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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坤异史记全文阅读

作者:口异天     玄坤异史记txt下载     玄坤异史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章. 极夜地魔

    “有人来了,快准备黑狗血!”一见轩辕求败的坐骑逼近,城头上的民兵们纷纷忙碌起来,一桶桶黑狗血连排上膛,轩辕求败的马匹向城门处越逼越近,罗玄的仙目中却看见他的双眼已瞳仁不现,从眼白至眼珠一片墨色幽黑,内中动荡着上古流传的绝望与罹难。

    “他被魔物俯身了。”罗玄低声告诉聂小凤,聂小凤一惊:“那绝不能放他进来!城里还有那么多百姓呢!”

    她起身飞去城头,守城兵见她凌空飞来,个个吃惊地仰头去看,一名城兵手中的撬竿一歪,连排的木桶全部倾斜,黑狗血像绸缎一样向城头处洒去,轩辕求败已驾马行至城下,狗血在他头顶半丈处突然悬空立住了,每一滴狗血都在簌簌颤抖,把一众民兵看得目瞪口呆。

    猛然间,轩辕求败鼻中一动,仿佛嗅吸到了什么新鲜之物,他猝然抬头,正与城头上的聂小凤四目相对,见他双瞳漆黑,喉结一阵滚动,诡异地歪脖看着自己,聂小凤惊得一退,黏糊糊的黑狗血顿时四下飞迸开去,颗颗血珠瞬息涨大,化作一头头由血肉筑成的腥红枭狼,狼兽们嘶哑呼啸着飞过城头,三十多名守城兵瞬间被咬断咽喉,啖食一空。

    聂小凤慌忙跳下城墙,血狼兽们紧追入城,但见血色过处,满城都是商丘百姓的撕裂惨叫,轰隆一声,十里城墙被炸得四分五裂,整座商丘城的护围转眼便不复存焉,门户大开,轩辕求败高举着乌剑,一路腥杀入城。

    他高马所过之处,乌黑的剑气在空中划开一道巨大的黑暗空门,空门中浮动着鬼哭狼嚎的魔界炼狱,道路两旁的人们和藏身室中的百姓纷纷被剑气吸出,肉身一一投入狰狞的魔界炼狱里。

    聂小凤持剑飞奔在前方,轩辕求败紧追其后,在暗夜中爆发出浑沉大笑:“好一个根无量的半神子,今日我极夜有福!姑娘别怕,不会痛的!”

    聂小凤猛地迎头一撞,被凭空竖起的真空魔壁狠狠弹了回去,这一弹力道非常凶狠,她头痛眼花,神智涣散,水蓝的裙裳飘在空中,悠悠向轩辕求败处滑去,轩辕求败仰首张开大嘴,内中黑漆漆一片,仿佛极荒永夜。

    一道白曜闪电穿壁而入,半空中惊鸿一掠截走聂小凤,轩辕求败张口咬了个空。白曜光华瞬息大展而去,化作千万条流星冷电向天幕中炫然铺开,迎头打向正盘旋在满城上空的血狼兽,血狼们纷纷嚎叫着被抛掷出城,白曜光辉从高天徐徐洒下,结成一圈真仙御界罩住了整座商丘。

    无数血狼兽砰砰地撞击在真仙御界之外,罗玄抱着昏迷不醒的聂小凤疾疾飞下城东角落,笔直降落在燕大娘和高老头面前,正四处寻屋藏身的二人双双大吃一惊。

    罗玄放下聂小凤,取过她手中的生冥佩剑,唇中茕华默动,只见聂小凤整个大活人迅速化作了一抹香风钻入宝剑内,把个燕大娘和高老头都看傻了。

    罗玄将生冥佩剑交到燕大娘手中,语重道:“大娘,有妖魔要吃我师妹,我可助你逃出城去,但你必须带上她一起走,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保住这柄剑!一日之内我必来找你,如若不然,你记得定要将此剑埋入地底半丈深处,永不挖出!”

    入土半丈为安便可直通冥疆,如此即便他不能及时返回,聂小凤和数千灵元、转生册也能直抵冥疆,进入冥神的御界范围。燕大娘原已领着商丘城中的百姓抗妖多年,如今一夜之间也算见多识广了,当下凌然点头,接过了罗玄手中佩剑。

    罗玄展袖一招,一头独角兽顿时踏着夜色汲汲而来,他悬指一提,燕大娘便惊呼着自动飘上了马背,“燕娘,你可别丢下我不管哪!”一旁的高老头慌忙喊道。

    “金毛神仙,现在谁留在城中都是凶多吉少,你便让他也上来吧!”燕大娘哀求罗玄,罗玄侧目细看老头一眼,颔首示准,高老头喜形于色,身体顿时也凭空跃上了独角兽。

    仙兽载着二人高高越过城头,穿出真仙御界向远方飞去,眼看天马身形已远,罗玄眸光一沉,指心微动,只听高老头惨叫一声从马背上直直掉下城外的荒原,盘踞的妖兽们一涌而上。燕大娘惊呼欲救,独角兽已背着她须臾飞远。

    高老头的惨叫声隔着丈远,听来就像蚊子哼,罗玄目送独角兽远去,自语道:“大娘莫怪,此人生性鄙私,命格已定,如若不除,今后定会出卖你和小凤。”

    一股凌厉魔风从身后击来,罗玄旋身一晃,魔风浑厚地撞上真仙御界,轩辕求败理也不理,凌空驾着马匹便向御界外直冲,只听邦一声,一人一马双双翻滚回来,他提身落入商丘城中,仰首上望,一脸不可思议。

    罗玄迎着轩辕求败的目光缓缓降下城中主道,轩辕的剑身此刻正由乌化黑,内中已收去了无数百姓的肉身,他一双魔目上下打量着罗玄,疑惑道:“千载冥仙怎会有这等法力!阁下究竟何人?”

    罗玄沉声道:“我是何人不重要,反倒是你侵占冥疆器尊之身,意欲何为?”

    轩辕求败被他一问,毫不为杵地朗声道:“吾大魔域早已探知冥神给轩辕求败赐下了青枝露,故我早藏在他埋于窦蓝山的肉身中守株待兔,他的魂魄一到便被我所控,如今他的思想、经历、喜怒爱憎我全都一清二楚,这便赶来商丘城同你们会合,至于那名逃走的半神姑娘,“他顿了一顿,幽舌探出舔舔嘴唇,魔眼中一片阴翳混沌:“真乃天地英伦,百闻不如一见!我极夜魔今生非将她裹入腹中不可!”

    罗玄眸光一动,缓缓道:“如此说来,你知道轩辕求败所知的一切,那你定也知道我是谁了。”

    “正是,所以我知你不过是个初入冥疆几日的人间小儿,然而观你方才布下的这道真仙御界,又非任何仙尊法力可为。九界之中除了山海仙君穆银川,绝无第二仙能挡得住我天魔极夜,可穆银川数日前已被亡神芮蚕姬剑毙于天山之巅,故而你不可能是他所幻化的。思来想去,唯有一点确信无疑,不论你是谁,都不是凡夫魄军。”

    眼看连日来小心遁藏的内心隐秘被这极夜天魔一语道中,罗玄眉锋一沉,然而令他更震惊的是乍然听到穆银川的死讯,想到那山海仙君还曾对自己有过渡传授教之恩,罗玄的心中不由唏嘘四起,面色一时暗去不少。

    极夜魔仔细地左右端详罗玄容相,哈哈大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绘苍绘海难绘心,你不是魄军,却也必是个法力高强、留恋香花之人,如此之人,如此之人。。。。。。”极夜魔一边向罗玄走来,一边于轩辕求败的记忆中搜寻,踱至半道儿,顿住了脚步。

    “如此之人。。。。。。”他说着说着,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留恋香花。。。法力高强。。。能取他人之相而九坤不察,你,你是。。。。。。”极夜魔抖着手指向罗玄,音色竟显颤栗:“你是。。。。。。”

    只见他猛地旋身一转,噼噼啪啪封下自己数枚灵识大穴,周身涨出大片魔光,他五指如勾扣在自己天灵盖上,须臾便从脑海中抽出一抹金光记忆,呼啦一声掷入远空,只闻半空中一阵嘶嘶盐化之声,那抹记忆之光全盘粉碎落下,一地盐砾。

    见极地魔惊魂埔定,回头看向自己时,目光中却又透露出同样征询,罗玄知他虽及时拔出了方才的记忆,却会因思路和疑心的本能而一遍遍实现那求证的过程,索性主动朝极夜逼近,乾坤罡气的旭旭幽华隐约透出了他的月白长袖。

    “你是。。。。熔魄罗玄!”极夜地魔一见他袖中的乾坤钢气,立刻便在轩辕求败的记忆中找到了罗玄的本尊:“你,你被血池狱所化,却还能幻变成他人的貌相,就连我之修为都不能辨出!莫非。。。。”

    极夜魔一念至此,震惊抬头:“莫非那绘苍诀,已为你所得?”

    只见他话音刚落,一双下肢倾时便开始盐化,极夜地魔大叫一声,慌忙抬手去脑中抽取记忆,罗玄飞身一送,乾坤钢气化形为气,一举穿过魔口,刺透脑袋,在轩辕求败的身体尚未盐化之前便结果了极夜魔的性命。

    极夜魔光从轩辕求败的五官中飞快窜出,冲上半空,滚滚黑烟在真仙御界内走不得走,脱不得脱,如万钧野马般在界璧上疯狂地四处撞击,最终一寸寸化作盐砂,絮絮簌簌地洒下了商丘一城。

    罗玄掌中腾起苒苒仙光,轩辕求败手中的乌剑砰然落地,商丘百姓的肉身纷纷化作光风从中钻出,飞回自己屋檐下。罗玄近前细看了一番轩辕求败惨遭穿颅的肉身,心中亦感无奈,但若非如此,还真无法及时除去极夜天魔。

    极夜的魔魂一散,轩辕求败的灵魄便从身体中苏醒了过来,他稀里糊涂地从肉身上钻出,盯着罗玄怒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肉身怎么又被毁了?”

    罗玄便将来龙去脉给他简要交待了一遍,顺将对聂小凤说过的那番自己受世音大菩座下的龙九渡化、仙修一日千里的杜纂之词,也同他说了。

    轩辕求败一听是南海大惜地之人授他仙修,顿时感慨道:“原来如此!世音大菩的门下最是藏龙卧虎,当年我在首阳山奉旨诛杀蚩焱时曾身骨重创,便是在南海大惜地内得以回魂重塑,许多年间,南海派往各界维持秩序的高深散仙亦不胜枚数,看不出你这异瞳小儿,竟有此等造化!”

    罗玄见他取信了自己所言,索性进一步道:“佛量无边,普渡众生,菩萨门人自不似狂妄的界生,助人绝无本族、异族之分。”

    轩辕求败侧目看他一眼,兀自高声一叹。他的灵魄此时也忆起了自己前往窦蓝山后发生的一切,当下一拍脑袋道:“怪我怪我!竟未料到天魔早就藏身在我的肉身之中!好在小凤没事,魄军,你这次做得很好!”

    言罢,他竟豁然拍去罗玄肩头,道:“如今青枝露已全部用罄,我唯有赶去冥疆求君再赐一瓶。魄军,你速去将小凤接回,还要劳你将我的肉身葬在土中半丈之下,这回务必布好御界!待我取了青枝露,再与你们寻处会合之地。。。。”

    “还会合?”罗玄皱眉道,轩辕求败一时也有些语塞:“呃。。。你二人便先去各地收复转生册,待我取回青枝露后自会来找你们,如何?”

    罗玄略一点头,袖风在原地掘出一个大坑,一挥掌便将轩辕求败的肉身掀入其中掩好,这便施施然飞身穿出御界去寻燕大娘和独角兽了。

    原本盘旋在满城御界之外的血狼兽们随着极夜魔灵的陨灭也纷纷恢复成黑狗血,从高空中洒落下来。轩辕求败见“魄军”小儿这般目中无人,却又样样精通,不由低头跺一跺脚,转身钻入了商丘土地中。

    罗玄踏着月光一路驰骋在高天云霄中,此刻脑海里无比清晰当年他在冥疆中原的岳王府上时,也曾想过利用绘苍诀那世人皆不可知的秘密来诛杀冥神旷异天,而旷异天当时却根本不知绘苍诀的这重隐秘,以致险些上当。

    然而今日看这极夜天魔的反应,他却是在绘苍诀发威之前就明明知道,绘苍诀易主之事是不可外泄、不可对证的,知情之人也必会被盐化,才会急中生智地抛去了脑中关于绘苍诀的这段记忆。

    如此看来,九大天魔对佛的了解甚而超越了旷异天,或说,超越了整个神而未可知?

    罗玄一路思索着,渐飞入商丘城外百余里处的雁荡山中,突然见到一团雪白的鬃茸正孤零零地吊挂在刀口般锋利的悬崖峭壁上。

    他忙降下身形近前一看,只见独角兽满身血污,健壮的莹角已被连根折断,整个兽头都从身上搭挂了下来,显是一掌毙命。

    他一下慌了神,将遥观之力提至最高,飞在满山满坳的枝影阴翳中四处寻找,降至低空时,一股腥浓的血腥味随风飘来,他循味找去,终于在山涧中一条河流的上游找到了燕大婶。

    燕大婶双目瞪如铜铃,口舌大大张开着,已被开膛破肚,她腹中一空,内脏零零碎碎地抛下了一整条河涧,血水迎着月色潺潺流淌。罗玄喉中一腥,从空中直落下地,一头跪在她身旁。

    生冥佩剑早已不知去向,燕大婶的双手中还紧紧抓着自家祖传防身用的狗血袋,血袋上尚有一枚清晰的指印。罗玄眉峰纠起,触上那枚指印,脑海中顿时贯入燕大婶被**破肚逼刑的种种幕幕。

    他如今毕竟已恢复了凡人肉身,具备所有凡俗中人的生理本能,如此一帧祯看来,险些俯身作呕。

    原来,他在燕大婶临走之前曾在生冥佩剑上布下过真仙御界,便是为防止燕大娘途中被妖物所擒,佩剑失守。岂料那名拦下了独角兽和燕大娘的天魔一时无法解开罗玄的御界,便以为罗玄定将卸除御界的方法也传给了燕大娘,杀了独角兽后,便将她擒来山涧之上,一直逼供破法秘诀,燕大娘如何知道,便活生生地看着自己的脏器样样被剥离体外,四下抛掷。

    天魔之狠,便在于将她制成人囊后却不夺她性命,反将她的魂魄锁在空囊里不令进出,燕大娘便如此不死不活地孤零零在雁荡山顶上做了几个时辰的活皮囊。期间野兽来食,飞鸟来啄,周身的痛苦皆是清晰不避。

    罗玄红着眼,抚上了燕大婶圆瞪的双目,乾坤钢气潺潺驱走她身上的天魔折咒,燕大婶目中顿时流下两行血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罗玄将燕大婶和独角兽同葬于雁荡山顶的一片风水盛地,这便面朝月光,盘腿而坐,将山海七境间的所有关于九大天魔的史记轶闻从灵识中通通扫阅了一遍。

    原来那名掳走聂小凤、刑逼燕大婶的魔灵,便是九大天魔中最以阴谲凶狠而名的,猎世。

    九大天魔本是各自为营、各据魔疆,并不轻易聚首,而今日极夜地魔和猎世两大天魔同时出现于商丘城附近的原因,便是因为众天魔间具备可用魔心相互传递信息的极特殊的感应力。故而猎世从极夜魔的兴奋中得知了半神聂小凤被燕大婶带出了商丘,这便一路追来,半道上夺走了生冥佩剑。

    罗玄迎着巨大的月盘从雁荡山峰上高高立起,他双臂一展,两弯乾坤刀唰地透出袖摆,满山的胤光欺星夺月,杀气无涯。

第21章. 鼎沸魔都

    据山海七境的传说,乾坤九界中的魔界入口就位于人间西海、北洋与东土三大洲块之间的幻影海域上。之所以称其为幻影海域,乃是因为每当魔界中有人员出入时,整片海域便会刮起卷天飓风,暗黑一片,幻影重重。

    长年生活在幻影海域周边的渔村都知道,这等奇异的海域现象每隔三十年便会发生一次,每逢此月此日,幻影海域周围的所有渔村都会熄灭灯火,关紧门户,药倒牲口,看牢孩子,整日整夜不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传说中,每逢此时群魔便会前往魔域中报道,汇报这半个甲子轮以来的所有事宜,而他们进得魔域的入口,便是人们赖以生息的这片幻影海洋。

    这天,风和日丽,晴阳万里,幻影海上蔚蓝如天,风平浪静。年逾花甲的老渔翁带着十二岁的孙子和刚满十岁的孙女儿前来海上垂钓,一家三口愉快野餐着,好鱼好肉,正自天伦,老天却突然变了脸色。

    只见连片的黑云从海平线上沉沉升起,整个幻影之海立刻毫无预警地飞速旋转起来,海面上瞬间升起几十股巨大的龙风,老爷子一看便知,今日他爷孙三人凶多吉少!因为龙风是海上所有类型的风暴中最神出鬼没、最突发不测、最凶猛暴虐的一种。

    “爷爷,爷爷!”两个孩子惊恐地扑到老渔翁怀中,老渔翁颤抖着嘴唇,面向黑天道:“老天爷啊!上一个半甲子不是才刚过七年么?”

    片刻间海面上便升起了一道巨大的通天海潮柱,整片海洋像被拔了栓塞的澡盆子,从中央向周边高速旋转着,卷起一尾黑洞洞的吞海巨涡。千百重的幻影之中,爷孙三人便看到了传说中的魔鬼入域,只见六道色彩各异的魔云咻咻咻地从高天黑云中飞来,笔直穿入了巨大的漩涡。

    漩涡之势未曾稍减,祖孙三人相拥尖叫着,随着船只向黑洞洞的吞海漩涡里卷去。陡然间,天边猛地又杀出了一道曜白色的光晕,它紧盯着前面六道魔光一头钻入漩涡,入水时溅起一道浪花峰向小船袭来,小船被掀上峰顶,一路推送二十余海里,一头栽在沙滩上。

    老渔翁浑身哆嗦着搀起两个孙儿站在搁浅的渔船中看回海面,完全不敢相信他们已回到了岸上,幻影海域重新回复了风平浪静,晴空万里,哪里还有刚才那般灭世的痕迹。

    罗玄尾随他们钻入海中漩涡,谨慎地与六道魔光保持着距离,入目便是一眼望不到底的炼魔隧道,直通地心,如此飞去了约摸整一个时辰,眼前骤然亮起了地狱般巨大耀眼的连天火焰,原来是炼魔隧道已至尽头。

    六道魔光从隧道的另一头连续射出,四下分散飞去,罗玄随后一跃而至,只见他的前后左右,完全是同另外八个乾坤世界大相径庭的奇观景状

    腥红的太阳低低蒸腾在脚下,乌黑的魔界长河滚滚奔腾在天上,一片无边无垠的火焰之城高高悬浮在魔界长河的上方,眼前的一切正印验了当年山海仙君穆银川畅游七界时,对魔界入口的描述日河倒悬,地狱升天。

    原来他眼前这座一望无际、再望无期的悬浮火焰城,便是魔界中的炼狱鼎沸都。

    六道魔光从六大方位分别飞入鼎沸都,罗玄继续拈起绘苍诀,深入化作一团曜白的魔光暗自尾随。整个都城底座便是一片无边攒腾的火海,众魔疾疾飞入鼎沸都最高处的一座宏武殿宇内,殿宇的上空悬挂着三枚由不停蒸腾跃动的火焰构成的大字“集灭宫”。

    集灭宫中已然盘踞了无数道色彩各异的魔光,能上得这处集灭宫的每一道魔光都是一名不可小觑的魔界人物,罗玄便隐入不断入殿的成群魔光之中,一路仔细观察。

    只见这集灭宫,,数进数出,一目千里,万颗魔星飞耀在殿堂之顶,将殿中的一切尽照无遗,阡陌纵横的殿檐上垂下一盏盏大如灯笼的铃铛,殿中一过风,便会幽幽报响。

    罗玄目中一观,本能觉得异样,便打开遥识定睛再看,却原来那些照明的魔星都是与天魔战败而被俘的八界生灵的眼珠!而那些长缀的宫铃则是由八界生灵的脊椎骨所制成的报信之器!

    高大巍峨的集灭宫殿廊上,刚才飞入的六道魔光已分别化作了六位人形魔尊,罗玄利用仙识九感,对照着山海七境中流传的《天魔介》一一认去,眼前立着的,正是上古九大天魔中的百狱王、极昼魔、鲁西法、戾龙生、魁雄和玛门君。

    他一一数去,除了前日已被他诛杀的极夜地魔,便还剩猎世和妄魔未曾到齐。

    六魔立在殿中彼此互视,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大殿上异风突起,满堂悬挂的枯骨铃铛叮咛作响。

    只见一人从空殿尽头远远飞来,一路悠然长笑,不高不低,却魔音贯耳般传遍了殿中每一个角落。他径直飞坐上高殿中的黑金銮座,旁若无人地睥睨下方,殿堂下的天魔们纷纷异动起来。

    “猎世殇!元魔妄君尚未归位,你竟敢亵渎这元魔御座?!”戾龙生与魁雄双双当殿怒吼道。

    猎世泱泱一笑:“各位魔君费心了,元魔你们是等不到了,他永远也回不来这鼎沸都了。”

    众魔一听,同声惊道:“为何?”

    罗玄平目望向殿上的猎世,只见他通身白缎,发乌如墨,看上去仅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人间秀才,顶多弱冠年龄,生得倒是唇红齿白,眉动阑风。

    “因为他已被佛祖如来打入冥疆下原,永世不得超生了。世殇今日请诸位魔君前来,却是为了向大家展示一件更为珍异的宝贝!”

    猎世扬手起身,聂小凤的生冥佩剑顿时从他袖内一跃而出,悬浮在众魔上空的殿堂中嘤嘤发亮,猎世道:

    “诸位且凝神,在这柄生冥剑中,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戾龙生端详过去,道:“灵元,转生册,再有几抹生魂、一个女人罢了。”

    百狱王的目光逐渐洞开:“这女人倒不普通,是个半神。”

    一听剑中藏着个半神,一众天魔顿时都显出了兴趣,纷纷在高天中运念翻拨起生冥佩剑,仔细观察开去,只听玛门君幽幽道:“不单是半神子,而且此女宗源不凡,恐非普通神祗之后。”

    “不错!此女身上的荣光只有上古四大造世元神方可具备,这女子,想必是神农、伏羲、娲皇、烛阴其中一名古元神的后裔!”极昼天魔左右端详生冥佩剑几番,终于发话,音色中已显出难以遏制的亢奋。

    “相传寰宇之初,佛以佛力造神,以佛心造人,造出人类后,佛却爱上了人类,将创世的重任交给了四大古神,自己则发明出转世轮回的修行法门,化身人类去无量红尘中游走修历。后来,四大古神一手缔造了乾坤八界,更造出了六大善业之神一同协助美化世界。岂料四古神中的娲皇因不满佛偏爱人类,说服三神又造出了六大恶业之神,专与人类为凶为祸,以揭其之短,让佛清醒。你们现在应该明白,为何我说这名半神女珍稀异常了罢?”猎世沉沉微笑,向众天魔道。

    “原来如此!她既是元神之后,又是人类之后,便是既具神力,又具佛心,当真乃寰宇上下珍贵异常之灵啊!”众天魔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扬身腾起,将高悬的生冥佩剑团团围在正中。

    “一旦食了此女的神髓,怕是便能与上古佛平起平坐了!”百狱王的声音兴奋得竟已抖瑟,众天魔听在耳中,个个激动得要当场动手的模样。

    罗玄在殿下急出了一身冷汗,却听堂上的猎世又道:“奇的是,这枚冥剑上的御界,世殇试了几回都未能打开。各位今日若能助我一臂之力,世殇愿将此神女与诸君分享,届时我元古七魔共登极乐,与佛平分九界,岂不快哉!”

    众魔一听,顿时摩肩擦掌,纷纷拿出各自的看家本事去解生冥佩剑上的真仙御界,折腾了半晌之后,佩剑上的御界兀自毫无动静,玛门君道:“确是奇了!看上去只是仙级御界,却为何横竖不能突破?”

    “不如诸君齐心合力拿出各自的看界法力,一齐攻它试试!”来自西域的鲁西法魔提议道,众天魔立在空中纷纷颔首,七双魔掌同时扬起,只见集灭宫上空瞬间生发出一轮巨大的七彩魔光,圆润如球,将生冥佩剑一口吞入其中。

    罗玄大急,暗自在堂下一掌提心,暗生意念,两片真唇幽幽默动,集灭殿上突然发出一声天崩般的巨响,众天魔如同天女散花似地四下弹射开去,纷纷撞上大殿的檐壁。

    生冥宝剑上涨出千丈金光,一时间,魔疆地狱的集灭宫中玄音回廊,菩香四溢,佛胤攒动,梵华铮铮,将在场所有的魔灵妖异都惊了个目瞪口呆。

    “。。。。这道真仙御界之下,竟然藏着一佛印?”魔殿之上,只听极昼天魔的惊叫声高高扬起。

    罗玄震惊地看向正在发出剧热的手掌,只见自己掌心间已蒸腾起一枚隐隐绰绰的大悲天轮,随着他意念催动,大悲轮的金光逐渐旺盛起来,兀自悬在空中幽幽饮空,攒腾欲动。

    他胸腑间一阵山海翻腾,原来因为佛界心法绘苍诀入身的缘故,他原本被佛血池狱所毁去的密宗佛力,如今正在缓缓复元!

第22章. 荡魔阴姝

    “有佛力!”众天魔同时产生感应,七颗魔首一时齐刷刷向殿下看来,罗玄索性从蔽体魔光中一跃而出,穿身去夺空中的生冥佩剑,众天魔一阵怒吼,纷纷从檐柱上飞弹上前,七大天魔组成了一个魔攻结界将罗玄团团围住。

    罗玄将藏有聂小凤的生冥佩剑收入袖中,沉目看向四周众魔,双方立在集灭殿的高空中无声僵持。

    猎世眯眼细看他一番,便从魔灵记忆中寻得了来龙去脉,当下恍然道:“哦!原来极夜临死之前最后见到的人,便是你。”

    众魔中顿时炸开了锅:“什么?是这金毛小仙杀了极夜?!”

    猎世悠顿片刻,胸有成竹地笑了:“能杀极夜,自非小仙,我看此人大有来头,诸君莫为表相迷惑。”

    罗玄面无表情,知道他一旦开始存疑,便是好事,不消三刻,以这几名天魔的狡黠、修为和他们与极夜魔之间的感应,很快便会联想到自己的真身是谁,绘苍诀便会替自己解决所有的问题,当下便也不急,负手立在空中等着。

    果不其然,几名天魔已纷纷醒悟抬头,脸色乍变,唯有猎世的颅首微微倾斜,颇是玩味地打量着罗玄,那目光竟令他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好在他已感到自己眉心之间逐渐热腾起来,佛的光华须臾漾开,罗玄便知在场的众天魔此时皆已悟到了绘苍诀的隐密,唇角不由微微一笑。

    “快撤忆!”只听百狱王在殿中大吼一声,魁雄、戾龙生、鲁西法等天魔如梦方醒,在掉头奔跑的同时纷纷从脑中抽出金黄色的记忆。

    罗玄冷目看向眼前的猎世,指望他也会逃,猎世却一动不动,反将白袖一弹,空气中尚未化盐的记忆之光竟又纷纷钻回众魔脑中。

    “猎世!他有绘苍诀!你这是想要了我们的命吗?!”戾龙生脑袋里已驱出了一半的绘苍诀记忆光缎瞬间又被强行推回了太阳穴中,他急得回头怒吼猎世。

    但见猎世四肢一展,从白缎中冒出了一股黑沉无边的缭绕烟气,那些黑烟上下飞舞开去,将猎世和正要逃跑的众天魔全部笼回殿中,聚作一团。

    罗玄额心间的绘苍金光瞬息澎发,如金蝉大网般横扫向已知晓了这桩天机的七名魔君,猎世在满殿佛辉中阴沉一笑,护在众魔周身的脉脉黑烟猛地膨胀开去,一举吞灭了迎面扑来的杀戮佛光,众天魔齐齐聚在这些黑烟当中,竟是个个安然无恙!

    罗玄大吃一惊,这才觉得这脉黑烟颇是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忙旋身一展,亮出臂中的乾坤罡气向众魔劈头砍下,岂料乾坤钢一触上那抹黑烟,竟像碰到了死敌般嘎然震开,罗玄只觉得五脏六腑瞬间被挪移了位置,二百多根乾坤筋在骨骼内簌簌颤抖,整个人已被震上了魔殿的东墙。

    他忙起身再度发功,顿觉喉头一甜,捂住胸口,噗哧一腔鲜血便向殿下吐去。

    抬头一看,只见被黑烟围裹着的众魔也纷纷震去了西殿角落中,两厢撞击之下,那股黑烟瞬息黯淡了许多,而自己袖中的乾坤罡气也不复原先的盛大精纯,竟拼了个两败俱伤!

    却闻远殿中的百狱王在魔圈中惊呼起来:“此乃。。。此乃宙劫空亡!猎世,你怎会藏有宙劫空亡的气脉?!”

    猎世敛袖收起一身黑烟,嗤之以鼻地道:“诸君当真以为妄魔是唯一能想到利用宙劫的魔中翘楚么?当年宙劫空亡遭乾坤钢重伤后离天,留在九界中的便只剩下了这些零碎的气脉,幸得我绕过妄魔眼线,暗地收集了一些。如今空亡的气脉虽为数不多,却也足够破解这熔魄罗玄的绘苍诀和乾坤钢了!”

    此话一出,众天魔顿时群心大振,只听鲁西法喊道:“太好了!罗玄体内除了绘苍诀,还有乾坤钢,不若我们今日联手将他挞骨抽钢,如此一来,空亡气脉与乾铁坤钢便都是我们九坤七魔的囊中之物了!”

    罗玄一听不好,当下袖摆双收,倏地沿着宫壁向殿外滑出了数十丈远,众天魔眉飞色舞,结党逼来,一时间形形**的魔爪铺天盖地,晃在眼前。

    森长的魔疆永夜中,只见一道白曜惊鸿唰地穿出了集灭宫,朝鼎沸城外的魔界出口疾疾奔去,七道狰狞魔光紧追其后,双方在奔腾倒悬的魔界长河下方开始了角逐赛。

    罗玄一路踩着天河倒悬奔去,只见大河中正上下翻腾着无数扇魔光闪烁的元门和数不尽的人类灵元与转生册,原来这就是群魔从人间接受妖物供奉的地方!

    一阵天魔角觞高高穿入云霄,整个魔界的魔物纷纷倾巢而出,四面八方地涌来,铺天盖地的魔灵黑压压地扑向长天中的罗玄。

    猎世率领着一众天魔稳稳追在其后,只听他魔音浑沉,贯彻天地:“客人!你今日大可甩袖离去,只是你一走,我便会向九界众人公布你的秘密,第一个便从你剑中的小神女开始!”

    罗玄闻言,身形一晃,眼看已抵达炼魔隧道的入口,隧道之上却突然飘下一人,挡在他面前,来人水袖青葱,明眸双睐,却是春水湾湾地看着他,展臂惊呼道:“军,你要去哪里?这回又要去哪里?”

    罗玄明知眼前的聂小凤只是一名魔物所幻化的虚像,可面对那幅熟悉的容颜,提起的掌光仍是迟迟打不下去,那魔物纤腰一摆,翻身便攀上了罗玄的肩背,聂小凤的脸庞顿时贴在他耳旁细声道:“为什么?人间漫漫二十多年,你就从没想过要回来找我?”

    罗玄心头一怒,白袖高高抬起,魔物“啊”地一声将俏丽脸蛋缩去他肩头:“不要啊!军,莫非你也像师父那样,要折磨小凤么?”

    罗玄眉锋一抖,数枚桃花钉已在体内幽幽攒动起来,他大力将魔物从背上扯下,远远抛掷出去,刚要回头钻入隧道,数十道宙劫空亡的森黑气脉便迎面撞来,彭地一声将他远远震飞。

    体内的乾坤罡气受到空亡的第二层重创,罗玄只听得丹田内一阵扑簌作响,睁眼一看,头顶的炼魔隧道已通根粉碎,万点花焰从高天中纷纷洒下,仿佛流星入野。原本驻守在他周身大穴中控制着百枚桃花钉的钢气此时也已全盘大乱,四处流蹿,他一口真气恁是提不上来,整个人便从天河中向炼火蒸腾的魔界太阳上笔直坠落下去。

    无数枚燃烧着的隧道砖块一旦落入魔阳的射程之内,立刻便蒸化消失。罗玄顶住四周作响的灼骨高温,抽出袖里的生冥佩剑。炼魔隧道已毁,他咬牙在漫天炼火中打开了一道真仙渡,刚要将佩剑投入,那名被他抛飞的魔物从天空中直扑而来,她一脚踢飞仙渡,拦腰跨上他身,对着他胸前连连拍下几十记魔光厉掌。

    罗玄口中不断飙血,抬起右掌欲齑杀,聂小凤的脸庞却又温柔俯来,倏地熨贴在他胸膛上: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只有你值得我等!军,我们走吧,寻一处四季平安之地,我给你生一对双胞胎。。。。。。”

    虽明知有诈,可听得“聂小凤”的声音如此道来,仍令罗玄胸中乾坤凌乱,他四肢不可抑制地抖动着,桃花钉全盘失控,一枚补一枚地接连钻进心房。罗玄一口口连喷鲜血,在多重夹击下力不从心,他圆睁双眼,目光呆滞地看向亘古燃烧的魔界天空。身上的魔物紧紧抱他,痴痴笑着将他往魔阳上沉重压去。

    高天上,七大天魔纷纷站在护身的宙劫气脉中向下方观望,猎世对百狱王笑道:“狱王手下果是卧虎藏龙!便连荡魔阴姝如此厉害的人物也被你招募了去,今后吾等恐怕都要看紧自家门户,不防不行了!”

    百狱王这回倒也不谦,愉快应道:“不错!今日幸得将她也带了来,不然事情断不会如此顺利!一会儿待魔阳将罗玄的身骨熔化了干净,我们便好直接去取乾坤钢了。”

    众魔听得高兴,纷纷点头,眼看荡魔姝已压着罗玄钻进了熊熊高涨的魔阳火焰中,陡然间,忽听荡魔发出一声惨叫,整个魔身被高高掀了上来。

    一抹银蓝色的神光挟着罗玄从一望无际的魔阳烈焰中一飞冲天,生冥宝剑的剑气哗然追来,直击上荡魔的脸颊,荡魔尖叫一声别过脸去,聂小凤的容貌顿时消失,露出了魔姝本相,却是在妖娆的眉目间平添了一道贯面的血痕。

    只见半神聂小凤高高飘悬在天,大魔界的无边炼火顿时簌簌围来,欲舔上她水蓝色的裙角,却在女神身前丈许之处瑟瑟地低头退开。聂小凤的裙裳向外推送出千波万漾的真水神光,整个魔界的火焰一时都黯淡了下去。

    “小凤,元门,魔界元门。。。。”罗玄虚弱地指了指高悬在天的魔界长河,聂小凤顿时会意,携了他便往天河上乘风赶去。

    “不好,他们要借元门逃跑!”猎世率先反应过来,领着一群天魔穷追不舍。眼看二人已至天河之畔,众天魔发出一阵高声唳叫,纷纷向空中举起魔掌击打一扇扇元门,只听满天河的元门一扇接一扇爆炸开去,通河碎片。

    罗玄大吼一声将聂小凤推入最后一扇残留的元门,自己掉头展臂筑起真仙御界,迎面扑向满天地追来的魔物,御界上层峦叠嶂,洇满了鲜血。

    众天魔在界壁那头拼命围攻,猎世的双目直勾勾地瞪着已身入元门的聂小凤,狠狠一掌拍在御界之上。

    “军!”聂小凤恸声大叫向罗玄伸手,雪白的元门已将她强力吸入,“砰”一声在罗玄身后炸得粉碎。

    众天魔勃然大怒,森黑的宙劫气脉凶狠地撞上界壁,真仙御界薨然崩塌,众魔物高声嚎叫着,争先恐后地朝罗玄扑下。

第23章. 没离开过

    猎世一马当先,巨掌一扑将罗玄狠狠拍上了烈焰高天,六大天魔和其余魔物们尾随其上,纷纷向天空中使出看家的屠戮本事,一时间团聚的掌风、武器和魔杀在魔界上空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涡流,罗玄的身体如同沸水煮饺子一样在涡流里来回翻滚。

    三炷香过去了,群魔怒气得泄,逐渐收势,却见漫天魔焰散尽后,罗玄的躯体竟然仍从半空中悠悠飘落下来,虽周身上下皆已被血污盖满,却依旧头是头,脚是脚,四肢不缺,魂魄俱在。

    众魔物原以为如此合力围剿之下,此仙必已成渣,这时看见他依旧完整的体魄,纷纷傻愣在当场。

    天魔玛门君将折扇一收,目送着缓缓降下地面的罗玄,慨然道:“好一支乾坤钢!”

    乾坤钢气因与宙劫空亡的气脉相互撞击,二百六十四枚精铁奇钢此刻仍在罗玄的周身骨骼中喑喑颤抖,钢气的威力较之平常大幅削减,以致他体内的九十九枚桃花钉和一颗桃花失去了制约,此时纷纷向他的心脏内拱钻而去,寻求母子团聚。

    罗玄自从听见最后一扇元门在自己身后爆开的那一刻起,便觉世事已空,万般皆休聂小凤已及时逃出了魔界,而如今魔炼隧道已毁,满河元门粉碎,诸天魔没有了离开魔界的途径,自然也无法再去向九界揭发他以非佛钦定之身、私藏绘苍诀的秘密。

    九界的危机也算解除了,罗玄坠上地面,放心地咽下口气,容颜一派安详。

    “诸君莫恼,至少我们还有乾坤钢在手!”猎世转身宽慰众魔。眼见神女聂小凤从眼皮子底下逃走了,此刻的众天魔个个耿耿于怀。之于他们而言,一滴神髓比起一截乾坤钢来得实在多了,乾坤钢吃不能吃,用不好用,毕竟是身外之物,最后究竟花落谁家还不得而知,但若能分吃到聂小凤的神髓,却是每位天魔都能受益之事。

    如今到嘴边的肥鸭丢了,众魔一时纷纷摇头,左右散去,戾龙生的高大身躯径直穿过稀薄的黑烟,安然无恙地步出圈外。

    他走了几步,突觉脚上发沉,回头一看,只见猎世等天魔正站在黑烟之内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空亡的森黑烟气越来越淡,越来越稀,只听“啵”地一声,整条黑烟凭空消散了去。

    戾龙生见状,顿时指着猎世哈哈大笑道:“猎世老儿!怎么你这空亡的气脉这快便烟消云散了?我跟你打个赌,这玩意儿元魔妄尊的手上必然还有,你下次若再想斗勇胜狠,不妨去同他老人家讨要讨要罢?”

    他话音刚落,却见自己整个下身,从脚趾到腰身突然齐刷刷地化成了一根笔直的盐柱,他惊地呆了去,猛地反应过来,伸手抓向群魔高声惨叫道:“救我,快救我!”

    只见地中罗玄的额心上,此时又亮出了绘苍诀的恢弘佛杀,“不好!空亡的气脉太少,被乾坤钢毁散了!”猎世大惊失色,向左右天魔疾声吼去:“快撤忆!空亡一毁,绘苍诀还会来攻知情之人!快!连同我们所见的极夜的临终记忆一同撤去,以免再生反复!”

    他二指一勾,当先从左边太阳穴中扯出一条金黄记忆,立刻又从右边脑门上抽出极夜临终前所见所感的腥红色记忆,只见两条记忆光缎埔一离体,顿时双双化盐散落。

    盐化已至胸口的戾龙生见状,忙如法炮制地左右撤出两抹记忆,不断暴涨上攀的雪白盐砾在他颈脖处嘎然而止。

    然而他周身上下,如今便只余了一颗脑袋还能左右动弹。此时,剩下的五大天魔也纷纷撤忆成功。里三层外三层的众魔物们只见得七大魔尊的周围哗啦啦地掉下无数盐粒,大都满目疑惑地盯着他们。而七名已完整撤去了绘苍诀记忆的天魔,彼此对视间,每人的目光中也是一片错愕,皆是完全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聚来了鼎沸城外。

    “。。。。我似乎忘了一桩很重要的事。”极昼天魔努力眉,众魔也纷纷点头,唯独猎世一魔缓缓摇头:“我有直觉,我们忘却的这件事情,还是不知比知来得更好。”

    “启奏狱王,这个金毛仙郎,诸君打算如何处置?”荡魔阴姝此时上前指着地上直挺挺的罗玄问去百狱王,百狱王愣了一愣:“这是何人?”

    “这便是刚才闯入集灭宫,盗走神女的那名金毛小仙,诸君一路追他至此,可惜还是让那神女乘坐元门跑了。”阴姝小心翼翼,谨慎措辞,言语间不断地抬头观察诸天魔的脸色。

    方才七大天魔纷纷撤忆的奇观已被她看在了眼中,很明显他们在十万火急地努力忘记某事,却不知究竟份属何事,竟令七大天魔瞬息慌成那般?

    她灵机一动,趁势向七天魔作一个福,娇声道:“阴姝今日幸不辱命,替诸魔君挡下了这名真仙,如今极夜天尊也已作古,阴姝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修为已满,魔业有成,可否向诸尊毛遂自荐,便由阴姝来替补这名空缺的天魔之位?”

    岂料众天魔一听,顿时同声惊呼道:“你说什么?极夜尊死了?!”

    戾龙生的宏声此时在魔群中突兀扬起,见他不停晃动着脑袋,努力挪动自己已成盐柱的身躯:“这是怎么回事?!我怎地突然半丝也动弹不得了?”

    只见猎世目沉片刻,突然一掌扣上戾龙生的头顶,他的整条胳膊瞬间透明,凶猛地从戾龙生头颅上吸取他体内剩余的魔髓与法力,戾龙生圆瞪着眼睛,连连发出怒吼惨叫与咒骂,一颗饱满的魔首迅速干瘪陷作了一尾腐骨,“噗通”掉下地面,一身盐柱亦哗然散去,落地成粒。

    见众天魔个个侧目看他,却无人阻拦,猎世笑道:“老戾既已如此,活着也是难受,莫要浪费了他的精髓!再说他那般化盐模样,我看着心烦,诸君可愿留着,好日日刨根究底?”

    见六大天魔纷纷摇头,猎世胸有成竹,转身对阴姝笑道:“你看,转眼又多出了一个尊位,机会有得是!可惜你今日拦下的只是一名金毛小仙,而非诸君想要的神女,魔炼隧道和众元门也因此被毁。晋升天尊一事,还是留待你将来居功至伟之际,再行商榷吧!”

    荡魔阴姝娇躯一抖,并未再语,极昼天魔冷冷瞥她一眼,颇为不屑,众魔纷纷甩袖离开,阴姝独自跪在天中,丰婀的胸部一起一伏,不死心地追问道:“那诸君究竟打算如何处置此仙?”

    “眼珠挖了制灯,脊椎抽了作铃,挂去集灭宫顶,一如众仙。”猎世的慵懒魔音远远传来。

    七天魔撤走后,众魔物也逐一散去,见天魔们都对罗玄毫无兴趣,便更无人搭理地上的这具无名散仙的尸首了。

    阴姝起身再看一眼罗玄,见他胸膛上一起一伏,竟自恢复了呼吸,不由心生大奇她曾亲眼见到此人被七大魔尊如火如荼地追出殿外,近身相遇时亦在他记忆中听到那神女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令她不解的是,此人的记忆中虽一片明亮,内心深处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天地哀伤。

    “阴娘娘,我等奉命前来收取仙尸。”

    阴姝闻声一惊,却见自己裙摆下已跪了一排身着桃色裙裳的魔婢,她舌尖突地一僵,支吾道:“哦。。。。这仙尚未断气,不如再放两天。。。。。。”

    “不妨事的,断不断气,宫灯与宫铃都一样做,殿顶诸生皆是如此,我们杀生殿办事,阴娘娘尽管放心。”

    为首的一名红裳领宫道,几名魔婢纷纷越过阴姝,上前提起罗玄的手脚将他悬空拎走。阴姝一路看着,突感脚下一绊,原来自己已不知不觉跟出了好几步,眼看诸位魔婢已提着罗玄踏上了通往杀生殿内的红砖宫道,她只得停了脚步。

    众魔婢在红裳领宫的指引下将罗玄置去杀生殿罄艺坊中的宽大石桌上,趁左右魔婢离去准备剜目掘骨的器具,红裳魔婢低头俯在罗玄的耳畔,连声轻喊:“小师叔,醒醒,快醒醒呀!我知道你还没死,可你再不醒就真没命了!”

    只见罗玄满是血糊的脸上缓缓睁开了两弯眼黑,他神情漠然地看着魔婢,脑海中全无映象,却听那魔婢惊喜道:“小师叔,我是红萼啊!你不认得我了?”

    罗玄闭去双目,莆红萼,他隐约记起曾在人间听女儿绛雪提到过此人,此女便是当年聂小凤在人间建立冥岳时收纳的首席大弟子,向来对小凤忠心耿耿,就连绛雪提起她时也是满怀钦赏。但他一向只是听说,从未见过此人容相,当下才识别不出。

    想不到他竟能在魔疆大界的鼎沸城中见到聂小凤当年收纳的弟子,罗玄心中不由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便连自己的徒儿都收了一大群徒儿,看来他的骨头确是老得可以去做风铃了。

    “小师叔你听我说,这是鼎沸城地下宫殿的线路图,一会儿那些宫婢绑你时,我会弄松一具手镣,你便乘机打伤众人逃出去!记住,今夜子时,你一定要在地宫内这处标红的地方等我!你在地下暂避些时候,七日之内,猎世他们会合力修复魔炼隧道,那时候你就可以离开魔界了!”

    莆红萼说得火急火燎,罗玄听得“修复隧道”四字,双目炫然睁开,沙哑道:“你说什么,天魔们这么快便要出界?”

    莆红萼连连点头:“正是!那猎世和另五天魔自从见过了岳主,如何都要吞食她的神髓不可!刚才六天魔在偏殿中已有众议,他们决定尽快修复魔炼隧道,趁着岳主还在人间时便将她抓住啖食!”

    罗玄猛地支身欲起,一时却又触动了心中的桃花钉,“啊”一声长嘶又歪倒回石桌上,莆红萼紧张地扶住他:

    “小师叔,你一定要撑住啊!我刚才看到你用元门将岳主送走,还看到七大天魔围攻你,你却没有死!小师叔一向神奇,如今也只有你能将岳主救出天魔之口,你千万不能放弃!”

    殿外传来有条不紊的脚步声,杀生殿的魔婢们取满了器材,一一步入罄艺坊。罗玄接过莆红萼手中的地图一把塞入袖中,躺去石桌上一动不动,状若死尸。

    众魔婢进入坊中时,莆红萼正在给仙尸补上手脚镣铐,其他魔婢们纷纷在石桌周圈放下抽骨剜目的器具,莆红萼铐好罗玄,却见一名黑衣魔婢缓缓踱入坊庭中央,道:

    “先前阴娘娘怀疑此人未死,我来复查看看,莫要横生什么枝节。”

    此人正是杀生殿的长宫司,莆红萼束手退去一旁,惊出了一身冷汗。

    长宫司绕过长桌,一手一脚地仔细复查罗玄身上的镣铐,查到右臂时,眉毛一皱,咔一声锁紧了精铁扣眼。

    这“咔”的一声就仿佛把莆红萼的魂魄也锁了进去,她忍不住地开始瑟瑟发抖,小师叔逃不掉了!而且此时此地自己难以帮他,他将会被活生生地挞骨剜珠,制成魔宫饰物!

    首步敲椎取骨的程序开始了,高大魁野的首席魔兽工大吼一声,巨斧高高悬起,莆红萼再不敢看,喉间贲出“哦”地一声,扭头就往殿外跑去。

    只听殿廊内轰隆一声,魔兽工的巨斧从堂坊中高高飞出,越过莆红萼头顶,一斧子砍在她身前尚有十来米远处的宫壁上,斧口已断去了大半锋刃,只听堂内传来魔兽工的高声惊吼:“这是什么骨头?!”

    紧接着便是一众魔婢的尖叫,破梁碎壁之声不断传来,莆红萼头也不敢回,一路飞也似地奔出了杀生殿。

    从下午到夜间,整个杀生殿都在寻找那具自己会逃跑的仙尸。集灭宫内六大天魔的心思都在那名逃跑的半神女身上,相比之下,一名小仙侥幸逃出罄艺坊这等小事实在未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莆红萼一路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打着灯笼找来了地宫深处的会合点。

    高大如迷的鼎沸城地宫,一望无际、万殿层,莆红萼依稀辨得檐宫深处的西北鬼角处仿佛闪烁着一明一暗的阴火,她蹑手蹑脚地走去,果见此处偏廊的宫壁上挂着一盏昏暗的盐灯,小师叔不知从哪儿顺来了一只蒲团,正坐在其上凝神打坐。

    这样的小师叔却是莆红萼从未见到过的,她暗暗生奇

    小师叔和她师父的性子其实很像,两人都是不至事到临头,绝不会安静打坐的人,所以他俩才会如此投缘。而此间此刻的白袍魄军,仪容神态却似已在这里坐上了千百年。这等音容静象,在她人间十余载的冥岳记忆中,委实难得一见。

    “你为何会落在魔界中?”未及莆红萼发问,却闻蒲团上的师叔率先问来,莆红萼便放下宫灯,在他身前一米处盘膝而坐,将期间的桩桩件件娓娓道来。

    原来自从当年聂小凤在冥疆上打败野帝蚩焱,拔出封天剑后,其逆天之举惊动了不少天地间的邪魔与异灵,他们不断派来各种鬼魅,潜入冥疆刺探聂小凤的身世虚实,冥神旷异天为了知己知彼,便将当年的冥岳两大弟子莆红萼和云梦莲,分别遣派去了魔界和妖世中充当内应,以观察各界在冥疆中的渗透。

    三弟子梅绛雪那时阳寿未尽,还没入冥疆,而四弟子范青儿则因为在人间时便脱离了冥岳,到了冥疆又忙于谈婚论嫁,便被冥神免于招提授命。

    “小师叔,您这几日便在这里待着,可惜我不能常来给您送食送水,你今日逃走一事已引起全宫戒备,可能过几日猎世他们便会引起重视了,我不敢轻举妄动,等隧道修好的时候,我会用法力将你混入魔物中。。。。”莆红萼说着,低头递上备好的水粮包裹,却久未见师叔来接。

    “别担心,我有千载仙修,永不进食亦无大碍,至于离界之事,我能进来便能出去,你今后不要再来,小心暴露。”

    莆红萼听得他这一番耳提面命,当下却咬起了嘴唇,小声道:“。。。。师叔,您现在这么有本事,求你带上我一起走吧!我实在不想在魔界继续待下去了!”

    罗玄见她因长年紧张而显得习惯性面无表情的脸庞,点了点头。

    这几日来,因为聂小凤不在身边,宙劫的气脉又已消散的缘故,罗玄体内的乾坤钢气渐渐开始自我修复,桃花钉钻心之势也渐得了控制,待他再以心法静疗几日,届时多带一人穿过魔炼隧道,问题自是不大。

    见他交待完后立刻又继续凝息打坐,仿佛自己从来就没出现过,莆红萼刚要站起的身形停住了,她静静端详他半晌,轻声道:

    “小师叔,谢谢你一直守护着师父,在人间的时候我从没机会告诉你们,其实你们俩在红萼眼中就是一对天人,是最最般配的!当年,我师父受了师祖罗玄很多的苦,她不敢爱,不敢信任,只有你能让她开心,她只要见到你就会变得很有希望。”

    见罗玄双目深阖,面无表情,莆红萼兀自叹息一声:“如果你当年不走的话,你和师父。。。早就在一起了。”

    莆红萼说完,起身离去,待她脚步完全消失,罗玄坐在一地的明暗光影中,缓缓睁开眼睛。

    同样的话,莆红萼并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在他还与女儿绛雪在人间悬壶济世、云游四海时,也曾听绛雪在自己面前提起过,他还记得女儿那时的哀软低声:“若非当年为了救我,他俩根本就不会分开。。。。。。”

    罗玄眉锋蹙起,鼻息中卷入一口长气,闭目继续心修。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从不回来找我?”那日,聂小凤在兰魁殿中伏在他肩头肆意饮泣的温度还储存在心间,寂寞时,便会翻出来暖一暖。

    “小凤,我在这里,师父一直在这里,从没离开过。”

    罗玄眉目低垂,口中一径喃喃自语。幽森无底的暗夜地宫内,圆铮煞亮的桃花钉又在他肺腑间隐隐翘起了锋头,罗玄单手猛一撑地,从蒲团上跌入满殿黑暗中。

第24章. 天籁华歌

    聂小凤头晕眼花,元门界内的穿堂风像刮陀螺一样把她吹来吹去,四处没底,一团漆黑,她心里又急又悲,元门的出口却在前方哗然绽开,界门那头光彩大亮,从外方刮起一阵强风,将她猛地吸了出去。

    “噗哧”一声,聂小凤顿觉自己一头栽进了一大团软绵绵、香喷喷的东西中,那物事很大很深,她的身子栽在其中不停下陷,她忙飞身而起,提气时一张嘴却吃进一大口香甜可心的蹦脆之物,她本能嚼了嚼咽下,味道竟然不错!

    聂小凤一飞冲天,低头看去,只见刚刚自己撞入的是一座漫山遍野、五颜六色的大山,堆积起这座山的却是一颗颗花花绿绿、香气四溢的膨花,看上去很像人间孩儿常吃的爆米花,只是这些膨花一粒粒大如蒲扇,色泽各不相同,溢出的喷香之味也远胜人间甜品万倍。

    却见膨花山脚处立着一名身着杏黄色绸缎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手中抱着一样物事,正抬头吃惊地看着从高大的膨花山中突然窜出的聂小凤。

    聂小凤愣了片刻,持剑急冲而下,一把嵌去男子颈项上,疾声道:“说!你是何人?我刚才误吞的是什么魔粮?!”

    男子忙一袖掩住怀中的物事,连连喊道:“姑娘姑娘!别动手,有孩子!”

    聂小凤这才发现这黄衫男子怀中护着的乃是一枚粉妆玉砌的襁褓,里面躺着个玉瓷般白净如雪的胖娃娃,圆圆的脸蛋上蜷着密长的睫毛,脑门儿上挑起一撮小胎毛,柔柔顺顺地被一枚星鱼咬嘴绾去了头顶,聂小凤慌忙收起剑锋,对男子低声喝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快说!”

    男子见她总算收了剑,吁下口气道:“这里是婴神襁褓啊,是广擎天所有刚出生的神祗婴儿坐月子的地方!我还得问你呢姑娘,您足月了吧?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聂小凤一愣,收剑飞入高天,放眼只见头顶上清澈如洗的蓝天与脚下无边无际的膨花山,她再往上飞去,却被一片透明的柔软护壁给拦住了身形,伸手去戳,护壁颇有弹性,璧身上浮动着七彩的柔润神光,怎样都戳不破。

    她忙顺势四下摸去,发现原来这座神真护壁巨大无比,呈圆顶状拢罩下了整片连绵不绝的膨花山,那形状确实就是一枚遮天护地的巨大襁褓!

    黄衫男子锁着眉头,看聂小凤挥舞着生冥佩剑在神光襁褓上一气劈来劈去,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劝道:“姑娘,别白费劲了,这是保护婴神们的襁褓,焉能轻易破去?就算天魔全部攻来,此处也是安然无恙的。”

    聂小凤一听“天魔”二字,顿时从高天上急跃而下,一把拽住男子前襟道:“你知道天魔?快说!我怎样才能离开这里,去往魔界?!”

    襁褓中的小女婴哇哇哭叫起来,男子顿时慌了手脚,却不是因为聂小凤架在自己项上的宝剑,见他连连哄着婴儿,竟嗔怪她道:“你看你,把她吵醒了!我好不容易才哄睡着的,这下又前功尽弃!”

    聂小凤急得腿脚都软了:“我求求你了!快告诉我怎样才能离开此地,我的亲人落在了天魔手上,我必须赶去救他!”

    男子一听,面有难色地抬头道:“婴神襁褓每隔三十天才自行开放一次,除此之外,绝无离开之法。”

    “那还有几日到襁褓开放之日?”聂小凤急忙问道。

    “。。。。自从这华歌神入褓开始,今天是第三日。”

    聂小凤一双美目瞪得贼圆:“什么?还有二十七日?你开什么玩笑?!我必须马上离开!!”

    “办法倒不是完全没有,”那男子见她真是急得慌了,便道:“巧便巧在这次婴神襁褓喂养的是华歌神,华歌并非刚刚出生的神嗣,她本是一名成年的神女,但因为是九界中的胎神,所以她体质特殊,每隔三千年便会返还一次婴儿状态,期间便被广擎天置来此处喂养保护,待她再次成年之时,便会破襁而出了。”

    “那她什么时候再成年?”聂小凤完全顾不上细听这些来龙去脉,一个劲连问。

    “很难说,这视乎你能否尽快唤醒她的神觉,快则十天半个月,最慢也不过三十天,这是婴神襁褓的固定期限。”

    “我哪儿等得了三十天!”聂小凤一把上前抢过男子手中的襁褓,连哄带拍道:“胎神胎神!快醒醒,快成年,我还等着你救命呢!”

    “你怎能如此!”黄衫男子见聂小凤竟劈手夺娃,刚要上前,正逢聂小凤一手抱娃,一手持剑挡在身前,他只得定了身形,满目深锁地看着她:“姑娘,这婴神襁褓只有神祗才能入内,我便当你不是坏人,你却难为一个万事不通的娃娃神作甚?”

    胎神华歌愣愣地看去聂小凤焦急的脸庞,两只胖嘟嘟的小手突然左右伸来抓住她的头发,咯咯一笑,暖如春日灿阳。聂小凤见她这般憨态,心里愈加急得不行了,眼中几乎贲出泪来,她抬头向黄衫男子道:

    “谁要难为她了!我只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快快长大,恢复成年的神识,我真的必须尽快出得这婴神襁褓去救人呀!”

    黄衫男子叹了口气,耸肩道:“如此。。。喂她吃爆云花吧!这是她数万年来记忆最深的东西,若吃得足够多,应该便会想起自己曾用爆云花大战神,又与他订亲之事,”黄衫男子说到此处,声线忽而低柔:“这样,她就能恢复成年的记忆了。”

    聂小凤持剑指向漫山遍野、七彩斑斓的膨花山:“这就是爆云花?”

    男子点点头:“没错,这些就是将诸天云彩磨碎成粉后,再以神真气烹饪、膨炒而出的爆云花,是广擎天上最盛名的一百零八味神飨甜品之一,也是华歌最爱的零嘴。”

    聂小凤稍稍平下心气,她收剑入鞘,伸手抚了抚襁褓中的胎神那吹弹即破的小脸蛋,定目看向黄衫男子道:“你便是和她订亲的那个神吧。”

    男子的眉目惊讶漾开,随即温和点头:“姑娘好眼力。”

    “每三千年她化为婴童时,你都这样亦步亦随地守着,盼她长大,恢复神识?”

    “正是。”

    聂小凤心头一暖,转瞬却目光一沉,声色微厉道:“可我是从魔界中被人直接推救来此地的,倘若如你所说,此处乃是婴神宝地,这里又怎会出现与魔界鼎沸都相通的元门?”

    神闻言一愣,见他袖风一提,满山的爆云花中顿时飞出一扇雪白的元门,正是聂小凤方才用以从魔界穿逃过来的那扇。

    聂小凤一见元门,立刻大喜道:“就是它!你可否用它将我再送回魔界去?”

    黄衫男子定目看去门中,连连摇头道:“与它相对的魔界元门已遭毁去,你即便通过此门,也进不了魔界的。”

    “那怎么办?”聂小凤一脸苦色,水蓝的裙裳在满地爆云花中拂来拂去:“你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对了,你身为神又怎会有魔界的元门?你到底是什么人?”

    黄衫男子平静道:“这扇元门是我带入婴神襁褓的,因我本尊乃是饕餮之祖,神魔之后,故而神魔二界的元门,我都随身携有。”

    饕餮二字一出,聂小凤顿时大惊失色地退去,刷一声生冥佩剑真光又起,挡在自己和胎神华歌面前:“你乃饕餮之祖,啖食九界是你族的天性!我如何能让娃神日日落在你的手上?”

    黄衫男子目光幽幽一黯,缓缓上前道:“姑娘,如今可不是你较东较西的时候,魔界的所有入口已尽数毁去,你要进入鼎沸都,唯有在离开婴神襁褓后去异元神钬尊处借取他的异元令,除此之外,真正是别无他法了。”

    聂小凤一听,手中佩剑顿时低了三分钬尊的异元令,通贯九界,开元纳今,她早就听说,自己也曾被异元钬尊招纳过,如今她急火攻心,竟忘了那异元令的妙用之处!

    惟其如此,自己手中的这名娃神便更不能有事!如今她是自己能尽早出去的唯一救星,她若被饕餮食了,自己就真的要活活等上近三十天才出得去了!那还得是与饕餮之祖同处一个襁褓中的自己能活到第三十日的情况下。

    见聂小凤反将胎神华歌越抱越紧,黄衫男子叹了口气道:“姑娘啊,你没来之前,我与华歌早已沧海桑田,我若要害她,还须等你赶到?”

    聂小凤犹豫不决地举剑看他,又看看怀中的娃神,神见她恁般左右为难,索性连连摇头,全盘道出:

    “身为神魔之后,我等自出生日起便会被送去大神天进行晋选,能活到最后的神魔合体兽会被神们选作护元兽,而我埔一出生便被送去了广擎天参加神魔混血兽的角斗,全场竞杀至最后,只留了我一条命,所有神都想选我作护元兽,却只有一名少女神以一曲天籁华歌,赢下了我。”

    他忆到此处,目光软软漾开,化作了流云天水:“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技如其人,就叫华歌,是乾坤九界中的胎神,主宰万物之初的空净与灵纯。凡她所过之处,荒原返春,魔心吐绿,万物都会褪却蝇营狗苟之心,复归生命之初的活泼与单纯。她赢得我后,将我领至万里星河之上,除却了我周身锁链,竟是还我自由,让我远走高飞。那时她对我说,每个生灵都有权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却不知,在我枷锁落地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再也没有自由了。”

    “之后,我游走于乾坤八界,将人间妖世,仙境神天,精轮物野,魔域冥疆一一踏遍,我渐渐地意识到,真正的自由是行走于心灵自律之上的坦荡自在。云游的这些年间,我从诸天中打听到华儿生性喜食,贪爱九界美味,这倒与我的天性颇为相投,我便想,自己与其大吃九界,令众人畏惧,还不如去学做乾坤天地间的各种美食,让众人欢喜。在经历了匙盅鼎镬间的种种操持和忍耐之后,我逐渐地更加懂得了生命过程的珍贵与矜重,从此,我杜绝杀生,专以研发九界美食为乐,又因我身具神根,具备晋升资质,后来便被当朝天后觑中,主掌神尊位,成为了广擎天上的正牌天神。”

    “我晋升广擎天后,故意操办了一场万神大宴,邀请神天上每一位适龄的女神前来品鉴各界美食,尝过我手艺的女神们纷纷要与我攀亲,我又举办了选亲大典,将前来竞亲的女神个个打败,直到华儿出现,用一桶爆云花砸中我,我便一败涂地了。”

    他陈述至此,兀自温柔笑开,目光看去聂小凤臂弯间的女婴:“本来都要成亲了,她三千年一次的转寿之期却到了,为了防止差错,我便陪她来到了这处婴神襁褓,亲自守着她此轮成熟长大,岂料便碰上了你,硬生生地闯进来,还要催熟我的娃神。”

    见聂小凤面色一呛,似是还要再辩驳,神伸手一阻,笑道:“如此也好,我原本也在喂她爆云花。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我与她相隔三日,已是九秋了,思念得紧,恨不得她马上就能恢复神识,变回少女华歌,与我履践婚约。”

    聂小凤手中剑锋忽地悠悠一动,“履践婚约”,这四个字仿佛在哪里听另一人说过,却是在哪里呢?

    见神一径静宓清和,聂小凤一路听去他的诉说,周身的防备气焰也逐渐缓和下来,刚犹豫着是否将手中的娃神还给人家,只听“呼啦”一声,小小的华歌忽然从襁褓中一跃而出,窜入天中,雪藕般肥嫩的小脚丫上还拴着条白金脚链。

    她在天上冲二人做个鬼脸,咩地一声,这便踩了朵祥云,嘻嘻哈哈地满天地撒腿狂奔开去。

    聂小凤惊呆地看去神,问道:“她怎么了?”

    神面色不悦:“怎么了?她被吵醒了,就是这个模样。”

    “她一醒就满天乱飞么?”

    “她是胎神,睡醒了还能干什么?自是到处撒播初生之喜去了!”

    聂小凤四下看看,愕然道:“可这儿没人初生呀!”

    神瞥去一眼聂小凤:“她如何知道?她现在连自己是谁还搞不清呢!”

    “那。。。。我们怎么办?”

    神侧目看她良久,见她毫无反应,无奈道:“追呀!你不是还急着出去救人么?”

    聂小凤恍然大悟,同神一起升入天中,满襁褓地去围堵活蹦乱跳的胎神华歌。

    “我们用爆云花诱她如何?”

    “那也得她肯停下来啊。”

    。。。。。。

第25章. 穿云出征

    胎神华歌在巨大襁褓里横冲直闯了三天,婴神襁褓中的内容也全都变了样,几天前这里还只有爆云花,如今已茂密繁荣得像一座原始森林,五颜六色的爆云花衬托着一片浩浩汤汤的大绿,整个神天襁褓内的景致此刻真可谓奇观林立,此间无两。

    往来过路的神们都会好奇地驻足停下来看看,又摇摇头飞走,皆道又是哪家精力旺盛的娃神要横空出世了。

    自己创造的东西也最容易玩腻,华歌沿着自己一手捏出的彩虹糖山麓无精打采地滑行,正想着再弄点什么出来耍耍,忽然看见山麓尽头的小灌木丛后面竖起了一对粉红的长耳朵,两只耳朵一动一动,正上上下下地抛掷着一颗爆云花玩。

    华歌一下子兴奋起来,小脸蛋憋得红红的,在空中蹑手蹑脚地挪过去,揪准了躬身一扑,“哇”地一声就把一只雪白的月兔扑在怀里,抱在手上哈哈哈地满地打滚。

    “抓到了!”神从灌木丛里一跃而出,将抱着月兔的华歌一把抢在怀里。

    见神兴高采烈地抱着小华歌上下检查这几天有没跑漏什么,聂小凤站在地头喊道:“喂,快给我恢复啊!”

    话音刚落便恢复了原状,只听神一边给华歌套上襁褓一边道:“你这娃神也难得了,竟然连变身都不会,家不教还是自己不想学?”

    聂小凤莫名其妙地皱起眉头:“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不知从何时起一个两个都叫我半神,几个天魔还要吃我!我娘是织布的,我爹是个和尚,我半神?我半哪儿去?真是半神的话当年还能混成那样?”

    神扭头看看她满身灿烂的神光,微笑不语。这婴神襁褓内聚齐了天地间神专用的精华养分,会催长所有神祗的潜能。这几天路过围观的众神实则有一大半是看她的,她都毫无觉察,这等浑浑噩噩的半神子,也算奇葩了。

    入夜了。巨大的月盘紧贴着婴神襁褓的外壁缓缓升起,漫天的流水星辰就像环绕着此处而生一样。聂小凤抱着古彩陶埙,飞上了悬浮在半空中的一艘巨大的爆云花舫。

    彩虹麓,钓星池,爆云花舫,这三天来,胎神华歌还在襁褓内随手捏出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桩桩件件都充满了娃神的稚趣和幻想。

    在襁褓里待久了,会忘记外面的世界有多险恶,也会忘了世上还有鼎沸城那样令人绝望的地方。聂小凤在爆云花舫头的舢板上仰面躺下,看向悬挂在自己身上的巨大月亮,想着还身陷在魔界里的魄军,泪水不费劲便流了下来。

    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如今自己千少一、卜算子、长相思都会用陶埙吹了,都吹得比笛子还要娴熟,然而命运似乎从来待她若此,只要是她拼命想争取的东西,便高高悬挂在天顶,永远诱惑着她,也永远不允她触碰,罗玄如是,魄军如是。

    但罗玄只会将她冷冷推开,把铮铮的天蚕丝打进她的身体,而魄军却是那个会将她一手推出地狱,自己扑向群魔的人。自从那日他突然出现在兰魁殿中,她原以为自己的新生已正式拉开了帷幕,岂料却只是命运给予她的又一道撕心裂肺、万劫不复的转折。若非罗玄一意孤行推翻九塔,魄军如今便该稳稳地坐在她的兰魁殿里,和她对面下棋,仙游竟日。

    如今她只盼天魔们还念叨着要吃她,会将魄军的性命留下做为胁迫她的掣肘。

    身边凉风一动,只见神也抱着华歌登上了船头。月上中天,爆云花舫随着月亮的轨迹缓缓地沿着婴神襁褓的天空一路飘去,神撂了襟摆坐下,随手向她递来一件物事。

    “这是什么?”聂小凤伸手接过这圆晃晃、亮晶晶的东西。

    “这是云瑙香罐,里头有取之不竭的云瑙糕,你可用它去和钬尊交换异元令。”

    “云瑙糕?”聂小凤意兴阑珊地重复道。

    “云瑙糕是钬尊的女儿最爱吃的甜品,可惜她吃的第一块云瑙糕便是我做的,从此再也没有其他厨神制作的糕品能入得她口,你将这个给钬尊,他起码会借你使用一次异元令。”

    聂小凤一激灵,起身收起香罐,再看去神怀中的小华歌,只见一天之间,胎神便脱去了襁褓,换上了一身金粉裙装,她竟已从嗷嗷待哺的小婴儿长成了七、八岁的少女模样!

    想来神今日喂了她不少爆云花,聂小凤回头一看,果然整片后山都矮去了一截。

    “这样不会吃坏么?”聂小凤看着稚嫩的胎神,担忧道。

    “不会,她就是睡着的时候也能吃。”神笑道,在熟睡的华歌面前晃起一朵爆云花,只见沉睡中的小华歌啊呜一口,将蒲扇大小的爆云花吸入了腹中。

    聂小凤看着呼呼大睡的胎神,低声问道:“我可以抱抱她么?”

    神将胎神放去她臂弯中,聂小凤将华歌轻挽在怀里,捏了捏她头上的星月发夹,转眼看了看神。

    只见他正目光温润地注视着自己怀中的女孩,端坐的背影融入了身后月光中,仿佛生而一体。聂小凤心头不由暗暗生出好奇,轻声问:“你。。。。。。真的曾经做过饕餮么?”

    神目光一抬,颔首道:“没错,我是天地间的第一匹饕餮,乃由神魔混血而生。所谓神魔混血兽,便是父母中一方为神,另一方为兽,我母亲就是一头魔兽,而我父亲究竟是哪位神祗,我到现在也不得而知。”

    月光下,见神目光微黯,聂小凤不由想起了若干年前自己在人间的遭遇曾几何时,她的母亲聂媚娘和她的外公一家十三口人被世人视作魔教,而她的父亲却是少林寺的一代执法方丈,得道高僧。如今神的这般跌宕身世,与大千红尘中的千万桩不平世事又有何分别?

    原来人世间的不公与缺憾,竟是在乾坤九界中放诸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聂小凤沉思不语,神的目光忽地一动,低声道:“姑娘,我想请你。。。。替我保守这桩秘密,我的身世来源今后请你莫要再对任何人提起,日后华儿醒来,也请你千万别让她知道,我便是当年她放走的那头饕餮,可否?”

    聂小凤吃惊:“她还不知道么?”

    神的语气愈显沉遁开去:“当年我晋升广擎天时,曾向天后求取了一道封口诏,所以如今大神天上并无几人知晓我的前程来历。前日,我看你轻易夺了华歌,又不信任我,怕你会误伤她,这才向你道出实情。姑娘一心想着闯入魔界救人,必然也是位性情之辈,我才会提出这等请求,希望姑娘能够成全!”

    聂小凤叹了口气:“那是自然,我不会多嘴的。”少顷,想起什么,又道:“那你们将来的孩子呢?你是饕餮,你们的孩子不会保留神魔兽身么?”

    神闻言,一笑漾开:“不会!正如我现在已完全脱去兽身,晋成神体,两界化相之间可由我任意选择,将来华儿与我的骨肉也会如此,届时他若想变兽就能变兽,若想保持人形神尊,也是一样。”

    聂小凤点点头,想不到自己今晚之间,倒是增长了不少见识,却逢神静静看她,忽然问起:“姑娘为何一径觉得,自己不是神?”

    聂小凤一愣,抚着华歌的一头柔发,缓缓道:“我。。。。曾经做错过很多事,也害得很多人因为我而丢了性命,神之一说,我想我是担当不起的。”

    “错了。每一个正神都会经过颠乱与血腥的洗礼,不经千百苦,不知众生劫,那些因你而死的,和你因其而死的,都是通往神途上的风景。若有朝一日你真正放下了,你便能看清最真实的自己。”

    聂小凤突觉心头梵光一亮,她仰首看去他,但闻神又问:“在你的记忆中,有没有一些是你觉得哪怕付出生命也定要去坚持的东西,哪怕坚持它可能令你的人生平添千难万险,阻碍重重,甚至痛苦难当,一无所有,但你仍想要去坚持,因为你坚信它是对的,坚信它可以改变世人,照亮天地,有没有这样一种信念,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一席话直说得聂小凤眉心触动,喉间生酸,她哑声道:“有!我曾经想过哪怕放下不共戴天之仇,也要和一个人平静终老,曾经想过哪怕倾尽所有,也要改朝换世,让这乾坤知道自己错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顷刻低落下去:“可是我现在更加确信,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其实老天爷早就给了我出路,是我自己太执拗,一直都在辜负他。。。。如今他因为我而深陷魔疆地狱,而我却只能在这里没出息地等、等、等等等!”

    她说到此处已是泪流满面,抓起一把爆云花向空中猛地砸去,下唇也被自己生生咬出了一排血齿印。神沉默片刻,起身道:“你先歇着吧,我今晚再通宵炼制些爆云花,明日一早,我们继续催醒华儿。”言毕,他哗然升空,从船头飞入了满地连绵的爆云花田。

    聂小凤揩去泪水,抱着小华歌缓缓地躺去花舫的舢板上。漫天星光灿烂,月无垠,喷香的花舫在高天中乘云踏风,一路轻摇慢曳而去。

    “快长大吧!快快长大。。。。”她轻轻拍着华歌,口中喃喃念叨着,在月光的催眠下逐渐沉入了梦乡。

    梦里景物重叠,赤帝阎王在人间刑火宫中的笑声和鼎沸魔都里的喧天魔焰融成了一片,她辨不清哪里是哪里,只记得魄军背着自己,在尸骨成山的悬崖上一路狂奔。

    巨大的魔阳紧追在两人身后,吐出的魔焰早将长长的悬崖烧成了一片,魄军脚下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低头一看,只见他的双脚已被烧成了两枚钢筋骨架,还在铮铮发亮地向前奔跑。

    “军!”她大叫一声,泪水夺眶而出。

    “醒醒,醒醒。。。。。。”

    恍惚间有人在摸自己的脸,聂小凤拼命摇晃脑袋,抱着魄军想飞出那片失火的悬崖。

    “快醒醒啦!”

    她猛一睁眼,却见天空早已大亮,日头高高地悬挂在婴神襁褓的真壁上,原来已是她身在襁褓中的第五日了。

    直觉脸上有只嫣软的物事还在不停地拂动,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怀中正躺着一名十五、六岁的绝丽少女明艳滑腴的肌肤雪白得一如梦幻,高廓的额线上挑出一抹缀星秀发,被一支真光四溢的星月鱼嘴夹高高绾去了头顶,一双恒星般耀眼的眸子正灵动地看着她。

    “你是。。。华歌?”聂小凤震惊道。

    见她认出自己,少女纯纯地笑开了,素手芊动,上前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了,我都给你哭醒啦。”

    聂小凤如梦方醒,顿时紧紧抓住华歌的手道:“华歌?你长大了?太好了!快放我出去吧,求求你了!”

    神听到动静,一骨碌从船头上起身,回头一看,顿时大喜过望地跃来,一把抱起已恢复了成年神识的华歌,在她脸蛋上“啵”地一口亲去:“华儿!你这次恢复得好快,太棒了!”

    “君哥哥,这几日烦着你了。。。”红着脸的少女华歌缩缩脑袋,软软地倚进神怀中,酥软的天籁音似要将襁褓的璧面都融化了去。

    神咧嘴一笑,逗她道:“瞧瞧!我做了那么多爆云花给你食,都不抵人家一滴眼泪让你清醒。”

    聂小凤看着他俩,脑中忆起刚才的梦境,只觉五脏六腑内一阵酸疼,眼眶不由再次红润起来,华歌见状,赶紧从神怀中起身,少女胎神向她伸出一手道:“别难过,我这就带你出去!”

    她站在爆云花船头,两手交叠,面对高大的襁褓真璧织出一道绚烂的分光,整片婴神襁褓顿时如同被融化了的镜面,一波一漾地从天顶向下方呈环拱状撤散开去,不出三刻,神壁消尽,乾坤九界畅通无阻,尽在眼前。

    聂小凤难遏激动,持剑从爆云花船中一跃而出,刚在天空里奔出两步,只听神在身后发问:“姑娘,你认得去异元神域的路么?”

    她一愣止步,回头只见华歌神正笑盈盈地抬头对神道:“君哥哥,不如我们送她去吧,正好试试我的船速嘛!”又转向聂小凤笑道:“借用异元令这种事啊,多两张说话的嘴总是好的,对不对?”

    聂小凤立在天中,欣然一笑,爆云花舫飞快驰来将她载回花舢。七彩云帆扬风挂起,穿云出征,高大的爆云花舫沐着万里阳光,往异元神域的方向全速驶去。

华歌夜访曌膳宫,餉神吐槽输棋宴

    通知:

    因为明天一大早有会,现在必须睡啦,so今天凌晨来不及放出第三季第26章了,就先用这个番外代替一下,大多数读者可能都看过了,还望大伙儿体谅!口生在此给大家陪个不是~~明天同一时间必然放出正宗的season 3,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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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合华歌萝莉和异史官口异天的玄坤美味即兴小番外【华歌夜访膳宫,神吐槽输棋宴】

    想当年大神天帝罗玄还在冥疆混迹时,仅掌握了一点仙修就会隔空取物了,如今胎神小华歌暗自施法伸手去神厨房拿些秘肴,自不费事!

    这晚,她随意在膳宫里摸了几样糕点,准备献给刚认识的漂亮姐姐亡神芮蚕姬。

    小华歌的绯闻男友神恰巧回膳宫里拿些食材,见到这一幕,神哥哥的一双神目只能眼睁睁看着厨房里多出一双熟悉的芊芊玉手,拍不拍得,打不打得。

    眼见那双小手就要摸去了刀刃上,神哥哥赶忙上前挪走菜刀,递上玫瑰酥,小手缩回,神刚擦了把汗,小手又伸了过来,眼见要摸上寿桃,大寿桃还未清洗,满身绒毛,神一怒拍走寿桃,打开神识问道:“你究竟要吃什么??”

    那厢的小华歌豪气万丈,高嚷道:“有什么好吃的都呈上来!!”

    神哥哥一声哀嚎:“天亡我也!!”

    恰逢一名神令官飞进膳宫,对神和三千御膳仙吩咐道:“回心殿刚传了八千夜宵席,你们赶紧上菜去!”

    神纳闷:“莫非娘娘下棋又赢了帝,又要罚他夜吞八千席?”

    神令官无奈摇头,转身飞出膳宫,神对着他背影大力吐槽道:

    “娘娘最爱的云瑙糕和玫瑰酥都给拿光了,还夜什么宵!“

    神令官远远传音:“放心!娘娘最近在节食,今晚不吃。”

    神总算松了口气,回头见那双熟悉的芊芊小手又在高大的甜点桌前跳来跳去,神笑嘻嘻地上前抓住小手亲了一口,空中顿时传来小胎神的尖叫:“啊,有老鼠咬我,咬我!”

    神笑道:“可不是老鼠,下次你再来偷吃的,一双手可不够咬哦!”

    十彩缤纷的嘎吱宫中,小华哥涨红着脸蛋从美味元门里收回小手,咬牙揉着,用力腹诽:“君哥哥真讨厌!啊,好大一块红印。。。。”

    顿时听见神的声音从元门中远远传粗:“我能听见你哦~~~~我说,你的爆云花殿是不是要重新粉刷了哦?”

    小华歌四下一看,果然爆云花殿的高大宫壁已经给越聚越多的小伙伴们抓吃得瘦下了一大圈,顿时画风一转,喜笑颜开地迎向直通大神天,膳宫的美味元门,甜甜道:

    “咩~~~君哥哥,你明天来嘎吱宫吃爆云花好不好?偶请你看无极图大电影,好不嘛~~~~”

    神笑了笑,挥袖隐去元门:“唉,今晚又要赶通宵准备粉刷嘎吱宫的食材了。"

    御膳仙长端着一张苦瓜脸静悄悄地飘到他身边:“,咱们还是先忙回心殿的八千夜席吧!天后娘娘座前长神娉风诗蓼大人已守在殿外催促了。”

    神哦了一声,赶紧掏出爱疯吾爱思给小华歌发了一条神信:“今晚须通宵备宴,嘎吱宫食材恐待明日上午才得空收集了。午时定来,请饭!”

    几秒后,吾爱思上跳出华歌神的回复:“不来木rp!!偶就告诉娘娘,明晚还要八千席!!!”

    神揩去一头汗,转身对殿中三千膳仙吩咐:“开工!”

    只见深夜的膳宫,到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仙衫缭乱,车马如潮。。。。。

第26章. 地狱天堂

    一连七日,猎世等天魔都在集灭宫中闭关蓄力,为修复炼魔隧道做最后的准备。第六日的夜间,莆红萼又偷偷溜进地宫,把明日扛鼎所用的一套魔工役服送来给罗玄。

    原来七大天魔中的玛门君专管九界的矿藏,平生收集有各式各样的奇石异壤,便连原属南海大惜地保管的九界造物奇**娲壤,他都私下收藏了一些,这回正好派上了用场。

    女娲壤本是佛赐给四大古神创造乾坤八界的一道至尊五行,之所以赐名为女娲壤,乃因造世之任一如母亲造命,而娲皇是四大古元神中唯一的女性,此举亦是佛为了提醒在四大元神中妒性最强的女神娲皇,她所肩具的造福责任。

    据说只需在女娲壤中投入少许被毁掉的乾坤八界之物事的余烬,便可使这个物事完全重塑重生。但女娲壤的威力被上古佛所限,只可利用于无生命的物质。罗玄自己也早在冥疆时就听说了这女娲壤的神奇功效便是它修复了好几座被自己所摧毁的浮图塔。

    “小师叔,明日你便披上这条魔役大,我在上面施了法,能让旁人注意不到你的颜面。。。。。。”莆红萼正低头收拾细软,见罗玄面无表情地把大往身上套去,忙起身将挂在他肩上的高厚斗篷掀起来,盖住他满头醒目的金发:

    “记得千万把头发藏好!我已将你编入了明日扛鼎的二十名魔役中,明天一路上你和谁都不要说话,只管扛着装满女娲壤的宫鼎跟众天魔前去炼魔隧道被毁的原地。我会一路随行,一旦隧道修好,你就趁天魔不备带我一举逃出去!”

    隔日,罗玄掐时赶着众魔役即将出发前来到鼎沸城中的漫魔广场,浩浩汤汤的千具魔阵早已在场上分布摆开,只见广场上的每一个矩阵都由三十六名铠甲森然、利器在手的魔界军灵所构成,如此千具魔阵,便是三万六千名魔物齐聚在此。罗玄心头不由起疑,修复一个炼魔隧道,何须这般兴师动众?

    他疾疾降入广场千阵中心的一列由二十名魔工组成的核心矩阵中,不动声色地扛起巨鼎一角的担架。漫魔广场的高台上烽火一亮,“砰”一计高炮声后,猎世便领着五大天魔,并排现身于高悬在天的集灭宫前殿轩廊上。

    猎世迈前一步,仰首宏声高出,郎朗魔音瞬间便洞彻了鼎沸城中的每一寸焰土:

    “诸疆魔生听令!今日我等便要修复炼魔隧道,前往人间捉拿这个叫做聂小凤的新晋冥仙!今日,我要在场每一人都记住她的模样!”言毕,猎世展袖一挥,集灭宫顶顿时挂下一张巨大的光影帘幔,其上展现出聂小凤手持生冥宝剑,挟着魄军,高高飘悬在魔阳焰火之上的模样,万列魔军乍见女神的威仪真容,一时都看得呆了。

    见百狱王向自己使了个眼色,猎世点点头,朝殿下众魔续道:“此女虽只是一介冥疆小仙,但她是六甲仙尊岳飞的未婚妻,亦是器尊轩辕求败的弟子,只要活捉了她,便能同时策反冥疆岳军和轩辕剑,重创冥神的基业!在场大军听好,你们但凡在人间看到此女,必定要捉活的,第一个将此女带来面见六尊之人,当场晋封为天魔第七尊!”

    场上万魔顿时爆发出一阵欢潮戾叫,每一个魔物都摩肩擦掌,兴奋难当。侍立在百狱王身后的荡魔阴姝猛一抬头,又迅速埋下了脑袋。

    七大天魔腾空而起,向魔炼隧道被毁的旧址齐刷刷并列飞去,罗玄与十九魔工立刻架起巨鼎升天尾随其后,他们身后紧跟着以莆红萼和另外两大婢长为首的三百名侍行魔婢,其后便是浩浩的万魔矩阵。

    抵达隧道原址后,魁雄向下方招一招手,罗玄低着头同其他十九魔工一齐扛着巨鼎上前,极昼天魔一脚踢开巨鼎的顶盖和底座,整巨鼎顿时变成了一个上下皆空的大铜环,胶红色的女娲壤像团聚的星云一样悬在鼎中,悠悠浮动,众天魔同时发力,只见原先坠落的炼魔隧道的残渣和焰砖纷纷从鼎沸城各处升起,由铜鼎下方钻入女娲壤,女娲壤的上方立刻真光大亮,射出的层层光圈溢出鼎口,向四周扩散开去。

    光圈中隐隐现出了新的炼魔隧道的雏型,隧道越长越高,一路向上方堆砌而去,七天魔纷纷从掌中推出魔真助力,随着生长的隧道一路攀升,罗玄和十九魔工扛着女娲壤一路随行向上,就这样,整条新生的炼魔隧道便从低处向高天的人间海面上冉冉重生了。

    众魔跟在身后,罗玄的耳中闻得一片唏嘘咂舌之声,忽然在四周魔音间,听见一抹虚弱的空幻传音窜入脑海:“小师叔,救救我。。。”

    罗玄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莆红萼一手捂住胸口,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一枚稚嫩的冥仙印记逐渐显现,他忙掌中运力,暗收一把,将她从三百魔婢中提至自己身边,一路揽着向上飞去。

    “这炼魔隧道本是给魔物们提升修行所用,修行不够的魔物会被吸入两旁的隧道中炼化,能通过的魔物便会功力大增。。。。可我本来就不是魔界中人,上次进入魔界是仰仗了君之力,如今我私离魔界,就没有任何神助力了。。。小师叔,我怕我是撑不到头了。。。。”

    莆红萼在他耳旁断断续续地解释,一边说着,身体已向隧道的魔壁上悬浮翘起,罗玄一把将她扯去身体内侧,展起大护在腋下,身后逐渐响起了骚乱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三百魔婢也已纷纷自顾不暇,一个接一个尖叫着向两旁隧道上收去,其后的万魔大军长龙中也陆陆续续窜出数百人,被两旁隧道上的滚滚炼火吸卷吞入。

    七大天魔一路高攀,对下方的呼救声置若罔闻,头也不回。上方海面波光渐露,隧道已成,众天魔从幻影海域上一跃而出,随行魔军中的大部分人也纷纷熬出水面。罗玄挟起莆红萼刚要冲天远走,整个海面上突然升起七枚巨大的海潮魔掌,如同一堵四面包抄的魔爪墙一般将他和莆红萼困在正中。

    只闻猎世在天空中高声大笑:“金毛小儿!你们这些仙界废物真是不自量力,这点雕虫小技也想瞒过我天魔诸尊的法眼?我原本就打算将你一路带上,引诱聂小凤前来自投罗网,来来来,这便到我口中来!那姑娘只要一闻到你的气味,也会乖乖地寻来我口中了!”

    罗玄仰头看向天空,琅琅一笑:“你算错了!我只是个兰魁殿卫,她对我毫无挂念,绝不会回来的。”

    莆红萼扭头看向罗玄漠然无边的脸庞,猎世的书生玉相之颜已对着她和罗玄启开了一张悠悠朱唇,七魔的海掌结成一张圆顶海墙,将他俩团团封锁在中央,海墙上冒出一缕细长的波脉向天魔口中送去,猎世如同隔空吮吸一枚饱满的瓜果,逐渐将整面海墙和内中的一切吸入口中。

    “师父!对不起,红萼没用,红萼救不了小师叔,请你原谅我!”莆红萼看着四周越缩越小的海墙,抬头向天空绝望地哭喊出声,罗玄目光一沉,原本处处犹豫不决的心在这一刻全盘沉淀,静若上水。他袖风一动,碧蓝的海水中冉冉浮起了金色的波纹。

    “这是什么?”诸天魔居高临下,纳闷地看着从海平面下升起的数道金辉,整个海面顿时沸腾起来,巨大的海域看上去就像一锅被煮沸的咸水。天魔们在高空中聚来一团,仔细看去,突见罗玄手持一柄金色的巨轮破海而出,七魔被冲得四分五散,待他们一一拾过魂来时,罗玄已携着莆红萼高高悬浮在天。

    “。。。。。。小师叔?”莆红萼满目怔愕地看着他,罗玄低头往她眉心一指,消了她刚才所见所识的全部记忆,莆红萼脑袋一歪便昏迷过去,罗玄在高天上一掌将她推出,莆红萼直如一枚红色的离弦箭羽,飞快地消失在海平线的尽头。

    众魔纷纷仰首向天,罗玄低头俯瞰,掌中的大悲天轮真光攒簇,映照四海。他体内的乾坤钢遭宙劫气脉撞击之后,旧伤并未痊愈,桃花钉破心焚体之劫也仍在蓄势待发,他如今体力这般青黄不接之下,本不应挑战极限,激催大悲天轮这等佛绝杀,然而今日他大悲既出,便是打算与诸魔在这片幻影海域上你死我亡了。

    他率先俯冲而下,掌中的悲天轮迅速转动起来,卷起的巨大佛光把众天魔从半空中活活压下海面,轮上的佛光迅速凝聚成一只庞硕的真光佛掌,整片幻影海域被压得深深凹陷进去,在海面上形成了五枚庞廓的佛手指印。

    众魔灵在大悲天轮下发出鬼哭狼嚎,猎世瞪大了眼睛,眼球上布满了真气爆走后的血丝。飘洒着一头赤金长发的白袍冥仙和一只真辉佛掌在他的瞳孔中越逼越近,越放越大。

    陡然间,金发冥仙目光一震,金色的天轮擦着他一晃而过,猎世被高高弹入云端,低头只见那抹雪白的长袍一头钻入了海面上的漩涡里。

    “小凤!”罗玄痛呼着疾疾穿过整条炼魔隧道,只见隧道的底端早已凭空裂出一道幽长缺口,一艘五彩缤纷的爆云花舫从中一跃而出,舫头上有一名男子高举着黑色的异元令,聂小凤手持生冥佩剑,一入魔界便冲去了烈焰喧天的鼎沸都上空。

    “军!军!你在哪里?!”她水蓝的裙裳在漫天魔焰中东隳西突,放声大喊。

    “小凤!”罗玄心急如焚,脚下生风,全力下冲,“军!”聂小凤仰头一见是他,大喜过望地飞迎上前,二人各自疾冲,一下一上,越奔越近,终于在炼魔隧道的中心处紧紧抱作了一团。

    “军。。。军。。。。”聂小凤失魂落魄,语无伦次,泪流满面地死死搂住他脖子,罗玄用力抱着她,浑身颤抖,几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他俯在聂小凤耳旁恸声道:“傻瓜!走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这个地狱?!”

    聂小凤双臂紧紧环绕着他,轻声回答:“傻瓜,没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地狱。”

玄皇心机揽明月,凤后无为卸莞裳

    通知:

    很抱歉,本周巨忙,请两天假,再上个番外。大伙儿也可把本小章看作是日后几个季节中将出现的一个场景/scene吧!感谢大伙儿的耐心,当然,等《玄坤异史记》自然更新到了这个时候,口生自会奉上更加精彩发指的详细内容,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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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擎天,无量神都,回心殿。

    罗玄(在外殿中踱来踱去,良久,足气转身,皱眉示意两旁神御卫,神御官忙推开两扇宫门,罗玄撩襟直入)

    回心殿长神娉风诗蓼已跪在殿前拦驾:“帝请止步。。。娘娘今晚未曾挂出合灯,说明不想。。。。”

    罗玄:“无妨,我只和她说两句话。”

    长神娉只得放行,玄皇起袍直入内宫,天后聂小凤正坐在层叠的缀星妙幔中对镜解发,见得他来,素手抖了一抖,十六名神婢纷纷站去两旁,垂首侍立。

    罗玄(在殿中琅桌旁坐下):“小凤,我们谈谈。”

    聂小凤:“师父请讲。”

    罗玄(目光一黯):“别再叫我师父了,我如今是你的丈夫。”

    聂小凤:“师父教诲得极是。”

    罗玄(眉目微阖,又睁开):“我今日来是想同你商量。。。你平日里应酬太多,一周七日中都没有一天是能与我一起的,玄坤上下已有微辞,说我俩夫妇间。。。琴瑟违和。”

    聂小凤(取下发上的一枚绛紫晶雀,一言不发)

    罗玄(皱眉):“所以我想,我们是否该将你的日程重新安排一番,将周一至周七,每一日都安置好固定活动,便能合理规划,不至厚此薄彼。。。”

    聂小凤(看一眼风诗蓼,风诗蓼立刻起身,宫袖一招,远殿之外的山海堂中便飞来了当朝天后聂小凤的乾坤日履卷,她摊开卷轴,朗声读道):

    “每周一,胎神华歌与神顾铭君在嘎吱宫中大宴九界,娘娘为永久特邀嘉宾,不可缺席。

    每周二,西神域举办合天标天舞竞赛,捧砚天女白与凯旋大圣每场必到,娘娘为裁判,不可缺席。

    每周三,悦神骞晴与冥旷异天授命重编《乾坤法典》,娘娘是终端审核,不可缺席。

    每周四,蚺仙穆银川必来大神天吞吃长生神怀子由,亡神芮蚕姬每周四杀他一次,娘娘必定在场围观,谨防突发事变。”

    罗玄(打断道):“等等,每周四杀一次穆银川?”

    长神娉风诗蓼:“是的,山海仙君穆银川的原地复活周期为六天,上一次他来吃长生神的时日正好是周四,故而以后每周四他都会准时重返大神天,努力吞吃怀子由。”

    “那周五呢?”,罗玄问道。

    长神娉风诗蓼:“每周五乃四位神奇小伙伴找天后娘娘开闺蜜趴踢的特约时间,雷打不动,这是帝您自己颁旨允许的。”

    罗玄(回忆起来):“嗯。。。确有此事,那周六呢?周六娘娘总没有节目了吧??”

    长神娉风诗蓼:“每周六上午,娘娘必回昆仑大境给元伏羲神跪请孙安,下午回广擎天慈坤殿,尽事媚娘、觉生二老,恪尽孝道。”

    罗玄:“。。。。如此算来,当真就只剩下周日了?”

    聂小凤(低头抚埙):“周日是我的自在时间,小凤平日里已然日理万机,师父不会连这点自娱自乐的功夫都不给小凤罢?”

    罗玄:“小凤。。。那我呢?我们呢?我们的相处时日在哪里?”

    聂小凤:“小凤不是每晚都必须待在这回心殿中么。”

    罗玄:“可你十天半个月也不点一次合灯啊。。。。”

    聂小凤:“师父不是一样硬闯进来了么。”

    罗玄(木然):。。。。。。

    聂小凤(叹了口气,放下陶埙起身。长神娉风诗蓼一见,忙示意左右神婢、仙宦一同退出殿外。)

    聂小凤(步入乾坤銮榻,层层星帘在身后垂落,她宽衣解带,缓缓除去后服,嫣嫩雪白静立帷中,背对罗玄一动不动。)

    罗玄(心头怦然乱撞,一时进退两难)

    但闻聂小凤慵懒天音软软淌出乾坤銮榻:“师父若要,便来尽取,只求帝信守承诺,待小凤珠胎明动之日,便是魄军出狱新生之时。”

    罗玄(云袖一抖,脚步早已按捺不住,向乾坤榻中连连迈去)。

    此处省略十万八千字。。。。。。

第27章. 异胎初花

    今天是国内的元宵节、情人节双节盛日!口生趁风更文助兴,祝愿大伙儿有情人的甜甜蜜蜜,还没有的速速牵手!合家团团圆圆,热热挠挠!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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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面上的众天魔一见聂小凤又回到了隧道底部,同时发出一阵惊喜的抽搐,猎世、魁雄、极昼天魔三魔当下也顾不得害怕,一马当先地跳回炼魔隧道中,三道魔电向罗玄与聂小凤当头扣来。

    罗玄扬臂在聂小凤身前一挡,胳膊上顿时添了一道粗长的血口,聂小凤挥剑上劈,生冥宝剑的真气瞬间贯穿了整条隧道,三魔惊慌避开,剑气直冲云霄,一举劈开正在隧道口悬浮着的女娲壤鼎,十九名魔役工纷纷震散开去,铜鼎四分五裂,厚重的女娲壤从隧道顶部轰隆隆地倾泻了下来。

    “不好!女娲壤不可沾上**,快躲!”魁雄大声喊道,猎世等人迅速贴去了炼魔隧道的滚滚焰壁,罗玄忙也将聂小凤按去隧道上,展起大将二人严严实实地遮住。

    他将聂小凤紧扣怀中,只听得女娲壤从自己头上、背上不停扑簌簌地砸落下去,突觉撑起大的胳膊上传来一阵腌剜般的疼痛,低头却见一团赤红的女娲壤正掉落在他冒血的伤口处,那壤块一触碰到他的血液,见风涨大,眨眼便已覆盖上了他整条胳膊,聂小凤惊呼起来,忙举剑挑起他胳膊上的壤块抛去鼎沸城的炎炎烈火中。

    二人目光随着女娲壤一路行去,同时发现了正在鼎沸城上空悬浮漂荡着的魔界天河,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转生册!”

    “你去收灵,我拦住他们!”罗玄道,一把推开聂小凤,聂小凤手持生冥佩剑飞身俯冲而下,全速奔去鼎沸城上空,六大天魔见状,纷纷从隧道中怒吼着冲了下来,猎世与极昼天魔一马当先,罗玄凭空一展,巨大的真仙壁在炼魔隧道中骤然升起,截开了整条通道,将扑来的群魔纷纷撞弹了上去。

    聂小凤持剑飞到了魔界天河的底部,生冥佩剑一跃当空,剑身莹然发亮,剑气四泄,横空打开一道生冥之门,倒挂着的天河水面顿时沸腾起来。

    众魔头在隧道上方把一切看得清晰,此刻纷纷紧张得一阵怪叫,鲁西法大吼一声:“无坚不摧,快!”

    众天魔瞬间领悟,六魔同时飞去隧道上方聚作了一团巨大黑烟,罗玄只见那团黑烟高速旋转起来,很快化作了一光闪烁、嗡鸣颤动的黑金钻头,钻头的底部火光冲天,开足马力,轰隆一声俯冲扎进了真仙御界上。

    一旦入壁,黑钻头便疯狂加大力度,须臾不息地要在界壁上钻开一个洞,罗玄却因聂小凤在场,一时不敢再动用佛真气来巩固仙壁,双方便在隧道正中一上一下地僵持起来。

    “他的佛力已经使不出了,诸君尽管上!”狡猾的猎世仔细端详御界那头的罗玄片刻,扭头朝左右大声喊去,六魔也纷纷拼出了全力,火光隧道中只见一黑一白两团真气隔着一层真仙御界不停地角逐回荡,此刻天魔们人多势众,横贯隧道的真仙网便朝下方的鼎沸城上一米一米地降落了去。

    凭空中飞来一道稳健的真光,来人双掌推出汩汩神辉,与罗玄并肩御敌,共铸仙墙,墙上的御界瞬息大涨,只见通道中的整片真光截面又徐徐向上升去。

    罗玄扭头一看,前来助战的男子一身杏黄绸缎,眉目清和,正对他颔首一笑,罗玄认出此人便是手持异元令同小凤一道进入魔界之人,当下心中盘定,二人同心协力,一黄一白两晕真辉在御界下方双双磅薄升华开去。

    聂小凤对着空中的生冥佩剑连念了两轮收讫咒,河面上数万本转生册和百姓的灵元却没有一个做出反应,聂小凤有些急了,回头一见胎神华歌正从爆云花舫上缓缓飞来河边,劈头就问:“华儿,快帮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灵元和转生册突然都收不进去了?”

    华歌通河上下看去一眼,道:“你看这些人类的转生册都已经从黄变成了黑色,灵元也都从白色变成了红色,说明它们是在魔界河里待久了,已经迷失了本性,自己都记不得自己是什么,你再用生冥灵剑去收,它们当然没有反应啦。”

    “那怎么办?”聂小凤顿时急了,华歌忙道:“别急别急,我来给他们唱支歌儿听,也许就能把他们唤醒了!”

    聂小凤一声“别开玩笑”刚到嘴边,华歌已飞快抽去高天,金粉裙裳炫然四下绽放,恍如春光万里,聂小凤一愣,空灵天籁的歌声便从整个鼎沸城上空渺渺传来:

    “天地脱色,碧草无根,今我悠悠,往世无痕,三千红尘,无量烦根,止于此止,生于此生。”

    胎神的歌声在空中一一散化作千万道霓彩虹光,每道虹光上皆绽放出无数朵花团锦簇的香蕊和青枝缠蔓的藤叶,满载着仙花与绿叶的万道彩虹向整个大魔界四下延伸开去。忽听高天中的华歌韵律一提,鼎沸城的底部便哗然升起一株株高耸入云的粗壮青藤,千头万攒的青藤枝叶向四面八方妍妍铺展开去,瞬间便占满了整座池城。一时间,魔都的御道、窗衔、台阶、通关、井口、漫魔广场,甚至集灭宫上下,都爬满了五颜六色的藤蔓和花蕊,满城的魔焰顿时被花叶中的露水熄灭了下去。

    整个鼎沸城内的魔物全部愣在当场,抬头仰视着飘在高处、歌唱不止的华歌神,满城天籁与香氛间,只见得一双双魔眼竟纷纷消散了戾气,众魔物狰狞的脸庞上一时皆透露出灵命之初的单纯和迷惘。眼看着整座鼎沸魔都在一曲之间就变成了一座锦绣香城,把正在炼魔隧道中合力抗敌的一众天魔也通通瞧傻了眼,个个都忘了聚功下压。

    罗玄亦吃惊地看去高天中的胎神少女,却见身旁的男子耸肩一笑,状似习常。

    只听华歌的天籁醇音再起了一个声阶,满城的藤蔓间顿时扑簌簌地飞出成千上万只七彩缤纷的极灵雀,这些极灵雀迅速窜进鼎沸城内的每座魔户人家内,衔出一颗颗已被魔物们炼制好的人类灵元,又如七色祥云般笼聚回了聂小凤的生冥宝剑内。整条沸腾的魔界大河也安静下来,万朵香花从河底冉冉升起,托着满河百姓的灵元和转生册一一飞入了高悬的生冥剑中。

    远处的鼎沸城角,悄悄潜回来的荡魔阴姝无声掩去了开满鲜花的高墙之后,满目惊恐地看着天空中被高兴的聂小凤一把抱起直转圈的胎神华歌这就是传说中神的力量?

    她之前已亲眼目睹半神聂小凤的真水神光是如何压制下魔阳的巨焰,如今又见胎神少女转眼夺走了满城灵元,化解了一众恶魔的戾气,直看得她一双蝉翼绾袖悬在空中簌簌发抖。

    这便是神,由佛力中生,万万之上的神!与之相较,天魔算得了甚么?

    只见一尾极灵雀衔着一颗百姓灵元从身边的窗内蹿出,阴姝娇躯一抖,刹那化作一抹魂光扑上灵元,极灵雀纤翅扑展,衔着灵元一路飞入聂小凤的生冥佩剑中。

    “这。。。这就是胎神,这就是传说中的异胎初花!”极昼天魔隔着一层真仙御界死死盯住鼎沸城上空的少女华歌,目光精锐,四肢控制不住地打摆颤抖。

    只听她尖叫一声,暴涨起全身魔力向罗玄与神猛贯扑来,其他天魔见状也纷纷毫不示弱地齐搏而下,罗玄与神同时一惊,双双从丹田中发出两记胤喝,合力上撑御界抵住众天魔的疯狂来袭。只见御界两头的真光你追我赶,各自膨胀不休,整条炼魔隧道被照得如白昼般通亮。

    “君哥哥,快走啦!异元令的力快用完了!”两人皆听得华歌在下方的爆云花舫中脆声提醒,一时却与六天魔僵持,双双不能撤功。

    “你先走!”罗玄双掌上真光曜烨,沉声命道,神看他一眼:“你先走,把华儿带进云舫,我随后就到。”当下竟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推下御界。

    罗玄落去半空,慌忙转身,“军!”聂小凤站在花舫舢头大声喊他,罗玄只得回头降去了船舷上,见神在高天中冲他做了个“去”的手势,他皱眉将两名少女推进了花舫的船舱,华歌还要回头,被按着脑袋塞进了舱门。

    罗玄守在船舫门前,爆云花舫的半个船身眼看着驶进了越缩越小的元空裂缝中,上空猛地传来泰山压顶般的高热大潮,巨大的黄、红双色火龙在整条隧道间冲天升起,罗玄一抬头,只见炼魔隧道的通壁上映现出一只魁伟硕大的饕餮阴影,六大天魔被饕餮口中的烈焰一喷,个个如同人间烹炒的爆米花般高高甩飞了出去。

    身后异风须臾降下舫尾,罗玄扶栏低头,不动声色地步入爆云花舱。

    爆云花舫咻地一声从即将关闭的元空裂缝里钻了出来,放眼便是一片青天白日,山河大好,魔界的通道在身后砰然关闭。

    聂小凤大大松下一口气,这便一屁股在爆云花舫头上瘫坐了下来,华歌也笑嘻嘻地坐去她身旁,两名少女一时双双坐在花舫甲板上,吊悬着双腿比赛谁踢的云彩更远。

    罗玄立去舫头舢板,一派眺观远望,只见身下山河流连,碧海璇,身前云蒸霞蔚,骄阳似火,远方的万峦云头上耸立了一片弥漫着七彩神光的宏伟天域,天域正中央如同冥霄皇城一般,也矗立着一座天城,只是那座天城墨黛青灰,黑曜无边,巍峨动古,气吞霄汉,与脚下奠基着它的十万里茕野白云,于光天化日之中形成了巨大的色彩反差。

    “此乃何处?” 罗玄回头看一眼神,正逢他眉宇间的一饕兽胎记倏然散去,罗玄蚕眉一动,抱袖道:“多谢阁下此番出手相助,不知尊者贵姓高名?”

    “高名不敢,在下顾铭君。此处便是异元神域,界中人也称它为‘大纵天州’,远方那座天城就是异元神钬尊的都贯界城。”

    神轻描淡写,似对自己名讳不欲多提,深邃目光在罗玄面上了一。

    “此处是异元神的天域?”罗玄闻言一惊,再无暇计较此人来历。一想到在冥疆的兰魁殿上,异元神钬尊座下的七位旗仙还曾袭击过聂小凤一事,他忙抢步上前将她从船舷上拉起道:“小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军,没事啦,”聂小凤见他这幅紧张模样,噗哧笑了:“我们昨日见到了异元神才发现,他其实满讲道理的,你是不是听龙九先生说过异元神部下曾来冥疆招降过我?其实那只是他手下的一些旗仙自作主张,急于邀功而已,前一阵栖音大军来犯冥疆,只是为了寻找乾坤钢,如今钬尊神也已知道乾坤钢根本不在神兵工域中,这场战事,便未必打得起来了。”

    罗玄心中微松口气,他的帝祖完颜的那等尊烈好功的脾性,他倒也不是不知,于是祥作不解道:“乾坤钢是什么?”

    聂小凤本想好好同他解释乾坤钢的来龙去脉,抬头却见他一副疲惫又认真的容相,当下歪一歪脑袋:“也不是什么,明天再同你说罢!你就不能省省心歇口气么?总是一环套一环的做!”

    罗玄笑了笑,余光已见到顾铭君正拥着少女华歌坐去了花舫的船尾处,聂小凤随之望去,二人一时不由都想到这七日来各自身处神、魔两界,相隔万里的煎焦、担忧与分离。

    聂小凤想着想着,眼中便噙起了泪水,不由牵了罗玄胳膊,也将他引至花舫的船头双双坐下,二人望着满目流天白云,日照晴川,一时静默无语。

    肩上一暖,罗玄低头看去,只见聂小凤的脑袋已软软靠来了自己肩上,阵阵温柔酥意从肩胛骨头一路缓缓爬满了整颗心田,他忙暗提一口乾坤真气,牢牢锁制住体内即将汹涌澎湃的桃花钉。

    但闻聂小凤伏在肩头,声轻如莺:“军,你这回真的吓死我了,下次不管怎样,都不准再抛下我一个人!”

    她抬起头,无比虔诚地凝入罗玄的双眼:“答应我,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好不好?”

    罗玄低头看着聂小凤,她此刻眸子里的心意极认真。他恍惚间又看见了很多年前,她曾在哀牢山中、他的静室门前,用同样认真的眼神看过他,那时她说的话是:“是!我没有变过,自从师父在大雄宝殿上保我的那天起,我对师父的心就从来没有变过!”

    聂小凤此间清澈的眸子,透明得就像倾尽九天瑶池方可炼就的墨水晶,罗玄深深地望穿进去,耳旁响起她坚定如磬的全新誓言:

    “军,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好么?”

    罗玄看着魄军的容相在她明媚的瞳仁中顶天立地,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恐惶在这双世上最美的瞳仁中,他看到了他们的山海乾坤,看到了他们的前世今生,却独独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世音误吞落难猴,佛祖事徒乱梵根

    请假,双休日肯定更新!放粗第三季第28章,敬请期待~~

    此篇奉上我写在玄坤异史记吧临时写就的另一个小番外,大伙儿看看笑笑也罢,因为帝佛如来和世音大菩都是《异史记》中的人物,他们俩的故事也很有嚼头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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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来续一续这个逆反西游记。

    孙悟空化成的石头在花果山上躺了一千年,三千年。。。五千年过去了,有一天,世音大菩途径花果山,见到了这块石头,见它神光吞吐,秀毓钟灵,甚为喜爱,为防一众妖魔仙神夺取灵石,天下大乱,世音大菩索性将悟空一口吞下,藏在腹中。

    回到南海大惜地,世音大菩闹起了肚子,疼得满地打滚,如来佛祖知道了,赶来关怀:”徒儿,你肿么了,吃什么吃坏了肚子?”

    世音大菩道:“帝师父,徒儿日前误吞了一块破石头,哎呀好痛!”

    佛祖胸有成竹:”不怕,看师父给你导将出来。”遂大掌运功,在世音妙曼身姿上游走,岂料灵石在世音体内东躲西窜,负隅顽抗,帝佛把徒儿摸了个遍,也没能导出顽石。

    菩提树下,西域实习爱情丘比特收起空空的箭弩,嘿嘿遁了。电光火眼,山河乱颤,如来与世音在长久的肢体亲密中双双堕入了情网。

    一年后,世音大菩顺利诞下了一枚石头麟儿,孙悟空重生入世,泪牛满面:”神马世道!想找块安静地儿好好睡上个万儿八千年的都不给,硬把俺老孙撞出来!”

    世音大菩道:”悟空,休得任性!帝师父与我之事乃是水到渠成,天地和合,如今你只有对外宣称是我们的麟儿,方可享受无上殊荣,傲视群寰,再不可提起当年被我吞入腹中一事,明白?”

    孙悟空想了想,点点头。

    齐天大圣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率领花果山一众猴子猴狲再次捣烂仙界天庭,玉帝找如来佛评理,佛祖曰:”我看仙界建筑老旧,交通梗塞,特让我儿前去给你等疏通疏通,怎么样,今儿前来西佛天的东方特快可是比平日里快捷了许多?”

    玉帝还想讲理,抬眼却见世音大菩的怀中抱着孙大圣,顿时啥都明白了。众菩萨搪塞两句,客气地将他请出了西佛天。

    玉帝心理受刺激,回到仙庭后便辞去了职位,也跑到雁荡山上去坐化。三千年后,雁荡山顶上长出了一棵歪脖子黄枣树,放牧的孩童常来摘果,每摘一颗,就听枣子里骂骂咧咧道:

    “早说那猢狲是二佛的私生子,我早就和他结拜了!又怎会沦落至此?不早说,怎么不早说!不早说!!去它nnd佛晋升潜规则!”

    于是,雁荡山的枣树会骂人的传说,就这么不胫而走地流传开去了。

帝师巧扮萌物秀,一失足成千古愁

    今天波士顿迎来了大约是北美新英格兰区10年以来最大最漫长的一场雪暴,我和朋友被困机场7小时,刚刚到家,累崩了!非常抱歉,朋友没飞成,我今晚也更不了文了,暂且养精蓄锐一晚,明天一定放出第三季第28章,多谢大伙儿体谅和期待!

    鉴于异史记的每一章更新都会迎来不少朋友们的热情洋溢的番外和感评,我有时也会对这些番外和评论做出番外番或评上评,今天就挑两篇朋友们的和我的即兴番外,贴在这里凑个热闹,顺便赚个全民参与吧!希望大伙儿以后能够更加地多多参与到《玄坤异史记》的番外和文评创作中来!谢谢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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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狮虎:小凤,你看,读者们都说咱俩有共同语言,相同文化,心电感应。。。

    小凤:你是谁?

    狮虎:小凤。。。。我是军。

    小凤(笑了):那还用说吗,我与军自是心灵相通的啊!

    狮虎:除我以外,你就没有喜欢过别人吗?

    小凤:其实在我小时候,也喜欢过哆啦a梦的。

    狮虎:哆啦a梦??(暗地思忱)这又是哪里杀粗来的小白脸??

    神皇狮虎匆匆飞回广擎天,苍寰殿:哆啦a梦何在?给我拿来!

    众御神卫提着藤子不二雄飞入殿中,藤先生擦去满头大汗,抱起一个哆啦a梦玩偶:帝。。。哆啦在此。。。。

    狮虎帝:。。。我明白了,你等退下吧!

    聂小凤正和华歌、悦神、蚕姬、白等人复习参加大神天的烟酒生考试,只见一只大哆啦从彩虹桥上憨憨走来,另几人一阵欢呼,一拥而上把大哆啦扑到桥下。

    狮虎在众神女群压下拼命挣扎:别!小凤。。。我是来找小凤的。。。

    众女(七嘴八舌):我是小凤!

    我才是小凤!

    我乳名叫小凤!

    我网名叫小凤!

    狮虎(虚弱):救命。。。。

    聂小凤(冷冷一笑):笨蛋,骗你一招一个准儿(转身向人间飞去):军,我有休假了!我来了。。。

    (番外创作口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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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者“哆啦喵喵”自创的承接番外)

    混乱中猛听得华歌神一声癫狂叫声:“铜锣烧!!我有食神哥哥做的天下最美味的铜锣烧!!”

    单掌一翻,一包热烘烘飘香四溢的铜锣烧顿时出现在华歌神芊芊玉手之上,小华歌自己也不知何时自己的法力能运用的如此随心所欲了。。

    大哆啦只见身上压制的众女神除了华歌还贪婪的看着自己之外,其他女神都现出一脸沮丧,更放松了对自己的钳制,大哆啦喘得一口气,耳边已经传来小悦神抱大腿的声音:“华歌姐姐,大哆啦你玩六天,给我玩一天,好不嘛~~”

    “大哆啦”不由迷惘看去小华歌手中那包东西,小华歌正疑惑预期中的虎扑铜锣烧的情景怎么没上演??蚕姬、白正观察着什么,空气一下凝固成团。。

    华歌一脸狗腿,主动出击,小心翼翼的将整袋铜锣烧举去大哆啦眼前轻声道:“哆啦!!你最爱的烧饼!!”

    一秒。。两秒。。突然传来白一阵绝处逢生的喜悦叫声:“我就知道!时代不同了!我的大哆啦早不爱吃铜锣烧了!!”

    华歌一阵气急,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不过只要哆啦还爱吃!他要吃啥我都让食神哥哥给他做!!!”

    “哼唧!”“咕叽!”“咕哝!”耳畔同时传来几人的痛哼声,看大哆啦这身板,说他不是吃货自己都骗不过自己~~~

    蚕姬最是心急,一把扑倒小华歌:“泥煤啊!!仇恨不是你这么拉的啊喂!!”

    小华歌被众女神压在身下,虚弱叫道:“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我要去。。帝师父那。告。。告状!!”

    (番外创作哆啦喵喵)

第28章. 乙巽取诺

    爆云花舫在万缕金辉和层虹叠彩中缓缓驶进大纵天州,罗玄和聂小凤坐在船上,眼看着船头一路破开迷雾般白雪皑皑的云峦,眼前豁然一亮,整座曜黑无边的贯界城便耸立在众人眼前。

    贯界城的城门别具一格,待花舫近前,罗玄才辨认出两扇高廓城门的位置看似空无一物,实则是由金、木、水、火、土五行战气元素聚拢构成的神斗约天燧铩。

    罗玄迅速将脑海中的诸本山海仙经一一翻转了过去,须臾间便了解了这道天燧铩的厉害任何未得允许的灵与物一旦进入天燧铩,必被戗成焚灰。而所谓神斗约,便是神祗与神祗之间所公知的拿手绝杀技,如神皇辛天权的千神齑,冥旷异天的神兵星盘阵,野神蚩焱的剐天封,西域神王宙释的奥琳盾毙等等皆可被称为斗约。而斗约之说不仅存在于神,其它八界中也都流传有自己的著名斗约,如仙界穆银川的潮音羁,山海六仙的太极滕,嘻哈顽仙的风云铺等等,一样各具各的神奇精妙。

    这神天燧铩一出,显然便不是普通级别的神工防御,罗玄抬头细看四周异象,果然见得整片天幕上下,实则都布满了若隐若现的天燧铩五行真光原来一整座大纵天州都已被这片隐绰无形的五行战气防御层层拢罩在了其中。

    这异元神将自家门户看守得如此严防密布,用法极端高深,显然绝不仅是为了防御各界中的天魔妖异。罗玄不由回忆起一千多年前自己在冥疆下原的修罗山中目睹异元神被佛齑杀的情景,当下心头有数。

    正盘想间,只见两扇城门上的天燧铩光芒劈劈啪啪地隐去了,大纵天州一路放行,半柱香间,爆云花舫便施施然驶入了异元神的核心都贯界天城之内。

    聂小凤从胎神华歌手中接过异元令,在三方栖音神卫的陪同下和顾铭君、罗玄几人一同飞入钬尊神的主殿胤上宫。

    聂小凤牵着罗玄的手入得中宫时,恰逢一名身着锦衣、发佩华的十二、三岁少女从殿上飞来,她一见聂小凤与罗玄手牵手步入殿中,一张俏脸顿时变得冷若冰霜。

    华歌上前笑嘻嘻道:“武妹妹,异元令我们准时还回来啦,快看看其中的钬尊大是否需要修补力。。。。。。”

    少女冲华歌“嗯”了一声算是应承,劈头夺过聂小凤手中的异元令,目光轻屑地看去她身旁的罗玄一眼,转身便飞上了胤上宫的神座,将异元令小心翼翼地置入座中。

    聂小凤一脸莫名其妙,扭头怒气冲冲地对华歌和神道:“你们看看,这丫头到底什么毛病?我见过她么?从我们报上名来借取异元令时便这样了!我可是何时招惹过这名尊旗姑娘?”

    华歌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她,一脸无辜地摇摇脑袋。罗玄却早已认出这名待客不善的少女便是一个多月前在冥疆下原中被自己护送去投阳洞转生的异元神座下尊旗仙武廊桓的独生女儿,武乙巽。虽说自从与他们父女一别至今,他在下原拉纤已逾千年,可对于原上众人而言不过是短短十个昼夜,故而他与这武姓少女阔别的时间才不过三十多天而已。

    如今见她大抵仍是当年那副稚气未脱的情态,只是眉目中少了些在冥疆下原时痛失亲情的沮丧不安,多了些志得意满的小姐骄矜,罗玄不由微微一笑,聂小凤蹙眉瞥他一眼,抿嘴不提,面上的不悦之色却愈加明显,罗玄忙噤了表情。

    武乙巽在高殿上对着异元令瓶轻声颂起了异元咒,异元令应咒层层打开,从中钻出了真光绰约的异元神钬尊的元灵,他高高浮现在黑曜色的神座上空,一身玄袍素衫,一如罗玄当年在冥荒腹地、蜀山腹部的十海大水中所见到的那般。只是那日他在修罗山中遭佛的真掌重伤之后,如今的魄体更加羸弱不明,拓在空中时隐时现,直如下一秒便会化散而去。

    聂小凤见状,上前将两弯水袖交并一揽,低头恭敬道:“多谢钬尊大不计两大神朝之嫌,以重伤未愈之身协助小凤开元破界,前往鼎沸魔都救人!聂小凤定当知恩图报,信守承诺,尽全力为您寻得遗失的乾坤钢,以助异元大早日恢复元魄!”

    高大的钬尊神魄在半天中点点头,阑音悠悠向满殿中传去:“钬尊多谢聂姑娘的心意,然而钬尊一心欲寻得乾坤钢,却不是为了自己复元。诸位想必不知,钬尊日日驻守异元令中,可窥得九界之外、玄寰之上的蛛丝马迹,近日以来,大玄寰深处连续异波频繁,诡象不绝,若我所料不错,宙劫空亡恐怕不日之后又要卷土重来,重归我乾坤九界的轨道了!”

    大殿之上,只见神、胎神与罗玄三人俱是大吃一惊,纷纷迈前一步,异口同声地问道:“何时重来?”

    聂小凤一头雾水地看向身前激动的三人,今日却是她第一次听说宙劫空亡这个名字。远殿上的武乙巽见状,从鼻尖上嗤出一声,扭头看向异元神。

    “空亡的具体回归时日,我也无法推算,上次它进入了九界的轨道,自己也被乾坤钢重伤,如今它重归九界,不可能心无顾忌,所以可能须臾便来,也可能筹谋良久,甚至可能化形而来,令九界众生无所觉察。所以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一定要找回当年丢失的那两截乾坤钢,“

    说罢,异元神魄瞩目直向聂小凤,道:“聂姑娘,你如今已知其中一截钢筋藏在你师父罗玄体内,你可有把握将他引出,使乾坤钢为九界苍生所用?”

    罗玄心头一紧,看去身后,只见聂小凤点头道:“罗玄其人心高气傲,脾性变化多端,他在人间时曾亲手给我种下亡神血咒,到了冥疆却又要亲自替我解咒,只是如今他被封下原千年后又侥幸逃出,恐怕未必再肯轻易示于人前。追查乾坤钢一事,还请异元大予我时日,如若不然,我们还有另一截乾坤钢可与寄托。”

    “另一截乾坤钢从当年宙劫来攻九界之后就无迹可寻,如今它还在不在乾坤九界中都是个未知数,什么可与寄托,你寄托谁去?”殿上的武乙巽立刻反唇相讥,聂小凤被一抢白,刚要发作,异元神钬尊已平声叱道:“巽儿,不得无礼,聂姑娘乃神之后,你当以君礼重之。”

    “巽儿这辈子只尊爹娘和钬尊,其他神,巽儿才不侍候!”武乙巽皱眉回嘴,半点不畏尊卑,那异元神竟也不再计较,摇摇头从袖中掏出一物,递给她道:“好了好了,你先下去罢。”

    武乙巽一见此物,目中一亮,欢天喜地地接过当庭打开,云瑙糕的馨香顿时飘去了整座胤上宫,聂小凤与华歌双双惊讶抬头,武乙巽扬起小鼻尖,再冲二人叱去一声,这便娉娉然升空而起,边飞边夹起一块酥软的云瑙香糕塞入小口,一路啧啧咀嚼着,飘出神殿去了。

    但闻异元神在殿上低声道:“久闻铭君的厨艺乾坤无匹,可惜我的福薄,再也无法享用九界美食了。巽儿从小就被我视若己出,这枚云瑙香罐,便予了她吧,也不浪费了铭君的绝技。”

    罗玄环目只见一殿上下的七大旗仙、身周的神、华歌和聂小凤等人闻言纷纷垂下头去,正自诧异,便听顾铭君抱袖谦声道:“尊请节哀。。。钬姑娘韶华早逝,确是令天地扼腕,铭君若早知神女已经不在世上。。。。昨日便不会拿出这只云瑙香罐,徒惹尊一番伤心了。”

    钬尊的胤光神魄在高殿上肃穆一暗,道:“这不关你们的事。如今九界即将再临灭顶之灾,现在不是缅怀过去的时候。刚才巽儿说得没错,另一截乾坤钢无人知晓它如今下落,九界唯一的把握,仍然落在熔魄罗玄身上。聂姑娘,若我估计没错,罗玄既已逃出了冥疆下原,他必定会回来找你,倘若你见到他,一定要说服他前来归顺我大纵天州,如此才是真正地报答了我此次临危借令之情!”

    罗玄循声看去聂小凤,聂小凤连忙抬头道:“好,倘若我见到罗玄,一定将尊的心意原封传达!”

    钬尊点点头,续道:“乾坤钢自从上次与宙劫空亡一搏后已然身受大创,如今它还能否承受第二轮宙劫的冲击,保下整个乾坤世界,实在不可乐观。所以如今的九界各处都在分庭抗礼,争夺乾坤钢,各界都只想独自占有它,至少能保下自己一方的安虞,这便是为何神皇和冥神长久以来都将乾坤钢私藏于冥疆神兵工域中的缘故。可乾坤钢是整个九界的救星,它不应只被任一元界私藏,更重要的是。。。它万万不可落入佛的手中!”

    众人一惊,刚要发问,高殿上的异元神却情容疲惫地挥了挥大掌:“诸位,钬尊今日元力已尽,乾坤钢之话题日后再续罢!聂姑娘,我知你此行另有要务,如今天色已晚,诸位若不嫌弃,便在我大纵天州内安心歇息一宿,明日再各行各路吧。”

    聂小凤忙看去罗玄,只见他左臂的白袍上洇血一片,被三大天魔所伤的疤口还在向外汩汩冒血,这天魔之伤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治愈,如今只得借助大纵天州这块神宝地中的医源了,当下点头答应。

    钬尊遂向殿下颔首:“金旗,便由你安置几位神前去偏殿歇息,顺便好好向聂姑娘陪个不是。”

    金旗仙完颜忙躬下身形,抱揖道:“小仙遵旨!”低眉转向聂小凤等人:“诸位请。”

    聂小凤看着几名医仙将罗玄的伤处包扎好,扶着他落榻躺下后,看看天色已晚,月上中天,便不想再走好些路回到安排给自己的宫群中。

    好在异元神域中的每一处宫群都内含数千座殿宇,聂小凤便在罗玄的邻宫内寻了处素雅偏殿,刚刚躺下身,掩起锦被,忽然听得巨大的窗牖上传来扑腾扑腾的声音,仿佛有什么物事在外头折腾着要进来。

    她纳闷地弹起手指,隔空掀开两扇高窗,只见一朵雪白的郁金香倏地穿殿入内,一路飞扑到她床头前。

    “小凤小凤!快来俯日廊寰的大殿阳台上,我有急事跟你说!”

    聂小凤一听,郁金香花蕊中传出的竟是胎神华歌的声音,她连忙坐起身道:“你在搞什么?干吗用朵花儿传话?”

    “你不懂!这里是大纵天州,全九界最厉害的法术都藏在这里了,我只能用鼓风花和你说话才不会被他们发现!这事有关魄军的伤,我不能多说,你快过来,我在俯日廊寰的阳台上等你!”

    聂小凤愣了一愣,郁金香扑通一声掉在她脑袋上,她抓起鲜花,皱皱眉头,披衣起身。

    异元神钬尊的贯界城按照占地幅员,可笼统地分为七大宫群,分别为胤上宫群,雅钟宫群,颂下宫群,贤方千殿,俯日廊寰,瞰月连殿和天州中界,其中每一大宫群内皆内含三千座分廊殿宇,故而倘若无人引领,不论白天黑夜在七大宫群中走动都是极易迷失的。

    聂小凤在阖宫万殿内奔来奔去,跑了好久,沿殿高壁上的恒星灯一盏一盏随着她脚步不知自动点亮了多少,她却始终找不到俯日廊寰在哪里,正焦急间,手中的鲜花又叫起来:“在哪里呀?快点过来,向东,一路向东!”

    聂小凤有些急了,这座贯界之城是日月双轮的首发之地,太阳和月亮便同时憩息在这片天州之上,两个辨向的物事都在同一处地方,这可叫她在此地如何辨别东南西北?

    她沿着巨大的宫廊一路向前疾速飞行,两旁宫壁上的星灯一双接一双瞬息大亮,聂小凤估摸着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该给当成闯宫的抓起来了,眼前的千殿会合廊中突然站了个娇小的人影,聂小凤定睛一看,正是那名尊旗少女武乙巽。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聂小凤降下身形,缓缓近前道。

    少女武乙巽站在殿中桓地上,正双手叉腰,抬头认真地看她,鼓起两腮气咻咻道:“我刚才在廊台上看到你从偏殿里跑出来,知道你就没好事!这便一路跟过来了,怎么,你的金毛小白脸受伤了躺在胤上宫里,你便又跑出来寻什么野味了?”

    聂小凤被她这一抢白,原本白天积下的火噌一下全都冒了上来,当下怒道:“臭丫头,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小白脸,什么寻野味,你爹娘不教你知书达礼的么?”

    一提起爹娘,武乙巽情绪更加高涨,顿时跳起脚来:“就你有爹娘,了不起吗?!我爹也被人救了呢!他再过六十年就会回来天域了!你知书达礼,便是如此对待自己师父的吗?”

    聂小凤一愣,武乙巽一跺脚跳到空中,指着她鼻子怒道:“说!为什么丢掉罗玄送你的红玉髓镯?你不知道这是他娘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么?!”

    聂小凤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火冒三丈的武乙巽,一时竟有些支吾:“你。。。。你怎么知道的?”

    武乙巽哼地一声凑上前来,雪白纤掌上亮出了那枚被聂小凤丢弃在南苑大火中的红玉髓镯:“这是我求钬尊叔从那场大火的墟烬里收回来复元的!那日你在冥疆患失镇上被无极图盯住,罗玄为了救你,被佛用九九桃花打成重伤,又是为了救你,他才甘愿去神兵工域受乾坤钢铸骨之刑!你倒好呀!嫌他熔魄之身,嫌他祸事累累,掉头就跟个金毛小白仙手牵手执行重任去了!你可想过回下原去看看自己的师父,可想过他为什么要为你吃那么多苦?!”

    待武乙巽一串连珠炮般发泄完了,聂小凤“哦”了一声,径直又向前飘飞了去,武乙巽差点没气得哇哇大叫,赶上前双臂一张拦住她道:“喂!我今日是来替你师父向你讨个说法的!他喜欢你你知道的吧?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嘛?!”

    “他喜欢我?”聂小凤低低重复,忽然抬头:“小丫头,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她在空中向武乙巽一路逼来,武乙巽吃得一吓,被她逼得连连后退,聂小凤的明眸间猝然透出两脉寒冷精光:

    “他喜欢我,所以在人间时任我未婚生子,将我始乱终弃。他喜欢我,所以对我打入天蚕铮丝,施下亡神血咒。他喜欢我,所以在我以为是家园的地方设下三关死阱,想将我赶尽杀绝。他喜欢我,所以若干年后教唆我的亲生骨肉将我击败,逼我自尽!”

    她顿了一顿,紧紧盯住武乙巽茫然无措的双眼,定声道:“小妹妹,你知道我被罗玄喜欢的滋味,曾经就是这样的吗?”

    武乙巽始料不及地愣在半空中,张口结舌的模样仿佛被施下了定身咒,聂小凤绕过她飘然向前,她还有约要赴,事关魄军身上的伤势,实在无暇和这小丫头浪费时间。

    却闻武乙巽在身后一声大喊:“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怎样!可是我知道他现在对你怎样!”

    聂小凤在千廊空殿中幽然转身,看向少女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孩子,你喜欢上他了罢?我劝你,别。”

    “我偏要!”武乙巽大声道,人已直冲向前,奔到聂小凤面前举起一枚金色的妆奁盒:“你是神之后,也是神,我武乙巽今日便向你求一个诺!”

    聂小凤又愣了:“什么诺?”

    武乙巽拔开手中金奁盒的盒盖,只见其中俯卧着一只纯金打造的小蟾蜍,蟾蜍扬颈向天,嘴巴大张,武乙巽降到宫殿底部,跪伏在地,双手向聂小凤捧起金蟾蜍,高声道:

    “所有的神中人都可以向下界苍生兑许诺言,让他们的梦想成真!聂神在上!今日我武乙巽便向您求诺,倘若有朝一日你不要罗玄了,就请把他赐给我,等我长大了,我要他!你诺不诺?”

    聂小凤歪着脑袋,静静地瞩目那名跪在殿底的女孩,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每日晨起履镜时那般平素、洞彻。见武乙巽长跪不起,她悠悠降下殿底,站在女孩面前,轻声道:“诺。”

    武乙巽浑身一抖,举起金蟾蜍,激动地颤声道:“那便请神您把手指放在它嘴巴里!”

    聂小凤百无聊赖地看着女孩,将食指塞进金蟾蜍大张的口中,突觉指尖一刺,忙拔出来,手指上已洇出了几滴鲜血。

    聂小凤皱起眉头,武乙巽马上起身咬破自己食指,塞入金蟾蜍口中,见那蟾蜍粗大的颈脖处立刻一鼓一鼓,开始了吮吸,少女笑逐颜开:

    “这才算达成了真正的神诺!金蟾蜍吸入的血可以防止今后任何一方反悔!你已经答应我了,如果有一天你不要他。。。。”

    “我现在就不要他,你尽管拿。”聂小凤掉头便走,两爿幽兰水袖左右一挥,向千殿宫群之上冲天飞去。

第29章. 鼓风花语

    聂小凤踩着漫天月色阑阑而上,很快便高提至整片神宫群上空,天南海角的四季风顿时通贯吹来,她一头长发飘散在夜空里,手中的郁金香花也被吹得一摇一晃。

    她仔细观察良久却仍不能判断脚下的究竟是哪一方宫群,手中的鲜花再次嚷嚷起来:“放开我!我带你去!”

    聂小凤应声将郁金香放去高天,郁金香迎着月亮一口气奔出十来米,花蕊回头一弯对她道:“跟上来呀!”

    聂小凤点头跟去,不多久却见郁金香在空中猛地刹住,转了个大圈儿朝相反的方向汲汲奔去,“错了错了,这边才对。。。。。。”郁金香一边飞一边嘀咕,聂小凤在空中一跺脚,又跟上去。

    如此,一人一花披着月色在空中来来回回了小半个时辰,总算看到了俯日廊寰的宫貌,雪白的郁金香领着聂小凤缓缓降去俯日廊寰宫前方巨大的角场阳台上,只见华歌正在阳台上转来转去,雕栏外的天空中还悠悠飘动着一红一蓝两朵鲜花,聂小凤一眼便认出红色的是玫瑰,蓝色的却是一朵毓桂莲。

    她人未落,声先至,照面就问:“什么情况?深更半夜神神秘秘的!”

    华歌负手掉头,满脸肃穆地看着她,见这少女胎神竟也会露出这般老道表情,聂小凤差点儿给看笑了,待她落脚阳台,华歌从身后抱出一枚青铜色的小鼎,一脸严肃地对聂小凤道:“我给你看样东西,但是你不可以叫,更不可以乱碰!”

    聂小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点点头,华歌当着她面打开青铜鼎的严盖,聂小凤歪头只见鼎中俯卧着一团淡胶红色的泥巴,泥巴中央还有一滴鲜红彤彤、外结薄膜状的珠晶,她刚要伸手去摸,只听华歌大喊一声:“别碰!!”

    不出声还好,一听到人声,那颗红色珠晶突然便拽着身下的胶红泥巴从铜鼎中高高窜出头来,小小的珠晶猝然变型,薄膜内挤压出一张微型扭曲的人类脸庞,微小的脸庞上五官模糊不辨,仰天便向高空中的月亮发出一阵凄厉的嚎叫!

    聂小凤被它一吓,猛地后退撞上身后的雕栏,华歌“咣”一声盖上青铜鼎,鼎中还在发出不停的哀嚎,摇摇晃晃似要炸开,华歌一把将青铜小鼎扔向高空中的天燧铩网阵,只听铩阵中传来一阵噼啪爆响,青铜鼎在五行战气构成的万道电光里剧烈摇晃片刻,“砰”地一声炸成了灰烟,四下散去。

    华歌咬着嘴唇仰头看着天空,小胸脯上也是紧张得一起一伏。

    “这是什么鬼东西?”聂小凤背靠雕栏,捂着胸口,惊魂普定。

    华歌低下头,一脸沉重地道:“这是今天下午君哥哥在魄军袖子上发现的一点女娲壤残灰,坏就坏在。。。。壤灰上还沾了魄军哥哥的血。。。。你们在炼魔隧道的时候是不是被女娲壤袭击了?”

    聂小凤仔细回忆开去,顿时慌道:“对!还有一大块壤泥掉在了军的胳膊上,他当时身上还有伤,我就把那块壤泥挑下扔了!”

    “你扔在哪儿了?”华歌急道。

    “。。。。鼎沸都里吧!”

    华歌在阳台上一阵跺脚:“你们太粗心啦!女娲壤是绝对绝对不可以沾上生灵血液的!它是九界中最强大的再生五行元素,如果碰上了**的血液,只需一个昼夜就可以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聂小凤一阵紧张茫然,支吾道:“那。。。造出来了会怎样?”

    华歌的小脸蛋上一明一暗:“最糟糕的不是女娲壤会再造一个魄军出来,而是那赝人出世后的一千日之内,你若不毁掉这块女娲壤和这名赝人,真正的魄军哥哥就会化作尘土,而女娲壤生出的那个赝人就会取代他获得三魂七魄、肉身人形,变成一个真正的人了!”

    聂小凤呆愕片刻,掉头就向雕栏外飞去,“不要去啦!君哥哥已经去鼎沸都找那块女娲壤了,要是找到了他会通知我们的!”华歌一把拽住她。

    聂小凤转过身来,已是泪盈满眶:“他怎么通知我们?”

    华歌嘟嘴示意飘荡在月光下的两朵鲜花:“喏,就是这些鼓风花!它们是我和君哥哥发明的跨界通讯神器,通过鼓风花传出的声音只有操纵鼓风花的人才能听见,旁人是一概捕捉不到的!而且鼓风花的隐蔽性极强,它们的花蕊中能够放出四季香风,所以叫鼓风花,看上去只是一枚普通的神风扇花吧?其实它还藏有这个秘密的通话功能,只是不在鼓风花两头的人都听不到,当年君哥哥就是用它们帮我渡过了幻虚大境的殿试呢!”

    小华歌边说拽着聂小凤朝天空中一一指去:“喏,刚才叫你来的那朵是郁金香,我在这儿和你通话的这朵是玫瑰,和君哥哥通话的就是这朵毓桂莲了,君哥哥那边还有一朵菊花。。。。。。”

    华歌正自喋喋不休,恰逢飘拂着的毓桂莲中传来了神顾铭君的声音:“华儿,我找过了,哪里都没有,赶紧先把你手上的女娲壤残烬毁了!”

    “已经毁掉啦,君哥哥你快回来吧,你一个人在那边我害怕!”华歌飞上去抱着毓桂莲说道,聂小凤独自一人背贴俯日廊寰的巨大石雕栏,抖瑟着身子坐去地上。

    华歌合上花蕊,慢腾腾地降来她身边坐下,小声道:“女娲壤就是这样的,因为娲皇是四大古元神里面最好妒的神,她经手的女娲壤就沾染了她的性情,从壤中生出的赝人都看不惯那个正宗的**,一定要取而代之,所以佛才会禁止女娲壤被使用于九界生灵之间。现在糟糕的是,你们丢失的那块女娲壤不仅沾上了魄军哥哥的肉身,而且还沾了他的血,带血生出的女娲壤赝人会保留原宗主的记忆和灵识,这样也许就会加速取代那名宗主。。。。。。”

    聂小凤逐渐冷静下来,低头思考开去:“君说那块女娲壤如今不在鼎沸城内,那一定是被天魔们发现带走了。。。。华儿,我要去找猎世,陪我去找猎世他们!那块女娲壤一定在他们身上,我把他们都杀了,就能搜出女娲壤了!”

    她说罢起身要走,天燧铩中骤然发出一阵劈啪响动,五行战气天网倏地一暗,只见神顾铭君从外天迎头钻入了大纵天州,飞快地降下俯日廊寰宫,一朵橘暖晕黄的天月菊高高飘在他头上。

    一见空中的三朵香花,天月菊“咻”一声主动飞了过去,四花顿时聚作一团,花蕊相触,甚是亲热。顾铭君在半空中一把拦住已凌空跃起的聂小凤道:

    “别急!我找了一名留守的魔兵询问,那块女娲壤确是被天魔发现带走了,但带走它的天魔并非猎世,而是玛门君。”

    “有什么区别?”聂小凤一甩他胳膊,刚要再走,顾铭君道:“有区别,玛门君是名交易魔,他也不像猎世,有吞吃古元神后裔的胆量,只要你能给他同等重要的东西,他未必不肯和你交易那块沾了魄军之血的女娲壤,这也是他留下一名魔宦在原地向我们传话的目地。”

    “他到底要什么同等重要的东西?”聂小凤猛一旋身。

    顾铭君沉下口气,道:“乾坤钢。”

    聂小凤从胸中吁出一口长气,扭头又在天空里团团转起圈来,“天魔为什么也要乾坤钢?”好奇的华歌脆生生地发问,顾铭君站在雕栏上,对左右二女道:

    “玛门君的生平嗜好便是收集九界间的各类奇珍异矿,乾坤钢是他毕生欲得而不可得的稀世珍宝。他早知乾坤钢藏在冥疆的神兵工域中,但冥疆守卫森严,又曾由生冥壁把关,他一直无法入疆夺钢,后来生冥壁虽毁去,乾坤钢却已离开了神兵工域。玛门君知道聂姑娘是如今冥疆新封的左辅丞相,又是神之后,便认定她有能力将乾坤钢收复回来交给自己,所以便私藏了那块女娲壤,并已放话要聂姑娘在千日之内将乾坤钢双手奉送给他,否则真正的魄军便会化作灰尘。”

    言至于此,顾铭君扭头看向正在天空中六魂无主的聂小凤:“聂姑娘,如今你唯有尝试一搏,将罗玄引出来了。好在女娲壤需要一千零一个昼夜才能喧宾夺主,我们眼下还有些时间。”

    聂小凤凝重点头,转向华歌:“华儿,魄军被女娲壤袭击一事是否另有隐情,不然你为何要动用鼓风花才能通知我前来此处?”

    华歌撇撇嘴,脆生生道:“一来,这处俯日廊寰是离天燧铩最近的地方,销毁女娲壤最容易,二来。。。。用女娲壤造出的赝人并不是乾坤九界的合法生灵,他们一旦变成了真人就永远不会老病死,这样会对九界的秩序造成巨大混乱,因此赝人是不被佛允许存在于世的。而阻止赝人变成真人的方法有两个,便是在这一千零一日之内,要么毁掉那块女娲壤,要么杀掉被女娲壤缠身的原宗主,阻止彼此间的五行转移。小凤你固然会护着魄军,却不知道乾坤九界内的其他人是否也会这么做,倘若有人遵循佛法诣,执意杀掉魄军哥哥以阻止赝人成真,那也是无可厚非的,所以君哥哥叫我只可把女娲壤这件事情偷偷告诉你一个人。”

    聂小凤连连点头,心中无比悲凉间却也留有一丝暖意,不由对二人泪目道:“谢谢你们,你们两个真好!”

    顾铭君抱紧华歌,仰头看一眼渐泛鱼白的天空,对她道:“去看看魄军吧,他现在应该已经受到娲壤影响了。”

    聂小凤一慌,忙不迭地返身向胤上宫群的方向疾疾飞去,这回倒是熟门熟路,半点不需指引。顾铭君也正带着华歌腾云离开,行至半天时脚步忽地一顿,瞩目向昏暗的宫角处看去。

    “怎么了?”华歌挽着他胳膊,顾铭君朝宫群下方侧目许时,抚了抚她肩膀,摇头道:“花眼了,没事。”

    聂小凤匆匆赶回胤上宫中,只见魄军静静躺在大殿深处的棕枫榻上,许是夜间冷了,他将被褥裹得严实,神情安详,还未睡醒。聂小凤旋身在枫榻旁坐下,伸手欲查看他被女娲壤侵蚀的臂伤有无变化,恰逢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胳膊压去了身下。

    聂小凤瑟瑟地收回手去,抬头只见高榻一旁的铜镜中映出了自己此刻满面的憔悴苦色,她弯眉一蹙,闭上了双目,自己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这便起身迈出胤上宫,轻轻阖上了长殿双门。

    罗玄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掀被起身,雪白的外衫还未及脱去。从下午时起他逐渐感到体内翻江倒海,四肢时醒时僵,仿佛体内的一部分生命正被活活抽解出去,那时他便已怀疑是那块女娲壤在作祟。后来又见聂小凤三更半夜捧着朵郁金香花神秘兮兮地离开了偏殿,他便一路隐蔽跟随着来到了俯日廊寰附近,听去了三人在角场阳台上的所有对话。

    既然玛门君想用小凤引出自己,他便索性将自己送去给他。六大天魔的能耐他已一一试过了,唯今真正头疼的倒是这块女娲壤,他唯一的担心是倘若女娲壤真的造出了一个赝人,此人会是魄军的容相,还是他自己的容相,亦或会是另一个熔魄?

    无论如何,这名将生的赝人都有可能在众生面前暴露他罗玄的秘密。如今距离他沾上女娲壤恰好离一个昼夜的时限还差去了两、三个时辰,若有赝人,应该须臾便会生出,而他也必得趁小凤和神等人还未行动之前,率先解决掉女娲壤和赝人的问题。

    罗玄推开两扇窗牖,满头金发衬着一身雪白,纵身飞出了贯界天城。

第30章. 赝玄出世

    人类最大的战争,是自我和自我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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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门君是九界中拥有最大地矿和宝藏的天魔,故而他的魔疆老巢也建立在九界地基最为森凹隐蔽之处,便是位于人间东非平洲中央的臼齿大裂谷。

    罗玄一路上运用绘苍诀掩饰成各类魔物、妖异,一一打听,原来从鼎沸城倾巢而出的六大天魔和三万六千名魔兵如今已兵分了几路继续追查再次从炼魔隧道中逃走的神女聂小凤和金毛冥仙的下落,而六大天魔之一的玛门君却一出鼎沸城就直接班师回了自己的老巢臼齿裂谷。

    “这。。。。玛门君还。。。。神神秘秘地叫人扛回一口大真炉,据说里头的东。。。西连他自己都不敢碰,就藏在裂。。。谷半道的山。。。山间狱里!”

    换酒猜拳的巨妖兽醉醺醺地说,罗玄袖间真香盈动,又给它斟满了一盅茅台烈窖,妖兽接过斗大酒盅一饮而尽,“好。。。兄弟,好。。。。酒量!”庞大的妖躯一摇三晃,轰然醉倒在地。

    罗玄取过它的腰牌,将巨妖兽缩微了扔在岩石缝里,如此它即便醒来,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脱身,这便从裂谷边跳下,逆着蒸腾的地气一路徐徐下降。

    到了裂谷半道儿时,只见整片裂谷的中端被劈出了一片高下约上百米的巨大凹槽,岩壁上书“山间狱”。罗玄入得其间,将当年银川仙君化作妖仙遨游此处时的上古记忆一一输入脑海中的遥观屏,根据脑屏上展显的条条路径,很快便找到了那鼎真炉的藏身之所。

    只见巨大的槽廓中央,玛门君正空悬高立,聚精会神地指挥着满地妖工与魔役将大真炉用几十条锁链高高架起,罗玄化回原形,凌波微渡,悄无声息地移步去他脑后,低道:“乾坤钢要么?”

    玛门君一惊回头,罗玄一掌扣上他胸前,天魔口中立刻飙出一条殷长血脉,整人向高空中的大炉上撞去,罗玄后脚紧跟飞来,摞开袖口,胳膊上的肌肉纹理瞬间透明一片,展现出了其中寰光蒸腾的一截乾坤钢骨。

    “乾坤钢在此,据说此乃天外之物,却不知你那女娲壤能否复制天外之物?”罗玄一掌扣着玛门君肩头向前飘去,在他眼前左右摇晃着自己的胳膊,地上的魔物妖兽们一见天魔至尊被擒,顿时大惊,纷纷跃上空中来挡,罗玄一臂随意地左右掸去,山间狱中只见乾坤罡气四下飒舞,众妖魔们连声惨叫着跌下地面,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

    玛门君瞪大了一双魔眼,被罗玄沉重地按倒在大真炉壁上:“这不可能!乾坤钢明明在熔魄罗玄的手中!”

    罗玄微笑颔首,明示道:“所以,我便是熔魄罗玄。”

    “你。。。”见玛门君还不能置信,罗玄又道:“因为佛禁用的绘苍诀也在我手上,我便能绘苍绘海,任意幻化成九界众生亿万相,这金毛小儿,便是绘苍诀的亿万化相之一。”

    “可绘苍诀不是应该在野神蚩焱身上么?他才是被佛钦定的绘苍诀继承者,你。。。。”玛门君越说越奇,双目越瞪越大,罗玄赞许地点点头。

    玛门君幡然醒悟,他大吼一声,头颅中顿时贲发出数十道金色光华,罗玄两掌一收,将满天即将化散的绘苍诀记忆光练又一一活生生地挤压回他头颅中,玛门君被困在真炉壁上凄厉大叫,脑袋拼命摇摆,却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罗玄的双掌缓缓并来,左右盖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惊恐地死死盯着罗玄平静的眸子,喉间贲发出一阵绝望长,砰地便周身爆碎,化作了百万颗盐粒絮簌撒去。

    罗玄腾身后跃,掌风中胤光再动,两抹乾坤钢气左右开工,纵横劈去身前五米处的巨大真炉,“别!这不是。。。。。。”玛门君的一只眼和半张嘴恰好连在一块盐皮上,在半空中边下坠边喊道,未及说完话便砸地粉碎了。

    乾坤罡气在炉身上拓下了数道耀目金痕,旋刻隐没,轰隆一声,真炉四分五裂,粉身碎骨,原地只见一团幽紫色的巨大灰烟如千头巨蟒般盘绕在空中,四周的一切霎时灰暗下来。

    却见那团紫烟纵身一跃,向罗玄猛扑而来,罗玄吃惊不小,忙执起一臂乾坤罡气护在身前,巨大的紫雾越逼越近,乾坤罡气在罗玄身前延展成了一片真光盾牌将他团团护住,盾上的胤华幽幽外泄,与袭来的紫烟顿成犄角斗战之势。

    紫烟越涨越大,越涨越高,俯身重重压迫下乾坤盾的四角,几乎要吞下了整块防御盾牌,下一秒紫烟却又倏地全盘化散,绕在半空中重新凝聚成两只光矍铄的紫瞳,它们瞩目罗玄,眨了一眨,罗玄一泠,直觉在何处见过它们,那双巨大的紫瞳却逢此时嗖一声冲出了山间狱,划天而去。

    原来这座真炉中所藏的物事根本就不是女娲壤!罗玄一时有些沮丧兼焦急,忙提过山间狱中的一名魔工领班询问女娲壤的下落,魔班胆战心惊地指给了他。

    罗玄拄着两臂乾坤罡气匆匆赶至臼齿裂谷的最低端,果见谷底之下凝着一湾深湖,湖表面上飘浮着一大层黏稠胶红的女娲壤,女娲壤中正自沸腾,连串的气泡不断冒出湖面,只见湖壤的正中心处缓缓升起了一个人形泥偶,那泥偶一寸一寸浮出女娲壤,发肤、骨骼、肩颈、四肢、甚至衣物俱皆一一涨实,待他整张脸冒出壤面时,突然双拳紧握,仰首向天,“啊”地呼出一口喧然长气,仿佛已被活埋地心千百万年,一朝骤然觉醒。

    罗玄直看得心中阵阵发寒,他掐指一算时辰,离一个昼夜还差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待这具泥偶长出了五官脸庞,他罗玄的女娲壤赝人便横空出世了!

    当下两臂挥起,向潭面上纵横齑杀下去,女娲壤潭中顿时溅起千丈泥浆,四下点散,罗玄左避右让,双臂上的罡气冲湖面上杀不止,须臾不停,整块巨大的女娲壤被乾坤钢刀细细剁成了千万颗碎尘,碧绿的湖水裹夹着万点女娲壤灰,瞬间变得浑浊无底,吞天的真气在整片湖面上嗡鸣澎爆,八方流。

    猛击三炷香后,罗玄这才遏压下一丹田的真气,定目看去湖面,满湖的女娲壤早已剿灭碎尽,湖面上却不见半丝血肉人痕。眼角余光一动,他猛地泠神抬头,只见对面的臼齿岩壁上,正无声攀附着一抹雪白的人影。

    此人墨发三千,面白如鸢,长衫素裹,十指遒洁,只因在最后一炷香时被罗玄强催出壤,所以一张脸庞尚未及长出五官,却也微微勾勒起了些许净白轮廓。这赝人同罗玄一样留有满头顺捋的乌丝,其上闲绾的一枚银白发带顿时惊蛰了罗玄的眼睛。

    他骤然方醒,大喝之下挥刀疾冲而去,赝人转身乘风直上,一身皑皑茕衫顺着臼齿裂谷的万丈崖壁蹭蹭蹭地一路飞升,他左右翩然避去罗玄大张旗鼓、恢弘上攻的乾坤钢气,竟是对每招每式都似早有防备,一身绝妙轻功更是飘孓凌动,如风过千雁,月入阑霄,竟丝毫不啻于山海七境中的任何上乘之仙。

    罗玄立刻明白这赝人同样继承了穆银川灌输给自己的所有仙修历练,只怕是自己从被女娲壤击中之前的所有经历与记忆,他都一一甚解。罗玄的肺腑中顿时升起阴沉寒意,今日,便是你死我活。

    赝人一举跃出臼齿裂谷,雪缎长身向万里晴空上直飞冲天,“赝孽,哪里跑!”罗玄震怒出声,一道长虹罡气贯空出谷,赝人虽旋身避开,仍被猛劲的罡气震得一踉,却也不回头应付纠缠,一径提速疾奔,罗玄在空中三步并作两步,对准他的背心刚要一臂劈下,却见那赝人在半空中忽然看见了什么,身形一抖,骤然一个急转弯向大地俯冲而去。

    聂小凤刚刚赶到臼齿裂谷的边缘便看见罗玄身着白衫在半空中飞驰而过,她来不及细想,一声“师父”已脱口而出,罗玄果然在半天中顿了一顿,转身竟向自己俯冲而来!聂小凤惊得连连后退,他的来向正背阳光,明暗散漫的折射光影将他的五官打得模糊一片,聂小凤掉头就跑,眼前正见迎面追来的金发魄军。

    “军!”她惊慌失措,伸出一手向空中的罗玄大声呼救,罗玄也早在赝人改向之际便发现了她,两弯乾坤刀当下慌得“咣”一声猛地收进袖中,未泄的钢气直震得脊椎骨上下一阵生疼,“小凤!”他疾提一口丹田真髓,箭羽一般冲向聂小凤,却见她身后的赝人臂风一展,长袖顿时化作一条雪白素帛卷起地上的聂小凤,倏地拔了回去!

    “小凤!”罗玄大惊失色,原本俯冲的身形刹那间急刺入天,“军!”聂小凤惊恐的脸蛋和两绻逆风的水蓝莞袖在他的视野中瞬间拉远,那赝人从天中远远迎来,拦腰搂住她,聂小凤转身欲搏,赝人熟门熟路地点下她周身四处大穴,聂小凤顿时昏软在他臂弯中,小手一垂,生冥佩剑直直落下地面。

    “小凤!”华歌和顾铭君也从远天上匆忙赶来助阵,二人一见聂小凤被罗玄所擒,双双携手在空中筑起了一道铺天盖地的神御界,一路逼来。赝人抱着聂小凤不退不让,迎面冲向真光恢宏的神祗御界,“不可!”罗玄在后方暴喝一声,只见赝人举袖隔空划起一道真仙渡,挟着聂小凤倏地便穿越不见,灿烂的真仙渡光芒向前一头撞上胤曜的神御界,砰一声化散无踪。

    三人对面赶来,在天中同一处骤然刹住了脚步,全部呆愕在当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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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坤异史记介绍:
在阳世,他是神医丹士罗玄,傲骨清风,妙手回生,身负旷世神功。他仁济天下,偏偏对她狠心绝念、碎骨封喉,憎她魔教余孽,无视其真情痴慕,且为他诞下一双骨肉,一路杀灭她至冥疆九泉。 她死后,他带着与她的女儿云游四海,悬壶济世,却不料天道轮回,禅机乍现,当年深心罹误,一朝净明。他痛心疾首,追悔莫及,方知权因自己心魔深驻,矫枉过正,铸下了她一生冤轮。 “师父,我最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她临终遗言,灿灿明心,从此缠绝他余生,那一世千年。 于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驰骋于诸天万界,八荒离土,前世今生,羁旅千秋,开始了夺回爱徒聂小凤的悠悠梵程。 这是一个盛大峥嵘的玄幻故事,曲折万展,悱恻缠绵。佛与魔的交兵,恨与爱的彻骨,我将向您讲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前所未见的千古传奇!玄坤异史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坤异史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坤异史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