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你们想骗我的钱
一共五个病人，一个出院，四个出事。
何师兄听到这个消息也震惊了，赶紧一起看病人，然后三个人一起往病房走去。
昨天出现发热的病人有张天阳管的82床，以及陈师姐管的51床和77床。
59床则是一晚上没回病房。
其实几个病人的情况值班医生都已经给了紧急处理，但作为管床医生，总要搞清楚到底什么原因导致的发热。
77床是个82岁的老头，整个人看上去很消瘦，脸色也比较黯淡。
根据上一批医生写的病历来看，他已经持续发热了两个月了。
老头有点生人勿进的意思，看到医生进来，只瞟了一眼，就继续自顾自的喝粥。
“医生。”
家属有两个，一个年轻人，一个老太太，正坐在病床旁，这时候转过头，也没站起来的意思。
年轻人没说话，老太太倒是开口命令。
“医生，你们给看看我们家老头怎么回事，今天一早在外面晕倒了。”
三个白大褂眉头微皱，没有马上回答。
何师兄上前，给病人做了一套体格检查，张天阳也跟着上了手。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毕竟是陈师姐管的床，何师兄这句话是问陈诗诗的。
“感觉跟发热是相关的，但是说不准。”
陈诗诗摇头，“我看了病历，这个病人的发热持续了两个月，最高温度为39.1摄氏度。但因为患者总是自行服用美林降温，我们也没办法观察到发热的热型。”
张天阳也暗自摇头，暗道可惜。
其实发热的规律可以看出很多问题。
发热持续的时间、发热的温度、发热有没有周期和规律性等等。
比如长期的午后低热、盗汗，就要高度怀疑结核的可能。
再比如弛张热，如果体温常在39c以上，波动幅度大，24小时内体温波动范围超过2c，但都在正常水平以上，就要怀疑有没有败血症的可能。
可惜，这个病人看起来有点不太听话。
张天阳撇了一眼旁边一脸不耐烦的家属，暗暗留了个心眼。
陈师姐翻看着病历继续陈述。
“感染指标两个都是正常的，也没查出来感染。
血液系统疾病方面的话，骨髓活检没报明显的问题。
肿......cancer 方面的话，几个标志物都是高的，但是肝硬化的病人这些指标都会偏高，没有特异性。
至于他今天早晨晕厥的情况，我没有想法。”
陈师姐陈述完毕，表示无能为力。
“疑难杂症啊。”
何师兄感叹了一句。
其实这样的情况在医院是常态。
并不是所有的疾病都有清晰的发病机制，也不是所有的疾病最终都能找到解释。
更何况，东方医院作为比较出名的综合性三甲医院，会接收到很多下级医院诊断不了治不了的病人。
像是现在的这种情况，医生更多的是需要凭借着丰富的临床经验去“猜”病人到底是什么疾病。
然后再试图去找到证据证明。
所以说，有时候，治病就跟破案一样。
陈师姐无可奈何的摇头，“上一个医生找了小半个月了也没弄清楚病因，我刚刚接手，也搞不清楚病因。”
到底是什么病都不知道，由谈何猜想这个由疾病导致的晕厥呢？
“师姐，pet-ct做了没有？”
张天阳突然插了句嘴，陈师姐楞了一下，“没有。”
“不明原因的发热不能排除血液系统疾病的可能，骨髓图片和活检正常也不能排除血液系统疾病。
我觉得，pet有必要做。”
在其他方向都没有找到有用证据的时候，pet-ct，即正电子发射计算机断层显像检查，就成为了诊断的关键。
“可以啊师弟。”
何师兄挑了挑眉，“我也是这样想的，怀疑血液系统疾病的可能，能做pet会更有可能诊断。”
“你们什么意思？”
家属坐不住了，老太太猛地站了起来，“怎么又要做检查？”
“前前后后在你们医院呆了小半个月了，做了那么多检查，怎么还要做？”
老太太张开手臂，夸张的比喻，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突然就盯着陈诗诗开始质问。
“喂，你是我们家老头的医生吧？怎么回事？嗯？”
陈师姐毕竟是在临床混了几年的老油条了，丝毫不虚，跟家属解释“做检查是为了查病因，病因搞不清楚怎么治病？”
“做检查做检查，我看你们是骗钱的吧！”、
老太太看起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似乎已经积攒了半个月的怒气。
眼看起了冲突，何师兄端着一张“沧桑”而“可靠”的脸过来和稀泥。
“有话好好说，这个病人呢，情况比较复杂，这些检查是必要的，这个pet-ct是......”
“别忽悠我！”
老太太直接粗暴的打断了何师兄的话，“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查过了，这个pet-ct是最贵的检查，你们就是想骗我们的钱！”
77床老头也冷哼一声，表示对老太太的赞同。
气氛一下子僵持在了那里。
病人是个老头，家属是个老太太，两个人年纪都一大把了，也不好给他们说重话。
别一不小心气出个好歹来，平添事端。、
唯一一个年轻人，一言不发的躲在一边玩手机，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看起来也靠不住。
张天阳默默叹了口气。
“老太太，您知道吗，其实不怕什么都不懂，就怕只懂一点点。”
老太太刚想继续发作，张天阳就张口吧她堵了回去。
“老太太，你知道pet-ct的全称叫什么吗？”
家属张了张嘴，“我，我怎么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我就知道你们要骗我们的钱！”
张天阳默默感受着“可靠+2”的效果，开口解释。
“pet的中文名称是正电子发射计算机断层显像，ct全称为电子计算机x射线断层扫描技术。
pet-ct就是把这两个技术合在一起，用同一个机器做。
相比于其他检查，可以早期安全准确快速的确诊。”
一堆专有名词把老太太镇住了，但病人依旧固执。
“你们这些东西我不懂，我就知道，我以前在别的医院，他们都没让我做这个！”
张天阳微笑，“那那些医院诊断出您的病了吗？”
“......”
病人和家属一时语塞。
“pet-ct不是随便一家医院就能有的，现在的情况是，其他的检查该做的都做了，但是没有发现能够解释你一直发烧的证据。
作为医生，以专业的角度给你们做建议，这个检查还是需要做的。”
何师兄在旁边默默点头。
东方医院的血液科把pet-ct视为入院必查的项目，就是为了明确诊断，保证不漏诊误诊。
其他检查都查不到，最后通过这个检查确诊的病人也有很多。
病人和家属陷入了沉默，张天阳语气放缓。
“而且，我刚刚也有看你们的资料，家里应该也不缺钱吧？还是好好查明白了，身体比较重要。”
家属老太太终于服软了，可依旧小声嘟囔。
“是，是不缺钱，我儿子对我们可好了......可，可......”
“我们是建议做的，但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你们手里，实在不愿意做，签个字也行，不勉强。”
何师兄做了最后的总结，老头老太太表示他们考虑考虑。
“行了，暂时解决了，我们去查下一个吧。”
陈师姐松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可能没有解决哦。”
张天阳默默叹了口气，走到一直一言不发的年轻人身边。
“可以把你的手机给我看看吗？
医院里，一般是不准录音的。”
第四十七章 生气归生气，病还是要治的
“给我看一下你有没有录音，可以吗？”
张天阳把手伸到年轻人的面前，平静的看着对方突然变色的脸。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录音！”
年轻人猛的把手机藏在身后，故作凶狠，“我告诉你，手机是我的**，你们要偷窥我的**吗！”
“怎么回事？”
陈师姐和何师兄跟了上来，询问张天阳。
“刚刚他的手机屏幕亮了，我刚好看到，是录音的界面。”
两个白大褂的脸色顿时变了。
何师兄一改平时老好人的形象，脸色严肃。
“你真的录音了？把手机给我们看看可以吗？”
临床上，被录音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严重到，张天阳他们下临床岗前培训的时候，老师严肃的再三强调：
“一旦发现被录音，立刻停止跟患者和家属交流，报告上级医生，联系医政处，找专门的法务人员处理！切记切记！”
不仅仅因为被录音影响不好，怕被有心人利用。
毕竟，任何一段对话经过技术性删减或调序之后都可以编成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但其实更重要的是，当一个患者或者家属未经允许，拿着手机开始录音、拍摄的时候，其实表达出了一个信息：
“我们不信任你，我质疑你，我可能要搞事情！”
这才是医务工作者反感被录音的最大原因。
三个白大褂反应激烈，家属反应的更激烈。
年轻人直接把手机藏在了身后，并整个人往后退。
老太太也不甘寂寞的跳出来插一脚，直接挡在了年轻人跟几个白大褂中间。
大有你们要是敢上来硬抢我怕就当场倒下，看咱们谁怕谁的意思。
何师兄脸色严肃，“请你停止录音，并删除记录。”
“凭什么！”
年轻人抓着手机躲在老太太身后，脸色竟然隐约掺杂着一丝兴奋。
“我们也是有知情权的，凭什么不能录音！”
“我看，你们医院就是店大宰客，专门骗钱的！专门赚病人的钱，人血馒头好吃吗！”
这话一出，旁边的病人和家属都看不下去了。
“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人家医生天天起早贪黑的，难道不是为了治病救人吗？”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爸爸的病本来就很复杂，之前在别的医院不也没找出病因吗？”
“过分了吧，哪有这样说的！医生你们可别生气，这话可不是我们说的，我们跟他不一样！”
陈师姐的脸也黑了，这话再有修养的人也顶不住啊！
张天阳一把按住了正要发作的陈诗诗，翻出自己在本子上记下的保安处和医政处的电话地给她。
“我跟何师兄在这里看着，你去打电话。”
被老太太护在身后的年轻人面色潮红，“凭什么不让我录音，我告诉你们，我们家属有知情权！我告诉你们，我是个记者，你们这样的行为，我一定会报道出去的！”
何师兄这么有涵养的人都被气到了，一张脸黑的跟什么似的。
“你确实有知情权。”
张天阳没办法，只能发动自己所有的技能，尽量稳住家属。
“你想了解患者病情，可以找管床医生交流。
你想看患者的各项检查指标，可以去医生办公室找医生给你拍。
你想知道所有的治疗流程，出院十天等病历归档之后你可以凭着病人的身份证，去病案室复印全套的病历以及各项检查记录和治疗记录。
甚至你真想留证据，可以通过正规的法律流程，在见证人在场的情况下跟医生沟通。
但你未经允许录音，是对我们的不尊重。
恶意猜测，我们也可以告你诽谤！”
患者的知情权并不会被医生剥夺，想了解病情，医生举双手欢迎。
但是这种行为，实在太过了。
这边的情况吸引了周围好几个病房病人和家属的围观，同为患方，他们却齐刷刷的站在了张天阳这边。
不是因为张天阳魅力大，而是因为东方医院的感染内科确实强悍，医生也确实负责。
“说句公道话，我的病在我家那边根本看不明白，还是来这给诊断的，我也没觉得被他们骗了啊！”
“这边的医生怎么招你惹你了？”
“就是，还知情权，我去问医生我的病情人家给我解释的清清楚楚的，你怎么就没知情权了？”
77床旁边的78床老爷子脾气大，直接怼上了年轻人。
“假惺惺的，我就住你爸爸旁边，快二十天了你就来过一次，平时都是你妈妈在，医生每次给她解释病情解释半天，可有耐心了，到你这里就是骗子了？
老头子我一大把年纪了不怕你，你有种就带着你爸出院，爱去哪看去哪看，别惹我的医生生气！”
张天阳赶紧帮着78床老爷子顺气，“别激动别激动，大爷你不能动气。”
抓着来看热闹的小护士要了血压计，确认78床老爷子的血压并没有飙升，他才松了一口气。
保安处和医政处的人来的很快，手段也粗暴，直接一叉子把神情激动的年轻人叉到了墙上。
张天阳和陈师姐被何师兄赶回了医生办公室，表示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自己，他们不要参与。
“这都什么事啊！”
陈诗诗摊在电脑前生无可恋，“为什么老是要有这种病人啊？道理又说不通，相信医生真的这么难吗？”
张天阳想起了之前在肾内科遇到的那个红衣女人，耸了耸肩，没说话。
“算了算了，不想他！”
陈诗诗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开始思考，“如果发烧真的是因为血液系统疾病引起的，那为什么早上会晕倒呢？”
张天阳揶揄了一句，“怎么，不生气了？”
“生气归生气，该治病还是要治病啊！师弟，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张天阳滑动着鼠标，重新看了看77床的检验报告。
“贫血吧，我觉得。”他指了指屏幕，“你看，今天早上急查血的结果出来了，血色素四十多。”
“不会吧？我记得他之前有六十多啊！血站血液紧张当时还不愿意给血呢！”
陈诗诗定睛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果然是四十多。
“这样看的话，真的可能是因为贫血诶！”
陈诗诗眨眨眼，突然给张天阳点了个赞。
“师弟！你真是个天才！”
唉，你们这些说主角的黑的，是不是忘了我说的话？
这些事情特么的都是我经历过的啊！
（除了那个钙片，那个差点被钙片噎死的不是病人是我自己......）
我能怎么办呢？？？
这你们就觉得黑了？等我把我遇到的事情都写出来你们怎么办？
帮我默哀三秒钟嘛......
现实永远比小说更魔幻啊兄弟们！
（我也想要个可爱温暖的小姐姐送我一个特别灵验的护身符......）
第四十八章 众生百态（三千字～）
“病人晕厥的时候没有肌肉强直，也没有舌咬伤，而且晕倒十秒钟后自行苏醒。
再看这个血色素，很可能是因为贫血啊！”
陈师姐对张天阳的判断表示赞同。
请示了何师兄，他也赞同“贫血导致一过性晕厥”的判断。
“你们可以先跟输血科申请着血，我这边结果还没出来，说不定病人会自动出院。你们把两个同意书先准备好。”
何师兄电话那边背景吵杂，隐约间还能听到之前闹事的年轻人的叫喊。
看起来，距离事情解决还需要一段时间。
……
何师兄负责解决这件事，剩下陈师姐和张天阳两个人查房。
外出未归的那床病人依旧外出未归，好消息是电话打通了。
说是正在往医院赶。
两人先去看了陈师姐的51床。
51床是个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小伙子，皮肤暗淡，双眼凹陷，身材消瘦，看起来很没精神。
“医，医生来了。”
51床小伙子一眼看到了门口的两个白大褂，扯了扯家属的衣服。
家属有两个，分别是小伙子的哥哥和姐姐。
这时候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给两个白大褂让出位置。
张天阳的眼神在三人的脸上划过，感觉有一丝丝不对劲。
三个人的眉眼确实有些相似，哥哥姐姐都长的很正常，脸正常，身材也正常。
可51床小伙子嘴角有微微歪斜，双眼聚焦不定，看起来有点……傻傻的。
“你昨天晚上发烧了？烧到多少度啊？”
陈师姐开始询问昨晚的情况，51床小伙子果然反应有些迟钝。
他张大了嘴，啊啊啊了一会，才慢腾腾的回答，“发烧了，对，头上很热，头下面很冷！”
“发烧的时候头疼不疼？肌肉疼不疼？”
“啊啊，我，我不记得，就，冷。”
张天阳看了一会，默默叹了口气。
趁着陈师姐问诊的时候，他掀开51床小伙子的衣服，给他做了个体格检查。
两个家属一脸担忧的站在旁边，51床小伙子有时候答不上来，他们就赶紧补充。
“医生啊，我弟弟他这样发烧烧了好久了，得有一两个月了。”
“对，每次都是晚上半夜就烧起来了，他会盖很多被子，但是还是冷，还会出冷汗。”
“必须得吃美林，昨天就是这样，医生让我们给他吃了美林，温度才降下来……”
两个白大褂对视一眼，张天阳开口，“出去说吧。”
避开了患者本人，两个家属一脸担忧的站在白大褂对面。
“医生，我弟弟到底是……”
张天阳想了想，总结了一下患者的信息。
“患者体型消瘦，根据病史可知半年内体重减轻超过20斤。
左前胸下端可见瘀斑，腹部下陷，触诊可触及患者脾脏，双下肢轻度水肿。
血常规示三系降低，低白蛋白血症……”
他顿了顿，看向陈师姐，“考虑……血液系统疾病？”
陈诗诗点头，“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什么血液系统疾病？”
家属的表情有一丝慌乱，但很快调整过来，用药带着期盼和些许请求的目光看向两个白大褂。
可陈师姐的一句话直接打破了这样的目光。
“现在考虑患者有可能是血液系统疾病，通俗点说，就是，血癌。”
家属有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两个人互相看着，似乎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陈师姐和张天阳也很有耐心，病情状况是必须要跟家属说的，但也得给他们接受的时间。
大概有半分钟的时间，男家属把女家属挡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向看起来似乎更可靠的张天阳发问。
“医生，那个，我不懂啊，那个你们说的什么血液什么病的，是白血病吗？”
“白血病是血液系统疾病的一种，但你弟弟这种是不是还不一定，因为血液系统的疾病有几百种。
具体是哪一种，还得经过一系列检查才能确诊。”
“这，这样啊……”
家属有些踌躇，张天阳不忍心，安慰了一句。
“其实血液系统疾病有恶性的也有良性的，如果运气好一点，是m3的话，可能十万块钱以内就能治好的。
现在还没有确诊到底是哪一种，不要太悲观。
今天我们给他做个骨穿，然后联系一下血液科。
你们经济上最好做好准备，至少要十万的。”
女家属有一瞬间的情绪激动，却被男家属一把按住。
“不好意思啊我姐姐有点激动。”
男家属尽力挤出笑容，“医生，该做什么检查就做什么检查，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只要能把我弟弟治好。”
这种反应，让张天阳不由得看向他们身着的衣物和鞋子，然后心下了然。
“没有必要的检查就不做了，我们会尽量选择更省钱的方案的。”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张天阳跟着陈师姐往楼上走，准备查下一床。
身后，两个家属在争论。
“十万啊！那是十万！你就这么答应了？”
“不答应怎么办？弟弟不要了？”
“可是那么多钱，咱们拿的出来吗！这些年……”
声音渐行渐远。
张天阳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师姐，她走着走着，突然顿了一下。
回头，看向家属离开的方向，陈师姐的眼里有种莫名的情绪。
“师姐……”
陈诗诗目光在张天阳脸上一扫而过，干脆利落的转头，直接往上走。
张天阳愣了一下，赶紧跟上去。
……
82床例行发烧。
病人和家属比医生还要淡定。
“最近都是这样的啦！在家里也是发烧了喝美林，在这里也是发烧了喝美林，一样的啦！
对了啊，医生，麻烦给开多一瓶美林的啦，我们自己的喝完了啦！”
家属噼里啪啦的一通说，把张天阳说的哭笑不得。
“如果温度没有超过39.0摄氏度的话，尽量还是不要喝美林。
另外，昨天抽血查了感染指标是高的，腹水里白细胞有4600多，证实是感染了。
今天我会给你上抗生素，要打个针。”
“打针啊，好的好的，我听你们的。”
82床的老头很配合，笑呵呵的应着，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医生啊，昨天放了腹水，肚子没那么涨了，舒服多了啊！”
“舒服了是吧。”
病人开心，张天阳也开心，叩诊了病人的肚子，发现里面还有不少腹水。
“等会我再给你放一放腹水，然后等会护士小姐姐过来给你打个针啊。”
“好好好，谢谢医生啊！”
告别了82床，重新回到医生办公室，张天阳小心翼翼的戳戳陈师姐的肩膀。
“师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从看完51床小伙子之后陈师姐就一言不发，视线跟张天阳对上的时候也一触既分，还不忘用后脑勺对着张天阳。
“哼！”
陈诗诗冷哼一声，扭过头不搭理他。
张天阳搬着凳子挪到另一边，“师姐，死也得给我一个死的理由吧？”
“哼！”
陈诗诗再次冷哼一声，自顾自的在电脑上操作，给她的病人开医嘱。
张天阳看着她的后脑勺，感叹了一下师姐浓密的秀发，然后才沉静下来痛定思痛。
虽然不知道怎么惹到了师姐，但是，满足她的愿望总是没错的。
他想了想，假装无意识的翻动着手里的纸张。
“唉，师姐竟然不理我了。
本来还想着师姐是女生，不能太累。
想把师姐的病人的各种治疗操作都揽在自己身上来着。
可惜啊……”
陈诗诗迅速转身，强行跟张天阳悬在空中的手拉了个勾。
“成交！”
眼看陈诗诗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开一朵花，张天阳无奈了。
“师姐，你也太真实了吧！
不过，你到底为啥生气？”
“我……”
陈诗诗刚开口，就被推开门的护士打断。
“59床管床医生在吗？”
“在的，怎么了。”
张天阳替陈师姐应了一声，就看到护士小姐姐脸上闪过一阵不耐烦。
“59床回来了，催了一早上了终于回来了，你们快去看看吧！又是一个不听话的病人！”
“怎么回事？”
两个人也顾不得刚才什么生气不生气的事情了，这时候赶紧带上纸笔赶往59床的病房。
“早上好啊！老伙计！”
“早什么早，都中午了！你倒是舒服，半夜跑回家去了，等会看医生来了怎么骂你！”
“嘿嘿。”
59床和58床是双人病房，一间病房里住两个人。
当时考虑两个老头都是酒精性肝硬化，年龄相近，又要求住在一起，才给他们分的病房。
这时候两个老头一个穿着便服一个穿着病号服互相打着招呼。
59床老头的病床前还围着四五个家属，看起来像是儿子和女儿。
张天阳和陈诗诗废了好一翻力气才挤了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味道。
张天阳嗅了嗅，脸色一变。
“家属，你们谁喝酒了？”
“不对，59床，你喝酒了？？！”
有点事，十点才到家开始码字。
跟你们说件事……你们亲爱的作者可能大概也许面瘫了
昨天晚上码完字回家之后就感觉脸麻麻的，到现在除了脸，头顶和后脑勺都感觉不是我的了……
手：亲爱的脸，我在摸你。
脸：对不起，没感觉。
第四十九章 挡不住作死的步伐
张天阳使劲的嗅了嗅，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
“59床大爷，你怎么能喝酒呢！”
“可别瞎说，我可没喝酒！”
59床大爷的反应比张天阳更强烈，可劲的摇着头。
“嘿，你们不是不让喝酒嘛，我可听话了！
小伙子，你凑这么近是干什么！”
大爷一脸抗拒的往后面躲，张天阳反正是一句话都不信，愣是凑上去闻了闻。
“满嘴酒味，还说没喝酒！”
陈师姐这时候也跟着闻了闻，一脸严肃，“你也知道我们不让你喝酒，怎么回事！”
“奇怪......我不是刷了牙么，怎么还闻得出来......”
59床大爷小声嘟囔了一句，竟然还想狡辩。
“我真没喝，这酒味是藿香正气水的味道......”
“真没喝，那这是什么？”
张天阳眼睛往病床旁边的桌子上一扫，就发现了一瓶用透明玻璃杯盛装的无色液体。
拧开瓶盖，一股浓郁的酒味冒了出来。
张天阳捏着酒瓶递到59床大爷面前，然后清楚的看到大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你......”
刚想说话，59床的大爷猛然一指对面的58床大爷，“这茅台是他的，不是我的！”
“你说啥呢！”
58床的大爷正在看热闹呢，头顶就被扣上了一口黑锅，当然不答应。
“这酒分明是你刚刚给我的！
不是你的你咋知道里面是茅台呢！
那咋就不能是江小白呢？”
“你告诉我的，就是你的！”
“不，是你的！”
两个大爷竟然就这么各自在各自的病床上隔空互相甩锅了起来，活像在老师面前互相推卸责任的学生。
58床大爷的家属不在，难免有些势单力薄。
59床的四个家属竟然还跟在旁边帮腔。
“家里孩子昨天生日，老爷子高兴就喝了点。”
“对对对，就抿了一口，也没多喝。”
“以前喝了几十年了，多喝一次也没关系的吧，是吧医生？”
......
眼看着病房里逐渐喧嚣混乱起来，两个白大褂的脸色发黑。
病人每说一句话，家属每帮一句腔，两个白大褂的脸色就更黑一分。
眼看病人和家属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张天阳实在忍不住了。
“够了！”
两个大爷还有一众家属终于安静了下来。
张天阳也不跟他们客气，劈头盖脸的就骂。
“你们怎么回事？嗯？
来住院就好好听医生的话，让你们不要喝酒不要喝酒，答应的好好，转过头就继续喝，你们当我们医生是什么？
好说歹说不听，干脆直接办出院吧！”
58床和59床两个大爷像是被老师呵斥的小朋友，都低着头盯着衣角。
家属显然也被吓住了。
59床老爷子也是老病号了，身上杂七杂八的病不少，家属这些年带着他看病，还没遇上过脾气这么爆的医生。
面面相觑了一会，一个家属尴尬的笑笑。
“那个，医生，你是不是说的有点过了？”
“说的过了？觉得我过分了？”
张天阳一点也不需，直接瞪了她一眼，“你们家老爷子连命都不要了，我们能怎么办？”
“我们让他不要喝酒不要喝酒，结果呢？
偷偷喝了，还骗我们说没喝，我都找到证据了，你们还在说只抿了一口，当我们是什么？”
“你们到底明不明白肝硬化是什么样的病？
会死人的知不知道！
我话就放在这，这酒他要是还不戒，没两天就得玩完！”
话音落下，病房里一片寂静。
陈诗诗皱着眉，虽然觉得张天阳炸毛的样子确实有点凶了，但也只有这样才镇得住这帮固执的病人和家属。
两个大爷依旧低着头，四个家属倒是真的被吓到了，但还是心怀幻想。
“医生，你说的也太可怕了吧，应该没这么......”
“昨天送走了一个你们知不知道？”
张天阳这时候说话声音降了下来，但一帮家属已经被他镇住，这时候有些发愣。
“我看着他走的，早上还清醒着可以说话可以坐起来还可以吃饭，快中午的时候就不行了。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救护车直接送回家了。”
“你们也想要有一天去联系救护车吗？”
家属愣愣的看着张天阳，齐齐摇了摇头。
“唉。”
张天阳叹了口气，从陈师姐手里接过59床病人的病例，把检查接过翻给家属看。
“肝硬化，腹水，怎么来的，你们看这里。
酒精性肝硬化知道不？喝酒喝出来的！
肝硬化是不可逆转的知道不？
已经喝出一个治不好的病了，再喝下去就是黑白无常来敲门了！”
家属的目光停留在检查单上，表情渐渐严肃。
张天阳翻过肝硬度扫描，又翻开了胃镜检查结果。
“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因为肝不好，静脉淤血，压力增高，血都堆在那里流不回去了，就把血管撑得要爆了。”
“如果再发展下去，有一天这个血管撑不住了，砰，被撑爆了，你们想想会怎么样？”
张天阳直接把家属当做了模特，手在他的上腹部胃的地方比划。
“这里这根血管，一旦破了，血就哗啦啦冲出来。
外面皮肤受伤了还可以按压止血，里面破了你怎么止血？
里面到处都是软的，你止得住吗？”
被当做模特的家属在脑海里模拟了场景，一时间脸色有些苍白。
“知道吗，一旦发展到那种情况，就真的没得救了。”
张天阳收起病例，再次叹了口气。
“不是我们无缘无故的剥夺病人的爱好不让他喝酒。
再喝，我们都救不了啊！”
全程欣赏张天阳表演的陈师姐一脸惊叹，示意张天阳继续。
张天阳把声音放缓，问家属。
“还敢让他喝吗？”
家属们赶紧摇头，“不敢了，不敢了。”
她又问59床大爷，“还敢喝吗？”
59床大爷猛然抬头，然后又摇头，“不敢了，不敢了。”
“你呢？”
58床大爷也被翻了牌子，赶紧表示自己清白。
“那瓶酒是他给我的，我一口没喝呢！”
“行吧。”
事情看似告一段落，但其实还没完。
事情涉及到58床的大爷，这不是朱教授组的病人，张天阳不好管。
“师姐，你给教授打个电话说说情况，我去找找58床的管床医生。”
张天阳打了电话，等着管床医生过来。
“希望不要再出什么气人的事了......”
第五十章 此黑非彼黑（三千字~）
58床的管床医生很快赶了过来。
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如临大敌，也联系了他们组的教授。
事关重大，58床大爷的家属也被电话叫了过来。
两个组的教授都闻风而来。
两个教授，两个管床医生，再加上一个张天阳，一个责任护士。
六个医务工作者再次给两个病人和一堆家属做了严肃的警告。
“对不起医生，我们以后一定不再让他喝了！”
家属们一个个点头哈腰的表示感谢，然后在一众白大褂震惊的目光中从两个大爷的病床底下分别拖出了一箱“矿泉水”。
张天阳没忍住伸手把箱子打开看看里面。
发现里面竟然全都是重新装在透明的玻璃瓶里以及矿泉水瓶里的白酒。
这样的伪装，来来回回巡视的白大褂如果鼻子不好，还真难发现。
这两箱酒，据说还是两床大爷的家属亲手送过来的。
两个教授当场就震惊了，气的又把两床的家属们骂了一顿。
“不行，得把他们俩分开！”
朱教授当机立断，不顾两床病人和家属的哀求，强行把他们分到了两个病房。
“话我放在这，再让我发现你们喝酒，马上办出院！
一点商量都没有的，立刻马上出院！这里治不了！”
眼看朱教授比张天阳还凶，本来还想告状的家属一个个都低着头，跟鹌鹑一样。
张天阳默默观察着这些家属，悄悄跟师姐交流。
“我觉得还是得经常看着点，太不省心了。”
“对啊！太不省心了！”
陈诗诗深表赞同，一抬头，对上朱教授的眼睛，顿时心里一惊。
悄悄的把身子往右边微微移动，她这才发现，原来朱教授看的是自己左边斜后方的张天阳。
陈诗诗果断跳到一边让出了位置。
“小张，张医生。”
朱教授走到张天阳面前，笑容和蔼，“听说是你先发现病人喝酒，也是你先发现病床旁边那瓶酒的。”
张天阳笑笑没说话。
“不错啊张医生，很细心啊。”
朱教授想了想，“张医生现在还没管病人吧？”
“有一个82床。”
“只有一个啊......”
朱教授在思考，张天阳则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今天要收新病人吗？”
“嗯，是有一个，朋友的儿子，病情有点复杂。”
张天阳张口，想说把这个病人给我吧。
但话到嘴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咽了下去。
朱教授想了一会，“小张，你来收？一个27岁的小伙子。”
“我......”
张天阳有点犹豫，旁边的陈诗诗皱了皱眉，突然又跳了过来。
“师弟可以的！”
陈诗诗拍着胸脯保证，“师弟水平很棒的，实在不行我兜着！朱教授你就把这个病人给师弟吧！”
实习期间只有管病人才能进步，陈诗诗看好张天阳，自然帮他说话。
“行，陈医生这么相信你，那这个病人就张医生你管吧！”
朱教授点了头，“病人可能下午过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这边有什么问题找何医生。”
朱教授风风火火的走了。
陈师姐点着脚尖挥着手告别，然后回头看看张天阳。
“嗯？”
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陈诗诗围着浑身散发着“我不开心”气息的张天阳转了一圈。
“师弟，怎么了？心情不好？”
“嗯，有点。”
张天阳不想多说，默默叹了口气。、
“嗯？”
陈诗诗歪着头，嘟着嘴，仔细思考了一会，突然眼睛一亮。
她板起脸，故意搬了个凳子坐到张天阳一抬眼就看得到的地方。
张天阳果然注意到了同样一脸“不开心”的陈师姐。
想到59床回来前陈师姐似乎就不开心，张天阳收拾收拾自己的心情，挤出笑容，“师姐，你怎么了？”
“哼！”
陈诗诗故意傲娇的扭头，余光却不自觉的往回看。
坚持了两秒，陈诗诗破功。
她干脆放弃伪装，“师弟，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生气吗？”
张天阳想了想，决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做错了什么吗？”
“唉。”陈诗诗叹了口气。
“本来呢，我看你安慰那个怀疑血液病的小伙子的家属，说可能只要十万，觉得你做的不对。
我觉得，在没有确诊到底是哪种血液病之前，你这样说，很有可能让家属错误的抱有希望。
到时候如果真的是恶性的，其实他们会怨你。”
张天阳想了想，点头，“师姐你说的对，我确实欠考虑了。”、
“别急着认错啊。”
陈诗诗白了他一眼。
“但是后来呢，我看到你对59床家属的态度，那么凶。
虽然看起来很不合理，不应该是医务工作者应该有的态度。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真的只有直接骂，他们才能听得进去。”
“然后我再回想你之前安慰那个小伙子家属的事情。
就觉得，如果你不这样安慰，家属会真的失去继续救助病人的决心。”
张天阳听着听着笑了，“感情师姐你在夸我。”
“he tui！”
陈师姐脸上有可疑的红晕，“所以呢，我都告诉你了，我为什么生气，你呢？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啊......”
张天阳顿了顿。
“师姐，你听说过脸黑的说法吗？
就是，临床上，有的医生脸白，他的病人就病情平稳。
有的医生脸黑，病人就各种出事。”
陈诗诗挑了挑眉，“所以你是想说你脸黑？”
“我确实黑。”
张天阳叹了口气，“从第一个科开始就这样，各种突发事件。
肾内科的时候，那边的护士跟我说几百年没出现的东西都被我碰上了。”
“师姐，其实我不怕脸黑，我就是觉得，我这么黑，病人原本说不定可以安安稳稳的，结果到我手上......”
“你怎么能这样觉得呢？”
陈诗诗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哇，师弟，我之前还觉得你可厉害了，你怎么能这样想！”
“可是确实是这样啊！”张天阳摆事实讲道理，“你看，昨天我跟着师兄的时候，师兄的一个病人就走了。后来我跟着你，今天早上交班的时候就......”
“师弟！”
陈诗诗再次打断了张天阳，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不愿意收朱教授分给你的病人？”
“嗯。”
“师弟啊！你怎么就拎不清呢！”
陈诗诗痛心疾首，急的直拍手。
“师弟啊，你是黑，但你黑就黑在，所有有问题的病人都会分到你的手上。
你要搞清楚，那些病人本来就是会发生各种情况的。
就拿今天的几个作为例子。
你的82床发烧，但是他都烧了一个月了，才到你手上，难道到别人手上就不发烧了？
77床病情复杂，病因不明，但他之前已经在别的医院翻来覆去查了几个月了，就算在我们科，也住了二十多天了，一直发烧，难道，换一个医生接手，这些情况就能马上解决？
51床也是发热了好久了，考虑血液系统疾病，难道换个医生他就能换个病？
还有59床，之前的医生难道没有给他给他家属强调不能喝酒吗？他本身就不遵医嘱，你不在难道就能听话了？”
陈诗诗语速极快，痛心疾首。
“师弟啊，你是黑，黑在你很忙。可是反过来想，这些病人其实一点也不黑啊！
你想想，他们本身就会出问题，如果没遇到你，换一个医生。
万一没看出来59床偷偷喝了酒呢？
遇到这么靠谱的你，是他们的幸运啊！”
张天阳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
“师姐，你是在夸我靠谱？”
“卧槽！我说了这么多话你竟然就记得我夸你这句了！”
陈师姐情绪激动，装作要打，张天阳赶紧求饶。
一打一闹之间，张天阳突然想通了。
新生儿科遇到的呼吸暂停的小孩子，本来就有体位性呼吸暂停，而且是师兄送的。
肾内科遇到的高钾血症和双下肢重度水肿，病情都发展了很久，总不能因为他很久之后要入肾内科，就先生个病吧？
后来遇到的颈内静脉置管后出血，还有刘教授的低血糖，其实他在不在，事情都会发生。
他在，反而把事情解决了。
心情豁然开朗，“黑就黑吧，只要我知识充足，技术过硬，就不会害人。”
“师弟。”
陈师姐突然笑嘻嘻的凑了上来，“其实呢，你如果真的担心黑，可以试试人品守恒定律啊！”
“人品既不能被创生，也不能被消灭。只能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从一个层面转化到另一个层面，而在转移和转化的过程当中，人品的总和保持不变。”
“你可以把黑转交给我啊！”
张天阳反应迅速，“师姐，你想要什么？”
“唔，我突然想喝奶茶了。”
“买买买！”
......
被师姐好好的敲诈了一番，张天阳心甘情愿。
现在他心情豁达，如果放在玄幻小说里，那就是在师姐一番当头呵棒之后“顿悟”了。
但下午上班的时候，陈师姐却塞给他一盒小饼干。
“呐，别说我占你便宜。你请我喝奶茶，我请你吃饼干。
上午说的话作废，你还是自己黑吧~
我安安静静的当我的咸鱼就好~”
张天阳哭笑不得，拆开包装，发现似乎是陈师姐自己做的饼干。
尝一口，味道还不错。
“朱教授组医生！朱教授组医生在吗！”
办公护士冲着医生办公室大喊。
“新病人来了，79床，你们谁去看一下！”
第五十一章 疑难杂症
“79床来了？”
佘师兄这时候在旁边站了起来。
“我去收一下吧。”
同为朱教授组的小医生，他感觉有点被孤立。
仅仅一天过去，那个师弟竟然就跟所有人混熟了，让他心里有点吃味。
特别是，师弟本来应该是在他手下打杂的，结果竟然混的比他还受欢迎。
陈师姐的小饼干，竟然给他不给我！
佘师兄感觉在这个办公室里多呆一秒钟都是煎熬。
还好，有新病人了。
谁知，他刚走到门口，就被陈师姐叫住了。
“诶呀！佘师弟！”
陈师姐脸上表情丰富，“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把你给忘了，那个什么！”、
她在自己的包里掏啊掏的，又掏出来一盒小饼干。
“呐，这个是给你的！”
“给我的？”
佘师兄有些发愣。
“对啊，给你的。别嫌弃我做的不好吃就好！”
陈诗诗直接把小饼干塞到他的手里，然后叫上张天阳一起往外走。
“对了佘师弟，这个病人朱教授说要给小张的，我们先去收啦~”
陈诗诗拉着张天阳一起消失在办公室门口，佘师兄抱着一盒小饼干发愣。
一时间，既有被记得的感动，又有被抢了病人的不可置信。
还有对于张天阳这样一个实习生真的能管好病人吗的怀疑。
“算了，算了，有陈师姐看着呢，应该没事的。”
佘师兄努力的坐着心理建设，可几秒钟后就宣告破功。
“可是，他只是个实习生啊......”
......
79床，如同朱教授之前说的那样，很年轻。
27岁的小伙子，看上去其实也就跟张天阳、陈诗诗他们没差多少的年纪。
十岁以内，都算差不多。
“你是病人？”
张天阳盯着坐在病床上但没穿病号服的小伙子看了又看，有点不太相信。
实在是这哥们面色如常，顶多就是皮肤白了点，看起来就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在感染内科呆了两天，楼上楼下全都转了一圈，不少病人都有明显的“肝病面容”。
肝病面容里，以隔壁组的一个病房里的两床哥们最为严重。
张天阳特意去瞻仰过这俩四十多岁的哥们，那已经不是“脸黑”了，那是全身都是暗青色的。
他们俩去片场里演僵尸的话，估计都不用化妆，头上贴个黄纸就可以上岗。
除了肝病面容之外，还有好几个“全身黄染”的。
张天阳也专门跑去看过，整个人黄的跟芒果一样......
就算没有肝病面容，也没有全身黄染，其他病人的脸色多多少少都能明显看得出不对劲。
可这个79床......
“对啊，我是。”
小伙子举了举自己的左手，上面是医院的手腕带，写着病床号和病人的名字。
“尚安安。”
张天阳核对了一下，确实是79床病人的名字。
哪怕他看上去确实没什么不对劲，但人既然已经到了医院，那肯定是有点问题的。
陈诗诗远远的站在后面掠阵，张天阳拿出空白的a4纸开始问诊。
“怎么不舒服？”
“也没有什么不舒服。”
59床小伙子耸了耸肩，“体检的时候发现脾大，就来了。”
27岁就脾大了？
张天阳皱了皱眉，“没有什么症状吗？”
“没有啊。也没有劳累，也没觉得肚子不舒服之类的。”
小伙子苦思冥想，“哦对，我一年半前有过一次便血，吓得我直接来医院了，结果做了胃镜，说我那个什么，什么静脉什么的，也没有曲张。”
“食管胃底静脉曲张？”
“对对对，就是这个静脉！”
尚安安点点头，“医生，我这个情况严重吗？”
“你先躺下，我给你摸一下。”
张天阳示意尚安安躺下，给他做了一套体格检查。
视诊的话，小伙子的巩膜无黄染，皮肤颜色偏白，腹部平坦，没什么异常。
触诊则发现了巨脾。
腹部无腹水，双下肢无水肿......
“医生？我这是什么病啊？”
“不好说。”
张天阳沉思了一会。
“一般年纪偏大的，中年以后的男性更容易得肝硬化，从而继发巨脾，但你才27岁......
你这次入院是想查病因的吧？”
“对对对，我爸爸就是这样跟我说的，他是你们朱教授的同学。”
尚安安点头，“那医生，我这......”
“有很多可能。”
张天阳气息沉稳。
“巨脾有很多种原因，肝硬化是其中一种，除此之外还可能是血液系统疾病。
如果你的家乡在疫区的话，有可能是血吸虫病。
你这么年轻，如果家里人有类似情况的话，也有可能是基因性的疾病，一种叫肝豆状核变性的疾病。”
“病因的可能有很多种，需要做点检查找证据，你让我现在告诉你是什么病，我也不能这么不负责任是吧？”
张天阳这一番解释，让尚安安的眼睛亮了起来。
“医生，你是主治医生还是？”
“我不是，我是实习的。”张天阳笑笑，“你的情况我会跟朱教授汇报的，不用担心。好了，我再问问你的情况，你家是哪里的？”
“没有没有，我肯定相信你的！我老家是苏省宜兴的，现在在粤省。”
尚安安脸上堆满了笑容，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爸爸跟很多医生的关系都不错，来之前特意跟他传授了一点技巧。
朱教授当然是值得信任的，但教授才不会屈尊管床，甚至东方医院里主治医师都不管床了。
这些都是“上级医生”，是每天查房的时候统领全局制定治疗方案的，也是万一出了什么突发事件作为指挥安排抢救的。
但要是论最了解每个病人的病情的，还得看管床医生。
而管床医生，大多是实习生、研究生、规培生，以及外院来的进修生。
这些医生，在经过上级医生指导时候确实可以给病人把病情解释的头头是道。
但如果你一进来，刚问完病史就问他对这个病有什么看法的话，能说出一二三四还有理有据的，往往都很有一把刷子。
尚安安一边想着，一边回答，一边观察这这个越看越靠谱的医生，心中一片安定。
东方医院感染内科果然很牛逼啊，随便来个实习生都这么靠谱。
有他做自己的管床医生，自己的安全一定有保障！
陈诗诗全程作为吃瓜群众，眼看着79床小伙子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心里不由得啧啧称奇。
“师弟果然不同于常人啊！”
“病人竟然在知道他是实习生之后还这么放心甚至这么开心......”
“师弟真是个天才！”
第五十二章 你一哼唧，他就知道用力
问完病史，张天阳的a4纸上已经记满了字迹。
陈师姐伸头过来看了看，嘴里啧啧有声。
“青年男性，巨脾查因，这是疑难杂症啊。”
张天阳盯着自己做的笔记沉思，“确实，可能的原因太多了。师姐，你怎么考虑的？”
“你可别问我。”陈诗诗瞬间换了台更远的电脑，以示距离。
“这种疑难杂症我可没资格发表意见，你开好常规医嘱之后打电话请示何师兄或者朱教授吧！”
“好的吧。”
张天阳耸肩，这种判断病情的事情，确实有点超纲。
“什么病人啊？”
佘师兄有点好奇，默默的飘过来看张天阳写病历。
看着看着，又默默的飘了回去。
疑难杂症，告辞告辞！
......
除了常规的入院套餐之外，79床小伙子的重点在于鉴别诊断。
张天阳思考了一会，然后先给他开上了几个额外的检查。
网织红细胞、血吸虫抗体检测、铜蓝蛋白、尿铜定量，以及眼科的会诊。
网织红细胞是为了筛查血液系统疾病，其实张天阳还想给他做个骨穿，但还是得先等血常规的结果出来再说。
血吸虫抗体检测是为了看看是不是血吸虫病导致的肝脾重大，更明确的诊断是做个腹部增强ct，但增强ct这种这么贵的检查，不是他说开就能开的。
铜蓝蛋白、尿酮定量以及眼科会诊则是为了筛查是不是遗传性的肝豆状核变性，患有这种病的病人体内会有“铜”的聚积，铜蓝蛋白和尿铜都会偏高，眼睛里也可以看到特征性的k-f环。
“我能做主的就只有这些了。”
张天阳叹了口气，刚想给何师兄打电话，陈诗诗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喂？何师兄？你那边处理完了？”
是何师兄的电话。
“啊，小陈啊，朱教授跟我说你们新收了一个27岁脾大的，怎么样啊现在。”
79床小伙子确实是有硬背景的。
朱教授早上专门嘱咐过，下午又让何师兄专门看看，对他可不是一般的关心。
“病人来了，是师弟收的，师兄你跟他说？”
陈诗诗把电话给了张天阳，张天阳很快给何师兄介绍了小伙子的病情。
“这么年轻，不好说啊。”
何师兄对面的背景音依旧吵杂，“小张，你问了他是哪里人吗？”
“问了，苏省宜兴的，是血吸虫的疫区，小时候也有接触疫水的病史，已经给开了血吸虫抗体。
对了，要不要给他做一个上腹部增强ct？如果能够看到地图样变就能确定是血吸虫了。”
张天阳说完，对面沉默了好一会。
何师兄本来准备指挥张天阳去问特定的病史，教他怎么诊断血吸虫病来着。
结果刚说问了他是哪里人没有，对面就马上反应过来他是想问血吸虫的问题，然后噼里啪啦全都给说完了。
思路清晰不说，还都很准。
跟以前的实习同学真的是一点都不一样。
“做，给他约上吧。”
何师兄顿了半晌，还是没忍住，“你真是小张？”
“对啊，是我，怎么了？”
“没事。”何师兄打了个哈哈，把自己的固有印象扭转过来。
“对了，小张，他的家族史你问了没？”
“问了，他自己说家里人都没有这个情况。我已经给他开了铜蓝蛋白，也开了尿酮定量，眼科会诊单刚打出来，还没给他。”
得，又是只说了个家族史就被猜出来自己想问什么了！
何师兄震惊片刻，突然从心底涌上了一股浓浓的满足感。
如果手下所有的下级医生都像小张一样该多好！
你一皱眉头，他就知道轻点。你一哼唧，他就知道用力。你一仰头，他就知道亲你......
不好意思错屏了。
如果所有下级医生都像小张一样，对病情有准确的判断，你不用说就已经把所有事情给安排好，你说一个词他就能迅速的领会你的意思并且精准详细的汇报......
不像是以前带过的实习同学那样，说什么做什么，不说就绝对不会做。
只会叫嚣着大不大，爽不爽，叫爸爸。
跟工具人有什么区别？
“唉，可遇不可求啊。”
何师兄突然叹了口气，把张天阳整懵了。
好在对面很快又抛出了新的问题，“小张，你还考虑什么？”
“考虑血液系统疾病，已经查了血常规和网织红细胞，骨穿我想等血常规出来再给他开。”
全都考虑到了啊......
何师兄叹了口气，突然感觉自己只是个摆设。
虽然自己的猜测都已经被对面说完了，但他还突然起了好奇心，这个小张还会不会有什么自己没想到的想法。
所以他试探着问，“还有呢？”
“还有一个，我不太确定的，有没有可能是特发性的脾大？”
张天阳想了想自己在系统里学习的文献。
“有些脾大的病人找不到病因，会归类为特发性脾大，但好像有人研究过，这些脾大的病人幼年大多有过脐带感染。
我也问过病人了，但他自己不太清楚，说要打电话给他爸爸妈妈问一下。”
“特发性脾大。”
何师兄默默念叨着，想起来确实有这种可能。
对面张天阳已经开始解释起来，“特发性脾大只有实在找不到病因的时候才考虑，我觉得还是先让病人把检查都做了看看结果再说。”
“对，你说的对。”
哪怕打电话其实看不到对面的情景，何师兄也在使劲的点着头。
“行吧，这个病人你看着吧，有什么检查你觉得要做的就给先约上，病人那边等明天查房的时候我来沟通。
你判断，我放心！”
挂了电话，张天阳继续在电脑上给病人开检查。
之前担心自己没权限没给开的，现在统统给开上。
“这些东西都要做？”
佘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无生息的飘到了张天阳身后，一脸震惊。
“师弟，你问过上级医生了吗？”
“问过了，说我看着开。”
张天阳没在意，继续开着医嘱，留下身后的佘师兄满脸凝重。
这种动辄几百块的检查都能不经上级医生一个个批准就开上？
要是开多了，不是坑病人吗？
佘师兄眉头紧皱，心中暗暗下定决定。
不行，明天朱教授查房的时候我一定要跟她如实汇报！
第五十三章 好感度-1-1-1-1
周二下午的感染内科，所有病人病情都很平稳。
张天阳抓紧时间给79床开好了所有的检查，捏着一叠检查单往楼上走。
“有几个入院常规检查需要你做一下。”
张天阳把“常规三十二通道心电图”、“胸部正位片”、“肝胆胰脾彩超”、“双肾、输尿管、膀胱、前列腺彩超”、“肝脏硬度扫描”、“免费胃镜预约单”等等一叠a4纸递给79床小伙子，一一告知了做检查的时间和地点。
“还有这个，上班时间拿着这个会诊单去眼科门诊找教授帮你看看眼睛，一定要找教授啊，教授经验比较丰富。”
“好的好的。”
79床小伙子通情达理，笑呵呵的把所有检查单都收好。
还有几个正在预约的检查张天阳也没忘记跟病人说，“还给你约了上腹增强ct，跟你说一下，这个是排查血吸虫病的检查有点贵，得好几百，你这边经济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好的好的，医生你说要做什么就做好了，经济上没问题！”
小伙子笑呵呵的，态度良好，张天阳也就多嘱咐了一句。
“增强ct预约需要时间，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做上，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一定会尽力帮你找病因的。”
“好好好，谢谢医生啊！”
跟79床小伙子的交流异常的顺利和愉快，张天阳心情不错，一出病房门，却迎面撞见了佘师兄。
“师兄？你的病人也在这边？”
“额，啊，是，是啊。”
佘师兄似乎有点紧张，双手不知道往哪放，“那什么，你，你问完了？”
“对啊，等会准备准备可以下班了。”
张天阳有些奇怪，但佘师兄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跟所有人有种莫名的疏离感，可能是比较害羞吧。
“师兄你忙，我先走了。”
佘师兄盯着张天阳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楼梯拐角，紧绷着的身子才骤然放松了下来。
“嗯？我为什么紧张？我难道不是为了病人负责吗？”
“况且，刚刚我在旁边听的，他说要做什么检查病人都一口答应，这么好又这么难得一见的病人怎么可以被坑呢？”
佘师兄突然反应过来，但人已经走了，只好作罢，转身走进张天阳刚刚待过的病房。
“你是79床吗？”
正在一张张重新翻看着检查单的79床小伙子愣了愣，看向发问的佘师兄。
一般管床医生不是只有一个吗？怎么还有第二个白大褂来了呢？
而且看这个白大褂年轻的脸，也不像是上级医生啊？
虽然这样想着，但他还是抱有对医生的尊敬，“医生你好，请问你也是我的管床医生吗？”
“啊，我不是，我就是来看看师弟的病人。”
哦，这个是刚刚那个张医生的师兄。
79床小伙子明白了，心里肃然起敬。
张医生看起来挺靠谱的，这个既然是他的师兄，那应该医术更高超吧？
79床小伙子毕恭毕敬，“请问是我的病有什么不对吗？”
佘师兄难得被如此尊敬，脸上泛起了丝丝潮红。
“没有没有，我就是跟你说说，刚刚师弟是不是给了你很多检查？”
“嗯，是给了很多检查。”
79床小伙子翻动着手里的一叠白纸，“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是还有什么检查漏了吗？”
“嗯，是这样。”佘师兄盯着小伙子手里厚厚一叠检查单，心道师弟果然给乱开检查。
他斟酌了一下字句，“这些检查呢，心电图、胸片、腹部b超你可以先做了，其他的检查，等明天早上教授查完房再决定要不要做吧。”
“嗯？什么意思？”
79床小伙子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你是说，有的检查不必要做？”
他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张天阳给他的感觉很不错。
他来之前其实也查过一些资料，关于什么疾病会引起脾大。
之前询问病情的时候，他知道的张天阳说了，他不知道的张天阳也说了，而且有理有据，他是服气的。
就算递给他这么多检查单，就算他表示一切听医生的，但张天阳也有一个一个检查给自己解释这些是拿来查什么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信任张医生。
可现在，突然有个不认识的医生，也不问自己的病情，直接跑来让自己不要做张医生给的检查。
恕他心里有点不爽。
“请问这位医生怎么称呼？啊，佘医生。”
一边保持礼貌，79床小伙子一边看清了佘师兄的胸牌。
研究生啊......
还不是感染内科的研究生......
好感度-1。
79床小伙子直接把自己手里的一叠检查单塞进了佘师兄手里，开始发问。
“请问佘医生，您觉得我这些检查，哪些不需要做呢？”
佘师兄捏着一叠检查单，手心有些出汗。
“那个，具体哪些要做哪些不用做，明天查房的时候我问一下朱教授，但是反正现在也下午了，你不忙着做。”
说不出具体哪项检查......
好感度-1。
“那，请问佘医生，我为什么会脾大啊？你看，你们这边住的都是老头老太太，我才不到三十岁，怎么就脾大了呢？”
79床小伙子继续发问，问的是他曾经问过张天阳，并得到了详细解答的问题。
“这个......”佘师兄还真没有做功课，“这个脾大嘛，他，他有可能是肝硬化，还有可能，嗯，乙肝也有可能，还，哦，血液病也有可能，其他的......”
佘师兄想了半天，最后找了个借口，“等检查结果出来再看看吧。”
哦吼。
有可能的病因说不清楚，憋了半天才憋出来张医生张口就来的一半。
好感度-1。
问到这里，79床小伙子已经知道自己该听谁的了。
明明身为一个很有礼貌的人，但面前这个小医生怎么越看越烦啊！
79床小伙子决定委婉的赶人。
“是这样，你看，你们这边应该意见统一啊，我只是病人，你们说什么我肯定就听什么，但是你们俩说的不一样，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听谁的是不是？
要不，你跟张医生商量一下，让他跟我说？我还是听管床医生的吧？”
......
一套太极拳把佘医生送走，79床小伙子觉得不太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医生完全没有跟张医生商量过就跑过来跟自己说这些，但是他们内部有意见分歧是肯定的。
自己的病比较重要。
他想了想，摸出了手机，给他爸爸打电话。
“爸，要不你跟朱教授说一说这个情况？啊，好好，知道了。”
......
病房外，莫名其妙被“请”出来的佘师兄心情复杂。
79床是多么逆来顺受啊！
这样愿意完全相信医生的患者已经不多了！
不行，不能让师弟乱开检查，明天一定要跟朱教授好好说说！
......
张天阳刚刚走到感染内科楼下，突然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
十秒钟后，又打了一个。
“不是吧？感冒了？”
他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额头，“不烫啊？”
第五十三章 只是一个实习生而已
周三早上，一周只出没两次的“稀有医师”朱教授早早的坐在了医生办公室里。
何师兄昨天刚处理完闹事记者的事情，今天又赶去增城分院做手术，4台手术估计得做到晚上，眼看着是不会出现了。
剩下三只白大褂规规矩矩的跟在朱教授身后，没有了昨日的活跃。
不因为别的，实在是因为朱教授的脸上阴云密布。
三个人都不希望这时候触到朱教授的霉头。
“护士交班，2019年8月感染内科肝病中心现有病床......”
八点整，熬了一夜黑眼圈明显的护士小姐姐准时开始交班。
毫无意外的，陈师姐的怀疑血液系统疾病的51床小伙子和张天阳的脾栓术后的82床大爷依旧发热了。
不愿意继续做检查的77床昨天晚上连夜出院，估计跟他儿子的事情有关。
偷偷喝酒的59床情况倒是还行，没有特殊事件发生。
新来的79床小伙子也病情平稳。
佘师兄手上还剩下两个病人，看他的脸色，应该也都病情平稳。
“51床和82床是我们的吧？发烧是怎么回事？”
朱教授特意问了一嘴，得到解释后点点头，“行，你们赶快看看病人情况，十五分钟后电脑查房。”
三只白大褂一哄而散，分别霸占一台电脑查看病人的各项生命体征的记录。
陈师姐需要额外整理昨天连夜出院的77床的病历，忙的有点头疼。
张天阳就轻松一些，手里两个病人。
脾栓术后2月，发热1月的82床昨晚依旧发热，但对比昨晚和前天晚上的情况，可以明显看出体温没有那么高了。
由于现在给82床上的是最强力的抗生素，张天阳暂时也没有更改方案的意思。
“今天再给他做个腹水常规和细菌培养，看看腹水白细胞降了没有吧。”
79床昨天新来的小伙子各项查血指标都出来了。
张天阳看着屏幕，把一些重要的指标记在了小本子上。
佘师兄显得有些焦虑，看一会屏幕，眼神就不由自主的飘向朱教授那里，然后又赶在朱教授的眼神扫射过来之前收回目光。
显得很是纠结。
张天阳看完了自己两个病人的各项指标，心里有数了，扭头看到佘师兄的样子，不由得关心了一句。
“师兄，你是要跟朱教授说什么事情吗？你的病人是有什么事情？”
“不，不是。”
佘师兄有些紧张的否认，可朱教授已经听到了动静，扭过头来看着他。
直接对上了朱教授阴沉的脸，佘师兄心里咯噔一声。
他比张天阳他们在感染内科多呆了一周，加上今天一共见了朱教授4面，从来都是看她笑容满面，什么时候见过这种表情？
“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
佘师兄被心里那股子“一定要为病人负责”的信念鼓励着，“教授，那个79床......”
“79床是你的病人吗？”
朱教授特别关注过79床小伙子的病情，更何况这个病人是她交给张天阳的，这时候直接打断了佘师兄的话，然后直直的盯着他。
“不，不是我的病人，但是我......”
“你是他朋友？或者他找关系找到你头上了？”
朱教授今天的脾气是真的丑，第二次打断了佘师兄的话，脸色依旧不好看。
“没有没有！”
佘师兄吓得求生欲激增，话说的一下子利索起来，“怎么可能呢，我不认识他！”
“既然如此，我记得他是小张张医生的病人吧？你有什么意见，有跟张医生说吗？”
朱教授平时笑呵呵的，严肃起来气场是真的大，不止佘师兄，连同其他组在她身边坐着的白大褂都被吓到了。
能换更远处电脑的迅速换位，没来得及抢电脑的小医生一边悔恨自己为啥慢半拍，一边连键盘都不敢用力敲了。
“没，没跟师弟说......”
佘师兄低着头，没继续往下说。
倒是张天阳主动凑了过来。
他突然想起来昨天把检查单递给79床之后在病房门口遇到佘师兄的时候，他确实不太对劲。
虽然不知道师兄到底想说什么，也好奇明明昨天自己一直都在他旁边，为什么有什么想法没跟自己说。
但张天阳不想在教授面前跟师兄闹别扭，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
“对不起教授，我昨天处理完病人就走了，可能师兄没来得及找我。”
自动自觉凑过来挨骂的陈诗诗不乐意了，小声的替张天阳辩解。
“师弟是过了下班时间之后才走的......”
“师姐。”张天阳示意陈诗诗别说话，然后询问佘师兄，“师兄，你想跟我说什么？关于79床的？”
“我想说。”佘师兄还是顶着压力开口了，“师弟好像开了很多检查，我觉得是不是开多了。”
“是吗？”
朱教授阴沉着脸，回头就在电脑上点开了79床的病历。
“那行，今天就先查79床。小张，张医生，你来说说他的情况。”
“79床，尚安安，男，27岁，发现脾大2月入院......”
张天阳很快就把79床小伙子的病情叙述了一遍，朱教授一边听一边翻看着张天阳写的病历，不由得点点头。
佘师兄在旁边看着朱教授没有提任何意见，鼠标一划就点开了79床的各项检查，不由得出声。
“教授，病历不给师弟改改吗？”
朱教授撇了佘师兄一眼，直接把刚刚的入院记录重新点了出来。
“佘医生，你看看，觉得哪里需要改？”
佘师兄这才认真看张天阳写的病历。
其实他也看不出要不要改，毕竟他自己的病历写的也模棱两可的。
碰到要求不严的老师，也就病人出院的时候给他改改出院小结，其他都随他写。
也就碰到朱教授这种要求严格的，才会被揪着改病历。
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揪着改了一个星期的病历，张天阳经验比自己还少，为什么一来就不用改？
难道他真的很厉害？
可是，一个实习生而已啊......
佘师兄呐呐说不出所以然，朱教授冷哼一声，直接翻页。
“张医生，佘医生说你开的检查有些多余了，那么现在你来给我们讲一讲这个病人各项结果的意义，以及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检查。”
朱教授点开79床的各项检查，让开了位置，示意张天阳开始他的表演。
第五十四章 张医生，你很不错
“师弟我相信你！”
陈诗诗挥了挥拳头以示鼓励，对上朱教授的眼神，又赶紧收了回去。
“师弟加油啊，我精神上支持你，行动上就......嘿嘿......”
张天阳倒是不需，直接在朱教授让开的位置上坐下，开始给大家点开各项检查的结果。
“这个病人很年轻，才27岁，这么早就脾大了，感觉是需要鉴别诊断的。
首先，肝硬化会导致脾大，这也是我们这边大部分病人脾大的原因，可是这个病人太年轻了，感觉不太可能。
当然，筛查还是要做的，所以给他开了肝硬度扫描。
然后，我主要考虑的是血液系统疾病、血吸虫病，以及肝豆状核变性。”
“血液系统疾病的话，他的血常规示三系（白细胞、血红蛋白、血小板成为三系）有点降低，尤其是血红蛋白，确实是有血液系统疾病的可能。
但脾大本身也有可能引起这样的情况。”
张天阳想了想，“我准备今天给他做个骨穿，排查一下血液系统疾病。”
他抬头看向朱教授，得到点头后继续叙述。
“肝功各项指标也有点偏高，但高的不多，符合我的猜测，这个小伙子的脾大应该不是别的病人那样常规酒精肝、脂肪肝以及乙肝病毒导致的肝硬化引起的。”
“铜蓝蛋白是拿来筛查基因型的肝豆状核变性的，这种疾病往往是遗传性的，会引起铜代谢的异常，而且在患者年轻的时候就发病。
我问了患者家族史，患者自己说是没有，但是还是排查一下。
铜蓝蛋白现在看起来是不高，但还是要看看病人眼科会诊以及尿铜定量的结果。”
多开的检查已经解释了一半了，朱教授只是点头，从来没提出过意见。
佘师兄一边看着，心中一边打鼓。
应该大概也许......不会吧？
实习生而已啊......
没事的，还有最贵的检查没解释呢，看看他怎么说。
张天阳指着屏幕上的项目，“这个血吸虫抗体是为了筛查患者是否为血吸虫病。”
“因为患者是苏省宜兴人，刚好是血吸虫疫区，血吸虫病也会导致他这样的情况。
这个项目我们医院没有，要送血样给金域那边检查，所以又给开了一个上腹增强ct。”
“如果能看到明显地图样变的话，就能确诊是血吸虫病。”
所有的检查都解释完了，张天阳回头看向朱教授。
朱教授没说话，回头看向佘师兄。
“佘医生，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我......没有了。”
虽然极度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佘师兄不得不低头。
“对不起......”
“你这声对不起给我说的？”
朱教授刚刚听张天阳讲解的时候稍微缓和的脸色再次阴沉了下来，盯得佘师兄身子一个激灵。
“师弟，对不起！”
朱教授这才稍微满意，重新在张天阳让开的位置上坐下，开始正式的电脑查房。
......
“那个77床，就是那个发烧2个月，各个医院查了好久没查出来是什么病的老头，他的家属有点难搞。”
朱教授特别提到了陈师姐的77床，“昨天何医生去处理了，但是我觉得他儿子可能还会搞点事情，我跟何医生不经常在，你们最近小心点。”
“行了，其他病人都还好，咱们去看看。”
朱教授带头往外走去，三个白大褂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佘师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默默的飘到了最后面。
整个查房过程也心不在焉的，查到他的病人的时候都要朱教授喊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弄得朱教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一床查的是79床，佘师兄更是全程低着头。
上午十一点，查房结束。
朱教授把张天阳和陈诗诗赶去医生办公室干活，唯独把佘师兄留下。
找了个安静的拐角，朱教授决定跟他谈谈心。
“佘医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我......”佘师兄感觉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只能说自己心里唯一想到的话，“我是觉得，难得有一个这么听医嘱的病人，不能让他多做检查吃亏......”
“是吗？”朱教授突然开始发问，“你知道这个病人最主要的问题是什么吗？”
“脾大？”
“对，脾大，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晚上。”
“那好。”朱教授直直的盯着佘师兄的眼睛，“今天早上张医生说的脾大的原因我没有给评价是对是错，那么现在你来说说看，他说的准不准确？”
“我......”佘师兄蒙了一下，“可能是对的吧......”
毕竟说的有理有据的......
“可能？”朱教授叹了口气，“你昨天知道的他脾大，你既然这么关心他，不愿意让他做多余的检查，那你回去有没有查文献，看看脾大的病因？”
佘师兄低下了头。
“好，没有。”朱教授再次叹气，“你再回答我一次，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佘师兄负隅顽抗，“我就是觉得师弟是实习的，可能，可能判断没那么准确。”
“实习的怎么了？”朱教授的眼神锐利了起来，“临床上，有能者居高位，实习生又怎么样？人家懂的你不懂，你就要跟别人学！”
“你看看临床上那些个医生，年纪一大把了还在做主治的也有，年纪轻轻评了教授的也有，人家靠的是资历吗？靠的是能力！”
佘师兄被骂得无地自容，却又觉得很有道理，只能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这个对不起不应该跟我说。”朱教授这时候反而温柔了一点。
“你的对不起应该跟张医生说，因为你未经他的允许，也没有跟上级医生报告，私自与他的病人交流，这是在给他找麻烦。”
“你的对不起更应该跟自己说。谦虚使人进步，承认自己的不足，像优秀的人学习，才能越来越有能力。”
“行了，以后多跟你师弟学学，有事没事多请教他。你先回去把，然后把张医生叫过来。”
朱教授没有继续找麻烦，把佘师兄放回去了。
佘师兄却更加的感到愧疚，看到张天阳的时候都不敢跟他对视。
虽然张天阳自始至终都没抱怨他一句话，可他愣是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像是被扇了好几个巴掌。
张天阳一脸懵逼的来到朱教授面前。
然后朱教授只跟他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张医生，你很不错。”
第二句是：“以后多教教佘医生，给他讲讲。”
张天阳：“？？？”
看着朱教授干脆利落离开的背影，张天阳眨眨眼。
这就，升级啦？
第五十五章 你被包围了！
身为“稀有医师”，朱教授来去如风。
据说是侨科那边约了病人，然后下午又要外出。
何师兄得做一天的手术，也不在。
所以朱教授组又只剩下了三只瑟瑟发抖的小白猫。
好在，周三上午所有朱教授组的病人都病情平稳。
周三下午，张天阳的82床和陈诗诗的51床又发烧了，但这是意料之中的状况。
39摄氏度以下暂时不处理，39摄氏度以上给点美林。
该给82床的抗生素不能停，该给51床联系的转科也不能停。
大家有条不紊，该干嘛干嘛。
五点十五的时候，陈诗诗甚至还收了一个新来的病人。
按部就班问完病史，五点二十五的时候就重新坐在了医生办公室里准备给病人开检查。
经过上午的朱教授一对一谈话之后，佘师兄再也不关注张天阳的病人了。
虽然不敢相信，可是教授的眼光他还是不敢质疑的。
这个实习的师弟，似乎真的可以吊打他......
他还是不敢跟张天阳对视，索性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本贼厚的“感染病学”抱着去啃去了。
陈诗诗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
这还是三天里她第一次看到佘师弟看书。
不错不错，值得鼓励！
虽然她也没见过张天阳看书，只知道他闲下来就会闭目养神。
可人跟人能一样吗？
张师弟的实力毋庸置疑，干啥都靠谱！
三只小白猫表现的很淡定，但旁边全程旁观的隔壁组医生不淡定了。
“你们教授这么放心你们的吗？”
说话的是隔壁组的规培医生，跟陈诗诗貌似是朋友，此刻脸上正一脸不可思议和羡慕。
想想自己组的教授，什么事情都要跟他请示，要是哪里做的不好还会劈头盖脸一顿骂。
而隔壁的朱教授组，看起来自由度很大，而且从来没见过他们教授骂人。
人比人，气死人啊。
跟张天阳同是五年制、同时还身为张天阳他们小组组长的高一飞也凑了过来。
“对啊，你们教授也太心大了吧？”
他身为五年制的一员，依旧处于“被孤立”的状态。
即使他已经很积极了，可教授就是不松口，师兄师姐们也不敢把自己的病人交给他。
而同为五年制的张天阳，听说手里已经有两个病人了！
羡慕啊！
两只白大褂凑了过来，虽然脸上写满了“羡慕嫉妒恨”，可说的话依旧让陈诗诗生气。
虽然陈诗诗自己也觉得上级医生很难得对她们这么放心，可是这话自己可以说，别人说就是看不起她们！
“你们说什么呢！怎么能是我们教授放心呢？”
陈诗诗小脸一仰，“那是我们靠谱，能够让教授放心！”
“......”
隔壁组的两只白大褂一阵语塞。
陈诗诗却不依不饶，“尤其是我师弟，什么都会，做什么都对，贼靠谱！
就像我今天新收的一个病人要做腹穿，交给他做我就很放心！”
两只白大褂闻言看向张天阳，想要瞻仰瞻仰到底是哪位大神。
而张天阳也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师姐，你拿我装逼也就算了，还趁机会给我派活！”
陈诗诗瞬间换了一张脸，以手抚面，晶莹的泪水仿佛在眼里打转。
“我这是给你练手的机会！那你要不要做嘛？”
张天阳瞬间败退。
“做做做，你开医嘱，我把这个病历写完就跟你去做！”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隔壁组的两只白大褂强势围观陈诗诗和张天阳的打闹，依旧心存怀疑。
“高师弟，那个张，张天阳是你同学吗？”
隔壁组的规培医悄悄的问高一飞，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撇了撇嘴。
十有**是陈诗诗在开玩笑。
瞬间对张天阳没了兴趣，规培医掐着下班的点收拾走人，还不忘招呼高一飞。
“师弟到点下班啊！”
“我等个人，师兄先走吧！”
高一飞随意掐了个理由，在医生办公室磨蹭了一会。
他倒是隐约相信张天阳说不定真的有点牛逼，毕竟他是这个组的组长，上一组的带教老师们对学生的评价他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点的。
张天阳在肾内科的带教是刘教授，当时刘教授对他的印象特别好。
一个教授看好有可能是教授眼睛老花了，但个个教授都看好，张天阳肯定有把刷子！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高一飞也不管脸皮厚不厚了，直接找到张天阳问他等会腹穿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他一个。
陈诗诗没有反对，张天阳也不嫌麻烦，直接答应了下来。
“可以啊，等会一起去。”
张天阳也知道剩下5个五年制在感染内科待得不舒服。
几个人天天在群里吐槽，病人也不给管，操作也不给上手，病历都不让写，多积极都没用。
更何况，张天阳刚刚进朱教授组的时候，朱教授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态度。
只不过张天阳自身素质过硬，又有个咸鱼师姐当助攻，才硬生生闯了出来。
其实不光在感染内科的几个同学这样，整个五年制都这样。
一人犯错，全级受累。
自从有个牛逼的哥们整出4份丙级病历之后，现在各个科室的教授防五年制都跟防贼一样。
张天阳想着，能帮一个是一个，不就多一个人围观吗？
不虚！
结果等他一边讲解一边带着高一飞找齐了物品，走到病房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被一群白大褂包围了！
“1.2.3.4.5.6个......”
张天阳数着，有些无奈。
除了陈师姐在病房门口憋着笑看热闹之外，除了他之外的5个五年制的同学全齐了！
甚至还有一个男生中午就闲的没事回宿舍了，为了看张天阳的操作，硬生生放下吃了一半的饭，哼哧哼哧的跑回来了。
现在还在喘呢！
“你们至于吗？”
张天阳无奈的叹气，却发现几个五年制的同学一点也不带嬉笑的。
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四个大字：“嗷嗷待哺！”
被一群白大褂团团围住的病人大叔本来是想发火的。
毕竟张天阳的脸实在是太年轻了，一看就不像是经验丰富的医生。
可谁知道这个看着年轻的医生给自己做个腹穿，竟然吸引来了一堆白大褂的围观！
一看到周围的白大褂都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张天阳，病人大叔就把自己的牢骚全部咽了下去，然后愣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他偷偷的扯了扯离他最近的一个白大褂的衣角。
“你们上级医生，还挺年轻哈！”
第五十六章 世界突然变得魔幻起来
张天阳以前从来都是围观人群中的一员，谁知道也有成为焦点中心的那一天。
这种感觉很奇妙。
可被5个同年级的同学围住，这其中代表着什么也让张天阳感觉心疼。
“师弟，你做慢一点，给他们讲一讲。”
陈诗诗也很心疼这些师弟师妹们，特意嘱咐张天阳做慢一点。
大家都是从实习生阶段过来的，也都是被上级医生、师兄师姐、甚至小护士们一点点骂出来的。
其实临床上最怕的不是做错了事情被骂。
而是连做事情的机会、学习的机会都不给你。
陈诗诗把助手的位置让了出来，张天阳也放慢了速度，加上了讲解。
“这个病人入院之前已经在门诊做了腹部b超，液气平面有15cm，说明腹水量是很多的。”
张天阳的手抚在了病人的肚子上，“你们看，胀的很明显，而且张力增高。叩诊移动性浊音是阳性的。你们叩过移动性浊音吗？”
张天阳只是随口这么一问，谁知道5个白大褂纷纷摇头。
“都没叩过？”
不至于吧？
感染内科的病人90%都是肝硬化，基本上来个新病人都有腹水。
随便叩一个病人妥妥的就是移动性浊音阳性。
可他们竟然都没叩过......
高一飞跟张天阳解释。
“早上教授查房的时候会叩，但是不会让我们上手，而且都不是我们的病人，师兄师姐也不喜欢我们接触......”
这也太委屈了吧......
张天阳叹了口气，轻声问病人大叔。
“阿叔，你介不介意他们给你做个叩诊？就像我刚刚那样敲敲你肚子，不疼的。”
“没事没事，可以可以。”
病人大叔咧嘴笑，表示没问题。
张天阳也体谅病人，“你们来两个人叩一下吧，别太麻烦病人，以后还有机会。”
病人大叔就这么仰躺着任由白大褂叩肚子，眼睛在一个个白大褂身上扫过，心情愉悦。
他也是老病号了，对医院里的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
很多新病人会很反感被一群白大褂围着，喜欢一对一的私密感和安全感。
可是只有上级医生出现的时候才会有一群白大褂围着啊！
要说安全感，那当然是上级医生在场的时候安全感才爆棚啊！
病人大叔看着张天阳冷静沉稳的脸，越看越开心。
甭管年不年轻的，这个医生肯定靠谱！
张天阳等他们叩完了移动性浊音，又开始教他们腹穿的定位点。
一个个5年制的同学们在张天阳的指导下准确的定位穿刺点，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
刚开始围观张天阳做腹穿的时候，其实他们还觉得大家都是同学，都处于同一层次，只不过张天阳运气比较高，朱教授肯放权。
可现在，他们惊奇的发现，张天阳给他们的感觉竟然跟教授们给他们的感觉一样一样的！
都是那么的沉稳可靠。
“人跟人的差距真的这么大吗？”
5个五年制的同学一边听着张天阳讲解，一边怀疑人生，渐渐的，看张天阳的目光从平常转变成了一丝丝崇拜。
“好了，现在开穿刺包。”
“整理物品，助手帮忙开注射器、无菌洞巾、利多卡因......”
“物品备齐，消毒，铺巾。”
“看好我的操作，打麻醉的时候先回抽后注射，抽到腹水的时候记好进针的深度。”
“换穿刺针，负压进针，好了。”
轻轻松松的，腹水就顺着穿刺针回抽了上来。
白大褂里发出几声压低了声音的惊叹。
“好顺利啊！”
“对啊，好像比我师姐做的要顺利。”
“我看过我师兄做腹穿，他就埋头做，可是老张一边跟我们讲解一边做，感觉比他还厉害！”
张天阳脸不红手不抖，继续做操作。
“放导丝的时候要注意，一定要有一只手直接捏着导丝，千万不能让导丝滑进去了。”
“放引流管，撤导丝。”
“留标本，接尿袋。”
整个过程坐下来，所有白大褂就只有一个感觉“顺”！
作为助手的高一飞更是有些脸红。
他能察觉到，很多时候张天阳都是故意停下来然后教他应该怎么做。
“如果没有助手拖累，他应该可以做的更顺利吧！”
说是助手，他更像是一个拖累。
实力的差距，就是这么明显。
......
眼看一群白大褂的脸色变化，病人大叔就知道腹穿已经做完了。
一低头，果然，浅黄色的液体顺着引流管从自己的肚子里流出来，然后储存在尿袋里。
整个过程，除了打麻醉药的时候进针的一刹那疼，后面基本上都没什么感觉。
不像之前的有些医生，针头戳来戳去的让他受罪。
病人大叔这样想着，更加坚信了张天阳是个牛逼医生的猜测。
他撑着身体面前坐了起来，“谢谢医生，请问怎么称呼？”
“我姓张。”张天阳把自己胸牌上的名字给病人看。
“张医生。”病人大叔其实看不太清胸牌上的字迹，但他已经抓住了重点，“张医生，你是我的管床医生吗？”
“如果你不是的话，我可以跟教授要求让你来当我的管床医生吗？”
张天阳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不由得看向陈诗诗。
谁知陈诗诗非但不生气，反而兴高采烈。
“师弟，答应他！我给你做主！病人还放在我名下，但是你来管，教授不会说什么的！”
张天阳很想以手扶额，可手里病人的腹水标本阻止了他。
有这样一个咸鱼师姐，也不知道他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张天阳捏着病人的腹水标本送去护士站，陈师姐也高高兴兴的把检查单递给病人，然后回医生办公室准备下班。
身后5个白大褂像是被病人大叔启发了什么，纷纷凑到一堆，商量着什么。
半分钟后，5人兵分两路，2个去找张天阳，3个去找陈师姐。
软磨硬泡的要跟着朱教授组。
“反正我们教授和师兄师姐都不管我们，病人也不给我们管，操作也不给我们做，就算我们不来上班他们也无所谓的。”
“就多几个人嘛，我们安静一点，朱教授不会说什么的吧？”
这种事情张天阳和陈师姐拿不了主意，只能听之任之。
所以当周四早上何师兄出现在第一间病房里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身后跟着的白大褂由3个变成了8个。
浩浩荡荡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科主任大查房呢。
何师兄揉了揉太阳穴。
“小张，小陈，小佘，你们有谁可以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吗？”
第五十七章 贼心不死
“他们就是想跟着师兄学习学习。”
张天阳很谦虚，但陈诗诗嘴快说了大实话。
“他们都是冲着师弟来的！毕竟我们师弟这么厉害！”
几个五年制的同学赶紧解释。
终于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后，何师兄意味深长的看了张天阳一眼。
“我们的小张很不错嘛！你现在手里是两个病人吧？怎么样，要不要再多管一个？”
“那敢情好！”陈诗诗一脸欣喜，“刚好我昨天收的那个病人点名要师弟做管床医生，就给他好啦！”
“小陈！”
何师兄瞪了陈诗诗一眼，“病人主动要求换医生，你还这么高兴！”
“哦(-w-`)”
陈诗诗低头认错，趁何师兄不注意偷偷给张天阳挤眉弄眼。
“明明是师弟很牛逼啊，我是为他高兴！才不是自己咸鱼呢！”
……
都是虚心来学习的，何师兄也不好赶人，只能听之任之。
九只白大褂浩浩荡荡的在两层楼里巡视，所过之处众生避让。
“这么多人，是主任查房吗？”
“不知道啊，很难见到这么多人啊！”
“这个主任这么年轻吗？”
“跟在主任旁边的主治也好年轻啊！”
“这么年轻的医疗组，一定水平很高吧？好羡慕他们的病人啊……”
小声的交头接耳飘进了被当成“主任”的何师兄，以及被当成“主治”的张天阳耳朵里。
“小张啊，托你的福，我好像少奋斗了很多年啊！”
何师兄笑呵呵的跟张天阳开玩笑，张天阳也笑呵呵的打哈哈，一众白大褂跟在他们身后，向着一个又一个病房涌去。
……
张天阳现在为止手上有三个病人。
79床那个27岁脾大的小伙子病情平稳，正在完善各项检查筛查病因。
张天阳站在79床前给何师兄做汇报，一群五年制的白大褂们捧着小本本在做记录。
“患者青年男性，脾大，目前主要考虑几个病。
遗传性的肝豆状核变性，血吸虫病，血液系统疾病。”
“肝豆状核变性的话，患者会出现金属铜代谢障碍，血里铜蓝蛋白会升高，尿铜也会增高，同时眼睛可以看到特征性的k-f环。”
“这个病人的话，这几项检查都是正常的。”
“然后再看血液系统疾病，三系降低，但是不严重，考虑很可能是贫血……”
几个五年制的白大褂从来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什么时候听到过像这种病情分析？
从来都是教授和上级医生直接指挥开啥啥啥检查，然后师兄师姐就照做。
其实师兄师姐们临床经验丰富，一听要开什么检查就知道要查什么病。
可是这些五年制的小萌新不知道啊！
难得遇到这么思路清晰的分析，一个个如获至宝，纷纷在小本本上奋笔疾书。
“这个病人目前已经排除了肝豆状核变性以及血液系统疾病，上腹增强ct约的是今天，看看结果如何是不是血吸虫病。”
一番讲解完成，何师兄不由得点头。
陈诗诗眼睛亮亮的盯着张天阳，佘师兄则眼里情绪复杂。
至于一群五年制的白大褂，他们来不及抬头，手上刷刷刷的飞舞。
知识点实在太多了，记不过来啊！
82床的脾栓术后两月的大爷已经烧了一个多月了。
但是从体温波动来看，自从上了强效抗生素后呈好转的趋势。
昨天复查的腹水常规也提示白细胞从5600多直线下降至1600。
张天阳简单叙述了病情和各项检查结果，最后做了个总结。
“现在感染明显控制住了，也是约的今天的增强ct，我猜测是脾栓面积有点大导致的吸收热。”
“不错。”
何师兄对其他的病人会提出很多意见，但是对张天阳的病人却只会说“不错”。
实在是张天阳给安排的太井井有条了！
根本没有给别人提出意见的机会嘛！
83床住的是昨天陈师姐新收的病人，但是现在这个病人也归张天阳了。
昨天已经放了腹水，病人大叔感觉腹胀好多了，笑呵呵的给一群白大褂打招呼？
“诶呀，这么多人来看我，啊哈哈哈哈哈！”
这个病人也没什么特殊的，过来放腹水、补白蛋白，顺便例行做一下每半年一次的专项体检。
各种检查昨天已经约上了，慢慢做就是了。
……
相比于张天阳的三个病人平稳的病情，陈诗诗手里的病人就不太省心。
51床怀疑血液病的小伙子正在准备转到血液科，但是家属方面好像沟通出了点问题。
好几次两批家属在病房里要吵起来。
对此医生们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尽量去安慰，同时用最省钱的方案。
59床老爷子跟原来的58床老伙计分开以后看起来很乖，可查房的时候还是被张天阳发现了小动作。
“这是什么？”
眼力+2的好处就是可以从病人的一堆杂物中准确的发现自己想要找的“禁忌物品”。
“不是让你不要喝酒了吗？你怎么回事？”
张天阳直接从一堆零食里翻出一碗密封包装的“醪糟”，语气严厉。
“啊，医生啊，没说这个不能吃啊。”
59床大爷还妄图装傻，“你们只是说不能喝酒啊……”
“这个东西就是酒啊！”
何师兄接过这碗“醪糟”，脸色严肃，“米酒也是酒，说了你不能喝酒，怎么回事？”
“啊呀，我不知道嘛……”
59床大爷负隅顽抗，可眼看一个个白大褂脸色都那么严肃，声音也就渐渐小了下去。
“我，我这不是刚买回来，还没吃吗……”
“你最好没吃！这个东西我们没收了，让你家属来领。”
何师兄脸色难看，转头跟两只下级医生交代。
“小陈，你明天给他重新查个肝功。小张，你眼神好，多跟你陈师姐一起来盯着点。”
“好的！”
“好的~”
两只白大褂纷纷答应。
59床大爷眼神灰溜溜的转，心里一点也不虚。
“不就是两个医生吗，还能不眠不休一直看着我？总有机会的！”
59床大爷是这样想的，可一天之后他就发现现实远比想象的绝望。
“不是说好了只有两个医生来抓我的吗？”
“怎么回事，这数一数，有七个不同的医生隔一会来一个隔一会来一个！”
周五的晚上，59床大爷捂住藏在被窝里的米酒，冲第5个五年制的白大褂挤出笑容。
然而手里的米酒还是免不了被夺走的命运。
“出院的时候叫家属去护士站拿哈。跟你说了不要喝酒不要喝酒，要听话。”
高一飞掂量着手里的米酒，“你是我们张医生特别关注的病人，等会还会有我们同学来看你的。”
……
看着白大褂离开的背影，59床老爷子眼角流下了混浊的泪水。
“我不就是想尝口酒味吗……米酒而已啊……”
此时此刻，他无比羡慕转到隔壁病房的自己的老伙计。
“听说他已经成功吃掉三碗了……唉……”
“听说他周末要跟医生请假回家去吃孙子的生日酒……”
59床大爷舔舔自己干涸的嘴唇。
“好羡慕啊……”
第五十八章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周五，既没有出院病人，又没有入院的新病人。
张天阳的三床病人2个还在完善检查等结果，剩下一个就是常规放腹水加全套体检。
三个病人都没有报病危和病重，日常病程3天写一次就好。
早早的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张天阳陷入了迷茫。
在肾内科的时候，天天遇到糟心的事情，除了要抢救、操作，还要完善各种文书。
病历也好抢救记录之类的东西也好，都是常事。
他也因此练就了快速敲病历的能力。
都是生活所迫啊......
可是好像到了感染内科之后生活就不怎么迫他了？
虽然也遇到了糟心的病人，有送走的，也有溜走的，但好像都是师兄师姐的事情。
而且自从其他五个五年制的同学自动自觉的跟着张天阳之后，他现在好像连病人都不用自己看了。
以前一天他要早午晚去看病人三次，可现在，他只敢早上去看一次。
因为他去看过之后，剩下的五个白大褂会自动自觉的分好工，隔一个小时去一个人，看完病人还会到张天阳这里汇报......
让病人一天里除了早上查房之外还被六个白大褂接连看顾已经很过分了。
如果他再坚持一天看三次病人，那么加上其他同学，这个病人就要被看1+6*3=19次！
这也太可怕了......
普通病人也非得被吓成危重病人不可......
张天阳无意识的翻动着页面，看完自己管的病人，又看何师兄名下的所有病人，然后又看已经出院了的病人。
看病程看记录看医嘱，虽然也能学到很多东西，可终究不如直接面对一个病人，然后抽丝剥茧的找出他的病因，或者直接上手救回他的命学到的东西更深刻。
“难道命中注定，我要在感染内科好好休息？”
张天阳小声的嘟囔，结果立刻就被旁边看病人检验结果的何师兄制止了。
“小张，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
“你周末可是有一天要值班的，现在说这种话，小心到时候应验哦！”
何师兄翻了翻手机，翻出排班表给张天阳看，“小心祸从口出啊小张。”
“周日值班。”张天阳看了看排班表，“师兄你跟我一起。这边值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张天阳在肾内科虽然忙，可却从来没有值过班。
估计肾内科的教秘也知道这批五年制的学生刚下临床，不太靠谱。
但感染内科已经是他们轮的第三个科了，理所当然的排了值班。
东方医院本院的医生是一线，然后张天阳他们这种实习生是跟班。
“不过晚上值班也没什么特别的。”
何师兄思考了一下，“一般就是给那些白天放了腹水的病人封个管，然后如果有发热的之类的就处理一下。”
“只有很少很少的情况下会遇到比较急的事情，比如抢救。”
“应该还好吧？”
何师兄想了想，“没那么容易遇到的。嗯，你下班前跟你师姐交个班，周六他们俩来，周日我们俩。”
“行。”
莫名其妙多了一天的假期，张天阳干脆的应了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班好交的，三个病人病情都平稳，倒是陈师姐的59床，老想着喝酒，张天阳下班前还特意去看了一眼。
59床大爷当场就崩溃了。
“你们至于吗！一天来看我十几次！”
“我不喝了不喝了！你们没收吧没收吧！小金库全被你们没收了！”
掂量着从59床大爷手里拿过来的不知道第几种米酒，张天阳无奈。
大爷为了喝酒也真的是不择手段，米酒的牌子和包装是一换再换。
“大爷，没收这些我们也不吃，你出院的时候家属都可以带走的。我们不让你喝酒又不是为了我们，是为了你的身体啊！”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了！一天来十几次说十几遍，烦不烦啊！”
59床大爷气呼呼的转身面壁，面对年纪这么大的患者，张天阳也不好说重话，只能嘱咐值班的医生多过来看看。
“放心吧，阳哥！”
周五和周六值班的恰好都是五年制的同学，拍着胸口给张天阳保证，“阳哥放心，我们一定一小时去一次！”
“麻烦你们了。”
其他病人去看这么多次张天阳怕病人自己吓自己，但这个病人不时刻紧盯着说不准啥时候就偷偷喝酒了，不得不防。
好在，整个周六，都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值班的五年制也没发现59床大爷有再次藏酒的行为。
周日早上各组查完房，值班医生交完班，整个医生办公室里就剩下了何师兄和张天阳两个人。
“我去给82床和83床放腹水，顺便看看师姐的59床大爷。”
张天阳做完自己病人的操作，又特意绕去59床大爷那里绕了一圈。
“哼！”
59床大爷对他一点也不待见，但张天阳还挺高兴的。
以他的眼力+2都没有发现59床大爷偷摸藏酒，说明大爷是真的放弃了。
“要戒酒啊大爷，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也为了自己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着想啊，他们也想可以多看看你啊！”
“知道了知道了！”
59床大爷一脸的“我不喜欢你你赶紧走”，冲着张天阳摆摆手，嘴里还在嘟嘟囔。
“什么孙子孙女，老伙计今天吃周岁酒多舒服，哪像我，唉，oo 唉。”
“什么周岁酒？”
张天阳右边眼皮跳动，想再问，59床大爷却赌气不说话了。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被59床大爷称为老伙计的应该是原来的58床，现在转到8床的另一个大爷。
一块石头压在心头，他快步走向病房，一眼就看见8床的床上整齐的叠着一套病号服。
8床大爷没有穿今天的病号服！
旁边的两床病人和家属都表示不知道8床的大爷去哪了，一问三不知。
张天阳不再耽误时间，赶紧走向护士站，“原来的58床，现在的8床，今天在吗？”
眼看张天阳一脸着急的样子，护士们也不敢怠慢，赶紧翻护理记录。
“啊，早上查房的时候是在的，但是9点我们去量血压的时候就找不到了。是去做检查了吗？”
“做什么检查！他检查早做完了！”
张天阳一拍脑袋，感觉要坏事。
赶紧联系管床医生，同时翻出病人登记的号码拨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张天阳：？？？
还能有这种操作呢？
第五十九章 值班医生!
“病人家属留了个空号？？？”
张天阳一脸懵逼。
其实家属留错号码是常事，有时候着急也会写错数字的嘛。
但是结合两个同流合污的老头的所作所为，让张天阳不由得怀疑，这是不是故意的。
“管床医生呢？他那里有没有家属的电话？”
何师兄也密切关注着这件事。
59床大爷他知道，屡教不改，好在小张他们比较积极一点，严防死守，没出什么问题。
没想到，出问题的是原来58床的老伙计。
他其实也跟管 58床的教授组说过这件事，但毕竟那边人力不足，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
工作日还好，一到周末，就出问题了。
“在群上问过了，管床医生也不知道。”
张天阳低头看群，管床医生刚发了条消息，说马上赶回来。
可管床医生赶回来也没用啊，还是联系不到病人！
何师兄还特意去问了护士站的小姐姐，联系病人住院的时候打的电话还有没有记录。
结果发现这老爷子是门诊直接收入院的，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入院的时候登记的空号。
“这怎么办？病人没请假就跑出去了，出了事我们还得负责。”
何师兄显得有些暴躁，原58床现8床的老爷子的分管教授更暴躁。
大周末的因为这种事情被叫回来，隔壁组的教授劈头盖脸把管床医生骂了一顿。
然后又把不知道在哪的病人骂了一顿，叫嚣着要让他自动出院。
其实这事也不怪管床医生。该说的都说了该教育的教育了好几次，病人自己偷溜出去，能怎么办？
可出了事就得担责任，管床医生低着头挨骂，一脸忍辱负重。
张天阳在一边旁观，突然灵光一闪。
“我去问问59床大爷！”
这两个大爷同一天入院，又分到同一个病房，家属还合起伙来偷摸弄了白酒藏在两人床底下。
说不定有联系方式呢？
可59床大爷摆明了不配合，被张天阳说得烦了，才不情不愿的把联系方式交出来。
“你可别跟他说是我把电话给你的啊！我从不卖队友！”
“大爷，你这可不是卖队友，你说不定得救他一命！”
匆匆拿着联系方式离开，张天阳心里的不安渐渐放大。
按照人品守恒定律，他前面几天比较顺利，说不定周末就得还回来。
按照他以前脸黑的尿性，所有的幸运都是在给后面憋大招。
碰上这么一个自己作死的，今天说不定……
几经辗转，终于联系上了8床老爷子。
张天阳好好说话，对面家属还不情不愿的。
“医生啊，我爸爸就回来吃一顿饭，不会怎么样的。”
“哪有喝酒啊，就一点点，我们会看好他不让他喝太多的。”
“一滴都不能喝啊？那也太严格了吧，他现在已经喝了几杯了……”
旁边的教授脾气暴躁，抢过电话就是一通骂。
对面家属一脸懵逼，“你谁啊？”
“我杨教授，给你们一个小时，要是不回来就不用回来了，我们给你们算自动出院！”
家属终于不说话了。
磨磨唧唧的，最后掐着一个小时的点赶回了医院。
“呦，回来了？”
59床大爷慢慢踱步过去看看老伙计，一张老脸上堆着笑。
虽然嘴上说着不卖队友，但是既然自己被严防死守不能喝酒，有老伙计陪着，心里更舒服一点。
“你这个叛徒！”
8床老爷子一脸气愤，哼哼唧唧的不想搭理59床大爷。
可眼看59床大爷幸灾乐祸的脸上都要笑出一朵花了，8床老爷子忍不住了。
“你高兴啥，好歹我今天过瘾了，你呢？一滴都没有吧？”
59床大爷脸色瞬间就变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路过病房门口的时候，还不忘瞪张天阳一眼。
“要不是你不让我……我怎么会在老伙计面前丢脸……哼……”
59床大爷晃悠晃悠着走了，张天阳隐约听到只言片语，却没心情劝说。
“麻烦你们了，等会我开个盐水你们给他挂上，静脉通道一定要畅通。”
“科里还有监护仪吗，给他上上，监测一下生命体征，他今天刚喝了酒，不好说。”
张天阳特意嘱咐小护士，然而还是不放心，几乎隔四十分钟就得自己回来看一次。
管8床的值班医生也为了这个大爷专门加了一天的班，一直到下午才有。
教授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但也不叫嚣着让家属办出院了。
刚喝了不少酒，老爷子留在医院里比留在家里安全。
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呆在家里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麻烦你们多看顾一下了，观察两天，周二我一定让他出院！”
教授对事不对人，对张天阳的态度很是温和，详细嘱咐了几句之后匆匆离开。
毕竟教授这种生物都是“稀有医师”，平时忙的不行，只会在特定的地点随机出现。
“小张，辛苦了。”
何师兄也打起了精神，早早的给两人点好了外卖。
“有空就赶紧吃，免得等会万一忙起来，饿着肚子低血糖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两人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抓紧时间休息，抓紧时间补充能量。
夜晚到来的时候，事情随之而来。
小护士时不时的推开医生办公室的大门。
“值班医生，82，83床腹水封管！”
“值班医生，55床腹水封管！”
“值班医生，23床腹水……”
“值班医生，82床又发烧了，体温38.3摄氏度，要不要处理？”
“值班医生，2床发热……”
“值班医生，7床说肚子疼不舒服，去看一下。”
“值班医生……”
“值班医生……”
晚上十点半，事情终于渐渐少了。
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好多病人也都开始睡觉了。
给两床自诉腹穿处疼痛，入睡困难的病人开了止痛药之后，张天阳和何师兄商量着轮流上去洗澡的事情。
“小张，你先呆一会，我很快洗完……”
“砰！”
医生办公室的门被粗暴的推开。
“值班医生！33床好像快不行了！”
“走，去看看！”
何师兄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往病房冲去。
张天阳紧随其后，半路却被从旁边护士站冒出来的小护士死死拽住了衣角。
“值班医生，59床那边出事了！你快看看！”
难得一遇的两个病人同时出大问题，何师兄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
张天阳当机立断，“师兄你去33，我去59！”
话音刚落，张天阳转身向反方向跑去。
纯白的衣角划过墙壁，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张天阳心里沉重。
同时还有疑问。
“为什么不是 8床，是59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