄壮。单看这柄战刀和战马,就知这蛮人身份不低。
看那蛮人朝他冲锋过来,雷萨不惊反喜,咆哮一声便举起战矛迎上对方当头斩下的一击。
在他看来,对方的武器过于沉重,他只需用巧劲将这一刀撞开,然后趁对方攻势将尽之时,刺击对方要害,便可轻松斩下对方头颅。
然而,莆一接触对方的刀锋,他便是大惊失色。
蛮族战士的这一刀力量远比他想象中的恐怖得多。
雷萨不但没有将这一击撞开,反而虎口被巨力震得发麻,武器险些脱手而出。
他心中暗叫不妙,催动战马想要与这蛮族战士拉开距离。但一切似乎已经太迟。
他看到一节肢体飘飞出去,然后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爆裂开去,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左半边躯体传遍他的百骸,他这才惊骇的发现,自己的左臂已经被齐肩削掉,鲜血正井喷而出!
啊!
惨烈的场景与剧烈的痛楚让雷萨狂呼不止。
其他的诺军士卒闻声,朝着此处观望,一见之下,亡魂皆冒。
要知道,雷萨一向以猛鸷著称,手下士卒对他既敬且畏。战场上大家只见他横冲直撞的雄姿,从未见过他如此的惨状。
此刻看到一个蛮人战士一个照面就削断他一条手臂,这怎不让人惊骇!
正因惊骇,诺军原本有序的冲锋突然变得散乱,竟然都忘却了自己的主将处在生死关头,无人过去抢救。
巴克鲁一击未尽全功,有些意外,他看出对手的身份不低,如果能阵斩对方,对于诺军的士气必定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是以,他一击削断对方左臂之后,以刀代棍,猛然朝后挥击。只听一声咔擦的脆响,对方的惨嚎戛然而止。他的战刀沉重,足可比拟战斧战锤等重兵器。但他这一挥击,却可谓变招极快。
雷萨的神经完全被剧痛所麻痹,万万想不到对手在使用如此沉重的武器之时,还能举重若轻的发动连击。
他的身体不是被战刀劈中的,而是被刀背击中腰间铠甲,生生砸下马背的。他的肋骨和脊椎都在这一击中遭到了重创。
断臂的剧痛在这一击之后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他感觉自己的内脏如同撞击在一座大山之上,顷刻之间化为碎末,鲜血不受控制的从喉咙涌出,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将是军之胆。
阵中主将被杀,其他的诺军骑兵骚动之后,进攻态势开始收缩。
巴克鲁斩杀敌将之后,蛮骑一阵高呼,士气大振。本就彪悍的蛮族进攻得更加猛烈,处于收缩态势的诺军士气低落,被蛮骑一阵猛冲,隐隐有溃散的趋势。
雷萨的阵亡完全出乎瓦格纳的意料,他怎么也没想到雷萨会这么轻易的被斩杀,更想不到己方一千骑士竟然能被对方五百蛮骑打得几近溃散。这让得他惊怒交加。
但他并不认为战争是仅凭个人武力能影响的。
在他的原定计划中,以一千骑士抵住蛮骑五百,不求尽数歼灭敌人,只求将对方咬住,这样,他手上还有精锐骑士两千在旁掠阵,等到对方疲惫,就可一举灭杀他们。
其实他的计划是很不错的,然而战场瞬息万变,主将如此轻易被阵斩简直叫人不可思议。
如果雷萨没有死,以他麾下一千精锐骑士,要牵制住蛮骑,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场中诺军即将溃败,瓦格纳也不再等待了,他发出命令,所有的诺骑轰然出击。
这一次他吸取了雷萨的教训,选择避开巴克鲁的锋芒,并指挥麾下将这股蛮骑围在垓心,打算即使耗费一些力气,也要将之尽数歼灭。
原本有溃散趋势的诺骑得到后军的增援之后,终于稳住阵脚。但看地上近百己方的尸体,瓦格纳脸上的肌肉不由微微抽搐,这是他出战以来遭受的最大损伤。
蛮骑被围,巴克鲁却并没有太过在意,反而心头有些安然。留下狙击追兵,本就是为了给大祭司争取最后的逃脱时间,他坚持得越久,作用就越大。
不过他虽抱着必死之心,却不代表愿意就此死去。
他的目光逡巡着四周的敌骑,寻思着突围之法。
他发现,前方的敌骑主要是被他斩杀的雷萨麾下,对方已见识了他和蛮族的悍勇,在进攻的时候并不积极,显然是对己方心存忌惮,而另外三方的敌骑则相对彪悍,在长官的督促下正猛烈的攻击己方阵营。
因雷萨的阵亡,其麾下畏敌的情绪严重。这令得瓦格纳十分不满,正亲自督战。
以巴克鲁历经战阵的老道,很快就想到了破敌的办法。
他立刻指挥手下最为骁勇的数十名骑士悄悄向他靠拢,然后一步步朝正前方逼近。其他骑士亦是跟随被选中者的脚步,做出突围态势。
瓦格纳虽然不愚蠢,却并没有发现蛮人的异动。
要知,大陆各城邦的军事系统是比较独立的,指挥系统自然也不同,而且各城邦除了大陆通用语言,也有各自的土著语。
巴克鲁以蛮族的土著语言指挥部下,所下达的指令是什么,瓦格纳不得而知。
在他看来,蛮族仅剩的四百来骑,被他以绝对兵力围困,歼灭只是时间问题,而他自身,吸取了雷萨的教训,并不带头进攻,身处部下的重重保护之中,自然想不到对手如此大胆。
当他发现蛮人的突围路线正式朝着自己来之时,他不由觉得好笑。
既是突围,自然应该选择包围圈最为薄弱的地方,而主将所在之地,自然是防守最为严密的所在。
不说别的,单是他面前的护卫,就有数十骑之多,更毋论外围的数层精锐骑兵正在轮番与蛮骑厮杀。
这种想法让瓦格纳认为蛮人固然悍勇,脑袋却不怎么好使。
然而不多时,他的表情就凝重了。
他发现,蛮骑之中,有半百数量的骑士作战极为骁勇,多以一人之力抵挡数骑,并且大有汇聚成团的趋势。
当下瓦格纳对这支蛮骑的战力评价又上升了一个档次,并且命令麾下着力绞杀那数十名作战骁勇的蛮骑。
在战场之上,这种作战骁勇的战士是很能激发战友的士气的。他们对于整支军队而言,就如同骨架之余人体。
只要灭杀这些精锐蛮骑,蛮族的这支劲旅自然土崩瓦解。
他心里面虽然是这样盘算的,但麾下执行的力度却让他很不满意。
这些蛮骑如同野兽一般,一个个悍勇难当武技卓绝不说,其他蛮骑也懂得掩护战友,而战场的敌我双方接触面积是有限的。
在蛮骑的密切配合之下,这些人一时之间竟然拿不下。
6 枪刃
正在瓦格纳咬牙切齿之际,后方突然一阵骚乱,他心中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山林之中冲出一队骑兵。
这队骑兵来速极快,人虽不多,却直冲着他这个指挥官而来。等到对方近前,瓦格纳清楚的看到对方服饰与蛮人一般无二,不是蛮骑是什么。
这支骑兵,自然就是绕行到山林侧面的泰达米尔和格桑。
虽说巴克鲁暗示他们可以先行离开,但是泰达米尔和格桑并没有跟随大祭司一行人这样离去。
他们沿着山脉外围,绕到诺军大后方。如此一来,突袭之时,诺军是完全没有察觉的,直到距离很近了,才被诺军斥候偶然发现。
饶是瓦格纳谨慎,也想不到蛮族会在山林中埋伏一只伏兵,更想不到他们会从身后突袭。这时候他身边的兵力都投入到战场,除了数十名亲卫再无防备。
但是他不愧是指挥官,好歹临危不乱的素质还是具备的。当下他指挥身边亲卫迎上去。
他仔细观察过,身后这股蛮骑人数不过四五十,他身边的护卫骑兵人数有三十,个个都是军中精锐,他倒也不太畏惧。
在他想来,护卫可以拦一拦这些蛮人,而他得空,视情况抽调围攻巴克鲁的骑士来助战,击溃这些不自量力的蛮骑只是时间问题。
但很快他发现情况不对,他的护卫迎上那队蛮骑之后,稍一接触,便是死伤过半。己方往往都是在双方错马之间被击下马来,而后或被对方纵马践踏而死,或被对方长枪突刺而亡。
仅凭这一点,瓦格纳便不由得暗自心惊这支蛮骑的勇猛。
要知道,他的护卫军人人身披铁甲铁盔,还附有护面,可说是武装到牙齿,就这样,还死伤惨重,这只能说明,这群蛮人所使用的武器,皆为重兵器。
惊讶之余,他立即抽调出一部分围攻蛮族大部的骑士反击突袭的蛮骑。
这时候泰达米尔等已经冲到离瓦格纳所在的位置不过五十米。
交战虽只半刻,护卫却已看出泰达米尔是这支突击蛮骑的关键人物,死死挡在他的前方,不让他再近前半步。
时间一久,瓦格纳抽调的人手又到,泰达米尔不由暗自焦急。
正在此时,场中突然传出一阵惊呼,竟是大部诺军拦不住巴克鲁的强行突围,被他在包围圈上打开了一条口子,大部蛮骑顺势冲了出来,目标直指瓦格纳。
瓦格纳见状,不由惊怒交加。惊的是自己身边现在护卫极少,大部想要回身来救恐怕不及;怒的是自己数倍于敌的精锐,却连区区四五百蛮人都拿不下。
如果这一战传了出去,他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去见殿下。
惊怒归惊怒,瓦格纳却非常清醒。当下情形,他不敢强行阻拦巴克鲁的蛮骑大部,遂带领几个心腹护卫回身,准备先将突袭的蛮骑杀散。
他先前调动有百十名骑兵狙击这伙蛮骑,只要处理得当,击溃这伙突袭蛮骑之后,他尚可用这百十骑兵再狙击突围而来的蛮骑大部,只要稍微拖延,等到自家大部赶到,重新对蛮骑形成包围,那吃掉这伙蛮人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要说蛮骑这时候已经伤亡过半,几乎人人身上浸染鲜血,但锐气却丝毫不减。一来是蛮人对诺克萨斯刻骨的仇恨使然,二来是蛮人长期奔袭作战,早已养成了顽强的秉性。
瓦格纳本身武技不俗,胯下的战马也是一流,他驱马朝泰达米尔等而来,只片刻就与那百十骑兵汇合,身后的蛮骑大部尚还有一段距离才能赶上。
在他赶到时,恰看到泰达米尔一人独斗四骑,其中一骑不慎被砍倒,不由得大怒。
他怒吼一声“让开”,拍马便冲向泰达米尔。
他的武器是一柄双刃战斧,斧身由产自火焰岛的蓝钢锻造,斧柄则由树化石林中的黑木打磨而成。
这柄战斧即使是在以精锐著称于大陆的诺克萨斯大军中,也是十分少见的利器。
除了这战斧,他的腰间还挎着一柄弯刀,长约三尺,比一般的腰刀短许多。
蛮人也有很多喜欢挎刀的,大多数人以牛皮为刀鞘。但瓦格纳的刀鞘由纯钢打造,刀鞘上镶嵌着几枚宝石,鞘身上刻画有密密麻麻的符文,看起来也很是不凡。
瓦格纳策马冲来,不等泰达米尔反应,格桑已经挺矛迎了上去。
双方兵器交击,混战在一起,数十个回合分不出胜负。
此时瓦格纳早已心惊,他一直关注着泰达米尔的悍勇。却不想蛮人之中随便冲出的一人,武技竟然如此强悍。
而与此同时,格桑也是心中十分惊诧。他在蛮武部落跟随巴克鲁征战多年,实力实为顶尖,一般的诺军将领他并不看在眼中,这瓦格纳的实力倒也强劲,他与之交手,丝毫找不到破绽。
不过,此时形势有异。格桑不败,那就是胜利。
只是片刻时间,巴克鲁的大队蛮骑已经冲了过来。
这时候瓦格纳才暗觉形势不妙,他弃了格桑拔马逃窜,却迎面撞上猛冲而来的泰达米尔。
泰达米尔高举战刀,朝他劈头斩下。他仓皇举起战斧相迎,却迎敌仓促,力道不济,又兼泰达米尔力大,战斧竟然被震飞了出去。
这一下惊得瓦格纳丧失了所有的斗志,他再转马头,一个劲的朝着战场之外疾驰,完全脱离出战圈。身后的数千诺骑一时之间追赶不上,只能连连惊呼。
泰达米尔自然不会放过眼下的大好时机,他亦是急追出去。
只是不待他追上瓦格纳,一道黑影已经横岔到了瓦格纳正前方,朝他冲锋而来。
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赶到的巴克鲁,泰达米尔见状大喜过望。
此时瓦格纳处在巴克鲁与泰达米尔之间,眼见被前后夹击,想要脱离包围,就必须冲过一人。在他后面的泰达米尔骁勇善战他是看在眼中的,在他前面的巴克鲁阵斩雷萨的实力更不用说。
可处于此时场景,瓦格纳却似乎冷静了。他马速不减,一往无前,同时拔出了那把不同寻常的腰刀,直指正前方的巴克鲁。
所有人都看出来,这是生死一搏的时刻。
巴克鲁怡然无惧的迎了上去。
两马交错之时,巴克鲁挥刀斜斩,直取瓦格纳的头颅。瓦格纳的姿势却没有变化,依旧握刀直指巴克鲁。
在外人看来,他似是速度迟缓,来不及变招。但紧跟在他身后的泰达米尔却发觉他的握刀姿势有点奇怪。似乎,他是刻意保持这种握刀姿势。
而且他这种握刀姿势在泰达米尔看来也极为眼熟,像是要扣动扳机一般。
想到这里的时候,泰达米尔一阵寒意涌上心头,他突然想到,诺克萨斯不仅仅在军事上强大,在科技上也是远超蛮族。
他正欲提示巴克鲁小心,一声巨响却突然凭空炸开,即使在嘈杂的战场上也极为的刺耳。
巴克鲁雄魁的身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倒飞了出去。他的胸口赫然出现一个碗口大的血洞,他的神情带着几分惊愕,但眼中的神采在迅速流逝。
他在坠马的那一刻,只喃喃骂了句“他奶奶的马腿”
看到这一幕的泰达米尔只觉得脑袋在这一瞬轰然炸裂,他的视野天旋地转,在疾驰的战马上颠簸的身体也仿佛失去了知觉。然后愤怒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爆发了出来。
“父亲!!!”
人们只听到了泰达米尔野兽般的咆哮,便看到瓦格纳的头颅抛飞起来。
战场在这一刹那竟然显得异样的寂静。
这一切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没有人能预料到这样的结局。
短暂的惊讶之后,战场之上一片哗然。
“天呐,瓦格纳将军死了,被蛮子杀死了!”有诺军士兵高声惨叫。
“酋长~酋长~”这是蛮骑的急呼。
7 山岭牧人
虽斩杀了瓦格纳,泰达米尔心中的狂怒依然不可抑止。这个结局绝对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疾驰到巴克鲁的尸体旁边,将尸体抱上马背。那触目惊心的血洞让他感到冰寒彻骨,但他内心的悲痛更大于这震惊。
他虽是穿越者,却与巴克鲁已经有了父子之情。他的一身武技,大半是巴克鲁言传身教。
他的目光锁定斜插在地上的枪刃上,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海默斯科技产物。
如果刚才瓦格纳将枪刃指向他,那么死的将是他,他再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但是这一次他并不感到庆幸,他只觉得愤怒已经淹没了他的脑海。
蛮骑大部在格桑的带领下汇聚到泰达米尔的身边。
很多人看到巴克鲁的尸体,都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有人高喊:“杀光诺狗!”
其他蛮人亦是大声齐呼。
蛮人同仇敌忾,但经历一场残酷厮杀,此时的蛮骑已经不到原先的一半。格桑眼中亦是露出愤恨之色,但是他却用眼神示意泰达米尔不能鲁莽。
数千诺军在不远处结阵,既没有靠近也没有退后,他们似乎是想要抢回瓦格纳的尸体。但与这群蛮人厮杀一场之后,他们显然也深深忌惮起了蛮人的悍不畏死。
所以双方只能这样对峙。
失去主帅的诺军没有因此溃散,仅凭这一点,就足够称得上精锐。
与诺军的静默结阵不同,蛮族的很多人因巴克鲁的突然阵亡而暴怒不已,好几个蛮族战士要求继续厮杀,为巴克鲁报仇。
格桑将他们一一喝退。
“酋长刚死,泰达米尔是巴克鲁之子,我们应该听从他的命令。”
此时大敌当前,格桑的话自然是无人反对。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看向泰达米尔。泰达米尔年纪虽然小,但他的身材魁梧,作战亦勇猛,在蛮武部中颇为得人心。
泰达米尔此时亦是十分愤怒,然而格桑几次示意他冷静,他也很清楚,如果真要血战到底,族人怕都难逃一死。
而且瓦格纳在最后时刻掏出带有魔力的枪刃这等杀器,对他的威慑还是很大的。他不能确定,在这数千诺军之中,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海默斯科技武器。
思索再三,泰达米尔还是决定带着族人先撤入山中。
不过退也需要讲究策略,就当前的情形来说,当着数千诺军的面撤退,先不说群情激奋的族人答不答应,诺军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泰达米尔经过短暂的思考,决定等到黄昏十分发动进攻,目标不是复仇,而是突围。只要到了夜晚,诺军必然是不敢贸然追击的。
日落西山。
泰达米尔挥刀斜斩,只简短的吼一声“杀”,便率先冲了出去。身后的蛮骑亦是厉声大吼“杀”,随着他冲了出去。
霎时间。平原之上厮杀之声再起。
这一次厮杀的残酷性比先前更甚。蛮骑人少,诺军人多,所以他们冲锋往往一人要防范四面来的攻击。
兵锋刚一接触,蛮骑便如同泥牛入海,阵亡人数暴增。这一举动虽有自取灭亡的嫌疑,但蛮骑的每一个阵亡者都给诺军带来了大量的伤亡。
蛮人如此蹈死不顾的攻势让诺军感到胆寒,他们主将已亡,正是无人统御的时候,如果不是军纪森严早已溃散,他们的目的只是想要抢回主将,以期回军之后将处罚降到最低。
所以大多数诺军只是围而不攻。
如此鏖战,临近夜幕之时,蛮骑终于突破重围。乘着夜色,泰达米尔带领残余族人迅速撤入铁脊山脉。诺军没有战心,又是夜晚,只草草追了一程路便停了。
泰达米尔带着族人连夜翻了四个山头,天色微亮的时候,才在一处山涧间休息。
到了这时,先前跟随巴克鲁的近五百蛮族战士已经只有五十来人,这些人个个浑身浴血,身上伤痕累累,哪怕是泰达米尔本人,也有数道伤口。
虽是受伤,但泰达米尔的精神却还很好。他这具身体确实是非常的强悍,仿佛力量用之不尽一般。这是他经历多年战争依然能生存下来的最大依仗。
他对身边的几个蛮武战士说道:“让兄弟们先休息一下。”
那几个蛮武战士应声去吩咐其他人休息,看他们的举止,俨然将泰达米尔看成了新的领袖。
族人需要休息,却也不能人人都休息。在这山峦之间,潜伏着无数的危险,蛮人一向以游牧为生,在山峦之中,失去了最大的游击优势,需要加倍小心,泰达米尔让众人分批休息。
为了做出表率以服人心,他自然是不在第一批休息的人之中。
而且此刻,他也确实难以入眠。巴克鲁的尸体就在他的马背上,他胸口的那道血洞早已干涸。先前在战场上厮杀,生死之间,心中沉痛还可压制,此时却再难自抑。
巴克鲁的尸体已经冷却,泰达米尔不可能一直这样带着他的尸体前行,所以他需要考虑先将他安葬,再考虑下一步怎么走。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泰达米尔闻声急忙赶了过去,却是看到一头三米来高的大棕熊正在攻击马匹。旁边有看守马匹的族人,但这棕熊体态巨大,族人只能在一旁喝骂,却不敢太过靠近。
那棕熊双爪胡拍,将马群惊得嘶鸣不已,有几匹马没拴好,直接拉开绳索,逃进山峦深处。
大棕熊见状狂性更甚,一双熊掌直接扼住一匹黑马的脖颈,将黑马生生从地上提起,似是要活活扼死黑马一般。
泰达米尔见状,不由大怒。他拿起一根长矛,急冲而出,在一个坡道处一跃而起。
那大棕熊发现泰达米尔的身影,朝他咆哮示威,不料声音刚发出便戛然而止,却是被泰达米尔从半空中投掷的长矛贯穿咽喉,一击而亡。
看到此等情景的蛮人无不拍手叫好。
看守马匹的蛮族战士赶忙上前查看,片刻后高声道:“死了。”
泰达米尔闻声也上前去查看。
不过很快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这头巨熊的脖子上有个铁环,这意味着它和人类打过交道。
泰达米尔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一变,对那名蛮族战士说道:“告诉所有人,找个地方将马匹藏好,注意隐蔽,准备迎战。”
那人尚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依言行事。
族人和马匹藏在山涧两边的密林中,正待将巨熊尸体隐藏时,远处的深山中传来一阵脚步声。泰达米尔也顾不得再管熊尸,只能先找个山岩隐藏了身形。
只见山涧之间,几个人影出现在视野之中。
这几个人蓬头垢面,脸涂树脂,身上穿着兽皮衣,脖上挂着骨牙链,手上还拿着骨头磨制成的长矛,腰间则挎着猎弓,装扮极为简陋。
他们虽然模样怪异,身材却异常的黝黑精壮。
让泰达米尔吃惊的是,其中一个人还牵着一匹黑马,正是先前被巨熊惊吓逃跑的马匹中的一头。
那人看到巨熊的尸体,显得十分激动,叽里咕噜说了好大一通。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听完之后,叫了几声,像是在下命令,他身边的几个山岭人便迅速四散开去,似乎搜索着什么。
泰达米尔虽然听不懂,却也大致猜到了这山岭人说的内容。他们应该是发现了这片山脉中有外来人,所以比较警惕。
不过来的山岭人并不多,只有九人,这倒是让泰达米尔松了一口气。连日来族人已经经历过太长时间的厮杀,又赶了一晚上的山路,现如今真可说人困马乏,要是再遇上山岭人的大队人马,后果可想而知。
当下泰达米尔与格桑交换了一个眼神,静静的看着那九名山岭人的行事。
原本人人紧握刀兵,准备随时出手将那几个山岭人格杀,不想那几名山岭人只是在周围随意的晃了几圈又重新聚拢,嘀咕了一阵,竟然就这样走了。
格桑不由有些疑惑,问泰达米尔:“这些山岭人真的没有发现我们吗?”
泰达米尔沉思片刻,说道:“或许这几天我族与诺军交战,族民多有逃进山中的,所以他们也见怪不怪了,不管发现我们没有,这里都不能久留。”
格桑赞同的点点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要派人先跟上去探探情况吗?”
虽是发问,但语气中已经有了“去探探情况”的倾向。之所以还要问,是因为此时他将泰达米尔当做巴克鲁的继承者,他将决策指挥权交给泰达米尔,表示对泰达米尔的认同。
格桑是巴克鲁的左膀右臂,是部落中德高望重的人物,泰达米尔自然与他也是十分亲近。
两人之间心照不宣,格桑这样做,只是让其他族人知道,现在泰达米尔是所有人的领袖。
泰达米尔点点头,说道:“好。”
格桑当即亲自点了几个精明的族人,追踪山岭人而去。
8 潜伏(上)
事实证明山岭人并没有发现泰达米尔等人的踪迹。
泰达米尔在格桑离开之后和所有人转移到了一处密林之中。密林位于一处坡地上,视线恰好能俯瞰原先所在的山涧。
直到入夜,泰达米尔也没有再看到一个山岭人出现在那里。
确定山岭人没有发现己方之后,泰达米尔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找了个时间将巴克鲁的尸体安葬,然后专心等格桑等人回来。他在转移的时候让人做了蛮族特有的标记,倒是不用担心格桑找不到他们。
不过直到夜幕降临,格桑等人依然没有回来,这让泰达米尔感到焦躁。
正当他准备带着族人一同去找寻格桑等人的时候,格桑回来了。
格桑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他跟踪那九个山岭人,在山脉深处发现了一个山岭人的村落。据他观察,这个村落不太寻常,其中不断有囚徒被押来送往,很是神秘,且在这些囚徒中,还有蛮人囚徒存在。
这条信息让泰达米尔对这个村落非常重视。
大祭司和雷尔的王帐护卫队所带人手不多,很有可能会遭遇这个村落,村落中的蛮人囚徒极有可能就是王帐护卫成员,更有甚者大祭司也可能在其中。
想到这点,泰达米尔决定先查探一下这个村落。
当下泰达米尔决定前往山岭人村落探探情况,格桑也顾不得休息,亲自充当向导。
自进入山脉之后,泰达米尔清点过人数,跟随他冲出诺军重围的蛮人有五十七名,其中三十九名是蛮武部的老人,另外十八名是蛮族其他部落的战士。如今重伤者有十二名,轻伤者达三十多人。
泰达米尔筛选其中行动不便者留守原地,先前跟随格桑探查的人手也留几个休息,剩下的三十四名战力尚存者随他一同前往。
山林中不便骑行,他们只能抹黑走夜路。这里还只是铁脊山脉的外围,但已经有大量野兽出没的痕迹,所以行动也需要小心野兽的突袭。
大约行进了五个小时之后,泰达米尔等人终于来到了山岭人村落的所在地。在此期间,他们遭受了几次野兽的袭击,好在族人都是身手敏捷的勇士,所以并没有什么损失。
山岭人的村落在一个山坳中,村落背面靠着一处山崖,左右隐藏在密集的山林之间,很不容易被外人发现。此时已是深夜,村落中却还架着几堆篝火。泰达米尔得以将村落的内部情况看清楚。
这个村落看起来十分简陋,里面基本上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居住区都是用动物皮毛搭建的简易帐篷,其中还有一些搭建极为简单的大棚区,大棚里面黑压压的或蹲或躺着一堆人,这些人个个被山藤或麻绳束住手脚,缩成一团,不知道死活。
在村落的四周,有防御野兽攻击的栅栏,村落的入口两旁还有两个坚木搭建的箭楼。
泰达米尔看到在火光四周时不时有山岭人走动的身影。
他转身问格桑:“弄清楚村落中有多少山岭人了吗?”
格桑摇头道:“白天他们戒备森严,尚未弄清楚内部人手数量。”
泰达米尔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我们进入冰原之后,想要站稳脚跟,需要依赖大祭司,如果大祭祀有失,即使到了冰原,也没有立足之地。”
在整个蛮族之中,能代表全族的人物只有两个,一个是蛮王曼多,另一个就是大祭司。
如今蛮族支离破碎,十八部能剩下多少人还不确定,不过如果有大祭司或者蛮王在,那在大陆之上,蛮族的大旗便尚未倒下。
大祭司可以以蛮王的名义召集族人,或可重新集聚一部分力量,这样就有资本斡旋于冰原各族之间,或可换得一片生息之地。
失去了大祭司,那么泰达米尔仅靠手下的这几十人,或许可以生存下去,但在情势复杂的弗雷尔卓德却很难形成气候。
他亲眼见证了蛮族与诺克萨斯十几年血与火的战争,对诺克萨斯的仇恨可谓极深,早已无法像一个旁观者那样默默无闻的生活。
所以眼下,找到大祭司是重中之重。这个山岭人的村落,无论如何要探查一番。
只是眼下泰达米尔手中的人太少,且都已是久战成疲的伤员,再经不起一场大战。而且泰达米尔还有一个担忧,那就是诺克萨斯的追兵会否紧跟他们进入山脉,如果跟在他们身后,那留给他的时间就更少了。
他正眉头紧锁之际,一旁的格桑道:“白天这里有大批奴隶,村落中十分热闹,好像是山岭人的奴隶转运站,如果我们能将这些奴隶营救出来,他们或能成为我们的战力。”
说到此处,格桑略有停顿,才继续说道:“只是想要攻进去,恐怕损失会很大。”
“如果不攻进去,而只是派人潜入呢?”
格桑闻言,眼睛一亮,但随即他说道:“潜入虽然相对容易,却也有很大风险,一旦被人发现,潜入的族人就很危险,而且擅长潜行的几个族人白天和我跟踪山岭人,现在都还留在后方。”
泰达米尔淡淡道:“这一次我亲自去。”
格桑大惊失色,他忙劝阻道:“泰达米尔,你是族长的血脉,族长死去的那一刻,你就肩负着蛮武部落的未来,你不能轻易犯险,不如让我走一趟。”
泰达米尔当下很是感动。
不过格桑自白天追踪山岭人到现在,没有休息过,他的状态并不是最佳,此次行动不容有失,泰达米尔自然不能同意再让他行动。
泰达米尔说道:“格桑叔叔不用担心,你今天还没休息,不宜再行动,而且我还有重要任务需要叔叔来完成。“
格桑神情稍缓,问道:“什么任务?”
泰达米尔说:“我进入山岭人村落之后,或有不测,如果村落中有动静,还需要叔叔安排人手从正面进攻,分散山岭人的注意力,为我争取时间。”
格桑闻言,这才正色答应。当下两人商量好一些细节,泰达米尔便动身了。
山岭牧人村落正面有箭楼,上面有巡逻的山岭人,想要从这里潜入危险性太大,背面山崖太高,而且如果选择从背面潜入,不仅需要绕道,从山崖上坠下还需要绳索,他们缺乏工具,也没有太多时间。
相对而言,从侧面潜入要简单一些。不过他们能想到的,山岭人也早已想到。
所以村落的侧面山岭人布置了大量的巡哨,每一轮巡哨的速度都非常快,看起来警惕性很强。
泰达米尔观察了一下,发现村落的巡哨分成三队,每一队五人左右,这三队巡哨相隔大概三十来米,在一旁篝火的照耀下,几乎是首尾可见。
不过泰达米尔很快发现,在侧面的拐角处,有一顶帐篷挡住火光使得一片区域成为盲区,只要他速度够快,在巡逻队搭经过之后到达这片盲区,就能轻松进入村落之中。
观察好形势之后,泰达米尔开始行动。
他的身材很魁梧,但身手却异乎寻常的敏捷。本来潜行并不是他的强项,不过在这敏捷的身手下,少许的缺陷也被弥补。
泰达米尔很快来到村落外的栅栏阴影处,静静的等着巡哨路过,待巡哨过去之时,他的身体陡然弹起,迅速翻越附带尖刺的栅栏,然后再次隐入边缘的阴影中。那段高达三米的栅栏对于他这等身手的战士而言形同虚设。
很快第二队巡哨从阴影下路过,在他们的视野中,泰达米尔的一连串动作就如同黑影一般一晃而过,即使是看在眼中,也会认为是自己眼花了。
泰达米尔看着一队山岭人从自己前方不到两米的地方路过,第三队巡哨还在二十米开外,趁着这个间隙,他迅速朝着帐篷的另一侧转过去,很快隐没在黑夜中。
在他消失的下一刻,第二队巡哨的最后一名山岭人回头望了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但他身后明明没有任何东西,他正在疑惑间,前面的山岭人开始催促他跟上,他嘀咕了几声,又回归了巡哨的队列。
泰达米尔成功潜入之后,迅速转了一圈,发现在村落之中,除了帐篷之外,有一处大棚区,这个大棚区捆绑着一大批囚徒。
泰达米尔略一估算,大棚中竟然窝着一百多人。在窝棚外面有几堆篝火,四名穿着兽皮的山岭人背靠着背窝在火堆旁呼呼大睡。
泰达米尔心下不由得惊讶,一百多号囚徒就在眼前,这山岭人却只派了四个人在此守护,实在是大意。
不过也幸亏他们大意,泰达米尔得以轻松进入大棚之中。
大棚面积不小,棚子里面或蹲或躺着一地人。
这些人的手脚都被山藤捆绑得严实,泰达米尔摸进来,也没有一个人有反应。
如果不是有细微的呼吸声从他们口中传出,泰达米尔一定认为他们已经死了。
他在大棚中搜寻片刻,并没有发现大祭司等人的踪迹,倒是有不少平民打扮的蛮人在其中。这让得泰达米尔感到庆幸,毕竟这就说明大祭司等人没有落入山岭人手中。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们的大后方,很可能遭受了诺克萨斯和山岭牧人的联手袭击。
泰达米尔看到一个蛮人打扮的男人蹲在窝棚一角,正在酣然大睡,他拍了拍那男人的肩,呼唤道:“醒醒醒醒!”
男人没有反应,鼾声依旧。
泰达米尔感觉到一丝异样。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没用的,你叫不醒他!“
泰达米尔闻言一惊,他将目光锁定在窝棚的一角,那个不起眼的角落竟然缩着一个人。
9 潜伏(下)
泰达米尔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那人忙说道:“不要担心,我没有恶意。”
泰达米尔皱眉问道:“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人回答道:“我叫昂纳多,是祖安的一名学者。半年前我随考察队途经铁脊山脉,不幸被这群山岭人虏获。”
“学者?”泰达米尔走上前,用质疑的目光打量着他。
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学者”这个名词。
泰达米尔问:“你刚才说我叫不醒他们,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昂纳多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略带不安的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原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要我救你?”泰达米尔反问。
昂纳多闻言,脸色更显局促,但是他最终点点头。
昂纳多继续说道:“这个村落有两百三十八名山岭人,你最好救醒所有人,大家一起对付山岭人,我们才有机会趁着混乱冲出去。”
泰达米尔微感惊讶,这个名为昂纳多自称学者的家伙,倒是出乎他意料的聪明。而且从他说出的话中,包含的信息还是很与价值的。
于是泰达米尔道:“我答应你的条件,你告诉我他们是怎么回事吧。”
昂纳多确定泰达米尔不是在诓骗他,才说道:“捆绑这些人手脚的山藤,是铁脊山脉独有的一种植物,这种植物蕴含有麻痹神经的毒素。”
“毒素?”这一情况出乎泰达米尔的预料,不过很快他发现不对,如果是昂纳多所说,那他为什么没有中毒,要知他身上也捆绑着这种山藤。
没等泰达米尔发问,昂纳多自己说出了答案。
他说:“这种毒素只要碰到水,就能解除。”说着,他竟然轻而易举挣脱了手脚上的束缚,恢复了自由身。
这一下让泰达米尔更加吃惊,他说道:“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自由,为什么还要我救你,你大可以像你刚才说的,救醒所有人,大家一起逃出去?”
昂纳多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虽然知道山藤毒素的解除方法,但你要知道,我是一名学者,战斗不是我所擅长的。为了避免被山岭人发现异常,白天我还需要假装被捆绑才能躲避开他们的注意。”
泰达米尔闻言,不由哑然。昂纳多确实十分瘦弱,不过泰达米尔却觉得这人的胆量和他的身体一样孱弱。
他此时对昂纳多已经产生了一些兴趣。
泰达米尔说道:“既然是需要水,那你告诉我,水源在哪里,我去取回来。”
当下昂纳多将水源的位置告诉泰达米尔。
不得不说,这个昂纳多对于山岭人村落的布局是十分熟悉,甚至是山岭人的布防,他也非常清楚,想来被抓的这半年里,他没少花心思探索逃生之道。
以泰达米尔高超的武技,加上昂纳多关于山岭人守卫的情报,弄点水是非常轻松的。
囚徒们被唤醒的时候,所有人尚且处于浑沌之间,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当泰达米尔看到这些苏醒的囚徒之后,心中却是有些失望,他和格桑都错误预估了这些囚徒的战斗力。
这些人似乎被奴役太长时间,他们大多衣衫褴褛瘦弱不堪,似是饿了很久。
泰达米尔终于明白为什么昂纳多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救醒他们一起逃,这些人的确很难依靠。
好在他们虽然孱弱,但突然降临的自由和生的希望还是极大的激发了他们的斗志,特别是蛮人,被抓的时间比较短,又被族人营救,尤为斗志昂扬。
此时天际有了几分鱼肚白,时间不多了。昂纳多似乎也感觉这些人不足以依赖,他有些紧张。
泰达米尔感觉他有什么话欲言又止,于是说道:“到了这个时候,除了一拼,已经没有退路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倒是不太紧张,反而比刚进入村落的时候要轻松太多,毕竟村落中没有大祭司,以他的武力,想要独自逃脱不算难事。
昂纳多说道:“这里是山岭人和大陆上奴隶商人们的交易据点,就我所知,除了我们这些普通人之外,还有一部分彪悍的囚徒会被单独关押在地牢中,他们以后会被卖到大陆各地的角斗场充当角斗士,或许,我们可以先冲入地牢将他们救出。”
他说出这番话,目光看着泰达米尔,显然是在等他的决定。
泰达米尔却有些无语,这么重要的情报这家伙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或许地牢之中会有王帐护卫军的踪迹也不一定。
当下他问道:“地牢在哪里?”
昂纳多感受到泰达米尔情绪的变化,这才知道自己似乎犯下了大错,他忙指出地牢的位置,支支吾吾的说道:“地牢位于村落后方的山崖岩洞中,只是我们如果真的要去地牢,惊动了山岭人的话,很可能会被包围。”
泰达米尔闻言,不由觉得好笑。这昂纳多绕老绕去,恐怕是希望他单独潜入地牢中。
他瞪了一眼昂纳多,说道:“不用所有人去,你们在这里等等,我一个人去就行。”
对于泰达米尔的话,昂纳多将信将疑,作为一名学者,他可说见多识广,泰达米尔能进来,肯定是武技不凡,但是这个不凡到了什么程度,他却很难界定。
他虽然不清楚山岭人的地牢防守怎样,但他却是知道从窝棚到地牢,中间要经过至少三次山岭人的巡哨。
光是这三道巡哨,就有不少山岭人战士,一旦发生战斗,势必惊动村落中的其他山岭人。
不过先前泰达米尔寻找水的速度非常之快,让他大吃一惊,所以他还是对泰达米尔抱有一丝希望的。
他问:“如果你那里发生了战斗,我们是回去救你,还是直接朝出口冲杀?”
泰达米尔说道:“不用回身救我,你带着他们冲杀出去就行。”他倒是没想到昂纳多竟然会有回身救他的想法。
昂纳多闻言,点点头,郑重说道:“我明白了。”
前往地牢对于泰达米尔而言并不是难事。
地牢的入口有两名山岭人守卫,想要无形潜入不太可能,泰达米尔也没有再打算隐藏身形,他从黑暗处走了出来的时候,那两名守卫精神有些涣散,看到他一时之间竟然呆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之时,只来及喊出一声“什么人”,便被泰达米尔陡然欺近,两拳放倒。
两名守卫的叫声不大,倒是没有吸引其他山岭人。
不过地牢内部尚有守卫,听到外面的响动,有一个守卫打着瞌睡从里面出来,打算查看一下外面是什么情况。
看到泰达米尔,那人的神情也是一呆,而后他感到眼前一黑,烂泥般倒在地。
这时候周围的帐篷中隐隐传来骚动,似是被惊动。
泰达米尔没有理会,径直往地牢中去,路上又遇到两名守卫,被他三拳两脚砸翻在地。
地牢空间比想象中小,内部只有一间牢房,面积不大。四周的墙壁上架着火把,将有限的空间照得明亮如昼。
让泰达米尔吃惊的是,牢房中还有一个钢铁浇筑的大铁笼,笼中关押着一个人。
整个地牢中,只关押了这么一个人。
这人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身体骨瘦嶙峋,乍一看如同包着人皮的骷髅,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孱弱的人,身上却被儿臂粗的大铁链捆锁着,如此还不够,他的后背肩胛骨也被两条锁链锁死。
他整个人都悬停着,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生命的迹象,但泰达米尔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
出乎寻常,这人的呼吸很平缓,仿佛常人一般。
泰达米尔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受到山岭人如此特殊的照顾。
10 维斯赛罗
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那人悬停的身体微微的抖动了一下,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
他缓缓的抬起头,用奇特的目光打量着泰达米尔,然后发问:“你不是山岭人?”
他的脸和身体一样,瘦到变形,所以他的神情看起来极为怪异,但眼神却非常明亮,散发着凌厉的光彩。
泰达米尔有些惊讶,想不到囚徒的气势竟然如此强大。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人会受到山岭人如此特殊的对待,他的武技一定不弱。
不过在力量方面,泰达米尔倒是无惧他人。他说道:“我不是山岭人,来这里,就是来救你的,不过在救你之前,我需要知道你是什么人。”
“救我?”那人露出惊讶神情。
他再一次打量着泰达米尔,许久之后他终于确定泰达米尔不是在说假话。
他认真说道:“我叫维斯赛罗,来自祖安,你如果能救我,我一定会报答你。”
泰达米尔调动前世的回忆,仔细回想了一下祖安一方的势力,却对“维斯赛罗”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说明维斯赛罗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虽然惊讶于对方展现的气势,泰达米尔心中的那一分好奇却烟消云散。当然,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
他说道:“我救你并不奢求你的回报。如你所见,我是一个蛮人,我的族人被这里的山岭人囚禁,我只是想救出他们。”
泰达米尔的话音刚落,地牢外喊杀声骤然响起,他意识到时间不多了,忙转身去摸索地牢中山岭人的尸体关押维斯赛罗的铁笼需要钥匙。
然而他摸索半晌,徒劳无获。
找不到钥匙,泰达米尔也不再浪费时间,他径直走到铁笼前,左右手各握住一根铁栏,轻喝一声,骤然发力,两根铁栏迅速被他的巨力掰弯,不一会儿便形成一个可通行的洞。
维斯赛罗见状,凌厉的目光变得惊讶,继而爆发出蓬勃的战意。
泰达米尔原本是想展现一下实力,威慑一下维斯赛罗。
毕竟这家伙身份很是可疑,施展一下力量,让维斯赛罗脱离牢笼之后不至于行事那么肆无忌惮,或者说,不至于做出危害蛮族的事情。
可似乎他的意愿和结果有些出入。
泰达米尔明显感受到了维斯赛罗身上爆发出的那股战斗意志,他突然笑了。
他顺势将锁住维斯赛罗肩胛骨的锁链拧断,然后轻拍维斯赛罗的肩,说道:“以你现在的状态,还不足以战胜我。”
彻底获得自由的维斯赛罗神情一阵错愕,随即他冷然道:“维斯赛罗有恩必报,你救了我,我就不会与你为敌。”
他的话音刚落,两名山岭守卫冲了进来。他们的身后,还夹杂着一些嘈杂的声音,显然是地牢中的情况已被山岭人发现。
泰达米尔正欲出手,维斯赛罗却抢先一步,他的速度极快,只是一眨眼就闪到那两名山岭守卫面前。
只见他双手极速往前一探,迅速扼住两名山岭守卫的喉咙,然后微微一拧,两声脆响过后,两名山岭守卫便如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
门外的山岭人恰在这时涌入,见到同伴被杀,刀枪齐举,怒吼着朝维斯赛罗砍杀突刺。
维斯赛罗抢过一杆长枪,杀气凛然,他三次疾刺,连杀三人,其他山岭守卫莫能与之敌,纷纷退却,七八个人竟然被他一个人逼出地牢。
此时的维斯赛罗,确实有几分一夫当关万股莫开的气势。
泰达米尔在一旁观战良久,见他搏杀的武技都是刚猛简练的杀招,心中不觉有些惊讶。
这类厮杀谈不上巧妙,却非常简练实用,倒是和泰达米尔在战场厮杀磨炼出的武技有几分相似之处。
出了地牢,外面空旷许多。
山岭人早在外面布置了大量射手,维斯赛罗刚刺穿一名山岭守卫的喉咙,漏出小半个肩膀,便有七八支淬着毒的箭矢射了过来,他见机得快,将另外一名山岭人拉到他的面前做人肉盾牌,那个倒霉蛋立时被射成刺猬,身上皮肤大片大片的发青转黑,口中吐着白沫抽搐着,转眼就一命呜呼。
一轮箭雨刚歇,地牢之中突然飞射出一个人影,那人影速度极快,似乎是打算强行突围。
山岭人中善射的极多,有人瞬间便是锁定那道身影,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噗噗噗三连射,瞬间将人影钉死在地上。待隔得近的山岭人细看,却是一个同伴的尸体。
正在外面山岭人惊愕之时,又是一道身影飞射而出,这一次这身影是朝着人堆中扎了过来,山岭人第二轮弓箭已经准备,瞬间便是十数支箭矢招呼上去,这身影一下子成了人肉刺猬,只是他飞速不减,顺势砸翻两名射手。
山岭人再细看,还是同伴的尸体。
这时候突然四道身影一起飞出,这四道身影两前两后,去势极快,山岭人中再有高明的射手此时也来不及搭弓引箭。
前两个身影先发先至,一下砸倒正前方的三个射手。
后面两个身影自然就是泰达米尔和维斯赛罗,没有正前方的射手阻拦,他们顺利冲入人群。
泰达米尔举手投足之间连杀七人,维斯赛罗不甘示弱,猎豹般激射出去,将侧翼的两队山岭射手极速灭杀。
赶来地牢的山岭人有二十三名,是一个巡哨大队,此刻却被泰达米尔和维斯赛罗杀得只剩最后两人,那两人见状,感觉不妙之后迅速逃窜,没多久便隐没在黑夜之中。
村落的前方厮杀进入白热化。
一百多名囚徒在骤然发难之下,开始还占据着上风,大棚四周的很多帐篷都被囚徒们点火烧着。这给还在睡梦中的山岭人造成了极大的损伤。但囚徒们被困多时,很多都是几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的,当炮灰还行,真正论起战斗力来却是非常弱小。
等到山岭人反应过来之时,身强体壮手执利器的山岭人就展现出了作为战士的彪悍之处。
一队山岭人射手迅速占据了出口处的哨塔和村落四周的有利地形,开始对暴动的囚徒进行大清洗,山岭人战士几乎个个虎入羊群般在囚徒中展开着屠杀。
这时候昂纳多正躲在角落,颤抖的观察着场中的血腥战斗,他对这一次的行动后悔莫及。
尽管作为祖安人的他并不信奉神明,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忍不住向神明祈祷这些野蛮的山岭人不要发现他。
好在神明似乎是真的存在的。
不久之后,他听到村落的深处有惨叫声传来,他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希望。
他坚信那里除了泰达米尔之外,并没有山岭人之外的其他人,所以他预测泰达米尔将关押在地牢中的角斗士们救了出来。
他在角落中等了大约十分钟,泰达米尔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他视野之中,他几乎是要哭出来了。
苍天在上,作为一名祖安的高级学者,他最讨厌的就是陷入如此失控的局面。
只是,当他发现只有泰达米尔一个人,后面没有那些被困住的角斗士的时候,他的欢喜又顿时冷却了许多。
如果只有那个蛮人,他能不能逃出去尚且不知,又怎么会管自己呢?昂纳多失望至极,甚至感到一丝绝望,他已经被困在这里整整半年,他不想再落到愚蠢的山岭人手上。
外面的场景出乎了泰达米尔的预料。他没想到一百多个囚徒的战斗力居然如此弱小。
此时场面混乱不堪,到处都是火光与惨叫,衣衫褴褛的囚徒们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大部分人只顾闪躲和惨嚎,有一些蛮人试图进行抵抗,但他们孤军奋战,势单力孤,片刻就被占据地形的山岭射手和战士围杀。
有一个囚徒见到前方的抵抗者被杀死,瞬间变得胆怯起来,他顾不上其他人的死活,转身就往村落的深处逃,只是他逃跑的路线恰恰是泰达米尔的方向,慌不择路之下,他竟然一头撞在泰达米尔身上,跌坐在地上。
他似乎并没看清泰达米尔的身影,撞到之后,他连头都不抬,直接跪在地上疯狂磕头,声泪俱下的道:“求你们饶了我,我没有想逃跑,没逃跑,以后我会好好干活”
泰达米尔眉头一皱,想来这些囚徒被奴役太久,已经对山岭人产生了心理恐惧。
他扫视了一下场中,大部分有抵抗的地方都是蛮人带的头,这让他心中稍感安慰,自己的族人并没有变成丧失勇气的奴隶。
维斯赛罗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静静的站在一旁,目光盯着那个还在地上磕头不休的家伙,他的眉宇间带着一股难言的厌恶
他说:“与其像牲口一样活着,不如现在有尊严的死去。”他话音落下,随手丢下一柄战刀。
那磕头的人听到维斯赛罗的话,抬头怔怔的看着他,惊愕得说不出话,他似乎忘却了恐惧,但很快他瞳孔猛缩,因为一道寒芒刺穿了他的咽喉。
维斯赛罗冷哼一声:“懦夫!”
泰达米尔怔了一怔,想不到他会突然出手将这人击杀。
这时候维斯赛罗忽然大声对泰达米尔说道:“欠你的我会还,但在此之前,我要向这些山岭人讨些利息,你和他们也有仇怨,那我们今天就比比看,谁杀得更多!”
说罢,他已经冲了出去。
11 杀戮
泰达米尔自然不甘人后,紧随维斯赛罗冲了出去。
泰达米尔因要潜入村落,并没携带惯用的战刀,而是带了瓦格纳的那把枪刃,枪刃虽是科技产物,但也是上好材质打造,刀锋锐利,便于携带,当做配刀来用再合适不过。
他杀了瓦格纳,这枪刃就成了他的战利品。
泰达米尔冲出没几步,便迎面撞上三名山岭人。
敌人相遇,自然是没有二话,三名山岭人大喊着冲了过来。
这三人中,一个拿着鹤嘴锄,一个拿着石锥长矛,还有一个拿着双刃短斧。
泰达米尔首先迎上的是持石矛的山岭人,他出手极快,又事发突然,那持矛山岭人还没来得及击刺,矛身便是撞上枪刃应声断裂。
泰达米尔大喝一声:“死。”
那人惨叫一声,人首分离。
另外两人见同伴惨死,不由大怒。
拿双刃斧的山岭人持斧朝着泰达米尔腰间横斩,拿鹤嘴锄的山岭人扬锄朝泰达米尔当头锤下。
泰达米尔抬起左臂,急速将下坠的鹤嘴锄锄柄握住,再用力朝侧面一拉,那山岭人受不住他的巨力,身体随着倒了过来,正撞上另一名山岭人的横斩,被双刃斧劈中小腹,痛得哇哇狂叫,鲜血内脏流了一地。
持斧的山岭人想不到自己会斩中同伴,脸色大变,心知不妙撒腿想逃,却已来不及,被泰达米尔一刀划破喉咙,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村落中原本是山岭人搭建的一片片帐篷,因囚徒们放火,现在已成火海。火海之中到处都是喊声和山岭人的怪叫。
囚徒们战力不佳,明显有些撑不住,又没有人领导,一盘散沙般的四处乱窜。
泰达米尔瞬息之间连杀三人的悍勇看在他们眼中,聪明的连忙跟在他的身后,其中就有昂纳多的身影。
泰达米尔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救出囚徒中的蛮人,因此没有恋战,一路朝着村落出口杀去,途中聚拢有十几名蛮人,有男有女。
人数一聚多,吸引的敌人也就多了。
村落出口就在眼前,黑暗处却陡然传来一声野兽的咆哮。
一头躯体巨大的黑熊从暗处窜了出来,瞬间将一名瘦弱的囚徒扑倒在地,那囚徒只来得及叫喊一声,便被黑熊一巴掌拍碎了脑门。
周围人见状,尽皆骇然。
然而黑熊不止一头,村落四处不知从什么地方又窜出几头,一个个躯体巨大,竟都不在泰达米尔白日击杀的那头棕熊之下。
更可怕的是,它们身上关节紧要处,都披有铠甲。如此巨兽,冲入人群,俨然杀戮机器般的存在。
泰达米尔仔细观察,发现视野之中黑熊竟有五头之多。
因了这五头巨熊的干扰,很多打算朝他这边汇聚的囚徒被阻在远处,藏也藏不住,只能四下乱窜。
有的被追上,巨大的熊掌稍一挨着,便是触之即死。
囚徒们心中绝望,有人大喊道:“是兽人,兽人呀!”
周围的囚徒们闻言大惊失色。
兽人是远古种,直到如今在大陆上依然广泛存在,不过他们一般不在人口密集的人类城邦活跃,而是生存在一些深山大川之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他们的智慧堪比人类,但却拥有野兽的本能和力量。兽人只要成年,就是天生的精锐战士。
他们的强悍在大陆上已经深入人心,普通人对兽人是有一定恐惧心理的。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泰达米尔并没有见过兽人,听到喊声,他不由得观察起这些巨熊的行为。只是看了半天,他也没感觉出这些巨熊有什么智慧可言。
正在这时,一个冷厉的声音呵斥道:“大家不要慌,它们根本不是兽人,它们只是山岭人驯兽师驯化的畜生而已,只要杀死驯兽师,它们将不攻自乱。”
话音刚落,维斯赛罗的身影便是出现在不远处。
他的目光看向泰达米尔,继续说道:“你还在等什么,现在正是一举击溃这些山岭人之时。”
泰达米尔哈哈一笑,身形猛然飞射出去,朝着一头巨熊而去。
那头巨熊敏锐的察觉到泰达米尔的接近,愤怒的咆哮一声,挥舞着巨掌拍向泰达米尔。
巨熊的力量之大有目共睹,人的脑袋可以在一瞬之间被拍烂,但泰达米尔却不闪不避,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急速伸手架住那熊掌。
巨熊起先被架住,暴戾之气有增无减,巨大身躯左右扭动,想要将泰达米尔掀翻在地,但神奇的是,泰达米尔立在那里,就如同木桩般纹丝不动。
下一刻,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正在那巨熊扭动的时候,泰达米尔突然回身,然后猛然发力,将巨熊背摔在地。整个地面都轰然震动了一下,巨熊四脚朝天,口中发出哀嚎之声,四周囚徒见了,无不惊得瞠目结舌。
正在众人惊诧之时,村落的深处传来一声异兽的嘶吼。
听闻这声嘶吼,四周分布的几头巨熊如同收到某种命令一般,迅速的又退回到村落深处。
被泰达米尔摔翻的这头巨熊也有异动,泰达米尔却不会给它逃脱的机会。枪刃在巨熊哀嚎未绝之际,已经刺穿它的头颅。
那嘶吼声持续半分钟,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发出声音的方向传来一阵混乱的喊杀声。
泰达米尔看到,在火光之中,维斯赛罗手上正提着一个人飞速朝他的方向移动。
片刻之间维斯赛罗已经来到他面前,他将手上那人扔到泰达米尔面前,说道:“他是这个村落的首领,也是唯一的驯兽师,以他为人质,你们要出去不难。”
泰达米尔闻言,有些惊讶。他倒是没有想到,维斯赛罗竟然会为了帮他们逃出去直接将对方的首领抓到他面前。
他问道:“你难道不想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维斯赛罗淡淡道:“我还有一些账要和山岭人清算。”
他的话语虽然平淡,但泰达米尔却能从中感受到一股冷厉的恨意。被囚禁三年的屈辱和痛苦,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
既然有带着众人脱身的机会,泰达米尔自然也不会拒绝。虽然蛮族与山岭人亦有仇恨,但现在并不是清算的时刻。
泰达米尔的目光转向那个山岭人的首领,这人是个身形略显佝偻的老头,和其他蓬头垢面的山岭人装扮不同,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圈骨制饰品,看得出来他的头发原先是经过打理的,只是被维斯赛罗强行擒来,此时看起来有些狼狈。
对待山岭人,泰达米尔自然也不会客气,他提小鸡一般将那山岭人首领从地上提了起来。
那人呱呱乱叫,似乎是在咒骂着什么。
泰达米尔也不理他,朝身后的囚徒们道:“活着的都跟我来。”说着大踏步朝着村落出口走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拼杀,此时活着的囚徒已不足三十,并且其中大部分都是蛮人。他们听到泰达米尔招呼,纷纷迅速聚拢到他身后。
山岭人也已经汇聚到一起,可以看到,他们今夜一战后伤亡也极为巨大,除了门楼内一队约二十人的射手占据地利没有直接参与战斗外,现在所剩的山岭人已不到百人。
泰达米尔将那山岭人首领高举在手,一众山岭人投鼠忌器不敢再发动攻击。
到出口处,山岭射手一字排开阻拦在前,一名身材壮硕的山岭人越众而出,用生涩的大陆语道:“放开长老你们活!”
泰达米尔哈哈大笑,说道:“你没有资格谈条件,放所有人出去,我能保证你们的长老活下来,有一个人死,他就要抵命。”
那山岭人闻言,态度依旧颇为强硬,重复道:“放开长老你们活!”
泰达米尔冷哼一声,猛然扼住那山岭人首领的脖颈,将枪刃抵住他的喉咙道:“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四周山岭人见状,一阵骚动,与泰达米尔对峙的这个山岭人脸色顿时有些阴沉,他回头与身后几个同伙商量了一下,才又道:“你们一个个走!”
泰达米尔谅这些山岭人不敢使诈,便朝身后的囚徒说道:“你们先出去。”
那些囚徒被奴役日久,早就巴不得逃离生天,闻言一个个鱼贯而出。
待得所有人离开,泰达米尔周身山岭人迅速围拢。
那壮硕山岭人继续道:“放长老你活!”
泰达米尔说道:“好,我放,你接好。”
话音刚落,他突然将手中的那山岭人长老投掷了出去。壮硕山岭人见状,急忙伸手去接,却觉这一掷之力巨大无比,只将他砸得连退三步才堪堪站稳。
他心中怒极,正要招呼同伴将这个外来人砍成肉泥,却惊骇的发现原本在数丈之外的泰达米尔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泰达米尔一拳轰出,砸在那倒霉的山岭人长老身上。
老头如遭雷击,鲜血狂喷。
接住他的那壮硕山岭人也承受了余力,如被巨石砸中,惨叫一声摔飞出去。
这一变故只发生在片刻之间,待到山岭人反应过来,长老和壮硕山岭人早已断气。
击杀山岭人长老和那看似二号人物的壮硕山岭战士几乎是一气呵成。
完成这一切之后,泰达米尔突然长啸一声,道:“格桑,你们可以动手了!”
12 要求
随着泰达米尔的话音落地,数道利箭齐射而出,将他周围和箭楼之上的山岭人射手尽数射倒。四周包围泰达米尔的人遭到突袭,一阵惊慌失措。
山岭之中,数十道人影突然从黑暗中杀出,正是潜伏已久的格桑等人。
失去指挥的山岭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杀得溃不成军,片刻就丢失了村落箭楼的掌控权。
没有了箭楼的地利,接下来的战斗就是一面倒的碾压。
在潜入之前,泰达米尔与格桑约定,只要村落之中喊杀声起,他们就可发动。
不过实际情况有变,囚徒们获得自由之后的战斗力不如想象中那般强大,给山岭人造成的压力太小,以至于村落入口箭楼的守卫不减反增。
泰达米尔临时改变了主意,让格桑等人继续潜伏。
传递信息的方式不算复杂,蛮骑常年行军作战,有自己的一套秘密传信手段,说起来有些类似于旗语,不过蛮人的这套传信手段更加简便粗糙,只能传递一些简单信息。
格桑身经百战,临机应变的能力很强,他居高临下的观察着村落的动静,泰达米尔在一些醒目的地方发出的信号尽收他眼中,是以他早做了准备。
战斗在黎明之前结束,村落之中,再看不到一个活着的山岭人。
维斯赛罗也不知道是走了还是在暗中,找不到踪迹。
泰达米尔很欣赏维斯赛罗的武技,不过对方显然并不能与其他囚徒混为一谈,以他的能力,只要恢复自由,在这山峦之中想要活下去不是难事。
泰达米尔清点了一下,这一次被拯救的囚徒只有二十七人,其他皆死于山岭人之手。
经历厮杀之后,山峦之间反倒显得无比的安静,一阵阵浓郁的雾气将村落笼罩。
村落中的火势在晨露和浓雾的包围之下被大大的削弱,不久之后被扑灭。
这个村落极为隐蔽,是一个很好的修整之所,山岭人的帐篷还有一些剩下的,足够大家休息。
处理完一些琐事之后,泰达米尔准备叫格桑过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路线。
不过在格桑到达之前,昂那多先一步求见。
对于昂那多这个外族人,泰达米尔还是有些印象的,不过昂纳多的主动求见让泰达米尔有些疑惑。
“你有什么事吗?”见面之后,泰达米尔直接问道。
此时的昂那多与先前泰达米尔所见有些不同,显示是洗漱过才来拜见他的。
昂纳多看起来身材修长而干瘦,像一根竹竿,显得有几分滑稽,不过他年纪出奇的轻,头发与蛮人的黑色不同,是金黄色泽.
虽然体态滑稽,他的神情却非常认真,眼睛上戴着一副不知从哪搞来的眼镜,确实有几分博学之士的味道。
昂那多看向泰达米尔,态度与先前有所不同,此时他显得无比恭敬,泰达米尔问话,他忙说道:“我拜见您,是特地来向您道谢的。”
泰达米尔一愣,笑道:“道谢就不用了,昨晚厮杀了一整夜,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昂纳多闻言,却没有离开的打算,脸上反而显出踟蹰的神情。
泰达米尔疑惑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昂纳多犹豫片刻,才道:“我想冒昧问一下,您和您的族人接下来打算往哪里去呢?”
泰达米尔眉头一皱,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有其他打算?”在他看来,昂纳多或许是想要离开,才问这样的问题来探他的口风。
不过对于山岭牧人的囚徒,他心中早有安排。简单来讲,暂时不打算放。
原因有两方面,一方面诺军可能在后面追击,如果放了这些人,可能被诺军追兵发现,最后泄露他和族人的行踪;另一方面,任由这些人漫山遍野的乱跑,惊动了山岭牧人大部也是极为麻烦的。
昂那多察觉到泰达米尔的凌厉语气,忙解释道:“以我所知,您的部族和诺克萨斯正在交战,这段时间山岭人突然抓来了大量的蛮人,我猜您的部族一定已经落败,您突然来到这山脉之中,应该并不是为了救族人,而是为了躲避诺克萨斯的追杀吧?现在山岭人已被杀灭,我想您和您的族人逃进这铁脊山脉之中,一定是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路线,所以我才想问一问您和您的族人接下来要往哪里去。”
泰达米尔闻言,微微一楞。昂那多说自己被困在这里半年,却对外面的事情如此了解,真是奇怪。他不由仔细打量起昂那多来。
昂那多性情胆怯,被泰达米尔这样打量,心中有些发毛,身体不由缩了缩。他博览群书见识广博,知道蛮人秉性粗野。
泰达米尔确实不动声色,只淡然说道:“你说的不错,我和族人来到这里,确实不单只为救族民,事实上,我们打算通过铁脊山脉前往北地冰原弗雷尔卓德。”
昂纳多闻言,神情顿变,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一反常态,不再拘谨,反而有些兴奋的问道:“那您知道从这里前往冰原的道路吗?”
泰达米尔摇摇头,道:“我们蛮人一向游牧为生,没有族人进入过这铁脊山脉,自然不知道从这里前往冰原的道路。”
昂纳多闻言,脸上兴奋之情已不加掩饰,他问道:“您不知道前往冰原的道路,却想要从这里到达弗雷尔卓德,您这样做恐怕太过冒险吧?”
泰达米尔笑了笑,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我们蛮人数十年浴血奋战,蹈死不顾,面对诺军成千上万的精锐之军尚不畏惧,穿过铁脊山脉前往冰原又有什么可怕的!”
昂纳多闻言,怔了一怔,随即摇摇头说:“铁脊山脉数百年来为山岭牧人所盘踞,山脉之中各种毒虫凶兽频出不穷,更有远古魔兽出没,诺克萨斯虽然兵锋强劲,但论危险程度,与神秘的铁脊山脉相比,不值一提。”
泰达米尔奇道:“那照你所说,我们岂不是无法前往冰原?”
昂纳多说道:“要去也可以,只是要知道正确的路线。”
“噢!你知道?”
昂纳多忙道:“我正是打算告诉您这件事。”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份羊皮卷,递送到泰达米尔面前。
泰达米尔接过羊皮卷,打开一看,心中顿时狂喜,这羊皮卷赫然便是铁脊山脉的山况地图。
刚刚昂纳多指出族人目前境况,泰达米尔就已经察觉这个自称“学者”的青年确实与众不同,心知他来见自己是有些机要事情,却没想到他直接拿出了铁脊山脉的山况地图。
这时候泰达米尔看向昂纳多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大陆上很多的自由之地尚处于一片未知状态,一些自由之地不要说地图,哪怕是向导也找不到,铁脊山脉千万年来一直都是大陆危险系数最高的所在之一,几乎无人能将它的神秘面纱完全揭开,自然也没有真正的铁脊山脉山况地图流传于世。
而昂纳多竟然能够提供这铁脊山脉的山况地图,泰达米尔确实是十分意外。
看这羊皮卷已经有些泛黄,可知留存时间极久了,单从这一点来看,泰达米尔便确定这地图是真的。
他看向昂纳多,笑道:“你把这个地图献给我,应该不单单只是为了感谢我吧。”
昂纳多忙正色道:“我是一名学者,我的愿望就是进行我的学术研究,而我研究的,是大陆地理。”
“这个和你献给我地图有什么关系吗?”
“我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带我去冰原。”
这个要求让泰达米尔有些吃惊。
他没想到,昂纳多居然为了自己的学术研究甘愿和他进入连过惯了苦日子的蛮人都不愿前往的北地冰原。
从这一点来看,他的学术精神倒是挺让泰达米尔钦佩的。
将昂纳多带到冰原,对泰达米尔而言毫无问题,他本就是要前往冰原的,昂纳多的这个要求,泰达米尔并不拒绝。
13 北上!北上!(一)
两人达成共识之后,泰达米尔打开昂纳多所献山况图,粗略的看了一遍,再次吃了一惊,他发现这个山况图制作之精细,完全超出预料。
看到这张地图,泰达米尔才算真切感受到这个世界文明之鼎盛,确实不容他这个穿越者小觑。
他对昂纳多说道:“这么复杂的地图,应该不是出自你一人之手吧!”
昂纳多点点头:“这张地图是我和另外十七位同伴历经三年的成果。”
“十七位?”泰达米尔咋舌不已。这小小地图竟然耗费了十八位学者三年的时间,可见得来不易。
昂纳多叹息道:“是呀!这张小小地图凝结了十七位前辈的心血。可惜,如果工作室经费充足,我们可以聘请安全系数更高的佣兵团。”
正在昂纳多感叹之际,格桑已经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看到昂纳多,他的神情微微一愣,不过也没在意,直接转头问泰达米尔道:“泰达米尔,你召我来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泰达米尔道:“打算和叔叔商量一下进入冰原的路线。”
格桑听到是正事,脸色顿时显得郑重,他点点头:“是应该早点确定。”说完,他看向昂纳多,问道:“这位是?”
泰达米尔笑道:“这位是来自祖安的昂纳多先生,他是一个地理研究者,今天昂纳多先生向我献出了一张铁脊山脉的山况地图。”
“噢?”格桑将信将疑的看着泰达米尔,显然铁脊山脉的山况图他也是闻所未闻。
“这……”看到山况地图,格桑显得无比惊讶,不由自主的问:“这真的是铁脊山脉的地图?”
昂纳多指着地图一处道:“这里就是我们所在的位置,旁边这座山峰是哈达卡司峰,还有这条山涧,通往那里的一片沼泽。”
格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对比了一下这两天所行过的路,确实丝毫不差。
这时格桑指着地图问道:“这地图上标注的黑点是什么意思?”
昂纳多道:“这些黑点是山脉中山岭牧人分布的大致情况。”
格桑闻言,不由佩服道:“这份地图是我见过最为详细的地图了。”
泰达米尔却是皱眉说道:“从地图上看,此处出发前往雪比次峡谷有多条路径,但似乎这些路径都有山岭人扼守呀!真是奇怪,难道他们早就预料到有人会从山脉前往雪比次峡谷吗?”
昂纳多摇头道:“山岭人虽然号称牧人,但和你们蛮人游牧不同,他们的生活聚集地并不常迁移,更多的是祖祖辈辈定居形成的。据我所知,远古之时,有大量的异族妄图从冰原迁徙入铁脊山脉,而所经的路线,正是雪比次峡谷的这几条,或许,他们部落分布正是为了抵御外族入侵。”
格桑闻言,忧虑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想要顺利到达雪比次峡谷难度就非常大了,恐怕,还没等我们进入雪比次峡谷,就会被沿途的山岭人灭杀。”
泰达米尔凝视着地图,一时之间也无言以对。
这时候昂纳多突然问道:“不知道您是准备前往冰原的南境还是北境?”
泰达米尔一愣,他第一次听说冰原还分南境和北境。这可是连他前世都没听说过的。他的目光看向格桑,而格桑也正看向他。显然,格桑也不知道冰原还有南北境之分。
他们对于冰原弗雷尔卓德确实一无所知。这也是为什么泰达米尔和族人想要找到大祭司的原因。
大祭司数年前曾奉蛮王之命访问过冰原两大部落,为的就是为北迁做铺垫,所以当大祭司对冰原可谓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有大祭司在,泰达米尔和族人便是有了一盏指路明灯。
不过突然听到昂纳多这么一问,泰达米尔心中微微一动,昂纳多既然这么说,那一定对冰原是有所了解的。
当下泰达米尔问道:“这南北境有什么区别吗?”
昂纳多不愧自诩学者,所知也是非常广泛。他说道:“如果大人要前往北境,就必须通过雪比次峡谷,不过如果要前往南境,则不需如此,另有其它道路可以通行。只是……”
昂纳多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似乎有些疑虑。
泰达米尔眉头微皱,说道:“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
昂纳多忙道:“只是这冰原弗雷尔卓德的南境和北境大不相同。北境近海,气候稳定,而南境多山,常年苦寒,到了秋冬之季,更是暴风雪肆掠,大雪封山阻挡人的通行,基本上是与大陆隔绝。算算时间,秋季马上到了,进入南境的山路就会被大雪冰封,如果要进入冰原南境,则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格桑闻言,望着泰达米尔说道:“我认为我们可以先进入南境再说。在这铁脊山脉,四处都是山岭人,兄弟们吃饭和睡觉都提心吊胆。”
泰达米尔略作沉吟,随后点点头表示赞同。如今他手底下人手有限,不宜在此地停留太久,留下来寻找大祭司是肯定不明智的。
经过这次谈话,泰达米尔发现,昂纳多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很多他从未在祭司那了解的知识,昂纳多却能娓娓道来。
是以泰达米尔对待昂纳多的态度又与先前有了一些区别。
当下三人又研究了一会地图,制定好一条通往弗雷尔卓德的道路才各自散去。
在山岭人的据点休息一夜一天之后,第二天一早,泰达米尔集中了所有人,开始北上。
北上的道路充斥着艰难险阻,他们预定的路线,据昂纳多估算,全速前进的话大概有一个半月的行程。
这也是无奈,前往雪比次峡谷的道路上分布着大量的山岭部落,这些部落占据铁脊山脉外围的安全地带,他们蛮人作为外来者很难通行。所以他们预定的路线目的地并不是雪比次峡谷,而是进入弗雷尔卓德南境的另一处所在无情雪峰。
前往无情雪峰的道路上分布的山岭部落不多,不过道路也并不比前往雪比次峡谷的难度小。
无情雪峰坐落于冰原南北交境处,又处于铁脊山脉的尾端,地理上极为特殊。
据说它形成于远古时期,当时整个征服海因狂暴的天地魔力而显得无比暴躁,无数漂浮的巨大冰山自远北而来,与处于极北的弗雷尔卓德地区发生撞击,而位于冰原东部的这片地区则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地壳运动中被抬高分裂,形成一连串的雪峰山脉,其中最为巍峨的就是无情雪峰。
在当年的地壳运动中,大地的样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许多平地成了山峰,许多山峰成了高峰,许多高峰产生了裂痕。
昂纳多所说的前往南境的道路,其实就是存在于无情雪峰身上的一道裂痕。
无情雪峰就像一个巨大的屏障,完全阻挡了冰原冷气流的南下,也因此,除了每年最热那几个月,那道裂痕在其他的时节完全处于冰封状态,常人根本无从知晓。
也只有昂纳多这种地理专家级的人物,才能想到这条道路。
而要到达此处,需要通过铁脊山脉的最深处,这使得风险增加许多。
铁脊山脉广袤无垠,不仅养育了数以百万计的山岭牧人,更孕育了不可计数的毒虫猛兽。
常年生活于此的山岭牧人尚且偏居在外围,可想山脉深处何等凶险。
进入铁脊山脉,战马无法驰骋,只能用来驮物。
越是往山脉深处,林木越是茂盛,到了最后,已经没有任何的人迹可言,四处都是遮天蔽日的古树,偶尔还会窜出一些野兽。
有的没有攻击性,有的却是极为凶残恐恐怖。
比如泰达米尔第七天深夜扎营时,众人遭遇了远古毒蜘蛛的袭击,这一夜简直如同噩梦一般。远古毒蜘蛛庞大的躯体如同一辆战地坦克,全身被一层坚韧的皮肤包裹着,几乎刀剑难伤。
泰达米尔虽然自恃悍勇,一时之间竟也拿它不下。
最后经过一夜的苦战,众人才终于将毒蜘蛛斩杀,泰达米尔再次清点人数时,发现麾下死伤过半,好在大多数都是当日被救下的囚徒而非蛮武族战力。可即便如此,也让得泰达米尔无比痛惜愤怒。
自这天之后泰达米尔让族人加倍小心,每次扎营一定要确保环境足够安全。
如此提心吊胆过了三天,泰达米尔和他的族人又误入了锋喙鸟的领地。
锋喙鸟是一种杂食禽类,性情极为暴躁,喜欢群居,在山中健步如飞,因喙部锋利如锥而得名。
锋喙鸟发现泰达米尔等人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蜂拥而来。
泰达米尔永远不会忘记那种场景,原本安静的森林在一瞬之间聒噪起来,无数锋喙鸟狂拥而出,
好在这一次众人警惕心非常高,在放弃大部分战马之后,泰达米尔仅以七人受伤的代价快速的通过了锋喙鸟的领地。
之后的路程越发难熬。越靠近北方,气温越寒冷,森林中的动物活动越发少了,泰达米尔等人的食物来源也变得越来越少。
到得最后,泰达米尔不得不下令将剩下的战马宰杀来充当食物。
14 北上!北上(二)
第三十七天。
泰达米尔和他的族人只剩下最后两匹战马。
森林中的草木都结满了冰霜,目之所及,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
经历了长时间的跋涉,所有人的脸上都显出疲惫之色。
森林的尽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峰,它像一把从天而降的铡刀,将无垠的森林和茫茫的雪原分隔开来。
泰达米尔知道,这就是无情雪峰,他们的目的地就在眼前了。
泰达米尔将昂纳多唤到身前,让昂纳多指明通往冰原的那道裂缝。
两人交谈之时,天空突然掠过一抹阴云。
泰达米尔下意识抬头看,脸上瞬时布满惊骇之色,昂纳多看到泰达米尔脸上的异样表情,亦是顺着泰达米尔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看却是吓得亡魂皆冒,惊叫道:“大家小心,是冰霜之龙!”
只见一头全身墨绿的怪兽自高空俯冲而下,目标直指森林中的众人。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啊”
声音惨厉,让人心中生寒。
泰达米尔看去,却是一个落在队伍后面的伤者被那怪兽叼在了嘴中,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众人看到这一场景,不由得呆了一呆。
昂纳多口中的“冰霜之龙”形似巨蜥,背上生有一对巨大的墨绿肉翅,全身鳞片泛着碧光,看起来无比凶残暴戾。
泰达米尔虽然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真正的龙,但他经常听那些教导他的祭司长老们提到这个生物,他们说龙是大陆上最危险的生物之一。
以前泰达米尔也只是当故事来听,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碰到龙这种生物。现在真的碰到,他才切实的感受到龙身上散发的可怕气息。那是比野兽更狂野更具侵略性的气息。
泰达米尔自出生以来,修习一身过人的武技,即使面对千军万马也从来不畏惧,此时面对这头龙,却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龙的智慧显然也是有别于野兽的,因为它的目光所传达的那丝对人类的蔑视太过明显。以至于泰达米尔从这种蔑视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丝挑衅。
冰霜之龙双颌用力,一篷血雾从它的口中迸射而出,惨叫声戛然而止。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冰霜之龙的降临,已经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而它当着所有人的面吃人,更是无比渗人。
连泰达米尔都被这一幕深深震慑。
冰霜之龙两口将食物吞进肚中,鼻中喷出一股热气,竟有几分慵懒的感觉。它彻底吞掉口中的食物之后,冷冽的目光转向剩下的众人。
泰达米尔与格桑目光交错,两人几乎是同时大喊:“快走!”
短暂的寂静被这一声呼吼打断,所有人都发足狂奔。
昂纳多却是最先反应过来,他急声大喊道:“快进裂缝。”
众人得了提醒,一扫多日奔波的疲倦,拼命的朝着远处的雪峰冲刺。
奔跑没几步,泰达米尔便听到冰霜之龙振翅的声音,他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风压将四周的森林吹得东倒西歪,但是他已经来不及去观察更多的场景。因为他感觉到一道冷冽的目光正紧紧的锁定在他的身上。
“娘的。”泰达米尔在心中暗骂,脚却是不敢丝毫放慢,他能感受到冰霜之龙就缀在他的身后。
“泰达米尔,快跑,那畜生就在你身后”
泰达米尔听到四周的呼喊与惊叫,这声音是格桑发出的,他与格桑刚刚位置相近,两人也几乎是同时跑动,以他和格桑的实力,应当是跑的最快的,但现在他却感觉格桑离他颇有些距离了。
难不成这畜生只追我一个人!
泰达米尔心中暗想着,眼角偷偷扫了一眼身后,这一眼看去,却是让他骂娘的心都有了。
冰霜之龙真的只是在追他。
见此情形,泰达米尔心中无比恼怒,冰霜之龙真是欺人太甚。
不过泰达米尔很快明白冰霜之龙的打算,它是要先解决最顽固的猎物,再去顾及其他的人。
想明白这一点,泰达米尔顿时意识到不能朝着裂缝的方向跑,否则将阻碍族人前进。只是冰霜之龙紧紧咬在他的身后,他只要略有迟疑,就会成为它的腹中之餐。
情急之下,他突然想到腰间的枪刃。这武器乃是海默斯科技产物,当日瓦格纳使用的时候,展现的单体杀伤威力有一种前世科幻武器的感觉。
只是,他发现,枪刃的使用与他所知的枪械完全不同,刃体上根本没有扣动扳机的地方。
对此泰达米尔已经了解,研究了许久没有头绪,他也就只是将枪刃当做腰刀来使用。
现在形势危机,他开始后悔先前为什么不好好研究一下枪刃的使用方法。
虽说后悔,泰达米尔却没有放弃。他一边狂奔,一边仔细回想瓦格纳当日的举动,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福至心灵,他突然想到瓦格纳当日那奇特的握刀手势。
一念及此,泰达米尔再不迟疑,他猛然回身,持枪刃对准那俯冲而来的冰霜之龙。
枪刃在他做出特殊握刀手势之后,刃身之上居然泛起点点白光,组合成一条条细密的长线,如同人体的血管脉络一般,迅速覆盖刃体。
紧接着他感到枪刃之上传来一阵奇特的律动,就像一阵微风,又如一道电流,随着律动的产生,空气发出沸腾般的嘶鸣。
如此状况持续极短时间,一股力量自枪刃之上爆发而出。
轰!
随即是冰霜之龙愤怒的咆哮。
巨大的声响和冰霜之龙的咆哮让所有人投来惊讶目光。
枪刃发出的力量恰好击中冰霜之龙的额头,瞬间将冰霜之龙额上的鳞片击得支离破碎。
冰霜之龙吃痛,身体在空中歪了一歪,竟有一种下坠的趋势。
众人见状,大喜过望。
然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冰霜之龙下坠的躯体又攀升而起。
它的口中连连咆哮,显然是愤怒至极。
泰达米尔没等冰霜之龙反应,再次发动枪刃。
轰。
又是一声巨响,但这一次,冰霜之龙的警惕性大大增加,反应无比迅速,竟是躲过了这一击。
泰达米尔有些无言,他没有练习过射击,准头非常一般。
好在这一击虽然没有给冰霜之龙造成实质性伤害,却也对它造成了一定的威慑力。
冰霜之龙徘徊在空中,频频对着泰达米尔咆哮,却再不下来。
泰达米尔见状,示意众人尽快赶路。
冰霜之龙显然极为记仇,徘徊良久都不愿离去。
眼见已经到达无情雪峰,冰霜之龙再次发动攻势。这一次泰达米尔等人都有防备,冰霜之龙进攻,众人马上散开,并没有什么伤亡。
不过众人很快发现,冰霜之龙这一次的行为非常怪异。它飞行的高度在下降,却似乎并没有俯冲下来的意思。
昂纳多示警道:“快跑,冰霜之龙要发动吐息。”
龙是远古生物,具有魔法天赋,吐息是大多数龙的攻击手段。
昂纳多的话音刚落,冰霜之龙再次发出巨大的咆哮,然后众人看到,自冰霜之龙的口中喷薄而出一股森冷的冰霜气息。
被那冰霜之气喷中的草木几乎是在一瞬间凝结成冰。
看到这一幕,泰达米尔心中骇然,他迅速以枪刃还击,一边还击,一边让族人快走。
无情雪峰的缝隙就在眼前,所有人都开始全力冲刺。
虽说泰达米尔有枪刃在手,但这一次冰霜之龙警惕性大增,而且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枪刃的攻击很难命中它。
冰霜之龙在空中肆掠,不少蛮人被吐息命中,瞬间变成冰雕。
泰达米尔眼见族人一个个惨死,暴怒如狂,拼命的发动枪刃攻击,只是在他连续攻击七次之后,枪刃的魔力被消耗殆尽。
好在族人已经进入无情雪峰之中的裂缝,泰达米尔无所顾忌,飞奔而走。
在冲进裂缝的一瞬间,冰霜之龙的吐息几乎是同时将缝隙冰封。
历经重重磨难,终于逃出生天。泰达米尔却没有半点高兴的心情。
他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只剩下四十二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疲惫与劫后余生的庆幸,曾经纵横驰骋于大陆的蛮族铁骑,到如今只剩他们数十人安全到达冰原,此情此景,泰达米尔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悲凉。
从此刻起,泰达米尔带着众人正式踏上冰原的土地。
15 冰霜苔原
无情雪峰的缝隙很长,随着越来越深入,温度也越来越低。
当所有人到达缝隙的彼端时,他们看到的是鳞次栉比的雪山和一望无际的冰雪世界。
凯凯的白雪仿佛从世界的尽头蔓延至眼前一般,白得刺眼。
一阵阵寒风吹起,那呼啸的风声在这寂寥的天地间显得无比清晰。
不知为何,众人心中仿佛一块石头落地,脸上神情都轻松不少,几年来与诺克萨斯的战争压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泰达米尔带着众人下山。
山底的风景和山腰略有不同,山上能看到的是无尽的冰雪,而山下尚有许多耐寒的植物在顽强的生长。
现在已经入秋,不过寒流尚未席卷冰原,所以地上的积雪只有浅浅的一层,放眼四周并没有固定的道路,这说明此处人迹罕至。
天气虽然严寒,但众人尚能抵御,现在众人面对的首要问题是食物。
他们在飞龙的攻击下,已经丢失了手上仅有的两匹马,如果不尽快找到食物,大家将面临饥寒交迫的境地。
行进多时,泰达米尔等人在群山之间发现了一条冰雪融化形成的河流,在昂纳多的建议下,众人顺着河流往雪山外行去。
不知走了多久,泰达米尔等人在雪地上找到了野兽出没的踪迹,这让泰达米尔心安不少。有野兽的踪迹,他就不担心食物的着落。
此时天色已晚,众人一直忙着赶路没吃过一点东西,早都饿的前胸贴后背。
格桑提醒泰达米尔:“兄弟们都饿了,要不今天先宿营,让大家找点吃的?”
泰达米尔点点头,将一座大雪丘的背风面选为宿营地,便吩咐族人动起手来准备宿营。
有族人随身背得有篷布,只需找些坚木架设一下,就能搭建成简易的帐篷。
进入冰原之前泰达米尔多次提醒族人备好御寒之物,虽说衣物不充足,但篷布很容易凑,蛮人在山岭人的村落就拿了不少。篷布不比食物马匹,更加容易携带,所以一路上蛮人都是随身背负,并没有遗失多少。
现在所剩的族人不多,篷布反倒是有剩余的。
宿营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去获取食物。
一部分人去收集燃料,一部分人去四下狩猎顺带侦查地形,剩下的人则去河中捕鱼蟹。
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蛮人早已过惯,族人的分工很明确。
格桑向来负责侦察任务,所以狩猎的人也由他具体负责,侦察关乎安全问题,以格桑老道的经验,泰达米尔将这件事交给他还是很放心的。
在如此冰天雪地的荒野中,狩猎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族人的箭矢早在与诺军交战中就消耗殆尽了。
好在眼前就有一条河,泰达米尔寄希于捕鱼有更多的收获。
捕鱼泰达米尔是亲自参与的,虽说河水冰寒,但所有人都不希望在来到冰原的第一天就饿肚子。
泰达米尔要统领众人,就需要让所有人信服。而能不能使众人信服,就取决于他是否能让族人过上好的生活。
这条河自无情雪峰蜿蜒而下,尚未断流,河水不深,堪堪淹没腿肚,两岸的河床布满了浅褐色的鹅卵石,远处尚有被河水冲上岸的腐木和浮冰。
泰达米尔带头走进河中,他体质异于常人,河水虽冰寒,却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此时的他手上拿着长矛,目光在河面逡巡,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一刻钟之后,河水之中飘过一抹白光,泰达米尔眼中精芒一闪,长矛闪电刺下,下一刻,一条膘肥的鳕鱼被高举起。周围蛮人见此场景,一片喝彩之声。
其他族人见状纷纷下河,不过大多数人在水中呆的时间不长,受不了河水的寒意,所以收获不丰,反倒泰达米尔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已经插中四尾膘肥的鳕鱼,大大的振奋了人心。
好在这里似乎没有人迹,河中鱼虾不少,两个小时之后,黑夜降临,冰原之上吹起寒风,气温逐渐降低,泰达米尔收工回营地。
大雪丘的背风处早已架设起帐篷,泰达米尔等人带着十几尾鲜鱼回营,让众人一阵兴高采烈,大家实在是太久没有吃到一顿饱饭了。
当下泰达米尔吩咐族人将鱼煮了。
不多时,格桑也带着人回来了。他带回来的猎物不多,只有一只雪兔。这不免让营地中人感到失望。不过除了猎物,他还带回来一个人,一个冰原人。
格桑将那人架到泰达米尔的面前。那人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泰达米尔问格桑:“这是什么人?”
格桑说道:“他自称是流浪者,这家伙袭击出猎的兄弟没得手,被我们抓获。”
“就他一个?”
格桑道:“他还有八个同伙,不过已经被我们当场格杀,只留了他一个活口。”
泰达米尔点点头,转身问那冰原人:“你叫什么名字?”
冰原人被他忽然一问,尚未反应过来,还在地上磕头求饶。
格桑眉头一皱,一脚将那人踢翻,喝道:“你还敢装听不懂吗?”
冰原人被踹得四仰八叉,见格桑凶恶,连忙又从地上爬起来,哀嚎道:“俺……俺叫普利,是雪山中的流浪者,冰雪女神在上,普利无意冒犯各位勇士,求各位勇士饶恕呀……”
泰达米尔将普利的惊恐看在眼中,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说道:“杀不杀你要看你的表现,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老实回答,我可以饶你一命。”
普利听到泰达米尔的话,顿时一阵激动,忙爬到泰达米尔身前,说道:“只要首领能饶了俺,俺一定老老实实的回答。”
泰达米尔道:“很好,那我问你,为什么袭击我的族人?”
普利忙答道:“因为你们有武器。”
“武器?你们想抢夺武器?”
“是!在冰原上危机四伏,武器的损耗太大,俺们的人不够用。”
泰达米尔闻言,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普利一阵惊慌,泰达米尔猛然出手扼住他肩头,厉声喝道:“不要骗我,不然你休想活命。”
普利哪里受得住泰达米尔的巨力,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哀嚎,他忙喊道:“首领饶命饶命呀,我们一共一百二十八人,已经被你们杀了八个。”
泰达米尔又问:“你们的营地在哪里?”
在这寒冷夜晚,普利却已经汗如雨下,他忙回答:“翻过前面的大雪山,后面的那个山谷就是。”
泰达米尔与格桑互换一个眼神,两人眼中都是显出几分喜色,显然对于对方的心思了然于心。
初入冰原,他们正缺一个落脚的地方,想不到这么快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泰达米尔又问:“你们是什么人?”
普利破罐子破摔,出卖了营地的人,也就不再隐瞒什么,他说道:“俺们是流浪者。”
“什么叫流浪者?”
“俺们是为了躲避那些领主老爷与大部落的首领奴役的苦命人,领主和首领们骂俺们是野人,但俺们只是想活下去呀,俺们不是野盗,俺们也不想杀人,求各位勇士老爷饶命啊”普利已经被泰达米尔的威势慑服,说起话来语无伦次。
泰达米尔却是听懂了他的话,手头一松,普利顿时如同一堆烂泥瘫在地上。
普利自称是流浪者,其实只是流民。不过普利显然并不只是单纯的流民,他们一百多号流浪者抱团,在这连绵雪山中生活,并时时外出劫掠,俨然成了盗贼。
不过看普利的表现,他的同伙虽然有上百之数,恐怕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泰达米尔俯下身子,凝视普利,心中盘算着说服他带路,来一个夜袭匪众。
普利惊魂未定,看到泰达米尔满含深意的目光,更是惊恐不已,忙又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泰达米尔一把将他按住,不无威胁的说道:“你们一伙,领头的是谁?”
普利不敢隐瞒,当下一五一十将营地主要的头目说了一遍。
这群所谓的百人匪众,实际上正如泰达米尔所料,确实是一群乌合之众。匪首叫做阿里多巴,是个从部落战争中败逃的溃兵,他手下还有十来个兄弟,其他人等,多是一些逃进山里的流浪者,阿里多巴将这些山中的流浪者纠合起来,才有现在的百余人匪众。
当泰达米尔要求普利带路前往营地之时,普利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愿。按照他的说法,他自己也是一个可怜人,原本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可是部落的酋长老爷们总是要打仗,他还差点被拉了壮丁,好不容易逃进山里,没活路才跟了阿里多巴一伙。可是阿里多巴本事不大,却又仗势欺人,总是虐待他们这些老实人,什么脏活累活都归他们干,这不,这么冷的天就派他们出来打猎,他心里虽然不乐意,却不敢有丝毫反抗。阿里多巴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打心眼里恨透了阿里多巴。
了解了自己想要的情报,普利也愿意做带路党,泰达米尔也就不着急。
他吩咐族人:“让兄弟们尽快吃饱肚子,好好休息一下,两个小时之后我们行动。”
半个小时之后,鱼煮好了,负责煮鱼的族人用战士的头盔给他盛满一碗鱼汤送来。
泰达米尔早已饿急,蛮人不兴用筷子,不过他为了卫生很久以前自备了一双筷子,只是久经战乱,前不久遗失了,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随手抓起一把碎雪将手擦干净,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鱼汤味道不算好,因为没有任何调料,好在鳕鱼比较新鲜,鱼肉很鲜美,这一顿他反而吃的有滋有味。
吃过晚餐,所有族人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