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木秀于林
他们本是来寻找姜初渺的，却不想在此处发现了这柄剑。
慕生寻从来剑不离身，正所谓剑在人在，剑亡人……
程昭昭猛然摇头，打断自己这个不祥的念头：“不会的。”
苍剑派弟子们的搜寻，从此地向外延伸，四处寻找，有一队人跟着玖颜真君沿着密林里去了。
赵妙玄盯着溪水河畔，突然蹲了下来，在石子泥沙里使劲掏了掏，当看到断在里面的几截断甲，不由失声痛哭起来。
“是师姐，是师姐的……”
而不久之后，不好的消息再次传来。
玖颜真君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姜初渺破碎的法衣碎片。
日落黄昏，溪水畔渐渐起了寒气。
千里飞回来了，落到程昭昭肩膀上，对她摇摇头，周围它都找遍了，没有他们的行踪。
彼时，天尘灵君从虚空中步出，张口就问：“寻儿呢！”
见溪边的几人神色不佳，谁都没有搭腔，他的目光突然扫向了程昭昭。
一步闪至眼前，就夺过了程昭昭手中的流苍剑。
“寻儿！”天尘灵君看着剑，大惊失色。
程昭昭冷笑一声：“天尘灵君，您可算来了。”
“寻儿人呢！”
他扫了此地一眼，难得的仓皇失措。
“呵，灵君您看起来很着急啊。”赵元朗讽刺一句，道：“不知慕生寻遇险的时候你身在何处？”
他曾从慕生寻那里得知，他遇险的时候，天尘灵君每次都是在的，眼睁睁的看着他努力挣扎。
所以，现在这副惺惺作态又是给谁看？
“本君……”天尘灵君正要解释，却突然脸色一沉：“怎么，你敢质问本君！”
赵元朗冷笑道：“不敢，只是灵君不说，我们也清楚，刚收了个了不得的新弟子，眼下这个弟子的死活又有什么要紧？”
“放肆！”天尘灵君威压一出，赵元朗猛然半跪在地，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住手！”玖颜真君怒道：“天尘灵君，您既然来了，还是快想办法找找他们的下落，而不是在这与几个小辈置气。”
天尘灵君收了手，快速的施展术法，很快一缕红烟从溪水河畔边透出，升向高空。
天尘灵君眉头一蹙，当下追着那缕红烟离去。
玖颜真君微叹一声：“希望天尘灵君能找到他们。”
“哥哥，你没事吧？”赵妙玄连忙扶住赵元朗。
赵元朗摇摇头，一把拭去嘴角血迹。
“师傅，方才天尘灵君用的是何秘法？”赵妙玄哽咽道。
玖颜真君道：“那是神剑阁的万里寻踪，只要有弟子的一丝气息在，便能追着这缕气息寻到弟子。只可惜，那是神剑阁的秘法，为师无从获得。”
程昭昭沉声道：“玖颜真君，能让慕师兄和姜师姐都无还手之力的修士，修为定然在元婴之上。不知您可否在此地寻得那修士的一些蛛丝马迹。”
玖颜真君正色道：“本君方才已经查探过，的确是元婴修士，并且此地还不止一人出现。周遭的斗法痕迹并未消除，那修士如此做，若非有恃无恐，那就是刻意为之。”
“刻意？”程昭昭蹙眉。
“不错，若是刻意，就是要让我们苍剑派知晓，他可以轻易的击杀我们的弟子。”
“是谁，这么狠毒！”赵妙玄怒骂出声。
想到某种可能，玖颜真君道：“你们现在即刻回去，此地不安全。本君再去此处查探一番，若有消息会知会莫问。”
“师傅，我也去。”
“妙儿，你和他们一起回去，放心若是有你师姐的消息，为师定然第一时间让你知晓。”
话落，玖颜真君闪身离去。
……
很快，苍剑派门中弟子流苍剑君和初渺仙子在附近的溪水河畔遇险一事，在天楚汇大草原上传的沸沸扬扬。
此事惊动了四境高阶修士，纷纷猜测到底是何许人竟敢在天尘灵君的眼皮子底下，对他的爱徒下毒手。
一波一波的高阶修士前往小溪河畔查探，后来得出了一个结论，恐是邪修作祟。
没过多久，他们在坊市之中查获了几个潜入入内的邪修，此事便被坐实。
天楚汇经过了各处都严加盘查，层层防守，又揪出了几个行踪鬼祟的修士。
紧接着天楚汇高阶勒令各境修士不得随意外出，比试得以继续进行。
数日之后，苍剑派有消息传来，天尘灵君已经回了门派，并带回了慕生寻，只不过灵君并未让任何人见到他，而是对外宣称慕生寻受了重伤，需要闭关调养。
本以为此事便就此告一段落，却不想有关慕生寻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这消息来自《通灵录》最新一则：苍剑派天尘灵君爱徒流苍剑君，金丹被震碎，一身修为散尽，已成了一个废人。
此消息一出，天楚汇众修哗然。
对此，天尘灵君震怒，亲自寻到了发布《通灵录》的一处分舵，将其捣毁，并逼问出这消息的乃是一个名叫青面的散修提供。
众修本还不相信这件事，可结合天尘灵君的此番举动，便由不得人不信了。
到处都是唏嘘声，有人感慨天尘灵君的徒儿多磨难，这不，又折损了一个。也有人觉得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不过道一声可惜罢了。
天才修士一夕陨落的事，修仙界并不少见，一阵沸沸扬扬过后，很快就被天楚汇金丹期大比决赛的精彩比试所取代。
金丹期大比名列前茅的几个修士名字，也如飓风一般传至天楚各地，被人津津乐道。
其中，鸿鹄派司百筠拔得头筹。
仅次之的乃是魔宗殿的凌百痕、散修殷今若、苍剑派的邶锋、遂阳派的曲堂棣……
总之，七个天运之人，除了自动放弃比试的合一剑君程昭昭之外，其余的都名列前茅，剩下的如邶锋、遂阳派的曲堂棣等也都是凭着实力占据了天楚汇决赛大榜的一席之地。
金丹之后，便是元婴大比。
此地所有的练气、筑基修士开始陆陆续续的返回门派，或是自行离去。
至于程昭昭等人，早已没了观战的心情。
这日，赵妙玄突然冲入程昭昭房间，激动不已道：“找到了，我师姐找到了！”
第661章 无耻之尤
“在哪？”程昭昭猛然起身。
“在，在我师傅那……”赵妙玄刚说完，就见面前人影一晃，房中已经没了程昭昭的影子。
“等等我……”赵妙玄追了出去。
程昭昭看到了晕迷不醒的姜初渺，她半边的脸都还是青紫色的，可见受伤时的惨烈。
“玖颜真君，姜师姐身体现下如何？”
玖颜真君道：“伤的很重，好在没有性命之忧，慢慢调理便能痊愈。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神魂受了重创，恐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玖颜真君颇为担忧的看着姜初渺。
“到底是谁害了师姐和慕师兄？”赵妙玄又急又悲的坐到姜初渺的床边拉起她的手：“师姐，你快醒过来好不好？”
玖颜真君叹了一口气，目光冷然道：“若是让本君知道是谁下的毒手，本君一定不会放过他！”
程昭昭眼一转，道：“虽然不能肯定，但我猜此事跟卢荏宏脱不了干系。”
“卢荏宏？”玖颜真君敛眉，似是思索此人是谁。
程昭昭道：“《通灵录》传出的幕后之人乃是邪修青面，据我所知，那个青面就是卢荏宏，曾经也是苍剑派修士。”
玖颜真君道：“你这么一说，本君倒是有一点印象，当年内门的确有一个叫卢荏宏的修士，只不过此人性情乖张，本君并未与之多交流。”
“师尊，一定是他，不然他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通灵录》上清清楚楚的记载了慕师兄金丹被废的全过程，那么详细，除了幕后凶手还能是谁！”
闻言，玖颜真君颔首：“不错，此事本君定会找这个卢荏宏算个清楚！”
“对了，真君是如何寻得姜师姐，不知那里可有邪修的线索？”程昭昭问道。
玖颜真君道：“此事多亏了一个名叫殷今若的女修，是她送渺儿回来的。”
“殷今若？”
……
程昭昭和赵妙玄寻到殷今若的时候，她正准备和濯离开大草原。
“你们寻我，何事？”殷今若道。
“多谢你救了我师姐！”赵妙玄当下躬身行礼。
程昭昭道：“我代姜师姐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不必了。”殷今若虚扶一把，道：“她师傅玖颜真君已经谢过了。再说当时我也只是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殷道友，当时你是在何处发现我姜师姐的？”
殷今若道：“就在不远处的一处密林山洞里。”
“此事过去已有一段时日，为何直至今日，殷仙子才将姜师姐送回？”程昭昭问道。
殷今若美目一凛：“怎么，你怀疑我？”
“不不，我与殷道友相识一场，清楚你的为人。我并非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何事。”
程昭昭神色黯然道：“姜师姐和慕师兄遭遇了如此重创，我们身为同门好友，若是不能揪出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实在辜负此番情谊。”
“正是，殷仙子你若是知道些什么就请告诉我们，慕师兄，还有我师姐，呜呜……”赵妙玄难过的大哭出声。
闻言，殷今若神色稍缓，引着两人落座。
“其实是濯发现的。他比试上受了伤，就在那山洞附近疗伤。当时听到了动静就去查看，却不想看到了一个魁梧大汉正欲对姜仙子行不轨之事。濯最不耻修仙界有人做如此龌龊之事，当下就出手救下了姜仙子。
只不过他并不认识姜仙子，又见她伤重昏迷不醒，便将其安置于一处安全的地方。
那时我正在闭关准备下一轮比试，是以他并未告知。直至如今我才知晓此事，发现是姜仙子，就将其送了回来。”
殷今若又解释道：“我恐玖颜真君不待见冥修，担心因此生了误会，是以并未将濯的事情告知，只说是我发现了姜仙子。”
“原来如此。”程昭昭起身，再次行礼：“还望代为转告，多谢濯道友出手相救。”
“多谢濯道友。”赵妙玄也道。
“不必如此。”殷今若道：“听闻慕道友和姜仙子遭遇，我们也是万分惋惜。”
“不知当日那个魁梧大汉现下如何？”
“那贼子狡猾，濯只是打伤了他，就被他给逃了。”
程昭昭目光一寒，恨不得立时将那个无耻之尤碎尸万段，若非是濯及时相救，姜师姐遭遇了那样的事情，恐怕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
“不知濯道友可还记得那人的样子？”
殷今若起身，道：“你们且稍等。”
她离开房间，不多时就捧了一块玉简回来：“这是濯刻录的画像，只不过当时山洞内昏暗，他也看的不是太清楚，恐怕这画像会有些出入。”
程昭昭已是接过了玉简，看了一眼，后槽牙一紧：“是他！”
赵妙玄忙接过查看：“这人是谁，昭昭你认识？”
“年少时在昊山城见过一面，是那里的修士，名叫费大壮。”
“我要杀了他！”赵妙玄愤怒不已。
程昭昭拦下赵妙玄道：“你别冲动，我有办法。”
不日，天楚汇坊市的《鹰击长空》里，就出现了一道巨额悬赏。
这道悬赏简直是开出了一个天价，灵石、灵物、灵器乃至高阶灵丹，每一样都令人侧目，更遑论是统统都送。其中还有一条，若是想要更换灵物，只要悬赏者有，定然交付。
悬赏的内容很简单：里面有一副画像，画着一个魁梧大汉，名为费大壮，曾是东岭昊山城修士。寻得此人送至苍剑派，巨赏奉上。提供准确消息者，悬赏一半。只一件，留其性命，有一口气在就成。
这个悬赏，很快在天楚各处任宝阁中传出，修士们纷纷四处寻找这费大壮的下落。
……
“昭昭，你不跟我们一同回门派吗？”赵渺玄问道。
程昭昭点头：“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办完我就立即回去。”
“我陪你。”赵元朗道。
“不必了。”
邶锋道：“我和昭昭一起，你们放心。”
如此，赵元朗等人也不再勉强。一行人随玖颜真君一道，护送姜初渺返回苍剑派。
第662章 程氏宗祠
程昭昭和邶锋告知莫问长老去处之后，也离开了天楚汇大草原，向着中央散修联盟的所在进发。
半月之后，程昭昭按着地图所示，寻到了当年散修联盟西南面的那处山谷。
只不过两人在山谷外徘徊了许久，不得入内之法。
“这地方透着古怪，明明山谷入口就在眼前，可我们沿着这条路走了这么久，却好似只是在原地不动。”邶锋抬手，挡住头顶刺眼的烈日。
程昭昭有些疲惫，敲了敲后背：“不错，恐怕此地当真便是万灵树所在之地，程掌柜说过，万林叶密集之处，会形成天然屏障。不慎入内着，就会遇到诸如此类的困境。”
邶锋手里举着一只罗盘，摇头道：“这方罗盘也探不出个所以然来。”
山谷前的这条小径无尽漫长，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程昭昭停下，双指弯曲置于口中，一声轻哨传出。
千里展翅而来，落于程昭昭肩头。
“如何？”程昭昭问道。
千里目光锐利，一道红光射出，很快，程昭昭眼中的世界就变了。
她面前哪里有什么狭窄小径，有的只是一棵巨树，只不过这棵树苍老干枯，枝丫上只有一些零星的叶子。
程昭昭手一招，一片蒲扇般大小的叶子就落于手中。
与此同时，千里赋予她的神通消失，视野又变回正常。只不过她眼前看到的依旧是巨树。
想了想，程昭昭又如法炮制的取下一片叶子，递给邶锋。
邶锋接过，才看清了眼前一切。
“这是……”
“这应该就是万灵树。”
程昭昭翻看这手里的叶子，将其与云虔大师给她的枯叶做了比较，这两片叶子的形状当真相同，只不过刚摘下来的这片尚有生机。
邶锋仰首打量了巨灵树几眼，赞叹道：“此灵树当真是名不虚传，我等修为已至金丹，竟然入了幻境都无知无觉。”
“嗯，好在千里能够勘破。”程昭昭拍了拍千里的脊背。
千里展翅扑腾了几下，脖子微扬，一脸得意。
“昭儿，你看那！”
说着邶锋所指，程昭昭看到这棵巨灵树之后出现了一条石径。
“这回应该真的是入口了。”如此说着，程昭昭和邶锋朝前走去。
一路上，有千里和手中的万灵叶，他们两人再没有被幻境所迷，一路畅通的入了山谷。
山谷口处迷雾浓重，程昭昭和邶锋皆服下了解毒丹，以防此间有毒瘴气。
越往山谷里走，周围的空气就越是干燥。
沿途再没有看到一棵绿植，有的也是干枯的桩木。
渐渐地，迷雾散尽，他们看到的是一座荒凉的村庄。
程昭昭心中发紧，用神识扫过了整个村庄，村庄之内无一活物，已然废弃。
“昭儿，或许这里的人早已离去了。”邶锋知道程昭昭到此是来寻自己的身世，可是眼前这般景象，实在令人失落。
程昭昭点点头：“没事，就算……我也能接受。”
来此之前，她已经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坏的打算也有。
两人入了村庄，在村子里找了一圈。
“如此看来，他们当真是搬走了。”邶锋松了一口气。
不幸中的万幸，这里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很多院落大门上也都落了锁，应当是经过整理收拾之后，这里的村民才离去的。
“或许与当年散修盟覆灭有关。”
闻言，程昭昭摇头：“不，散修盟覆灭距今已有数千年，而我可没那么大的岁数。他们离开这里应当是我出生之后的事情了。”
“也对。要不然云虔大师也不会让你来此。”
两人又朝里走去，不多时看到了一座比较完好的祠堂。
看到匾额上‘程氏宗祠’的字样，程昭昭眼中划过欣喜。
当真是程氏！
“我们进去看看。”程昭昭推开祠堂大门，跨步进去。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程昭昭猛然转头，发现邶锋倒退了几步。
“怎么了？”
邶锋眼里闪过诧异，又试了一次。
这回，程昭昭看到他刚要迈步进来，就被一道无形之力给挡了出去。
“你进不来？”程昭昭反应过来。
邶锋又试了几次道：“看来，此处有禁制。”
“可我……”程昭昭转念一想：“莫非此处是程氏宗祠，所以只有程姓之人才能入内？”
邶锋却是更直接：“恐怕你就是这村中人，才不会被此处禁制排斥。”
闻言，程昭昭心中欣喜：“那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看看。”
“你小心点。”
“好。”
程昭昭转头入内，这宗祠跟她想象中那些家族宗祠差不多，宽敞明亮，里面供奉着很多的牌位。
也许是有禁制在，里面并不见任何的灰尘，不似外面那些院落。
程昭昭缓缓扫过那些牌位，看到了许多程氏先辈的名字，从这些排列和年份来看，这个程氏村落至少也有好几千年的历史了。
可惜，光是看这些牌位，她也无法从中得到她身世的任何消息。
瞥到香案上留有几只香，程昭昭上前取了三只，燃起香火，将它们插于香炉。
“有缘来此，就给各位前辈上柱香。”
话音刚落，便见香上白烟袅袅上升，一阵盘旋之后，半空中出现一道虚影。
“这么多年了，总算有人回来了。”那虚影的声音很是虚无，却响彻了整个宗祠。
程昭昭震惊：“你是？”
“一抹神识残念罢了。”虚影道。
“前辈，敢问可是程氏先祖？”
“不错，本尊程氏第九百代族长，你是哪一脉的小辈？”
程昭昭道：“前辈，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叫程昭昭，我来此处就是来寻找自己的身世的。”
“程昭昭？”虚影喃喃，突然激动道：“是呈晟和心若的孩子！”
“前辈你知道我？”
“你可是呈心年十六年生人？”
程昭昭想了想：“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不过我测过骨龄，正是那一年出生的。”
“那就是了，那就是了。”虚影重复了几遍，语重心长道：“本尊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等我？”
“是啊。当年程氏族中发生变故，不得已将你送出村落，这么多年过去，程氏一族大概已不复存在。”虚影长叹一口气。
第663章 程氏天职
程昭昭道：“前辈，可以先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我爹娘、亲人，他们去哪了？”
“你向前来。对着程氏先祖的牌位叩首。若你真是程氏族人，就会得到你想知道的一切。”
程昭昭想了想，就算自己不是程氏一族，对着一些故去的牌位行个大礼，也没什么损失。
她很快照做。
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叩首之后。
她脚底下的蒲团顿时大亮。
程昭昭低头仔细看去，发现是蒲团之下的一块地板亮起了白光。
突然搭在蒲团之上的指尖一痛，一滴精血滴落在地，顷刻间就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耳畔传来族长如释重负的大笑声，程昭昭眼前出现了无数幻象。
她看到了程氏村落欣欣向荣的时候，田间地头到处都有忙碌的身影，院子有炊烟袅袅升空，宗祠内有几个孩童在执剑练习。
这是一个修士与凡人和平共处的村落。
枝头的新芽发了又落，落了又发。时间如白驹过隙，这仿若世外桃源的平静被一道白光打破。
那道白光是宗祠之内亮起的。
程氏一族的修士们都聚集此处，他们的脸上有震惊和惶恐。
她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族长拿出了一副地图，地图里的某处亮着一道红光。
老族长当下在族中选了两位新任族长。
一位族长带着凡人离去。另一位带着修士离去。
不过数日，程氏的这个村落就只剩下老族长和几个孩子。
如此又过了不知多少年。
老族长故去，孩子也长大成人，繁衍后代。
很多年后，一个身怀六甲的夫人。在村口散步时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金光笼罩，惊慌之余临盆在即。
孩子呱呱坠地之时，有一道金光从孩子身上透体而出。
当时的族长沉声道：“此乃劫数，她身上有上古符文秘术，若不能彻底了却此间因缘，恐在劫难逃。”
孩子的父母悲悸不已，却不得不将孩子送出了村外。
没多久，这孩子落入了一个冥修之手。
那些幻象慢慢消失不见，程昭昭也意识到那个孩子就是自己。
她在幻象之中看到了自己父母的脸，原来她的英气是传承了父亲，五官精巧则是传承了母亲。
幻象寥寥，程昭昭有满肚子疑问。
“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何匆匆离去？他们最终都去了何处？”
面对这些疑问，族长早有预料，语气自若道：“你若知晓，便是要承担起我们程氏一族的天职。”
“是何天职？”
“你得先应下，方可知晓。”
“那算了。”
程昭昭突然起身，行了一礼道：“晚辈实力不济，不能承担重任。还望前辈另觅贤能。”
她挥一挥衣袖，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族长惊呼：“你，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怎样的常理？”程昭昭脚下不停。
“哎，回来回来。待本族长给你讲清楚道明白，届时你再想要不要承担程氏一族的天职。”
程昭昭嘴角微扬，这抹残念还懂得变通行事，看来这位族长生前应当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于是，程昭昭又转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族长道：“我们程氏一族隐居于此数千年，掌握着梵天秘境入口的钥匙，那副地图绘制的梵天秘境的所在。我们负责开启梵天秘境。”
“梵天秘境！”
程昭昭再次听到这个秘境，不免想到了君歆他们几个天运之人的惨烈。却也没想到梵天秘境还有看守者，并且还是程氏。
意外之余，程昭昭又问道：“梵天秘境里到底有什么？为何这个秘境在天楚如此神秘。”
好似这是少数天楚高阶们才知道的秘境，并且和天运之人有关。若非从君歆那里知晓，她恐怕也和大多数修士一样，对这个秘境一无所知。
不过她也只是比一般修士知道的多了一点点。
族长并未隐瞒：“那里是升仙梯的所在。”
这回，程昭昭真的是被惊到了。
升仙梯！
那可是所有天楚修士梦寐以求想去的地方。历劫飞升上界，是此界修士的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
程昭昭目光流转，正色道：“所以，程氏一族的天职便是守护这升仙梯？”
“不错。”族长赞叹道：“不愧是我程氏后辈，果然一点就通。”
“前辈先别忙着夸我了。如您所说，那地图是梵天秘境，也就是说梵天秘境出现了变故？”
程昭昭隐隐想到了一个可能，只觉得遍体生寒。
族长坐实了她的想法：“发生变故的乃是升仙梯。”
“断了？”程昭昭接道。
族长大惊：“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程昭昭如此说，是因为想到了当年因回溯大阵见到年少姬君溯时，在他的白皮册子上看到的便是关于升仙梯已断之事。
没成想，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族长闻言轻咳一声掩下尴尬，怎么说也应该是面前小辈被他唬得一愣一愣，怎么现在是他在这一惊一乍。
“不错，当年变故便是因为升仙梯突然断裂。程氏一族寻求了玄演宫的卦示，乃是大凶之兆。是以阖族举迁。凡人抹去记忆去到凡间。仙者统统赶赴梵天秘境。可不想他们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族长长叹一声。
“当年的老族长便是本族长的父亲，他留下本族长和几个族中孩童，让我等留守此地，为的就是保存我程氏一族的血脉。只可惜在送你离去之后，这里余下的族人还是决定入梵天秘境一探究竟。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个回来的程氏族人。”
“前辈是说，这里还有旁人来过？”
族长道：“此处虽偏僻，可没了族人操控护族大阵，此地便只需堪破外面的万灵阵就可入内。天楚能人辈出，陆续来过两人，只不过他们都没能进入宗祠。许是见此处荒废，无利可图，他们便离去了。”
恐怕那两人也是到散修盟附近历练的修士，不过能堪破外面的天然屏障，也当是好本事了。
程昭昭有些好奇那两人是谁。
族长道：“凡是到过此地的修士都留有影像，你可在村头的传影石上一探究竟。”
第664章 死有余辜
“好。”程昭昭并未着急去看，而是问道：“前辈，那你可知我身上的金光是怎么回事？”
“这一点，本族长不知。”
程昭昭神情黯然，如此她只能自我猜测，结合幻象中老族长所说。
应当是君临越掌门施了引渡轮回的佛力符，使君歆的残魂来到了她母亲身上，或者是她身上，总之因为引渡轮回的因缘，她被单独留下，无法随着父母前往梵天秘境。
君掌门此举，使她无法和家人在一起，也算直接改变了她的一生。可入了梵天秘境的程氏族人吉凶难料，她是否是躲过一劫也未可知。
还有她如今成了天运之人，是否是沾了君歆这个天运之人的光？
正思索间，案台上显现出一份卷轴。
族长道：“此乃梵天秘境地图，你既身为程氏仅存族人，那这份地图便交由你保管。至于程氏守护升仙梯的天职，你既已知晓，冥冥之中便有注定。此刻，你也无需应承。”
卷轴缓缓落到程昭昭面前，程昭昭接过。
直到程昭昭从程氏宗祠里出来，才从邶锋口中知晓竟已过了一天一夜。
邶锋道：“可有你身世的线索？”
程昭昭点头：“只不过他们现在都不在了。”
邶锋上前，一把揽过程昭昭，轻拍着她的后背：“你要是难过，你就哭一场。只是哭过之后你需记得，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和小婕，你还有师兄师姐。我们永远是你的亲人。”
程昭昭本来还没感觉，可一听到这话瞬间就给感动哭了。
……
程昭昭并未从程氏宗祠中带出那份梵天秘境的地图，只因那位族长有言，当梵天秘境真的需要被开启时，这份地图自会现身。
如此，程昭昭和邶锋便离开了这座荒村。
路过村口时，程昭昭去探了村口的传影石。俩人找了一圈，才发现村口那块巨大的石碑就是传影石。
“怎么是他！”
程昭昭看到了天尘灵君的身影，而另一个是一个裹着黑袍的修士。
邶锋猜测道：“天尘灵君到此，会不会是为了君歆剑君？”
程昭昭也不明就里，不过看着天尘灵君在村里查看了一番，路过宗祠压根就没有进去的想法，倒是让她对邶锋的猜测信了几分。
因为后来的那个黑袍修士可是直直奔着程氏宗祠来的，他还对着宗祠施展术法，想用蛮力破之，不过并未得逞。
“此人使用的是灵力，这就可以排除魔、妖、佛修了。我猜极有可能是东岭或者南境修士。”程昭昭道。
邶锋点头：“他用了一件六铃破阵锥，或许我们可以从此物着手，查到此人。”
去时疑云重重，如今虽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可依旧是疑窦丛生。
出了山谷之后，邶锋见程昭昭依旧愁眉不展，便让她停下在山间休息片刻。
“昭昭，你还记得邶氏一族吗？”
程昭昭猛然抬头，邶氏一族，当年雪山的惨烈还历历在目，这么多年来，她怕触及邶锋伤心事，从未提及。
“记得，族长和族长夫人，还有你叔伯们，小胖子他们，我都记得。”程昭昭轻语，毕竟那是她离开程正后收获的第一份温暖。
邶锋道：“当年邶氏族人惨遭屠戮，除了我们几个，再无幸存。我比你和小婕运气好些，被七师兄带回了门派，没有经受你们年少的苦难。”
程昭昭摇头，她知道邶锋年少一直在练剑，自幼就被送到无名地历练，苦难并不见的比她们少，只能说他并未经受颠肺流离之苦罢了。
“我日日勤勉，只为寻仇，可当我有实力能报邶氏一族的仇时，却发现当年的周仙师早已死于非命。而那个参与屠戮的家族，也已被周仙师灭了族。”
“他们死有余辜。”程昭昭道。
“是啊，年少时一直被仇恨遮蔽，那些黑暗的时光如今想来令人不寒而栗。所以，昭儿，你的家族可也是遭受了变故？”
邶锋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担忧。
闻言，程昭昭明白了邶锋说这些是担心她因为程氏一族的变故，心中被伤痛和仇恨充斥。
程昭昭忙道：“邶锋你误会了，我的家族像你之前所说，是自行离去的。曾经的凡人去了凡俗界，仙者去了他们想要去的地方，虽然我不知他们现下是否安好，可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那就好。”邶锋松了一口气。
“并非我有意隐瞒，只是我程氏族中有规矩，不可将程氏一族的事情告知外界。这是他们隐居在此的原因，我——”
邶锋打断道：“昭儿无需解释，我无意探寻你家族的隐秘，我只是想说，若是你需要帮助，就告诉我。”
“好。”程昭昭应下，心中很是感激。
如此说开，邶锋安心不少。
两人休憩片刻继续赶路，却不想远远的看到一群修士在斗法厮杀。
程昭昭凝神望去，看到了站在高处不断向下丢灵物的刘胖子，他下方是一群妖修，各个面目狰狞，恨不得立时撕碎了他。
“是南境和北渊的修士。”邶锋道。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程昭昭和邶锋对视一眼，快速赶了过去。
只不过看着近的距离，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打斗早已结束。
两人的到来，立即使得那群刚放松下来的南境修士再次执起了武器。
“刘胖。”程昭昭喊了一声。
刘胖子看到他们眼一亮，忙喊道：“是我小妹，自己人，自己人！”
闻言，那些南境修士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去收拾残局。
“这怎么回事？”程昭昭扫了一圈，这里死伤无数，甚是惨烈。
刘胖子愤怒道：“还不是北渊那群卑鄙无耻的小人，我们刚离开大草原，正准备返回南境。怎料他们一伙人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还嚷着让我们血债血偿。这不，没几下就打起来了。”
邶锋眉头紧锁：“血债血偿，莫非他们之前发生了变故？”
刘胖子摇头，没好气道：“谁知道啊，我们本来还打算问明缘由，可这帮失了理智的妖修二话不说就杀过来，连给我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第665章 南北交恶 （加更）
他呸了一声道：“打就打谁怕谁，要不是我们这伙人在比试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哪里还能让他们跑了？”
“此事恐怕并不简单。”
刘胖子看向邶锋：“怎么不简单，你给分析分析？”
他刚打完架，除了气还是气，什么都想不出。
邶锋想了想：“方才那群妖修可否也是此次参加大比的修士？”
“是吧，我看到过好几个，都觉得面熟。”刘胖子点头。
“如果他们是比试的修士，也应当如你们一般，大多修士在比试场上拼劲全力，或多或少都带了伤。如此他们离开大草原，就应当立即回到北渊疗伤，而不是在这里袭击你们。”
刘胖子转了转眼珠子：“你的意思是？”
“我猜测他们之前也是在这里遭遇了袭击，并且很可能是你们南境的修士。”
“怎么可能！”刘胖子连连摇头：“你可能不知道，天楚汇上受伤的修士那么多，南境的修士大多还都在坊市里卖着丹药呢。我们这应该是第一批返回南境的。”
程昭昭眼微眯：“会不会是有人以你们南境修士的名义，袭击了北渊的修士，让他们有此误会。”
“什么狗东西！这么做岂非是要挑起我们南境和北渊的仇恨！”
“你们北渊和南境这些年来势如水火，此事一出，恐怕再添仇怨。”
经两人这么一分析，刘胖子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现在可怎么办？去解释还来得及吗？”
程昭昭扫了一眼此处诸多伤亡的修士，道：“就算之前是有人蓄意为之，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你们南境和北渊的修士真的打起来了，并且死伤都不轻，这梁子是真的结下了。”
“不过，该解释还需解释，两境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继续仇视下去，以免被小人钻了空子。”邶锋道。
刘胖子点头，蹭蹭蹭的跑回到遂阳几个金丹修士处，一番手舞足蹈的诉说之后，刘胖子又跑回来了。
“跟他们都说了，也派人回大草原了。我们的修士伤势不轻，得立马赶回南境了，昭昭，你们要去何处？”
程昭昭道：“我们也回门派。”
“哦，对了，本来天尘灵君不是还说要我们留下吗？可出了慕生寻那档子事，我估计他也没心情留我们，所以趁此机会赶快走，免得被他叫去又没好事。”
“难怪你没有留下发你的财。”程昭昭道。
刘胖子道：“我这叫避祸，你们这个天尘灵君如此做派，真叫人不寒而栗，我还能躲得远远的，你回门派可要小心，见到他就躲远点，别巴巴的送上门去。”
“我知道了。”
“那我就先走了。”刘胖子转身就跑，可刚跑出几步，就扭身跑了回来。
程昭昭不解：“又怎么了？”
刘胖子丢出一个储物袋，道：“那什么，你之前让我去找修复谢潋墨灵脉的事，任宝阁已经给我送来了，这里是能收集到的有关玉简和古籍。太多了，我看得头大，还是交给你自己看吧。”
程昭昭接过扫了一眼，果然里面放着密密麻麻的玉简和古籍。
“多谢你了。”
“剩下的我回门派看看，要是有丹方或是丹药，我也给你留意着。这回，恐怕还得再添一个慕道友，也不知道他的金丹……诶，总之，你要是有需要，就联系我。”
邶锋闻言拱手：“多谢刘道友大义。”
“不用不用，昭昭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先走了。”刘胖子摆摆手，扭头就跑。
程昭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捏紧了储物袋。
邶锋道：“我们现在就回去，我和你一起看。”
“好。”
……
三年后；
自从程昭昭和邶锋回到门派，北渊和南境的消息就时不时的传来。
当初刘胖子一行和北渊的妖修大打出手，引起了两境修士的不满。在那之后，北渊和南境的修士又分别遭受了几次袭击。
就连鸿鹄派的伽洛蓝都差点殒身，这可是激怒了司白筠，他率领一众鸿鹄派弟子与遂阳派修士大打出手，导致两派死伤惨重。
如此，北渊鸿鹄派和南境遂阳派正式交恶。
远在东岭的苍剑派看起来一派岁月静好，可门中也是祸事不断。
继流苍剑君和初渺仙子在天楚汇大草原遇险一事之后，这三年之间，先后有数位内门精英修士在外游历时遭了毒手，据说是邪修青面的报复。
因为天尘灵君在那之后四处寻找青面，击杀了不少他的手下。
只可惜青面此人异常狡猾，修为高如天尘灵君，都没能找出他的行踪。
指天峰白玉凉亭；
程昭昭丢下最后一块玉简，叹了一口气。
邶锋道：“还是没有吗？”
程昭昭点头：“这些玉简大同小异，这些方法红颜长老都尝试过了，不管用。”
“门中能查看的古籍也都查看了。”
对于灵脉破碎和金丹破裂的修复之法，本就寥寥，再加上谢潋墨至今尚未苏醒，情况更加棘手。
而慕生寻重伤在先，据红颜长老所言，他的金丹虽然没有彻底粉碎，可也已形同虚设。就好似一件瓷器，保持着原有的形状，可内里早已是布满裂纹。
“我知道了，一会我再去一趟神剑阁。”
邶锋道：“这些年你去了多少次，都被拒之门外，天尘灵君有言在先，若不是慕生寻想见，谁都不得擅闯。”
“我没擅闯，我就隔着门说几句话。”
程昭昭道：“慕师兄如今自暴自弃，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就这么看着。”
“可他谁也不见。”邶锋也试了好几次，只不过无论他们如何说，里面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程昭昭收拾起玉简，叹道：“那就陪他说说话，总之，我们不能放弃。”
邶锋点头：“你说的对。我再去藏书阁找找书籍。”
午后，程昭昭先是去了一趟灵植堂，看望了姜初渺，她身上的伤已然痊愈，只不过神识受创，至今尚未苏醒。
赵妙玄替姜初渺净了面，而后拉着程昭昭轻轻的出了房间。
“师姐还是那个样子，红颜长老说是她自己不想醒来。”
第666章 人走茶凉
“一定是当日经历太过惨痛，姜师姐她不想面对。”程昭昭微叹，道：“对了你哥哥现在如何？”
赵妙玄摇头：“哥哥闭关至今未出，不过我爹去看过了，说他的修为有所进益，让我们不必担心。”
“那就好。”程昭昭并未久留，告辞离去。
从灵植堂出来，路过演武场的时候，就听到那处传来一阵欢呼声。
程昭昭抬眸望去，就见一群门中弟子簇拥着一个筑基少年。
他便是如今门中年轻一辈中的风云人物，也是那日天尘灵君在天楚汇收下的新弟子展步归。
“展师兄，想不到你刚进阶筑基，就能和汪师兄打个平手，他可是筑基十多年了。”
“是啊是啊，展师兄你可真厉害。”
年轻女弟子们更是顾盼生辉的看着他，眼中皆是敬仰和爱慕。
这样的眼神，程昭昭觉得熟悉，曾几何时，她们也是这么看慕生寻的。
程昭昭收回目光，径自朝前走去。
却不想身后传来惊呼声：“哇，这就是流苍剑吗？当真是锋利无比啊！”
程昭昭猛然转身，就见展步归正执着流苍剑耍剑，他叹息道：“只可惜流苍剑受了重创，还需好几样高阶灵材才能修复。”
展步归刚要再耍剑，手一震，那柄流苍剑就直直的飞了出去，落到了不远处的程昭昭手中。
展步归追了上来。
“见过程师叔。”展步归对她行了一礼。
程昭昭低头打量着流苍剑：“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是师尊给的。”展步归微扬下巴。
“这是你师兄的剑，他的剑天尘灵君凭什么给你！”程昭昭怒火中烧，都说人走茶凉，可他人还没走呢！
天尘灵君这么做无疑是让慕生寻的近况更为雪上加霜。
展步归似被程昭昭这杀人的目光吓了一跳，不远处的年轻弟子们也惧怕的看着程昭昭。
展步归道：“我，我也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妥。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师尊说待我在门派大比上拔得头筹，就让我入剑海里挑选一柄属于自己的神兵利器。不过现在我没有趁手的灵器。师尊说这柄流苍剑好歹是柄天剑，我先将就着用。”
“呵，将就！一柄天剑给你用倒是成了将就，想必你以后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程昭昭怒不可遏。
“程师叔息怒。我只是遵照了师尊吩咐行事。”展步归虽有些发怵，可并不担心程昭昭会把他怎么样，毕竟他是天尘灵君的亲传弟子，哪怕元婴前辈见了他都礼让三分。
呵，拿天尘灵君压她？
程昭昭反手就收了流苍剑，道：“这柄剑，不属于你。你还是自己再寻一把趁手的灵剑吧。”
“程师叔你这是要抢我的剑！”
“你的剑！”程昭昭冷眼瞥了过去：“这是你师兄慕生寻的剑！是他打败无数对手，堂堂正正得到的天剑。这剑上都是他的气息，你跟我说这是你的剑！”
展步归被讽的后退一步，面上有些挂不住，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程师叔你说的对。是我说错话了，只是剑是师尊给我的，我若是弄丢了如何向师尊交代？”
程昭昭扫了一眼周围的弟子，从他们眼中看到了不赞同，好似她一个金丹修士是在刻意与门中弟子为难。
不过她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程昭昭冷笑一声，道：“这剑今日是我合一剑君带走的。你若是担心不好交代，自可据实已告，就让天尘灵君来找我。”
展步归无可奈何的笑笑，只能作罢，不过很快他又扬眉笑着道：“程师叔可是去探望我十一师兄？”
“是又如何？”
察觉到程昭昭怒意不减，展步归连连摆手道：“程师叔你可别误会，我只是想说我十一师兄如今不在神剑阁内。”
“他去哪了？”程昭昭问道。
展步归道：“是这样的，师尊觉得十一师兄的伤势已经大好，斩断的灵脉也被他老人家修复，恢复了行走能力。
只不过金丹被毁之后，十一师兄修为再难以为继。程师叔也知道，神剑阁之内能者居之，慕师兄他大抵是不好意思占着那处院落，便主动提出搬离，昨日就已经离开了。”
程昭昭脸色一沉：“他去哪了？”
“首座本在内门安排了一处清幽的住处。只不过内门也有内门的规矩，像我十一师兄这样的情况，内门也是住不下的。如今人应该在外门的泛花苑，我今早还去看过他了，只不过我十一师兄这个人性情古怪，没同我说话，我的一番好意他也视而不见……”
展步归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神采飞扬，令程昭昭想到了之前慕师兄拒绝收他为徒时他的那些话。
“你很高兴？”
程昭昭的话令展步归一愣：“程师叔何出此言？”
“无论你们之前关系如何，也不管他现在如何，你都要记住，他是你十一师兄，不是你可以奚落和讽刺的对象。”
“我没有。”
“没有最好。”程昭昭甩袖，径自离去。
展步归立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身旁的好友劝慰道：“步归你别生气，谁都知道合一剑君与流苍剑君关系好。当初他受伤的时候，天尘灵君正好在收你为徒，如此，合一剑君对你便有了先入为主的误解。”
展步归挑眉：“我只是好心告诉他师兄如今的住处。”
“既然问心无愧，就不要介怀了。”
展步归点头：“我不会介怀的。我反倒羡慕我十一师兄，如今就算成了废人，也有曾经的好友待他如初。这在修仙界可是极为难得的。”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看也未必长久，如今虽已过了三年，可三年对他们这些高阶修士来说弹指一挥间。那谁知道十三年，三十年之后，谁还记得你那个成了废人的十一师兄？”
“说不定他那时早已陨落了呢。”有弟子附和道。
展步归不悦的看了那弟子一眼。
那弟子连忙道：“别误会啊，展师兄。我可不是在诅咒你十一师兄，我只是说一个被毁了金丹的修士，今后也只能像个凡人一般度日了。凡人能有几年好活？”
第667章 喝酒伤身
“好了，我不想再听到有人说我十一师兄的坏话了。虽然他现在是个废人，可正如程师叔所言，他是我十一师兄，以后他有什么事，我会替他担着的，总会让他有个善始善终。”展步归面带微不可见的笑意。
周围的弟子们闻言，纷纷赞扬展步归深明大义，天尘灵君当真是慧眼如炬……
……
程昭昭寻到外门那处泛花苑的时候，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再次被怒火侵袭。
这里的环境嘈杂不堪，是外门杂役弟子们的住处。
那些年轻弟子们看到她面色铁青的过来，都吓得矮身行礼不敢动弹，直到她走远了，才匆匆溜走。
当走到慕生寻所在的院落时，程昭昭心中的怒意又被一股心酸取代。
慕生寻院落没有护阵，低矮的院落篱笆上缠着一些枯败的藤蔓，她一眼就可以看清院子里简单的布局。
院子里有一棵枯木，树干上光秃秃的，挂着一些残破的瓷器，想来是上一位住在这里的弟子留下的。
推开院门，程昭昭踩着厚厚的枯叶朝唯一关着的房间走去。
一推开门，里面就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浓重的酒味、霉味腐味混杂在一起，极为难闻。
程昭昭抬手一挥，将房间里的所有窗户都打开，并将这些味道统统驱除了出去。
昏暗的房间大亮，里面有一张木床，一个木柜，几件简单的摆设统统倒地，地上堆满了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程昭昭扫了一圈，才在床前的角落里看到了喝的烂醉如泥的一个人。
程昭昭心中发堵，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走到他面前。
她蹲下打量。
这是三年来，程昭昭第一次见到慕生寻，差点就没认出来这人是他。
他散乱着头发，脸上胡子拉碴，看不出本来面貌。
他的脸上，从鼻梁到下颚，有几道狭长的疤痕，触目惊心。
程昭昭从红颜长老那知道了这个情况，这伤都是一刀刀划出来的，寻常灵药就能去除疤痕，只不过慕生寻没有这么做。
这是在他清醒之后，自己一刀一刀划出来的，红颜长老曾用灵药为他治好过，可是转头他又划了脸。
为了防止他再自伤，红颜长老便没再对他的脸用药了。
他的身上穿的正是程昭昭当年送的那件玄色法衣，这让他与昏暗的房间融为一体，也是她费了些眼力在房里找到他的原因。
“慕师兄，你醒醒。”
程昭昭推了推他，慕生寻微微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珠子似蒙了一层雾，黯然失色。
他迷茫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看清了没有就又再次闭上。
程昭昭当下取出了一点灵液给他喝下。
与此同时，她将房间里所有的瓶瓶罐罐统统都挥了出去。
慕生寻幽幽转醒，看清是她的时候瞳孔一缩，条件反射的别过了脸。
程昭昭道：“慕师兄，你醒啦，我来看你了。”
慕生寻想要去拿酒，却发现手边的瓶子都不见了，他茫然失措。
“喝酒伤身，你先起来，一会我给你做点吃的。”
程昭昭扶着他坐到床上，慕生寻任由她摆弄，仿若失了生机的傀儡。在她转身准备去煮茶时，慕生寻突然跌跌撞撞的跑到柜子里取酒。
程昭昭一把夺过：“喝酒伤身，别喝了。”
慕生寻还想再拿，可那瓶酒也已被程昭昭挥出了房间。
他的双目变得赤红，追了出去。
刚追到门口，外面的刺眼光线令他不舒服的挡住了眼睛，就在这个当口，他就再次被程昭昭拉了回去。
“慕师兄，不许再喝酒了！”
慕生寻神情木然，似乎并不想再挣扎，也不想看到她。
程昭昭拉着他站直，搭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别放弃，我们一起想办法——”
慕生寻挥开她的手，颓然坐到床边角落。
程昭昭紧了紧手，松开，又浮起笑脸：“慕师兄，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慕生寻仿若未闻，直到一柄光芒暗淡的剑出现在他眼帘。
看到流苍剑，慕生寻眼睛大亮，他微微颤着手想要去抚摸剑身，可刚要触碰到时，突然如梦初醒，猛然收回手别过眼去。
“慕师兄。”
慕生寻突然起身，连人带剑将她推出了房门。
‘砰’一声，房门关闭。
里面又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程昭昭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流苍剑，再次推门进去。
慕生寻忍无可忍：“你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许是长久未说话，他的声音很沙哑。
程昭昭径自走进去，将流苍剑放在他的床尾，道：“慕师兄，既然你不想看到我，那我就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手一招，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叠灵果放到一边：“酒就别喝了，从前你也不是个爱喝酒的。吃点果子，我明日给你做点好吃的。”
慕生寻放在身侧的手一紧，一把就挥开了所有的灵果。
“你别再来了。”
“行，你别这样，气坏了也伤身。”
程昭昭微叹一口气，转身离去，刚走到房门口时，身后传来慕生寻的说话声：“当年，是我眼睁睁看着你被雪山埋了。”
程昭昭猛然回头：“你说什么！”
慕生寻抬头，目光直直看向她：“当年我和师尊都在，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这群凡人死的死伤的伤，我觉得你很可笑，一个小小的凡人妄想逆天搏命，当真是可笑至极……你以为那座雪山为何好端端的会崩塌？”
“是你？不，天尘灵君！”程昭昭目光一寒。
“没错，在修士眼中，那时候的你们不过是一群蝼蚁。蝼蚁厮杀，端是无趣，我不想看了，师尊就挥了雪山来个眼不见心为净。可没想到你没有死，居然活着来了修仙界。我给你战令不过是觉得你有趣，大概还有些可怜你！”
这是程昭昭认识慕生寻以来，从他口中听到过最多的话，却也是最刺耳的，比他之前的冷言冷语更甚。
程昭昭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脚踢飞脚边一颗灵果。
灵果‘呠’的一声击穿了墙壁，飞了出去。
“这笔账我会和你们算的。”
‘砰’的一声，程昭昭甩上了房门大步离去。
房内的慕生寻洒然一笑，跌跌撞撞取了灵酒灌入口中……
第668章 落井下石
“天尘这个该死的老东西！”
程昭昭气得在合一殿大发了一顿脾气。
真没想到当年他们竟然在现场，他不出手相救也就罢了，居然还出手崩了雪山埋她，若不是书生相救，恐怕这世间早已没了她程昭昭。
这笔账她记下了，总有一日要从天尘那老东西身上讨回来。
想到此，程昭昭又不免英雄气短。
想从天尘灵君身上找补回来，估计还遥遥无期，毕竟自己的修为和他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从慕生寻这讨点利息回来，总是可以的。
翌日一大早，程昭昭又去了泛花苑。
慕生寻果然又在醉酒。
程昭昭给他喂了灵液，然后二话不说就摇醒了他。
“喂，醒醒，起来干活了！”
慕生寻睁开眼，蹙眉。
“看到我不开心吗？正好，我看到你也很不高兴。”程昭昭一把拉起他，将他拉到房门外。
“你告诉我那些，不就是想让我离你远远的，别来烦你？”
程昭昭哼哼两声：“做梦！既然当年是天尘那老东西埋了我，那这笔账就算在你头上了。你要想让我离开，你就让我出气，直到我满意为止！”
说着一柄扫帚出现在程昭昭手中，她将扫帚往慕生寻手里一塞。
“院子这么脏，你都没看到吗？扫吧！”
慕生寻不动。
“师债徒弟偿，天经地义。扫吧，我的慕师兄！”
慕生寻沉默片刻，在程昭昭怒焰涛涛的注视下，终是拿起扫把开始打扫。
于是接下来几日，路过此处的弟子们，时不时能听到里面传来程昭昭对慕生寻呼来喝去的声音。
“擦干净点，你没吃饭吗？”
“这些柴都给我劈干净了，否则今天你就别想吃饭。”
“这是什么东西，烧的跟个黑炭似的，你自己吃吧！”
弟子们私底下议论纷纷。
“真是惨啊，没想到流苍剑君会落到如此田地。”
“是啊，据说从前的时候这位合一剑君看起来对他很好呢，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诶，不过谁让流苍剑君如今成了废人了呢，被人从神剑阁赶到了这处角落，就说明天尘灵君已经放弃他了。如此一来，是个人都能来踩上一脚。”
“可没想到合一剑君气量如此小，就算以前得罪过她，她也不该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
流苍剑君被合一剑君欺凌的消息，不胫而走。
很快，赵妙玄和叶一舟、常乐他们就赶了过来。
他们本还不信，可一到院子就亲眼看到程昭昭翘着二郎腿坐在廊下，而慕生寻则顶着烈日在院子里劈柴。
“昭昭，你！”赵妙玄不敢置信。
“呀，你们来了啊。坐，坐。正好尝尝你们慕师兄泡茶的手艺。”
程昭昭丢开手里的瓜子，喊了一声：“慕师兄，客人来了，来，给泡个茶。”
慕生寻恍若未闻。
程昭昭当下就用术法击飞了他手里斧子，然后将他御了过来。
“我说，倒茶！”程昭昭眉毛一横。
慕生寻木木然走近，倒茶。
赵妙玄张大的嘴能塞下一个鸡蛋，叶一舟和常乐也是仿若遭了雷劈。
这趾气高扬的人还是他们认识的程昭昭吗？
“慕师兄，不用了我自己来。”赵妙玄反应过来，忙去接过慕生寻手里的茶壶。
见此，程昭昭挥挥手：“你回去劈柴吧，我们有话聊。”
慕生寻转身离去，继续拿起地上的斧头劈柴。
赵妙玄盯着程昭昭看了许久，好半响才道：“你是不是有办法帮慕师兄恢复修为啊？”
“没啊。”程昭昭推上一叠瓜子：“要吃吗？味道极好。”
“那你怎么这么对慕师兄？”
“他得罪我了啊。不趁他现在失了修为欺负，那还等什么时候？”
叶一舟迟疑道：“你开，开玩笑呢吧？”
“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程昭昭神情肃然，一本正经。
常乐有些踌躇，想了想道：“昭昭，不管慕师叔是如何惹了你，可他如今已经变成了这样，你能不能看在从前的同门情分上，别这么为难他了。”
“我就是为难他啊，谁让他现在失了修为呢。”程昭昭瞥了一眼院子里木然劈着柴的慕生寻，扬声道：“他自己都没有意见，你们就别瞎操心了。”
“昭昭，他可是慕师兄！”赵妙玄红了眼。
“我知道啊，天尘灵君的徒儿，少年天才，流苍剑君，他的那些风光伟绩我都会背了。那又如何？他现在还不是沦落至此。”
“我不管慕师兄如何招惹了你。我不许你这么欺负他。要是姜师姐醒了，知道你这么对慕师兄，她得多难过啊。”
程昭昭挑眉：“那就等姜师姐醒了再说吧，我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放过慕师兄的。”
“你！”赵妙玄气的站了起来。
程昭昭低头继续嗑着瓜子。
“我——”赵妙玄刚要说话，就被一旁的叶一舟拦下。
“哎呀，赵师叔啊，方才你不是还说要去坊市里看看我新到的灵物吗，我们这就去走吧。”叶一舟对常乐递了一个眼神。
常乐不明就里，却还是顺着他的话道：“对对，有好东西。赵师叔，我们快走。”
两人一左一右，拖着还要争吵的赵妙玄离去。
……
离开了泛花苑，赵妙玄甩开两人：“你们干嘛，干嘛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叶一舟道：“我觉得就算你继续说下去，昭昭也不会改变主意。与其到时候伤了和气，还不如从长计议。”
“可是她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这么对慕师兄。”赵妙玄又气又伤心：“这些年，我们防的就是有人见慕师兄失利去欺负他，可没想到旁人还没怎么着，我们自己人就先动起手了。那可是慕师兄啊，他已经够惨了……”
常乐拍拍赵妙玄的肩膀：“赵师叔，你先别急，我想昭昭这么做，定是有她的用意。”
“什么用意？”
常乐语塞：“这……我也不清楚。”她看向叶一舟：“你方才拦着我们，是不是清楚了昭昭这么做是为什么？”
叶一舟摇头：“我又不是昭昭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不过，依我的聪明才智来看，昭昭这么做恐怕也是另有深意。”
第669章 无能为力
“什么意思？”赵妙玄道。
“你们想，之前几年流苍剑君躲在神剑阁中谁都不见，足足闷了三年。听神剑阁的弟子们说，他嗜酒如命，日日喝的是烂醉如泥。天尘灵君都看不下去了，将他打发了出来。可你们看今日，他至少没喝酒吧？”叶一舟分析道。
赵妙玄道：“所以，你是说昭昭这么做是为了不让他继续沉沦下去？”
常乐点头：“听一舟这么说，昭昭的行为就说的通了，毕竟她素来与门中弟子和善，从来不会欺压旁人，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这么对慕师兄。”
“可是，可是这么做，万一慕师兄更伤心了怎么办？”赵妙玄道。
“伤心总比心死要好吧。”叶一舟摆摆手：“我们就先再看看，若是昭昭真的是欺负慕师叔，我们再去劝解不迟。反正劈劈柴干干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是……”
“别可是了，我坊市里真到了好东西，我们快走吧。”
……
一连数日，陆续的来了几个从前与慕生寻有些交情的修士，统统都被程昭昭三言两语打发了。
程昭昭翘着二郎腿吃着葡萄，道：“你的这些个朋友，来这是真心劝解还是来看你笑话的？”
慕生寻头也不抬的劈柴。
程昭昭笑道：“我觉得后者居多。不过没关系，笑话什么的，看看也不打紧。呐，你的好师弟也来了。”
说话间，展步归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个门派弟子。
“程师叔，你怎么能怎么对我十一师兄！”展步归愤愤不平道。
程昭昭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展步归一眼就看到了插在院子灵田里的流苍剑，怒道：“你怎么可以把流苍剑丢在这里。”
“怎么不能？这剑是你师兄的，他都没有意见。”
“师兄，你怎么能看着旁人这么糟蹋自己的灵剑。”展步归冲到慕生寻面前，一把拉过他手里的斧子，逼得慕生寻看过来。
慕生寻面无表情的重新拿过他手里的斧子，继续劈柴。
展步归震惊之余心中不屑，竟是如此懦弱无能。
“师兄，你虽然成了废人，可你身为神剑阁弟子，你要有你自己的傲骨，怎么能让人如此践踏尊严？”展步归说了一通，可慕生寻充耳不闻。
展步归转身看向程昭昭：“程师叔，求你放过我师兄吧，他如今已成了废人。有什么仇怨你就冲我来吧。”
“好啊，你来偿还！”程昭昭话音一落，展步归手里的流苍剑突然脱手，一下子就砍向了他的脖子。
展步归吓了一跳，连忙翻身避过，眼前的剑光闪烁，他极速闪避。
身后的弟子惊叫连连。
有弟子连忙上前拱手道：“合一剑君还望高抬贵手，展师兄只是护师兄心切，绝不是有意惹恼您的。”
“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不想惹怒我？”
程昭昭没有收手，不多时，展步归身上就挂了彩。
当流苍剑刺向他喉咙，丝毫不见收势时，展步归惊恐出声：“不。”
流苍剑距离他喉头只有一寸之地停下。
程昭昭嗤笑一声，道：“还想说什么都冲你来吗？”
展步归感受着程昭昭眼中的杀意，他深吸一口气：“步归失言，还望程师叔勿怪。”
“下回想好了再说话。替人出头不是光靠嘴巴说说的。”程昭昭一挥手，那柄流苍剑就重新插回了一旁的灵田里。
“别愣在这里了，留着也没你的饭吃。”
展步归脸一僵，告辞离去，临到院门又听到程昭昭道：“没事就别再来了，看到你们神剑阁的修士就烦。不过，想替你师兄受过，我还是很欢迎的。”
看到一群弟子落荒而逃，程昭昭失笑。
院子里又只剩下慕生寻劈柴的声音。
对于这样的他，程昭昭表示已经习惯了。
天色已近黄昏，程昭昭快步入了一旁的小厨房。
因为慕生寻如今的情况，无法主动吸收灵力，辟谷丹虽然能饱腹，可对身体没有好处。是以，程昭昭很快就准备了一顿灵食。
“难得我今日心情不错，就犒劳你一顿。”
程昭昭不由分说的将慕生寻拉了过来，按到桌边坐下。
慕生寻依旧神色冰冷，不过他木然拿起了筷子，每样菜都吃了一口。
程昭昭道：“我去看过姜师姐了，她还没醒来。”
慕生寻的筷子突然一折，断了。
程昭昭重新给他换了一副筷子。
“虽然费大壮没有得逞，可他敢对姜师姐起那样的心思，是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的。”
程昭昭正色道：“如果，你也想为自己和姜师姐报仇，就给我重新振作起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哪怕是碎丹重修，也好过你这样自暴自弃。”
慕生寻抬头，怔怔的看着她。
程昭昭别开眼：“你别看我，要想报仇你自己去报。一想到姜师姐到现在还没醒来，而有些人已经放弃报仇了，我就替她不值。”
慕生寻突然拿起筷子，一顿猛吃。
程昭昭松了一口气，能听进去话总好过麻木不仁的好。
“别吃那么快，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
……
晨起修炼完毕，从指天峰顶回来时，就看到邶锋等在她的合一殿外。
“怎么了，可是找我有事？”程昭昭引着邶锋入内。
邶锋开门见山道：“只不过是听闻你最近在外门做的那些事，想来问问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程昭昭倒了一杯茶，一口饮下：“能有什么，报仇出气罢了。”
“昭儿，你和他之间能有什么仇？”邶锋觉得好笑。
程昭昭想了想，道：“此事和你们邶氏一族也有关。”
程昭昭将慕生寻和天尘灵君当年也在雪山现场的事情告知。
邶锋闻言久久沉默。
“所以，我拿他出出气，也未尝不可。”
“你说的都是真的？”
程昭昭点头：“是他亲口说的，我们当年所经历的惨痛，他们都看在眼里。”
邶锋眼中有愤怒凝聚，可渐渐的怒意消散，他叹了一口气：“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年慕生寻也不过是个刚步入修仙界的少年，就算他有心相救，也无能为力。”
第670章 一念之差
“你…不生气？”
“自然是气的。”
邶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道：“当年若是天尘灵君肯出手相助，我们邶氏一族就不会被灭族。他没有出手，只是眼睁睁看着邶氏一族惨遭屠戮，我虽怨恨，可却无法将这仇恨延续到他身上。更何况是当年的慕生寻。”
程昭昭当真是有些佩服邶锋，“邶锋，如果当年是换做是你，你会如何？”
“我自是会出手，师尊曾有言，修仙界凌驾于凡俗之上，可修士不该视凡俗为无物，要知道我们之中的很多人，可都是从凡俗中来。
我们能成为修仙者，就该有修仙者的涵养和气度。那些凡人之于我们而言，是弱小，当护佑之。若不能护佑，那就做到不干涉他们的生活。”
“我倒是有些羡慕你了，从前能经常听到师尊教诲，可他如今已经好多年不曾现身了。”
邶锋的目光透过窗子望向不远处的指天峰崖顶：“师尊留下的神识经过时间的消耗，大抵所剩无多了，是以没有重要的事，他是不会现身的。”
“也不知道师尊在上界如何？我何时能亲眼见到他老人家。”程昭昭仰望苍穹，心生向往。
“那你就得努力了，飞升于上界，总有一日能与师尊想见。”
程昭昭点点头，不过说到飞升就不免想到已断的升仙梯。
她如今修为尚浅，可能觉得飞升还遥遥无期，是以对于升仙梯断了还没有太大的感触。可是那些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的修士，若是知道这件事，恐怕对于道心将是一场极大的打击。
邶锋继续道：“天尘灵君没有相救于我们，便是不干涉凡俗。在大多修士看来，他并没有做错。”
程昭昭叹服道：“论气度我可比不上你。我只知道他要不干涉就不干涉到底，可他出手制造了雪崩，这是要置我于死地。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他这种行为的。”
邶锋点头：“你说的不错。他与我们邶氏一族，见死不救，是遵循了修士最基本的规矩。是以，我没有理由怨怼与他。可你不同，他出手，便是残害弱小无辜。天尘他如此作为，不配让我等信服。”
“所以，你也支持我这么对慕生寻？”
邶锋失笑：“你别将这两件事混为一谈。你明知道慕生寻当年就算想出手相救，他也没那个本事。至于天尘灵君，他的所作所为可不是一个弟子能左右的。”
“哈，邶锋。我还以为你听到这些，怎么也得去找慕生寻，揍他一顿。”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是非不分？”
程昭昭摇头：“当然不是，可是一想到当年有一个动动手指就能改变那一场悲剧的人就在那，我就心中难受。”
邶锋微叹，他何尝不是如此想的。
“强者的一念之差，便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这大抵便是修仙界不干涉凡俗不成文规矩的由来吧。”
“既然你都看开了，那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这么对慕师兄，最初当然真的是为了出气，我真是气的狠了，尤其是他说的那些话，我恨不得好好揍他一顿。
可后来想想，能用这个理由，让他好好听我的话，能多多锻炼身体，减少了他胡思乱想的时间。所以，就一直继续下去了。”
“我想，慕生寻之所以说那些话，就是想让你恨他、憎恶他。他虽成了如今这般现状，可骨子里依旧是有他自己的傲气在，他宁可你恨他，也不想你同情他可怜他。”
程昭昭对邶锋竖起大拇指：“知慕师兄者，非邶锋莫属也。”
“这话该我送你。”
“哈哈，我是生了七窍玲珑心，不过慕师兄这人本就心思单纯，我说我要让他偿还天尘灵君欠下的债，他就真的照做了。”
“大抵是心中有愧。否则谁能如此使唤他。”
程昭昭点点头：“所以让他心中好受些，我就得加把劲的欺负他。”
邶锋嘴角微抽：“……”
……
翌日，慕生寻跟着程昭昭来到了灵植堂。
红颜长老再次仔细的给慕生寻检查身体。
末了红颜长老和程昭昭在一处偏殿叙话。
“还是老样子，四肢断裂的灵脉经过修复，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这金丹上均是裂痕，再也无法凝聚灵力。”
程昭昭问道：“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如果是碎丹重修呢？”
红颜长老肃然道：“不可，碎丹重修此举太过危险，稍有不慎他这条小命就不保了。再则，他的当初伤的太重，全靠灵药才得以康复，身体实在是虚弱。根本不能承受那样的折磨。”
“当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金丹破碎，若是不能碎丹重修，那也只能想办法去修复这原有的金丹。可这棵金丹布满裂痕，哪怕是用了上等灵药，也压根不见效果。”红颜长老道：“天尘灵君寻了不少灵药，都试过了。”
程昭昭眉头紧锁，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她就算强打起慕生寻的一点精神气也是维持不了多久。
红颜长老道：“不过，本君曾在古籍中看到过金丹重修的一个特例。”
“什么特例？”
“那是邪修的法门，他们生挖旁人的金丹以秘法辅之，后为己用。”
程昭昭诧异：“长老你告诉我这法子，你就不怕我——”
红颜长老轻笑道：“此种秘法早在上古之时就被列为禁术，至此失传。你就算想学，也无从学起。再则本君知道你与慕生寻的为人，若是从旁人身上挖取金丹，也是害了一条性命。一命换一命，没人会这样做的。”
两人出了灵植堂时，顾雨执事相送，安慰道：“慕师弟你别灰心，只不过是暂时没有办法罢了，天楚之大，无奇不有，只要不放弃，总会有办法的。”
慕生寻神色淡漠，亦不知将这话听进去多少。
程昭昭有些怅然，若是她遭遇了这种事情，旁人对她说这些鼓励的话，她估计也是听不进去的。
毕竟就连天尘灵君和红颜长老都没有办法，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时，一道传音符飞了过来。
第671章 大驾光临
片刻，程昭昭就惊喜道：“一舟说谢潋墨醒了……可要随我去看看？”
再次返回灵植堂后方院落，两人来到了谢潋墨所在的院子。
那里已经聚了几个修士，叶一舟、常乐、赵妙玄还有顾岐宁等与谢潋墨有些交情的修士。
一院子人看到程昭昭和慕生寻过来都大为震惊。
尤其是看到面目全非的慕生寻。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问询，程昭昭上前一步打破这僵局：“谢师兄，呃，谢潋墨现下如何？”
常乐道：“昭昭，现在顾雨执事在里面。”
顾岐宁来到慕生寻面前：“慕师弟，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尽可告诉我。”
慕生寻神情木然没说话。
程昭昭道：“多谢顾师兄关心了。”
不多时，房门大开，顾雨执事缓步而出。
一群人蜂拥而上，询问里间情况。
顾雨执事道：“人已经醒了，已无性命之忧。只不过旁的，还需从长计议。”
叶一舟有些失落：“多谢顾雨执事。”
顾雨执事目光柔和看向众人：“本执事会将此事告知首座，待我们商量出对策再行决断。”
待顾雨执事离去之后，叶一舟等人才纷纷入房间。
程昭昭拉着慕生寻也步入了房间。
谢潋墨刚醒，身体还很虚弱，看到这么多人来看他，嘴角微扬：“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们，真是幸事。”
“师兄你别说傻话，现在你感觉如何？”
“身不由己。”谢潋墨道：“大抵现在就是这个感觉。”
多年沉睡，使得他刚说了几句话就气喘不已，叶一舟当下不让他再说话，而顾岐宁等人也都自觉的告辞离去。
剩下程昭昭等人，看着他静静的睡去。
“谢潋墨，怎么这么平静？”赵妙玄说话间瞥到一旁的慕生寻，当下道：“我的意思是他知道自己的伤势吗？”
叶一舟道：“怎会不知？那可是他自己的身体。不过他醒来之后就一直是这个反应，我觉得是他还没彻底清醒。”
程昭昭递出几个瓷瓶：“这里面都是刘胖送来温养灵脉的丹药，你先给他服用，待他身体好些再说。”
“多谢。”叶一舟接过。
程昭昭带着慕生寻先行离开，出了院子，程昭昭道：“姜师姐就在附近，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回，慕生寻倒是回答了：“带路。”
……
连着数日，程昭昭去看慕生寻的时候，发现他都起得很早，不是在院子里打扫，就是在劈柴。总之看起来，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程昭昭也不再多言，而是静静的坐了一会，就起身离去。
邶锋在藏书阁里翻找了打量的典籍，找到的都是那些金丹破碎，修为降至筑基，重修至金丹的案例。
程昭昭摇头：“那些修士的金丹彻底毁去，修为大降，然后重修。可慕师兄这个不同，金丹尚在，只不过不能动用，也不可将其再次毁去。否则性命难保。”
“这才是最为棘手的。那卢荏宏的心思真当是歹毒至极。”
“你们两个，何故如此愁眉不展。”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闻言，程昭昭和邶锋猛然抬头朝白玉凉亭外望去，就见越卿钰和白術相携而来。
“比翼师兄、双飞师兄，你们回来了！”程昭昭惊喜出声。
“是啊，路过此处，顺道回来看看你们。”
“啊？只是顺道回来？”
比翼坐至她身旁：“怎么，看起来是有事难住你们了？”
“是啊，两位师兄来的正好，你们可有修复灵脉和修复金丹的方法？”程昭昭快速将谢潋墨和慕生寻的情况讲了一遍。
比翼闻言有些意外：“没想到天尘那徒儿竟遭了如此变故。”
“这便是大师姐当初说的意思了，天尘灵君处事高调，为人刻板，得罪过的人不知凡几。他们居然无法与天尘灵君作对，可他的徒儿们恐怕就遭了殃。”白術轻叹一声。
“可惜了。”比翼道。
“两位师兄别忙着可惜，你们可有这方面的典籍？”
比翼‘咦’了一声：“天尘的徒儿受了伤，你如此着急做什么？莫不是你对他——”
“打住，我的比翼师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调侃我。”
“好好，不调侃。”比翼笑得格外别有深意。
程昭昭别过眼去不再看他。
白術道：“旁的不说，藏书阁内的典籍玉简，红颜长老肯定都查看过，就连那些你们无法查阅的她也都会查看。是以门派里藏书阁你们就无需再去了。”
“那双飞师兄你的意思是？”
白術略一思索道：“师兄记得你与玄演宫的宫主关系不错。”
程昭昭点头：“还好。”
“玄演宫内藏有诸多上古典籍，许多禁术外界难寻，可玄演宫内都会留有一份，或许你可以去借阅一番。”
程昭昭大为好奇，看向白術：“这些都是玄演宫的事，双飞师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比翼轻哼一声，替白術回答道：“你可能不知道，白術他和那位姬宫主是神交之友，数百年来常以书信往来，对于玄演宫事情比你知道的自然多些。”
程昭昭眨眨眼，她怎么从来没听书生提起过，他还有这样的笔友？
“你们都书信都聊什么啊？”程昭昭有些好奇。
白術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聊。如果小九感兴趣，我可将过往书信给你看看。”
程昭昭连连摇头：“算了吧，天文地理，我不感兴趣。”
白術好脾气的笑笑。
邶锋道：“如果真是如此，那昭儿你不如去一趟，也好早日了了这桩心事。”
“嗯好。”
……
程昭昭发送至大平村的传音符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不过她却没想到人来的这样快。
程昭昭赶到汇仙殿的时候，就看着把一群门派小弟子指使的团团转的人，正在优哉游哉的喝茶。
“姬爷爷，怎么是你！”程昭昭吃惊。
姬老头听到她的声音一喜，可听到她这话就皱了脸不满道：“怎么，你找臭小子就行？老头儿我来找你，你就这副表情？”
程昭昭忙摇头赔笑道：“哪里哪里，姬爷爷大驾光临，我欢迎都来不及呢。呵呵。”
第673章 天运之责
灵植堂中谢潋墨倚靠在门边，目光黯然的望着指天峰的方向。
良久，他伸出自己的双手递至眼前，那里感受不到任何的灵力。
“谢师兄，你看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谢潋墨立即收回手，恢复常色。
“白鱼花粥。”
“咦，你怎么知道！”叶一舟端着食盒送至他眼前。
“因为你只会做这个。”
……
一剑劈开了云雾，程昭昭喘着粗气看着自己挥出的这一剑。
“还差一点点。”
后一道剑意每一回都还差一点点追上前一道，还未达到真正意思上的双重剑意。
“是你的速度。”一个威严的声音自云端袭来。
程昭昭望过去，看到天尘灵君立在那里。
她眉头一蹙，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天尘灵君大驾光临，该不会只是为了指点晚辈练剑吧？”
“呵，你这小辈，当真是不知好歹。”
天尘灵君闪身而至。
程昭昭立在原地不动：“灵君又不是第一次知晓……”
不想多同他絮叨，她直接问道：“不知灵君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天尘灵君冷了脸：“自不会无事来此。你既是苍剑派乃至整个东岭的天运之人，那么就该承担起天运之责。”
“何为天运之责？”
“自是守护修仙界平和。”
闻言，程昭昭突然就笑了：“守护修仙界平和？灵君您还真是高看我了，再说了这不是您这个镇守灵君的职责吗？怎么成了我们天运之人的。”
“本君没有同你看玩笑，你莫要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见天尘灵君脸色发沉，程昭昭揉揉脸：“好，谨遵灵君教诲。”
天尘灵君一甩袖，他和程昭昭就消失在指天峰顶。
“三师兄，昭儿不会有事吧？”邶锋担忧的望着那处。
比翼执黑子落下，道：“天尘灵君就算再气，也不会对我们指天峰的弟子出手，更何况小九是天运之人。”
“可他这是带昭儿去何处？”
对面的的白術道：“他是镇守灵君，此次来应当是履行镇守灵君之职。小师弟无需担忧。”
见两人如此镇定，邶锋当下稳下心神，静坐看两人博弈。
……
程昭昭眼前一晃，就出现在了一处空旷无人的大殿。
“这里是？”
程昭昭环顾一周，发现此地幽暗，布局并不似门中其他的议事大殿。
她身前的天尘灵君闪身坐到上首，道：“此处乃千重殿。”
“千重殿，这和门派的千重崖有什么关系？”
天尘灵君道：“正是在千重崖下。”
“灵君带我来这做什么？”
天尘灵君淡淡道：“稍安勿躁。”
他手中快速掐诀，一个繁杂的灵诀打出，正中大殿的中央，也就是程昭昭正前方的位置。
与此同时，程昭昭的周围就出现了一道道虚影，虚影凝实，很快司白筠、刘胖子、伽洛梦等所有天运之人就出现在大殿里。
刘胖子诧异不已，看看这看看那，看到程昭昭更是惊讶道：“昭昭，你怎么来遂阳了？”
“什么遂阳，这不是我鲛人宫吗？”伽洛梦才是他们之中最惊恐的，因为她可是从来不曾在鲛人宫中见到过外来的修士。
七人疑云连连，直到天尘灵君解释：“你们此时各自在各自的地方，此处不过是本君设的虚空大阵。”
“虚空大阵，乃是利用了空间折叠法，我在古籍中曾看到过记载，却不想此等玄妙阵法，竟能亲眼所见。”司白筠赞叹不已。
经他二人解释，大家却是明白了，他们只是隔着遥远的距离看到了彼此。
天尘灵君道：“好了，闲话少说。本君召尔等过来，便是要告知尔等有关天运之责的事。”
突然，一声‘扑通’传来，众人就见刘胖子躺平在地，身上盖过一床被子。
“我一定是在做梦！对，做梦！”
看起来，他此时正在自己的房间里。
天尘灵君眼也未抬，也未搭理刘胖子，继续道：“此事要从升仙梯断裂一事说起。”
此言一出，除了故作吃惊的程昭昭之外，其余六人大惊失色，就连刘胖子也一下从被窝里弹了起来。
“什么，升仙梯断了！”
天尘灵君没好气道：“都是金丹修士了，遇事还如此一惊一乍，你们的心境都如此不堪一击吗？”
“谁人听到升仙梯断了还能保持镇定？如果真的有，那人一定是个傻的！”刘胖子叨叨了一声，被天尘灵君瞥去的一个冷眼吓得不敢再说什么。
天尘灵君扫过七人，觉得其中有两人反应倒相对来说镇定。
其一是净尘寺的小和尚云祥，他睁着一副懵懂的无辜大眼，仿佛对于何为升仙梯还不太清楚。
不过天尘灵君却知这净尘寺的佛修大抵都是这个样子，总是装着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仿佛这世间一切皆浮云，实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还有一人却是程昭昭，虽然她极力的表现出自己很吃惊的样子。
天尘灵君转念一想又不觉得意外，此事想必是九剑神君告知过。
天尘灵君也不管他们有没有消化这一消息，踱步于他们之间。
“升仙梯具体断裂时间尚不知晓，具体因何断裂也无人知晓。我等天楚高阶修士知晓，是在两千多年前。自此之后，由四境镇守灵君牵头，一干顶级门派掌门以及为数不多的化神前辈，组成了一伙势力，名为寻仙者。意在寻找升仙梯修补之法。”
“也就是说此事并没有太多修士知晓？”司白筠问道。
“不错，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让天楚修士们知晓，恐怕要引起轩然大波，届时难得稳定多年的天楚，将再起动荡。”
天尘灵君的话让在场的七人陷入了沉默。
程昭昭想了想问道：“灵君，所以，你们想到升仙梯补救之法了？”
天尘灵君点头：“两千年来，寻仙者前辈为此事肝脑涂地，不知经历了多少的曲折和磨难，总算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每隔数百年，集齐天楚天运之人，以天运之气来寻找升仙梯所在，入内修补升仙梯。”
刘胖子裹着被子，一直给程昭昭递眼神。
程昭昭对他摇摇头，表示不知他的意思。
第674章 镇守灵君
刘胖子想传音，可此处虚空大阵，虽是能看到他们的影像，也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可实际上他们的距离依旧是隔着千山万水，所以无法传音。
这时，就听殷今若问道：“敢问升仙梯何在？我等又要如何入内，如何修补？”
“升仙梯乃在一处名为梵天的秘境之中，此秘境在修士渡劫飞升之时便会出现。”
“那我们不过是一些金丹修士如何入内？”殷今若又问。
天尘灵君解释道：“除却飞升渡劫的修士之外，还有极天运大成者也能寻到秘境，是以寻仙者才会召集天运之人。只不过秘境之中危险重重，曾经的天运之人，皆为了天楚修士的仙途殒身，至今此法尚未成功。”
闻言，刘胖子是再也憋不住了，他道：“这不就是让我们去送死吗？什么叫天运之人，你们这些化神修士的天运难道会比我们少？你们怎么不去梵天秘境？”
刘胖子的话令天尘灵君脸色一沉，他正要说话时，又一人出现在他身旁。
来人是个中年之相的修士，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尤其是看到刘胖子的时候目光一寒：“我遂阳派何时出了你这么个贪生怕死的小辈？”
“我！”刘胖子语塞：“你又是谁啊！”
天尘灵君哈哈大笑：“连你们门派的段家老祖都不认识了？”
刘胖子咦了一声：“段家老祖我认得，他可不是长你这副样子的。”
天尘灵君揶揄的看了身侧修士一眼，道：“大抵这位是段家老祖的弟弟，如今南境的镇守灵君，你这小辈不认得罢了。”
刘胖子眼珠子转了转，咧嘴道：“原来是段家二老祖啊，恕晚辈眼拙，没认出您老来。晚辈刘以和，见过段灵君。”
段老祖哼了一声：“方才是你说我等让你们送死？”
刘胖子一哆嗦，忙道：“误会误会，晚辈说的是此等艰巨的任务，我们几个金丹修士，真的是有心无力啊。”
段老祖道：“这梵天秘境入口极天运大成者是能开启。可这秘境中有强大的禁制，对修为有所限制。如此，我们这些化神修士自是不到渡劫飞升自是无法入内。经寻仙者多年尝试，化神之下的修士入内方不会被禁制所限。”
“如此说来，元婴修士也可入内？”
“不错。”
“那距离我们元婴还不知道要多久，你们这么早早的告诉我们此事，不是给我们幼小的心灵造成负担嘛？”刘胖子面上松了一口气，对程昭昭眨眨眼。
程昭昭觉得刘胖子虽然话多，但并非全是废话，犹记得君歆他们便是以元婴之躯入内的。
段老祖道：“经过上一次的试验，得出结论，元婴修士入内也未必可行。”
“两位灵君，既然那秘境只能天运之人入内，那为何上一次的天运之人会在秘境之中遭受邪修攻击？”程昭昭不解道。
却不想此言一出，天尘灵君和段老祖的脸色均沉得出奇。
两人看向程昭昭的目光，令程昭昭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真是太吓人了。
不过，他们眼神中的杀气却并非针对她。
天尘灵君冷然道：“当年的事，我们总会查个水落石出。”
“所以，这么久了还没查出当年真相啊？”刘胖子撇撇嘴，隐患未除，还想叫他们这一批去送死啊。
当他们是傻的吗？
刘胖子的神情落在两人眼中，自是明白他的嘲讽之意。
段老祖从鼻子里哼出一气，若非这弟子是他遂阳派修士，又是天运之人，就他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神情，他早就一掌劈过去了。
察觉到段老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刘胖子自觉的缩了缩脖子，用被子裹住了脑袋，徒留一双眼睛透过被子缝隙望过来。
“哎呀，你们两个老头磨磨唧唧的，说个事都没完没了，还被几个小辈问住了，真是笑话。”
伴着一声嘲讽，一个看起来娇媚中带着英姿飒爽的女修出现。
她是站在凌百痕身侧的，伸手搭在凌百痕的肩膀上，道：“不用怀疑，本君乃西极镇守灵君，你们唤我凌魔君便是。”
凌百痕身子微僵，却站立着没动。
凌魔君拍拍凌百痕的肩膀：“好久没见到侄儿了，有没有想凌姨啊。”
凌百痕淡淡道：“百痕见过凌魔君。”
“乖，不要板着一副脸嘛，你小时候的样子可爱多了。”
“咳，凌魔君你别忘了来这里的目的。”段老祖提醒道。
凌魔君挑眉，不以为意道：“你们方才废话那么多，现在还嫌本君不成？”
段老祖甩袖，不与之多言。
凌魔君继续道：“你们几个小辈也别着急，你们人都还没凑齐，是不会让你们去送死的。哦，就算凑齐了也不是送死。
这梵天秘境除了是升仙梯所在之外，还是一处洞天福地，里面的灵资优渥，可绝非如今的天楚可能想象。你们届时入内，能否寻到升仙梯还两说，抓紧修炼获取灵资才是正经。”
“可以不去吗？”伽洛梦弱弱道，她听这些人说的如此严肃，心中就有些发憷，再说历练什么的，她可没有经验。
凌魔君嗤笑一声：“你说呢？”
伽洛梦被问得一懵：“是我说不想去就能不去吗？”
“做梦！”凌魔君没好气道，吓得伽洛梦闭上嘴巴，不敢再说。
他们七人各怀心事，一言不发，气氛变得冷凝。
见此，天尘灵君道：“此事如今尚不成行，只是只会你们一声。”
程昭昭道：“听闻之前的天运之人，还需到天楚各处去历练，各位灵君不会也想让我们如此吧？”
段老祖道：“有何不可？历练对你们来说，百利无一害。不过你们放心，此计划我们几个镇守灵君还需从长计议，定会注定出一套妥帖的历练之法，好让尔等能在最短的时间提升修为。”
“不急不急，我们不急。灵君们慢慢商量。”刘胖子道。
段老祖道：“眼下，你们还有一件要紧的任务。”
“啊？这就派发任务了？”刘胖子惊呼出声。
三个灵君自动掠过他的话，段老祖继续道：“天运之人历来都是八人，如今只有七人现身，最后一人必然也与你们有紧密的联系，你们还需多多留意，若有发现必及时来报。”
“为何是我们紧密联系之人？”殷今若神采中闪过光芒。
段老祖道：“天运之人有某种同源气场，这也就是说，无论你们是否被玄演卦昭示，你们都会因天运之气聚首相逢。所以，最后一位天运之人也必然会出现在你们身边。”
第675章 上古遗风 （加更）
殷今若又问道：“我们又非玄演宫人，手中亦无占星石，就算那人真的出现，我们又如何能够知晓？”
段老祖负手踱步，略一思索才道：“此人必然不止与你们之中一人相识，他能被一个天运吸引，也能被其他人吸引。总之，与你们大多数人来往频繁，关系密切者，是天运之人的几率便越大。”
“原来还有此种说法。”刘胖子眼珠子转转的就看向程昭昭和云祥，继而又看向其他人。
程昭昭倒是觉得此种说法也有些道理，她打量几人，发现在被昭示为天运之人之前，在场的其余六个天运之人她都已经打过交道了。
天楚修士何其多，她能在那么多修士之中认识他们，也算是冥冥中自有注定了。
……
七个天运之人和三位镇守灵君的初次会晤，在这虚空大阵之中持续了一个时辰。
结束之后，千重殿之中又只剩下程昭昭和天尘灵君。
天尘灵君转身就打算离去。
“灵君！”程昭昭喊住他，问道：“灵君可知慕师兄如今身在何处？”
天尘灵君转过身来，板着脸：“若非本君默许，你以为姬老儿能带走寻儿？”
“原来灵君知道慕师兄去处啊。”
这点倒是令程昭昭意外，可转念一想，天尘灵君好歹是慕生寻的师尊，这期间也愿意为其寻找诸多的灵药，默默专注也并非不可能。
“若非看在你对寻儿的同门之谊不假，本君能容你屡次三番这般无礼？”
天尘灵君的眼神晦暗不明，程昭昭敛下眼睑道：“灵君你若是还关心慕师兄，为何要如此对他？在他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还要将他赶出神剑阁，夺了他的流苍剑？”
“本君的徒儿，如何教，何需你置喙？”天尘灵君甩袖离去。
真是一个固执己见的老头！
程昭昭只觉跟天尘灵君说话当真是自讨没趣。
……
翌日，汇仙殿传来消息，有人找她。
程昭昭行至汇仙殿，惊讶的看着来人：“爹！”
程正转头，面上不显，眼中却有一丝柔和：“昭昭。”
“爹，你怎么来了？”程昭昭引他落座，给他倒上一杯灵茶。
程正开门见山道：“听闻，苍剑派的君歆剑君回来了。”
程昭昭微愣，答道：“是啊。”
“她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程昭昭转念一想，不答反问：“当初托陆妍师姐给爹带去的还阳丹，难道没用？”
闻言，程正脸上有一丝僵硬：“是你告诉她为父所在？“
“嗯。陆师姐如今何在？”
程正道：“她在那处照看。”
程昭昭会意，照看的必然是致和剑君的尸身，如此说来，程正对陆妍很是信任，也不知两人相处的如何？
程正似不想在她面前多提及陆妍的事，道：“传闻还阳丹可起死人而肉白骨，可给致和剑君服用了依旧无用。”
“爹，致和剑君，他已经陨落了。”
程正蹙眉：“当初传闻君歆剑君也是陨落，可她如今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可见若有秘术，修士也能起死回生。”
“这不一样。君歆当初的元神并未消散，只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元神复苏，重归本体，方得复生。而致和剑君，他只剩躯壳了啊。”程昭昭解释道。
“为父并非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既然有秘法，为父就要为其一试。”程正认真的看着程昭昭。
“爹，这是执念亦是心魔。”
程正轻叹一声：“为父何曾不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此事想放下已是不可能。当年是致和剑君救为父一条性命，为父自当倾尽所有为其搏一搏。”
程昭昭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可是却从不知有人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她为慕生寻奔波，也是基于他是自己同门师兄的情谊。可程正和致和剑君算不得朋友，可一个舍命救人。另一人也穷尽一生去复活他。
他们两人之间，倒是颇具修仙界上古遗风，是一种义薄云天，肝胆相照的情谊。
“爹，有些事情并非是努力就能可行的。”
“为父今日来，只想请你替为父打听君歆剑君到底如何复生，所用是何种秘法。”
这件事，程正倒是问对人了，君歆如何复生，清楚知道细节的不过数人，而她便是其中一人。
依着程正的脾气，程昭昭担心告诉他之后，他会与净尘寺痴缠不休。
可若是不告诉他，恐怕凭他的韧性，早晚也会打听出来，到时候依旧会去净尘寺。
“昭昭。你知道。”程正看出了程昭昭神色里的犹豫。
程昭昭道：“爹，我可以告诉你，不够你得答应我，不可强求。”
“好！”程正毫无犹豫的应下。
程昭昭组织了措辞，道：“此秘法有缘者得之。当年是君歆的父亲用诚心打动了净尘寺高阶佛修，才得了凝聚元神的秘法。
不过此法并不一定能够成功，并且君掌门还因此受了天罚，至今未出。
爹，净尘寺里的佛修大能或许能为其提供此种秘法，只不过可能性微乎其微。
君歆之所以能够复活，也是无数机缘所在，她是天运之人。她的复生之路，恐怕无人能够复制。”
程正闻言久久沉默。
良久，他才道：“为父明白你的意思，也多谢你能坦然相告。可既然此事尚且有一丝的希望，为父都愿意去做。为父这便去净尘寺。”
“爹——”
“为父明白，不会胡来。既是佛修之地，便是讲求缘法自然，为父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程正说完，起身告辞。
“爹，我送你。”
将程正送至汇仙殿外，程正转身道：“其实，为父这么做，也是为了能给陆仙子一份交代。”
“爹，你说什么？”程昭昭惊喜的看着他。
程正道：“她用诚心打动为父，为父也愿诚心待之。只不过在那之前，为父需要完成曾为致和剑君许下的承诺。”
难怪。
难怪程昭昭觉得这一次的程正虽然样貌不变，可他善谈了许多，好似打开了心怀一般，却不想这是因为陆妍。
“爹，尽已所能，无愧于心。”
程正微笑：“你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