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再出手
“吱……呀。”
西厢房门打开,浑身如同水中捞出来的林宁面色惨白的走出,倒是唬了候在外面的褚大娘一跳。
林宁却没给她开口询问的机会,将刚刚写好的一份药方递给她,疲惫道:“褚大娘,劳你去药庐将这份药抓来,煎制的法子,安爷爷会告诉你。每日卯时、申时和子时,三次煎熬,服侍五娘服下,连续十天为一疗程。明日我会再为她诊脉施针,也是连续十日为一个疗程,记下了么?”
褚大娘连连点头,道:“记下了记下了!小……小宁,你要不要歇歇再走?”
林宁摆手道:“不必了,我回去清洗一番换身衣裳,三叔、四叔他们身上的伤也都耽搁不得。褚大娘你也快去忙吧,五娘身上的伤也不轻,耽搁不得。”
说罢,背着药箱,一步步出了苍松院。
褚大娘目送他远去后,却没急着去抓药,两三步快步走进五娘的闺房内,结果只见田五娘面色润泽的沉沉睡着。
见到这一幕,褚大娘眼泪登时流了下来,紧紧捂住口不敢出声。
青云寨里唯有她最知这个小姐的苦,几年来,多少个夜晚,田五娘都根本无法闭眼安睡。
哪怕不提这几年发生的一桩桩苦事,只一个林小宁,就让田五娘伤透了心神。
更重要的是,她还要为林家保住这份基业。
她才十八岁啊……
天可怜见,如今小姐终于能安睡一次了……
……
“哎哟,宁儿怎成了这般模样?”
墨竹院内,正和邓雪娘聊昨夜事的春姨见林宁满身汗渍脸色苍白的回来,唬了一跳,一下站起来搀扶住他,心疼的不得了。
林宁微笑道:“春姨放心,不碍事的。五娘伤的倒是不重,治疗不费气力,只是她在我跟前胆子有点小,有点畏惧于我……唉,也是没法子,我哄她不要怕费了好大气力,累坏了,好在她总算乖巧听话了些……”
春姨和邓雪娘一听就知道他在胡扯,春姨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不过也没再多说什么,却绷着笑脸要扶着他回屋歇息。
林宁笑道:“春姨,没事的,我去后溪洗洗,换身衣裳就好,只是又要劳姨帮我洗衣裳了,一会儿我还要给雪姨他们看伤,耽搁不得,小伤容易拖成大伤。”
春姨闻言作罢,她本心自然只愿林宁好好的,其他人她管不过来那么多。
可见林宁能有如此担当,她心里也是自豪和高兴的。
不过旁的忙她帮不上,却可以给林宁做些好吃的!
念及此,春姨也顾不上再和邓雪娘说话,匆忙去了伙房。
只是邓雪娘一时间竟未离去,看起来欲言又止,像是要说些什么。
犹豫了稍许,追上前去,寻林宁说了几言后,看起来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这才松了口气,匆匆离去。
林宁站在那面色隐隐古怪,不过也未多想什么,转身进屋去取换洗的衣裳了……
……
“咦?春姨,你悄悄给姐夫做好吃的啦?”
从外面搜刮了一大圈,抱了好大一包礼物回来的九娘一进墨竹院的柴门,就嗅到了浓浓的香气。
本来喜滋滋的大眼睛登时一睁,迈起小腿儿就往膳堂奔了去,然后就看到了“毫无人性”一幕:
她姐夫独自一人捧着好大一根骨棒在吸骨髓,吃的辣么香!
九娘登时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春姨见之,没好气骂道:“真真是讨命的小祖宗!我还能忘了给你留?”说着从后面汤锅里端上来一份小一号的大骨棒,香气扑鼻。
九娘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自觉坐到餐桌旁,将收获的礼堆在一旁,喜滋滋的看着春姨和觑眼瞧她的林宁,乐的合不拢嘴。
林宁哼哼了声,不理小人儿的得意,啃骨棒啃的开心。
不过没等他吃饱喝足,就见方智面色沉重的大步跨进膳堂,倒是不忘先同春姨一礼,然后紧接着对林宁道:“小宁,李轩以前和你起过冲突,都是他不懂事,你能不能大人……”
“有事说事。”
林宁皱眉道。
这一款款大帽子扣下来,若不答应,还想先礼后兵不成?
方智一滞后,忙道:“小宁,李轩快不行了,昨晚他和罗成那些亲兵们拼的太狠,受了十多处伤,这个混账之前也不说。安爷爷那里没法子了,他施不了针。小宁,求你看在……”
话没说完,就见林宁已经放下手里的骨棒,接过一旁春姨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嘴和手,然后转身出去。
春姨对发呆的方智薄恼道:“小智,现在小宁不是从前的他了。你要进门直接说事,这会儿人都救回来了!你这孩子,心术不该用在自己人身上……”
方智闻言,一张麻子脸登时涨红。
不过其父方林是青云寨最大的读书人,教育孩子也不同,所以方智知礼的多,躬身行礼赔不是道:“春姨,是我迷了心。我只是……”
却见春姨又笑道:“行了,你也去忙罢。都是山寨里的孩子,我还真能怪你不成?只是往后,有甚事你直接同小宁说就是,他虽年纪比你们小些,如今却也渐渐懂事了呢。”
方智闻言,自然连连点头认可。
春姨又说了两句闲话后,才放他走。
出了门后,方智就忍不住连连感慨赞叹。
心道难怪他老爹曾警告他,莫小瞧春姨。
别的不说,田虎何等英雄豪气,绿林中多少女人青睐于这个大豪,可田虎却始终钟情于林龙夫妇身边的一个丫鬟。
为何?
纵只是丫鬟,可高门大户出来的丫鬟,也远比寻常小户人家的小姐见识广。
方智原还不信,只最近连接体验了几回春姨的能耐,他也不得不信。
其实方智以为,最难得的,还不是春姨的手段,而是她的忠诚。
宁氏已经逝去近十年了,春姨却始终不变忠心,侍奉林宁比亲骨肉更亲。
端的让人敬佩!
……
“是否融合已知野外急救法、心肺复苏术、外科解剖常识?融合所需功德8点,当前功德值:30.”
此刻药庐内,挤满了伤者。
昨夜一场大战胜的自然酣畅淋漓,但所付出的代价同样不小。
除却当场死亡的八人外,还有大几十个轻重不一的伤号。
安郎中已经累的昏睡过去,林宁看着这满地的伤号,尤其是大半都为外伤,想起了前世的一些外科急救术,不想“天道”竟给了他这样一个选项。
喜出望外下,林宁自然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是”。
闭目站了几个呼吸后,林宁再睁开眼睛,目光中已然又多了三分自信。
他对满屋子或哭泣或痛苦呻.吟的情况不再感到压抑,先前他其实是有些棘手的,人数太多了。
《百草经》自然有救治之法,可他不是神,来不及那么快,中医救治的法子虽很多,但大都有些慢……
而这些人中有的等不了那么久。
好在,现在不同了……
“孙伯。”
林宁同山寨大管家道:“劳你让人取一些烈酒和羊肠绒线来,一定是羊肠绒线。”
羊肠绒线含有天然的胶原成分,在后世都是手术缝合用线。
青云寨毕竟是山寨巢穴,仅有的一些桑麻也被制成了衣裳。
平日里用的缝补线头,居然都是用狩猎到的野物的肠子下系膜撵搓而成。
熊肠线、牛肠线、猪肠线、羊肠线……
这也算是一种意外之喜。
孙伯如今也不是之前那种看败家子的态度对林宁了,知道他医术高明,也没多问,就赶紧打发人去。
林宁又安排人清扫出一间耳房来,之后和山寨铁匠铺的师傅商议了一阵,用笔勾画出了一套简易铁管,铁匠铺的师傅匆匆而去,还派人取了些妇人用的小号铁针来……
一时间,众人不见林宁施针开药,却见他四处瞎转,都生出不满之意。
只是现在都有求于人,他们也不敢得罪本就不好说话的林宁……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山民们的耐性一点点耗尽。
可是林宁除却用银针止住了几个濒临死亡的伤者伤势外,并未多做其他。
终于,铁匠铺的人送来了林宁所需要的东西。
烧锅架起,储存在库房的烈酒一坛坛的倒入锅中,锅下烧着熊熊烈火。
奇特的是,烧锅的上方,却罩着一个木桶一样的东西,封的严严密密。
而木桶的上方,却连接着一个铁烟囱,拐向了另一旁,烟囱的下开口处,是一个封闭的大酒瓮……
有人不断的在铁烟囱上泼着凉水,一股股浓郁的酒香,让一群山民们大口大口的吞咽起口水来。
他们还从未闻到过这样纯浓的酒香气。
一双双眼睛,放光的看着那个大酒瓮。
也有人目光渴望甚至哀求的看着林宁,想让他大发慈悲,赏一口解解馋……
不过等看到林宁将大酒瓮抱去了耳房,一群人大失所望。
尤其是听到耳房里有泼洒的声音,愈发浓郁的酒香传出来,药庐里吞咽口水的声音惊人。
然而,他们也终于听到了盼望已久的声音:
“开始治伤病。”
更换了全新衣服,双手洗的发白的曾牛和周石二人,将已经昏迷过去的李轩抬进了耳房。
然后就见林宁面无表情的,用热水烫洗后的棉布沾了烈酒,擦洗着李轩腹部的伤口,疼的李轩面色惨白。
再用针线,将李轩腹部破开的伤口一针一针的缝了起来。
饶是二人已算是杀人不眨眼,可看到这一幕,仍觉得双腿渐渐发软……
林宁默不作声的将李轩的伤口缝合完毕,然后才开始用《百草经》中的医术医治起来,剩下的,其实已经很简单了……
……
“如何了?”
更换了一身素白色麻衣的田五娘出现在药庐,三千青丝绾成一发髻,一柄木钗轻簪,更引人注目的是,其素来淡漠冰冷的脸上,竟出现了淡淡的红润,似胭脂色。
这完全不同于往日的苍白脸色,自然让诸人侧目,但碍于其威望,无人敢多看。
得闻动静提前一步到来的二当家方林上前道:“大当家,小宁之前吩咐了许多事,不过现在看来都准备妥当了,李轩被抬进去救治,刚过一盏茶的功夫,再等等吧。只是李轩受的伤太重,不知能不能扛过……”
“扛过去”三个字还没说完,就见耳房们忽然打开,曾牛和周石二人如同目睹了神迹一般,满面激动的抬着李轩出来。
李轩母亲孙氏泪流满面的迎上前去,唯恐听到不忍言的信儿,巴巴的看着来人。只是曾牛、周石二人只顾着咧嘴傻乐,一时间竟说不出别的话来。
还好,门口出现了一道身着儒衫的少年身影,他对孙氏淡淡道:“孙婶,李轩无大碍了,让人送回家躺床静养两月,便可痊愈。伤药晚间我会送去,也会按时给他施针换药,你放心罢。”
孙氏从前极不喜欢林小宁,但此刻却如同见万家生佛一般,感激不已。
林宁却未再多言,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淡淡的道了声:“下一个。”
周石和曾牛已经将李轩交给两个少年,送回李家了,二人听闻林宁声音,如同听得将令般,齐齐应了声:“是。”
然后连忙用担架担着第二个重伤员进了耳房,林宁目光与田五娘交汇了片刻,皱眉呵斥了句:“不是说了让你多休息么,又出来走动做甚?还不回去。”
说罢,也不再理面色淡然的田五娘,折身回到那间临时手术室,留下一地人面色古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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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说一下啊,本章说实在太不纯洁了,你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这样思想清新纯真的人,看了都忍不住脸红,不敢多看,太羞涩了。
第三十二章 孽缘
“大当家的,这必是老大当家和夫人在天之灵保佑啊!”
看过李轩伤势,见其气息脉搏已稳,方林难掩激动的同田五娘说道。
田五娘凤眸中的冰湖微起波澜,只是没有附和,也没否定。
看了一圈伤号后,田五娘便与方林走出药庐,还有事相商。
“大当家,李老六那十七个山寨叛逆,该如何处置?他们家人跪在墨竹院门前不起,希望春姨为他们求情。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唉……”
方林有些气恼也有些无奈的说道。
田五娘没有任何犹豫,声音凛冽道:“悖逆之贼,死不足惜。若此等叛逆都可网开一面,山寨还有何规矩可言?不止李老六等人要被处死,其家人,亦要悉数逐出青云。”
方林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求情之言,尽管那些人中,有几家和他还牵扯一点亲戚干系。
田五娘出来所要相商之事显然并非此事,她道:“三叔,后日血刀门要与我青云于一线天商议一线天之利益划分。此外,还有射日门、金钟堡并十数个中小寨子的归属问题。”
方林忙问道:“那沙海寨呢?”
田五娘摇头道:“沙海寨不在谈判范围内,我必取之。四叔既然已经占了那里,我就没打算再让出来。控制了沙海寨,我青云就实质上控制了一线天。这是恩师和先父多年的夙愿,没有谈判的余地!”
方林闻言面色隐隐亢然,一张相貌奇伟之脸上的麻子似乎都跳跃了起来,尖声道:“没错!若果真能控制一线天的进出,一年的收成又何止百斤龙血米?”不过随即又担忧起来:“只是血刀门和榆林城怕不会这般轻易退让吧?燕郡赵家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才将赵家子弟布置在榆林城。这次还请动了齐国虎榜第八的绝世高手,为的就是一线天这条黄金商道。我担心……”
田五娘闻言下巴微微扬起,凤眸中不掩傲色,眺望远山。
微微沙质的声音似蕴着无穷的力量,于夜风中掷地有声道:“不退让,那就用绿林手段,再见真章!血刀门主严克的确非凡类,一把血刀诡异霸绝,昨夜,其实是我输了半筹。但现在……”
说着,田五娘凤眸中的眸光愈发明亮耀眼,语气低沉而又斩钉截铁道:“再战一次,我胜他负。决一生死,他死,我生!”
方林眼中遮掩不住的激赏,对于林宁那种突飞猛进,他只觉得欣喜,但也有诡异和荒谬……
然而对于田五娘这种舍我其谁的自信和霸气,方林这等老江湖,却深深为其感染折服。
这,才是山寨大王该有的王霸之气!
……
“呼……”
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做完了手术,急救完了病患,林宁长吐一口气,虽未得分毫功德,但心情却是愉悦的。
这种心情让林宁很满意,他虽靠天道系统得了一身的本事,但如今看来,却并没有被天道所主宰,沉溺迷失于其中,成为力量的奴隶。
他可以利用系统,却不可为系统所驱使。
终究是修心的过程……
“嗯?小九儿,你怎么在这里?”
出了耳房,看了看天色,怕已近子时,然而林宁正准备去看看安郎中,却不想看到廊下站着一大一小两人,并好大一条黑犬。
小人儿骑在黑犬上,脑袋一点点的打瞌睡。
若非一旁一个身量如山的丫头一手扶着,她早就掉下“犬背”了。
听闻林宁声音,九娘一个激灵醒来,抬头看向前方,然后困倦的小脸上登时堆满惊喜笑容,招手道:“呀!姐夫忙完啦?咱们回家吧!”
林宁心里有些暖,纵是前世,也没人等他回家。
他上前牵起那只招摆的小手,温声道:“都困成这般,怎不回家先睡?”
九娘这会儿却一点也不困了,还笑的合不拢嘴道:“姐夫啊,你知道不知道今天多少人在夸姐夫?连妮妮姐姐都说姐夫真不同了,只要姐夫别再给她起诨号,她以后也不和姐夫吵了!”
林宁闻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身材火爆的丫头。
她也是受了不轻的伤,伤的位置还有些尴尬……
倒不是林宁曾经嘲笑的饱满位置,而是后臀,让流矢给射进去了……
若非实在难受难忍,周妮妮怕是死都不会让她的一生之敌为她治疗那里……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原以为此事必会让某人笑成虾米,并大肆宣扬,却不想林宁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也没问。
处理过伤口敷过药后,只叮嘱了句“食清淡,少辛辣”六个字,便再没二话。
这让周妮妮一颗想死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微微摇头,林宁不再多想这些,忙碌了一天,他也疲倦了,只是他还要去看看安郎中。
这老爷子一日老似一日,尤其是见到林宁不似人类的进步速度后,放下一颗心,许是放松太过,如今一日里倒有大半时间昏睡不醒。
林宁带着九娘一起去看了看,安郎中也未醒来。
好在有五娘安排的两名妇人随时照看着,不虞有事。
看着那布满深色斑纹苍老的脸,林宁轻轻一叹,躬身替他整理了下被角,然后告辞离去。
……
“春姑娘,救救我们罢……”
“春大姐,救我们这一回罢……”
“春姨,可怜可怜我们罢……”
当林宁带着小九娘后面跟着翠儿和小灰灰回到北山半坡墨竹院时,却看到柴门前跪满了人,一个个悲声哭泣哀求着。
有不少人林宁从原身的记忆中都很熟悉,知道她们和春姨关系很熟。
都是山寨里住了几十年的老人了……
春姨此刻满面无奈,连嗓音都有些哑了,叹息一声道:“李家老婶、孙家妹子……不是我不帮,可我原不过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如今能仗着老大当家和夫人的余荫,小心翼翼的把宁儿抚养长大已经顶了天了。如何还有脸面去为你们求情?”
一众老妇、中年妇人还有小女孩子们只是哭。
被春姨唤为“李家老婶”的老妇落泪道:“春姑娘,你不容易,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家里人做下没面皮的黑心事,该打该杀自有山寨规矩在,我们都不说甚了。我这样的老厌物儿,活着只是浪费粮食衣物,也不妄想甚。只是春姑娘能不能发发慈悲,为我家的小孙儿求个情?”
李家老婶这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说起她们的诉求来:
“还有我家小儿子……”
“我家大孙儿……”
“我哥哥……”
“我弟弟……”
“我小叔子……”
春姨见她们哭的那样惨,却没一个人为自己求情,不由也落下泪来。
正当她心软快要松口时,却见林宁带着小九娘、翠儿和好大一条黑狗走过来。
“春姨。”
林宁唤了声后,春姨忙喜道:“哎呀,宁儿忙完回来了?可累坏了吧?我让翠儿问你何时吃饭,可恼阿牛和石头那两个夯货不准她进门儿。改天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二人,饿坏了你可不成!快去快去,膳堂里一直给你留着酱肉包子和鹿骨汤……”
林宁笑着对春姨道:“先等等……”然后同还跪在地上的那些人道:“你们都走吧,你们家里人做下的那些事,不用我再多言,你们逼春姨也没用,事涉山寨根本,纵然春姨去聚义堂求情,也绝不会有人松口。这不是心软不心软义气不义气的问题,这是山寨存身的根本底线。换旁的山寨,出了这样的悖逆贼子,株连全家的都有……不过你们也不用怕,毕竟是那么多年的山寨老人了,几位当家人总不会见你们去死,必有别的安排,都去吧。”
将墨竹院当成最后救命稻草的这些人自然不会这般容易打发,一声声凄惨的哭声响起来。
林宁对翠儿道:“去告诉三叔,让他派人来请这些人离场。我青云林家从未对不起他们,是他们负了我们林家。林家人虽心善,却也非烂好人。”
说罢,搀着面色渐渐坚定下来的春姨,折回墨竹院。
其实根本不用再去另外通知,早有青刀卫守在一旁,听闻林宁之言后,直接上前来清场。
喧闹一天的墨竹院,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
聚义堂。
得报后,胡大山抓挠着好大的脑袋,一万个想不通道:“宁哥儿从前也不这样啊,怎么忽然就这么懂事了?以前我看我家那小子还挺顺眼的,只警告他别学宁哥儿,可现在再比比,这他娘的还能比么?”
“干净利落啊。”
邓雪娘面色复杂的叹了声。
她原本对林宁的印象极不好,不过念在林龙夫妇的旧恩上,一直容忍让步着,就当养个废物吧。
谁曾想,只一转眼,就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她宝贝女儿周妮妮昨夜受的伤不轻,虽暂时不会危及性命,但遭的罪却一点也不浅。
原本周妮妮是死都不愿意看的,可一来忍不住那处的腌和痛苦,二来她亲自去求了春姨,又和林宁商议了番,不想林宁丝毫没有取笑和拿捏的意思,干脆的去了她家,见她母女二人担忧,还愿意签一份劳什子保密协议……
邓雪娘母女俩儿自不会要求他签什么保密协议,但心里总也提着一口气。
只是等林宁利落的替周妮妮治疗了伤处,解决了痛苦后,似全没当回事,又去忙其他人的伤病了,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但邓雪娘心中又隐隐遗憾起来……
若非两任老当家的生前定下了林宁和田五娘的婚事,邓雪娘这会儿真想借着这件事,把周妮妮许配给林宁。
虽然山寨是绿林,江湖儿女多不拘小节。
可再不拘小节,连菊花都让人给看了,不止看了,还探进去医治了……
这也是了不得的大事吧?
想想女儿提起林宁时目光的转变,邓雪娘就一阵头疼,可千万别起孽缘啊。
大当家的,不容易,和她抢男人,要遭天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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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喜欢
“大当家的,你看……李老六那十七家人,该怎么处置?”
方林还是有些拿不准主意的问道。
倒不是说他这个青云智多星是个水货,这点事都下不得狠手。
其实布局设计沙海寨、榆林城的计谋,大部分都出自他的手笔,青云寨能稳坐十三大,方林功不可没,是难得的人才。
只是青云寨的山寨文化,从来都是以“情义”二字为先。
别的不说,周成犯下那样的大罪,林龙、田虎都不以为然,依旧义字当先。
这种思想,深入山寨人心。
他倒不是为了那些叛逆说情,而是那些人的家人,多是孤寡妇孺……
但现在的当家人田五娘,显然和这种想法不大相同。
果不其然,就听田五娘淡淡道:“三叔,此事不必再议。李老六等人皆斩,其家人逐出青云。”
方林不得不提醒道:“大当家的,李老六他们死有余辜,一会儿就安排人送上思过崖,斩了后直接丢下去喂天鹰。可他们的家人……若赶出青云,只有死路一条了。”
田五娘凤眸微眯,看了方林一眼,道:“青云周围多有空出来的无人小寨,足以落脚。再往后,则生死有命。只是三叔莫忘警告他们,若再有人胆敢做出损毁青云之事……
白刃不相饶。”
方林苦笑道:“大当家的放心,没了青云为依靠,他们往后能活下去就是邀天之幸了。”
田五娘微微垂下眼帘,不想再提此事,方林见此便岔开话题道:“我没有想到,小宁的医术竟这样高超。除却直接战死的数人外,其余人都救了回来。药庐有人承接,是山寨之幸啊。正好,明日再请他为那些被我们救回的各山寨当家人治治。”
众人闻言皆精神一震,胡大山隐隐有些激动道:“大当家的,射日门、金钟堡还有毒龙堡、黑风寨、金山寨这些山寨都被血刀门利用沙海寨和榆林城守军一举攻破,死伤惨重。剩下的人,或被俘,或在咱们山寨里。正好血刀门和燕郡赵家有求于咱们,想和咱们共享一线天。不如趁机将他们手里的人都要出来,收编后,咱们青云寨的实力必然大涨!十三大已经除了四大,等咱们收了这些人马后,除了没宗师在,已经不会逊色那天剑山多少了!等大当家突破宗师,咱们就掀翻那贼厮鸟!省得每回兑换龙血米还要给天剑山抽成……”
“住口!”
方林却不似胡大山、周成等人那般兴奋,厉声喝住了亢奋的胡大山后,他看向垂着眼帘不语的田五娘,沉声道:“大当家的,你看如何?”
众人闻言,目光齐齐落在静默寡言的田五娘身上。
田五娘眉头轻蹙,缓缓摇头道:“一日不成宗师,一日难挡天剑山,不妥。”
方林闻言,既感到惋惜,又感到欣慰。
惋惜的是,错过这次机会,很难再有这样光明正大的时机,一举吞并如此庞大的势力。
欣慰的是,青云寨的大当家,在这等诱人的机会前,依旧能保持冷静,殊为难得!
要知道,连胡大山这等老江湖,此刻都忍不住要吞下这颗红艳艳却蕴着剧毒的果子呢……
可是沧澜十三大有天剑山那把老天剑震慑着,暂时的确不敢太贪婪啊。
知道此事的人很多,但能做到的有几人?知易行难,便是如此。
青云寨能有此大当家,幸甚!
……
翌日清晨。
林宁刚和春姨、九娘吃着早饭,就见周石和曾牛二人到来。
周石倒也罢,脸上仍有些歉然和不好意思。
曾牛就坦诚的多了,春姨客气话让他们坐下吃点,他就真的坐下了……
春姨笑着去再准备早饭,林宁问二人道:“你们来做什么?”
周石忙道:“小宁,昨儿是我和阿牛搭的手,帮你看病救人。今儿还有一拨,就是大当家他们从草原上救回来那些人,所以我们早点过来搭手。”
曾牛连连点头,瓮声道:“昨儿开了眼界,长了见识,头一回看到可以像缝被子一样把人肚子给缝起来,把肠子塞回去……”
“呕!”
曾牛说的兴奋,一旁九娘差点没吐出来,大眼睛里眼泪花花的控诉着曾牛的恶行。
曾牛脑袋上被周石拍了巴掌后方醒悟过来,连忙嘿嘿傻笑着道恼,并承诺过几日进山再给九娘抓些兔宝宝回来。
林宁倒没所谓,他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后,对周石、曾牛道:“你们先在这吃着,我先为昨天的病人复诊一回……复诊不用帮忙。”
见二人连忙站起身想跟随,林宁摆手道:“等复诊罢,我会直接去药庐。你们可以先过去,照昨日的流程,先对耳房进行消毒,把麻布、皮子都洗晒一番。另外草药也没有多少了,不过别让安爷爷进山,下午忙完后我会进山去采些。”
说罢,等周石、曾牛二人应下来后,他便要离去。
却见九娘“咚”的一下跳下椅子,仰着一张好谄媚的大笑脸,讨好道:“姐夫,阿牛哥哥和石头哥哥好笨的,九娘最聪明,今儿九娘帮你好不好?”
周石和曾牛二人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九娘见他二人拆台,恼火的白了好大一眼后,又谄媚的看向林宁。
林宁宠溺的抚了抚她的额头,道:“等晚上回来我就教你药草知识,小九儿学会了后,再来帮我,和我一起进山采药。现在还不行,太累了,累的狠了,就不长个儿了。”
九娘还是乖巧懂事,知道林宁要忙的是正事,就不再纠缠,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眯眯道:“那姐夫早点回来教我哟!”
林宁笑着应下后,就告辞出门而去。
……
苍松院,西厢。
林宁被褚大娘引至此,听她笑道:“好几年,姑娘没睡的这样安稳过了。刚起身,今儿早连剑都没练……”
“进来吧。”
褚大娘还未敲门,就听里面声音传来。
虽然声音不似寻常少女那般清脆甜美,然微沙中,却别有韵味。
褚大娘对林宁道:“宁哥儿自己进去罢,老身去给姑娘弄些吃食。”
林宁点点头,待褚大娘告退后,推门而入。
一进门,就见田五娘满头青丝披于肩头,正坐在临窗几前,翻看着一本书籍。
纵是看到林宁进来,也不过凤眸一瞥后,微微颔首。
这姿态……
天生女王范儿。
林宁心里觉得有趣,他前世都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却未多言,径直上前将脉枕放好,等只着一件家常素衣的五娘将胳膊支过来后,听起其脉象来。
静静的卧房里,有极清淡的香气。
五娘一双凤眸中清凛的目光并未落在林宁身上,而是眺望着窗外山色。
不过盏茶功夫后,林宁轻轻呼出口气,面色温和。
田五娘收回目光,看向林宁,看着和记忆中虽相貌相同却又完全不同的脸,以她的心性,都隐隐有些出神。
直到林宁收起脉枕,又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后,抬起眼帘看向五娘,四目相对时,五娘才凤眸微眯,但也没移开目光,淡淡问道:“今日还需要施针么?”
林宁点点头道:“你这些年练武练的太狠,乾坤劲又不是温和的功法,冲穴时难免损伤经脉。所以我会以《百草经》里的温养之术替你施针,将经脉温养妥当后,不止对你身子有好处,还能不留下隐患,让你日后突破宗师境少些艰难。五娘,以后多为自己的未来想想,不必再那么辛苦了。”
田五娘眸似冰湖,波澜不惊的看着林宁,清淡道:“我的未来,不是林田氏么?”
这是林宁当**她所说之言……
林宁呵呵一笑,也不害臊,还有些得意,但心里其实隐隐有些心疼。
这些年,这个女孩儿身上承担了太多,除了责任外,连自我都已经忘了,为了承担起这座山寨,为了守护一些人,她甚至不惜自斩赤龙,又怎还会在乎风花雪月……
林宁指了指床榻方向,示意田五娘去躺好,一边微笑道:“虽是如此,我却不会要求你成为林田氏后就三从四德,在家里相夫教子。
五娘,你可以有你自己的人生,可以去见你喜欢的春日夏风,和秋叶冬雪。
你可以踏遍南水北山、东麓西岭,你也可以领略你喜爱的四季春秋和沧山泱水……
我都不会阻拦你的。
只希望等你累的时候,要记得回家。
江湖虽好,却只能漂泊。”
田五娘静静看着林宁,过了许久,忽开口问道:“你还记得你七岁那年过生儿,我给你送了一件新衣时,你说的话么?”
林宁闻言“回想”了下,然后忙起身苦笑着躬身作揖道:“五娘,那会儿是我不对,我太嫉妒娘亲待你那么好了,娘总说:‘看你五娘姐姐多乖’、‘看你五娘姐姐多懂事’、‘看你五娘姐姐多聪明’,还说‘五娘才是我的亲女儿’、‘你个混小子哪里像我,怕不是捡来的吧’……五娘,当时我真的好嫉妒你,好想让娘也夸我一句。可我总是让娘失望生气……”
那日,田五娘小心翼翼带着期望和讨好赠送给林宁一件她亲手缝制的新衣做生日礼物,却被林宁厌弃的狠狠丢在地上踩了几脚,还朝上吐了口唾沫。
其行为之恶劣,令人发指!
那年,林宁七岁,田五娘也才十岁。
他却已将她的心伤的千疮百孔……
看着林宁作揖道歉,田五娘眼中冰湖微澜,缓缓转过头去眺望窗外,过了许久,方声音轻平道:“你不必如此,若是阿娘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她会夸你的。”
不知是否因为这具身体还残留着原身的影响,林宁在听闻这句话后,眼泪竟开始止不住的流下来,让他自己都措手不及。
田五娘听到啜泣声,瞥见他这般,面色也微微动容。
她心里终于确认,这个名义上今生的夫君,实则在心中当成幼弟的少年,真的不同了。
阿娘,你看到了么?
小宁他,终于长大了……
不知不觉,一双凤眸也渐渐湿润。
不过她心性到底坚韧非常,很快收敛了情绪,取出一方帕子,放在林宁前。
林宁接过后,用力擦去眼泪和鼻涕后,看着帕子已成狼藉,讪讪一笑后,收进怀中,道:“回头我洗了,明儿还你。快去躺着吧,我给你施针罢,还要给三叔他们再看看。”
田五娘看了林宁一眼,倒没说什么,走至床前自然脱下身上素衣,露出一副身形极美的身子。
对田五娘来说,她并非不知廉耻。
只是,在一个她早已认定今生为夫的男人面前宽衣解带,还是为了给她瞧伤病,田五娘并未觉得有何难以接受。
不过,当看到林宁看着她挺拔傲立的前胸忍不住眼睛放光时,田五娘还是屈指一弹,一缕劲风刺的林宁闭上了狗眼……
回过神,林宁老脸一红,讪笑了声,不再荒唐,正经为田五娘施起针来……
纵二世为人,内藏大叔灵魂,林宁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喜欢这个女孩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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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五娘,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半个时辰后,当林宁将最后一根银针取下后,额头上再次布满了汗珠。
田五娘经脉破损的有些严重,好在二人同修一门功法,真气属同源,所以他才可以用自身真气,缓缓滋养五娘之经脉。
这种做法的好处就是见效快,若让田五娘自己慢慢修补,不是三五个月就能见效的。
缺点则是对医者的负荷太大……
田五娘自然能感受到这一切,清冷的凤眸又融化了些。
尽管当初林小宁对她恶劣之极,更多次羞辱谩骂她。
但是……
宁氏对她的疼爱,让她对林小宁视若亲弟,格外有包容心。
如今见浪子回头,她怎能不心喜?
只是,这几年的磨难,已经让她忘了如何去笑,如何去高兴……
“歇一歇罢。”
虽身子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五娘还是穿上了素衣,然后去为林宁斟了盏清水。
林宁一饮而尽后,叮嘱道:“近来不要练功,最好也不要动手。”
田五娘闻言,微微蹙起眉头道:“明日要与血刀门谈判,若谈不拢,多半要动手。”
林宁闻言眨了眨眼,问道:“你们在哪谈判?”
田五娘道:“就在一线天。”
林宁闻言笑道:“你是不是傻?在青云寨的地盘谈判,还用你动手?一线天两边山口都在青云寨的掌握中,安排弓弩手上去设伏,再命一队人在前后堆些木柴草团和火油,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剿灭他们!”
见田五娘蹙起眉头,眼神不似很认同,林宁读懂其意,无语道:“兵不厌诈,为了胜利,不用全用绿林的规矩,他们先前设计青云的时候,想过绿林手段没有?不止他们,射日门、金钟堡他们也一样的。”
田五娘闻言,眉心缓缓舒展,眸光若有所思。
不过随即,目光又落在林宁身上……
“怎么了?”
林宁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试探问道:“是不是我看了你的身子,你要看回来?”
饶是以田五娘的心境,都忍不住凤眸瞪了他一眼,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而是走到屋角一处箱奁前,打开后从底部取出一个卷轴来,又回身递给林宁,看着他轻声道:“我总不能信你随便练练,就能练到一流高手。三叔给你《箭经》,你一晚上就比他的箭术还高明。安郎中教你岐黄术,你也是一夜成才……这是伯娘给我的《七星剑法》,位列高品。论起来,比《乾坤劲》还高明些。你看看,能不能一天练出名堂来?”
这是田五娘说过最多话的一次,看着她凤眸中的波动,林宁心里有些歉意。
毕竟任谁活见鬼后,都不会平静。
尤其是为了习武,田五娘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林宁接过卷轴后,犹豫了下,道:“不用了吧?”
田五娘静静看着林宁,目光隐隐疑惑。
林宁干咳了声,道:“倒不是我学不会,我怕打击你……”
田五娘抽了抽嘴角,挤出一个字来:“学!”
女王天生霸气,林宁竟不愿坏其气势,哼哼了声,道:“学就学,被打击哭了可别找我的肩膀依靠……”
在田五娘细咬贝齿中,林宁展开了卷轴,是一副长画。
画上有图有字,图为剑势,字为剑诀。
看起来……
完全不懂。
田五娘凤眸一直瞧着林宁,只是见他浏览完卷轴毫无所觉的模样,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七星剑法》,非剑心通明者不能学。
然而学成后,威力惊人。
田五娘犹记得当初她帮宁氏收拾房间,无意中打开这幅图时,那惊人的景象。
在她眼中,那哪里还是画,分明就是夜空中悬浮的北斗七星。
一人持剑,于七星剑起舞……
宁氏这才判定,田五娘为天生剑心通明者,将剑轴相赠。
而她之所以能以打开九十处生死大穴之功,与打开百处生死大穴的血刀门门主严克拼成平手。
除却因为天诛神剑乃不世神兵外,也由于《七星剑法》之威,原在血刀之上。
要是林宁连《七星剑法》都能一朝学成,那田五娘就真的相信他所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了。
可现在看来……
他似毫无所得。
“嘿嘿!”
正当她失望之时,却听林宁一笑后道:“我真学了,学了后,你别受打击。”
田五娘淡淡道:“你若学成,我唯有高兴。这剑法,原是伯娘所有。”
林宁笑道:“她那么喜欢你,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罢,既然你苦苦相求,我勉为其难学了就是。”
又见田五娘面色淡然,他哈哈笑道:“你不信是不是?你会后悔的!”
说罢,缓缓闭上了眼,心中却念了声:
天道。
其眼前登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面板:
林宁:lv 6(0/320)
功德值:22
力量:100 敏捷:60 智力:30 魅力:10
技能栏:
乾坤劲:融会贯通(0/3500)
百草经(上半部,融合外科知识):融会贯通(0/3000),
箭经(残卷):融会贯通(0/1600)
发现高品剑术《七星剑法》,是否学习?所需功德点10,当前功德点:22.
林宁自然选择了“是”。
随即,一阵阵剑法感悟涌向心头,右手内外六经有内劲真气云动。
再看技能栏,已是多了一行:
七星剑法:初窥门径(0/25)
果然比《乾坤劲》所需更多,《乾坤劲》入门不过8点功德值。
可惜,所余12点功德值,不够将剑法升级到小有所成。
不过,也足够了。
他缓缓睁开眼,眸光锋利,看着对面的田五娘,轻轻吐出口气来,道:“这剑法比乾坤劲和箭经都难得多,我只略有所得……嘿,你别不信,五娘,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田五娘其实已经看出来林宁的些许改变,但仍旧难以相信,林宁真看得懂并学会了《七星剑法》,他显然不是剑心通明之人。
没有多言,她身形一闪,随即复回,手中已是多了把长剑,递向林宁。
林宁哑然失笑,这时才能看得出田五娘作为一个小女生的执着。
他也没多说话,接过长剑拔剑出鞘后,轻轻吸了口气,然后就在这闺房内,将二十一式七星剑法一一施展而出。
尽管境界看起来不过初入门,远不及她自己,但落在田五娘眼里,却如同神迹!
怎么可能……
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看着那道挥剑起跃纵横的身影,田五娘心神大震!
这世间,竟有如此天眷之人!
这等高品剑法,只看了一遍,就能到这个地步……
怎会如此……
不过,虽惊骇之极,田五娘心中却没有嫉妒,只是想到,若是恩师和伯娘仍在,他们该多高兴啊……
他们一直都为独子不成器而心痛……
思及心中两位至亲,田五娘心情激荡之下,不禁凤眸微红。
“喂,我说了不要学了,你非要我学。这会儿又被打击的要哭,是不是不讲道理啊?”
林宁练完一套七星剑法,回头见田五娘这般模样,不由好笑道。
田五娘收敛心神,眼眸明亮的看着林宁,一字一句道:“你若努力些,可成为天下第一高手。”隐隐期盼。
林宁心想若是真能轻易获得功德值,他倒不介意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可他却不想为了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就如同猎犬一般四处奔波寻求功德点。
故而面上做高人状,哂然道:“这就是读书与不读书的区别。纵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又能如何?不过靠霸道凌人,难得大道。我辈读书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平生所求何事?
当为天地立心,当为生民立命,当为往圣继绝学,当为万世,开太平!
所谓武功,不过小道尔,非我所愿也。”
田五娘怔怔的看着林宁,目光震撼。
过了良久,就在林宁以为自己演砸了时,便听她轻声问道:“小宁,你想坐江山?”
林宁闻言哈哈一笑,摇头道:“不了,这一世,我不想那么累了……”
见田五娘微微蹙眉,他忙又笑道:“不过若有机会,你可以坐江山,我辅助你嘛,一样可以实现大抱负。”
田五娘凤眸微微张大,看着林宁道:“若有江山,你让与我?”
林宁奇怪道:“现在你不就是山寨之主么?”
田五娘:“……”
山寨和江山还是有区别的吧?
不过再一想,两人谈论的话题实在有些荒唐,让外人听了去,非笑掉大牙不可……
言归正传,田五娘轻轻一叹,道:“怪道你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等风雪苦练十数载,不及你随手一翻,当初我入门剑法,也用了近月光阴……”
林宁及时开解道:“并非每个读书人都能这般,就像你习武一样,三叔他们练了几十年,不及你练上几年。我可能情况更特殊些,但百万人中大概也无二例。所以,并不能说明什么。再者,我这么厉害,不也是山寨一份子?”
田五娘微微颔首,凤眸看着林宁,道:“你不必说这些,我并不会多想。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
林宁呵呵笑着,将剑法卷轴重新卷好,放回田五娘手中,道:“其实也正好,我好文不好武,你好武不好文,刚好互补,合一起就是文武双全。以前我年幼不知事欺负过你,现在不是也得用心伺候你弥补过失?一饮一啄,皆是天定。不过……”
听他语气转折,田五娘眉尖轻挑,面色比之先前已是生动许多。
林宁干咳了声,商议道:“大事呢,自然由你来做主。可是小事呢……譬如在外面的时候,得多给我留些体面……”
田五娘闻言,面色微微古怪的看着林宁,微沙的声音轻声道:“就像昨日,你在药庐训斥我那般?”
林宁忙道:“不算训斥,绝不算训斥,只是关心你!这……不过分吧?那,可不可以?”
看他手忙脚乱一本正经的分辩,田五娘眼眸中竟闪过一抹笑意,虽一纵即逝,但真的是笑意。
她淡淡的看了林宁一眼后,目光转向窗外,眺望远山,稍许之后,方缓缓颔首,道了声:
“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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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一如那年烂漫时
“妮妮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田五娘忽地说起了毫不相干的事,林宁莫名其妙。
看着林宁的表情,田五娘微微横了她一眼。
林宁见之一怔,这等微熏的神情,出现在田五娘清冷的脸上,竟显得十分惊艳,让他一时失神。
观他这般,田五娘蹙起了眉头,林宁忙干咳了声,笑道:“我是真不知你在说什么……哦,你是说她伤口的事?”
田五娘静静的看着他不言,林宁想了想,也觉得棘手起来,迟疑了下,道:“你不提,我还真未多想。她虽伤的部位有些尴尬,可对我来说,她也只是一个病患。在郎中眼中,其实没甚男女之别。更何况,大家伙儿都是打小一起长大,虽然我和她的关系也不好,但再怎样也是一个寨子的,不可能见死不救。还能怎样?”
田五娘闻言,有些无奈的看着林宁微微摇了摇头。
亏眼前之人还口口声声自称是读书人,可连她都知晓的一些读书人的礼法规矩,他竟丝毫不懂。
若周妮妮伤的部位只是胳膊或者大腿,事急从权,仿嫂溺叔援之例也是有的。
然而周妮妮受伤的部分如此敏感,莫说林宁不是她亲兄弟,就是亲兄弟,都觉得干碍。
若是生在圣人故土、礼教昌明的齐国,周妮妮只能一死了之。
纵然如今是在山寨里,若传出一点风声去,也是顶破天的大事。
那夜周妮妮受伤后,趁着夜色第一个寻到田五娘,是田五娘用内劲护住周妮妮的敏感部位,小心将箭矢拔了出来,但到底已经伤了谷道……
如今被林宁救了那里,想想又是一笔理不清的烂帐。
念及此,田五娘垂下眼帘,语气平淡道:“师父生前,因极重伯娘,因此只娶一妻,不曾纳妾。但因你不成器,师父曾说过,此生不能指望你,就只盼日后多给你纳几房姬妾,多生些儿孙,他再于孙辈中寻良才亲自教诲,总要让林家后继有人……
我看妮妮,便是个好生养的。”
说至此,她素来淡漠的脸上也浮起了一丝红霞。
林宁闻言目瞪口呆,这种话从田五娘口中说出,说不出的刺激……
其实也是难为她了,虽林宁说过她还能治,但田五娘自忖当初为了练功自斩赤龙,今生怕都难如正常女儿家生儿育女。
所以,她也愿意为林家多留后。
至于女子心中的妒……
她心中除了练武便是山寨之事,儿女情长,着实距离她太远。
林宁不知其心事,狐疑的看着田五娘。
是不是一下变得太贤惠了些?
他震惊兼惊喜了好一会儿,直到田五娘蹙起修眉抬眼看了他一眼后,林宁方正色道:“我非好色之徒,绝不……轻易纳妾!纵然纳妾,也要情投意合,并非是个胸大屁股圆好生养的就要纳……再者多子多孙未必非要广纳妾室,等我为你开了经关,你好生将养几年,以后有的是机会。就算不能一年一个,三年两个也是没问题,我们一起加……唉唉,五娘你推我干吗?分明是你先说的,我……”
“砰!”
房门关闭,林宁拍了拍,笑道:“我去给别个复诊了,你好生歇着。”
过了半晌,里面才传出淡淡一声:
“知道了。”
林宁洒然一笑,往外而去。
……
自苍松院出来,林宁心情不错。
继承了原身的身体,也继承了他那些孽债。
万幸父母余荫足额,原身又未再铸成大错,才让他有机会及时转头弥补。
若当日林小宁果真将小九娘丢下思过崖,那……呵呵。
从看完林小宁记忆起,林宁觉得原身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幼时性子绵软温柔,如今却生生被逼成女王范儿的田五娘。
若不经历万千苦难,一颗芳心被残忍的现实于绝望的炉火中千锤百炼,是成就不了如今的性子的。
而之前田五娘所提送林小宁生日礼物却被他踩在地上啐上唾沫之事,其实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暴虐时打骂的事都不是没有过……
恶劣的一塌糊涂!
只是既然林龙和田虎定下了二人的婚约,田五娘本身又毫无解除婚约的意思,那林宁也就没有送女的胸怀,去给五娘所谓的自由,让她去自由高飞了……
所以,他只能尽量来弥补些。
当然,关键还是田五娘无论从气质、心性还是善良而言,都是贤妻良母的金标准。
她还极美……
若非如此,林宁肯定会做的更好,更大度些,让她彻底解放去自由飞翔……
现在嘛,自然两说。
林宁前世逢场作戏应酬时也经历过不少女孩子,但如田五娘这样的,一个也没有。
今生他不愿太累,不愿如前世那般背负太多责任前行,为了名利奔波到四十岁还未成家,每日以酒店为家。
他只想早日安顿下来,寻个好女人成个家,过随心所欲的从容生活。
他以为田五娘就合适。
而这姑娘又颇有做大事的气度,武功惊人手段也了得,既然他早就打定主意,这一世活的轻松自在些,不想担负太多责任和负担,那干脆就成全她好了。
不愿当一家之主,就安心做个吃软饭的白脸大帅逼就是……(和作者现在的处境一模一样)
人生何苦那么累,闲来看看云卷云舒不是很好……
转眼到了梨花苑,这是邓雪娘的地方,因院子内栽种着几株梨树,每到春时恍若雪满园,正合邓雪娘的名字,因而得名。
邓雪娘身为山寨四当家,手下掌管着不少人手和事,这会儿早已出门。
林宁到时,唯有负责看家的一妇人在院中清扫,见他到来,忙请进门,道:“宁哥儿来了,快进来罢,姑娘在东厢歇着呢。”
林宁点头微笑道:“吴妈,雪姨不在么?”
吴妈笑道:“早就出门了,山寨才打了大胜仗,夫人哪里有空闲?昨儿都是半夜才回的家……”
林宁不再多言,笑着点点头,转向东厢。
看着林宁的背影,吴妈拄着笤帚,面色隐隐古怪,有些期盼,也有些……无奈。
……
“小宁来了……”
早先就听到院中谈话,待林宁进门后,趴在床榻上的周妮妮红透一张脸,轻声问候了声,眼睛却看也不敢看他。
林宁倒是大方,应了声后,道:“我再来瞧瞧你的伤势,你伤的比较倒霉,不快点医好,麻烦很大,也很受罪。一会儿再施一次针,争取今天就长好了。不然你几日都吃不得饭……”
那处有了伤口,大解都要忍着,不然污染了伤口了不得。
万幸前夜动手前,人马大都已经在草原上清空了肠道,这两日只要不进食还能憋着。
周妮妮听的想死的心又起来了,脸埋了起来,微不可闻的声音应了声:“嗯。”
说着,翘起浑圆挺翘的臀部,双手在下面摸索了会儿,缓缓褪下中衣,然后整个人瘫软在床榻上,埋着脸不再出声。
看着那方雪腻翘圆,林宁也有些挠头,尤其是那微微的颤栗,着实让人火大,心里总有化身为狼扑上去的冲动……
但他终不是十来岁的少年,前世经历过的美人也并不少。
若是连这点都把持不住,前世商海那些美人局,早将他连皮带骨头都吞没了。
定下心神后,林宁清正心思,认真为周妮妮诊治起来。
换了药后,又用药王针以真气温养了伤处。
只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后,林宁轻轻吐出口气,对整个身子都成瑰红色的周妮妮道:“好了,若无意外,今天就能好个七七八八,明日就能好利落。也多亏你聪慧,知道第一时间去寻五娘,让她帮你取出来……怎么了?”
见他刚说完“五娘”二字,周妮妮身子忽地一僵,身上的瑰红色竟几乎一转眼就消退干净,林宁好奇问道。
周妮妮缓缓提好了裤襟,依旧埋着脸,声音却不似先前那样娇羞了,她轻声道:“没什么,小……小宁还是去大当家的房里看看吧,前夜她也受了伤。”
林宁笑道:“自然是去过了……好了,我先走了,还要去李轩那几个重病号处转转,你多休息,近来莫急着吃辛辣就好。”
周妮妮顿了顿,方应了声,林宁也未在意,转身出门而去。
对于周妮妮的心思,他也能猜到一点。
原来声名狼藉的少年,忽地改邪归正了,不仅如此,竟还成了山寨的大救星!
更离奇的是,这少年似天眷之人,任何武功到他手里,一两天就能学会。
是一流高手,又精通歧黄之术,还是个大帅逼……
这些加起来,反转之剧烈,已然让周妮妮这样情窦初开的少女倍受冲击。
但最重要的,还是林宁亲手将她从谷道受损这等极尴尬又极痛苦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这个世道,终究不是林宁前世所处的世道,也有礼教存在。
哪怕他们都是山贼,可山贼也要受世俗影响,知道礼义廉耻。
种种因果之下,周妮妮想不动心都难……
不过,她到底还是善良,当林宁提到田五娘时,一盆冰水浇醒了她心中的旖旎。
想来,这会儿正在流泪……
“唉,人太出色,总是让人烦恼。又伤了一个少女的心,可谁让我如此忠贞纯洁……”
林宁用半是打趣半是自嘲的口吻摇头一叹后,忽地觉得不对,猛的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田五娘眼神古怪的看着他。
林宁只觉得一张老脸,简直不能要了。
他仰头打了个哈哈,道了声:“今儿天气真不错。”又敷衍了句:“好巧哦。”
然后不等五娘回应,便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他却没看到,身后那个早已忘了笑的女孩儿,此刻眼中的笑意是何等浓郁,一如当年烂漫时……
……
榆林城,太守府。
燕郡赵家嫡二公子赵无悔此刻脸色难看之极,他看着身边随时躬着身的老者,咬牙问道:“二爷爷,那田五娘果然已经有了亲事?”
老者为赵家二管家赵柯,颇得家主信任,数十年来极少离开家主身边,此次也是事关重大,方才护着赵无悔走了这一遭。
他颤巍的声音道:“无悔公子,老奴问了好些人,都是沧澜山贼里的头人,不会有错的。那田五娘原是青云寨二当家之女,因颇得林龙夫妇喜爱,打小养在身边。林龙夫妇死前,将不成器的独子托付给她,林龙更因救田虎而死,因而定下了这门亲事。以那草莽丫头的做派,沧澜十三大山寨无人想过坏了这门亲事,因为坏不掉。”
赵无悔冷冷一笑,怒声道:“怎么坏不了?那废物不是不会武功吗?二爷爷你寻机用《柯兰化骨棉掌》打他一下,三月后化成一团肉泥,这门亲事自然就毁了!”
见赵柯沉默不语,赵无悔认真道:“二爷爷,此事绝非我色迷心窍,你是江湖经验老道的老人,自当明白,若果真能娶了那女山贼,能为我赵家带来多大的好处!!此事我绝不会有错的!”
赵柯闻言,沉吟了盏茶功夫后,缓缓颔首道:“老朽,寻个机会罢。”
难得这个天真无邪的二公子,能有一回此等见识,他何妨成全他一回?不过区区一小毛贼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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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少年
入夜,药庐。
看着林宁将黑风寨寨主邱刚身上的大创伤缝合完整,又外敷了药,再用银针度穴,使得邱刚由原本的面若金纸气若游丝,渐渐变得稳定下来,安郎中一双浑浊的老眼差点没瞪出来。
“小宁,你这手段……是从何处学来的?”
纵是天下公认的杏林第一医经《百草经》中,也绝无记载过这等玄奇之术。
人的身体,竟还能用针线缝合,简直恐怖诡异!
林宁微笑了下,道:“安爷爷,我原先好读些旁门左道的书,曾在一本孤本中见过这等医法……”没等安郎中询问,他又道:“可惜后来因为惹了祸,我爹以为我是看那些坏人心思的坏书才学坏的,就一把火都烧了,我只学了点皮毛手段罢。”
安郎中闻言,“哎呀”了声,惋惜的简直痛不欲生。
林宁忙宽慰道:“安爷爷,不必如此。我后来想了想,这等手法其实还是有些干碍天和的。有些手段,甚至要直接剖腹将脏器取出来,换成别人的,以谋一份生机,骇人之极。也许是天意如此,方毁了那书。”
安郎中和耳房两位帮手周石还有曾牛听闻竟有这样的手段,都不由骇的变了脸色。
这分明就是魔道手段啊!
“毁的好,毁的好!”
安郎中心有余悸道:“小宁,这等手段,往后你也要少用。这确是魔道手段,魔教是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歪教。若让人知道你有这等手段,将你划归魔教,那才是天降大难。三大圣地必会对你下诛杀令!”
见安郎中又激动起来,显然三大圣地的诛杀令让他想起了药王谷的遭遇,林宁温声道:“安爷爷放心,我断不会用那等手段的。只是缝合之术,虽也奇异,但还在情理之中,应不会被人认为是邪教。只要不取他人心肠肝肺,换与别人,想来就无事。再者,我也不会那等手段。”
安郎中闻言,深深叹息一声,声音颤巍道:“小宁,一定要慎重,一定要慎重啊!”
林宁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对所谓的三大圣地和魔教还没有什么概念,所以虽也警惕,但倒也没太放在心上……
……
翌日清晨。
吃过早膳罢,九娘正在同春姨洗锅碗,结果回头看到林宁一身妆扮,乐得直接跳了起来。
原来林宁此刻化身“宁采臣”,头上包着璞巾,肩上背着一个书箱,上面延伸到前面,可以遮阴挡雨的那种……
加上他原本清秀的相貌,倒与“哥哥”有七八分相似。
尤其是此刻林宁故意配上清纯无辜的眼神,莫说逗得小九娘笑的前仰后合,连春姨都绷不住笑了起来,嗔道:“好生生的,做这怪模样作甚?”
林宁嘿了声,高深莫测道:“今儿要下山唱出好戏……”见九娘一双大眼睛登时放起光来,忙道:“有危险,这次不能带你,不过你可以让翠儿带着你去一线天东侧山顶上看戏。”
九娘虽极不甘心,但她被春姨教的乖巧懂事,知道山寨里有大事,不可以打扰。
因此抿了抿小嘴,点点头看着林宁道:“姐夫,我知道了……”不过到底不甘心,转动了下眼珠,提议道:“姐夫,要不你带小灰灰去罢,小灰灰很厉害的,有一回还在山上打跑了野猪,救了我……”
说着,忽地一下住了口,露出一张标志性的讨好大笑脸,谄媚的看着黑下脸的春姨。
果不其然,春姨“狠狠”点了点她的眉心,咬牙教训道:“再敢有下次,屁股直接打开花,翠儿打折腿!”
“不敢了不敢了,九娘再也不敢了!”
九娘连连保证道。
春姨心想这必是以前的事,现在除了在墨竹院和苍松院,翠儿绝不会离开九娘太远,因此也没再多苛责。
等摆平这边后,九娘又巴巴的看向林宁。
林宁想了想,有一条大犬当护身的,似乎也更合理些,因此便答应下来。
而见林宁接受了自己派出去的代表,九娘愈发高兴了,好像小灰灰就是她的分身一般,连忙去给它交代任务去了。
一盏茶功夫后,林宁在春姨和九娘还要翠儿的目送下,带着好大一条恶犬,离开了墨竹院。
因为今日山寨有大事,田五娘要求治疗移到晚上,所以林宁不必再往苍松院去,而是带着小灰灰,并在山寨门前汇合了周石、曾牛二人,开始了他第一次巡山之路。
……
沧澜山脚下,秦林古道边,距离落潮坡古渡三十里、距离一线天不足三里处,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粗陋的小草庐。
所谓草庐,也不过是几根木头搭建而起,棚上大佛手叶遮阴,仅此而已。
唯一显得有些不俗之处,就是作门的那两根木头上,挂着一副字联,是曰:
“药医不死病!”
“佛渡有缘人!”
竟是一座药庐。
药庐内,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的少年,唇红齿白,面带微笑,坐在一简陋的木桌旁,手里握着一卷书,入神的看着。
看那木桌木色新鲜,分明也是新造的。
书桌一角摆放着一个书篓,书篓边则放着一个药箱,药箱旁还有一个砂壶和三只茶盏。
不过少年也并非只有一人,他脚下卧着好大一条黑犬。
就这样,一人一狗一卷书,在这秦林古道边,如同画面一般静静的,似是等待着谁的到来……
虽古道上时有旅人路过,也有看过来者,但驻足停留的,却无一人。
这世道,本不太平。
而眼下这诡异的场景,无人愿意招惹……
……
黎明时分,一支队伍从东方榆林城出发,沿着秦林古道,前往一线天方向。
两个时辰后至巳时二刻,距离一线天只有五里路。
此时人虽未困,马已疲乏。
再加上烈日已炙,诸人身上衣襟不展,因此队伍正中的一年轻人道:“严叔、二爷爷,寻个地修整一下罢。双方谈判,我等也不好风尘仆仆,有失威仪。”
此行队伍正是燕郡赵家和血刀门前往一线天与青云寨谈判之人,严克和赵家老管家赵柯知道赵无悔的心意,想在青云寨那位女寨主跟前好好表现一番,所以倒也没拒绝。
尽管,严克并不看好赵无悔能俘获那位惊才绝艳的山贼女王,不过念及赵家乃齐国名门,他又与赵家家主相交颇重,倒也不愿让其太难看。
他此行的任务,就是护住赵无悔的周全,顺便将血刀门的势力拓展至此,为血刀门获取一条财路。
他堂堂虎榜高手,为何会接受燕郡赵家的委托,干起跑路护镖的勾当?
终归到底,是欠了赵家的人情。
而所谓的人情,便是赵家支持着血刀门的生存发展。
没有赵家这样的世家高门支持,单凭一个虎榜高手,是支撑不起一个一流门派势力的。
至少明面上不能。
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资源,都在世家名门手中掌控着。
就连三大圣地,都是靠世间最大的三大世家,三国王室所供养。
所以,即使严克为大齐虎榜第八的绝世高手,只要他还在乎血刀门,就不可能随心所欲。
江湖,从来不能快意而为……
赵家二总管赵柯苍老的身躯骑在马背上,虽一直佝偻着,气色看起来也不好,但他始终都是如此,未曾因百里奔袭而变的更差,他仰头看了看天色,顿了顿,颤巍道:“再往前行一里再修整吧。”
赵无悔虽为赵家嫡二公子,但对上他父亲身边的这位信重管家,也还是十分尊敬,自无不可。
一行人继续扬鞭前行了一里地左右后,不约而同的齐齐勒住了马,停了下来。
目光落在那间明显新搭建不久的草庐上,看了看木柱上的那两句话,又看了看里面坐着读书读的入神的少年,诸人纷纷眯起了眼。
不过,他们倒也没有认为这个少年是冲他们而来。
就算冲他们而来,他们也不会怕。
这数千里沧澜,除却天剑山那把老天剑,他们根本无所畏惧。
何况这少年唇红齿白,握书卷的手的皮肤白皙细腻,根本找不到一点练武的痕迹……
所以,他们愿意猎奇一番,顺便借用这个简陋医馆歇息一二。
“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好大的口气。”
也不知为何,许是同性相斥,在外素来言行得体的高门贵公子赵无悔,看着草庐内那清秀的不像话的少年满身的书卷气,就止不住的冒火。
每每想起稷下学宫里那位贵女歉意的婉拒他时,告诉他的那句“我的意中人是一个朴素、平凡、不会武功,故而不爱打打杀杀的读书人,所以出身高门的他不合适”,赵无悔就对这世上的腐儒就充满了恶意。
他虽求学于稷下学宫,亦读书识字,但稷下学宫求学之目的,只是为了更好的体会稷下学宫中武功的意境。
而不是为了成一个劳什子读书人做鬼学问……
翻身下马后,赵无悔一步当先进入了草庐。
倒也未曾开口就出言不逊,而是坐在脸色微微讶然的少年对面,强势道:“此为药庐?呵呵,正好,近来我身子微有不适,小郎中可否为我诊断一番?”
林宁眸光润和的看了眼跟进来的诸人,目光最后方落在赵无悔的面上,对着其傲然的眼神,轻轻颔首后,放下书卷,从药箱将脉枕取出,伸手示意道:
“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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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神医
“一共三十三骑,除了血刀门门主及其门下弟子外,还有燕郡赵家人。为首的是燕郡赵家嫡二公子赵无悔,此人出身稷下学宫,一身武功已近一流高手。”
一线天入口处,负责山寨情报探听的周成对田五娘并方林二人说道。
今日与血刀门和赵家谈判,除却四当家邓雪娘留守山寨外,其余四位当家皆已出动。
三当家胡大山率领青刀卫,布置在暗处,随时准备突击绞杀。
周成话罢,方林提醒道:“不可小觑了去,那些高门望族子弟不缺武功功法也不缺龙血米这等奇珍。只要肯吃苦下功夫,他们想突破到一流高手并非难事。只是大多人会在根基时拖延许久,不急着突破,一来夯实根基,二来……”
说至此,方林目光复杂的看了面色淡然的田五娘一眼,叹息一声继续道:“二来,强行突破,必会留下暗伤,有损经脉和穴位,日后突破宗师境时,破损的经脉无法承受宗师境的海量真气,或难以突破,或走火入魔而亡……都是我们无能,耽搁大当家的了。”
以田五娘不世出的武道资质,若是按部就班的进步,武圣不提,但武道宗师却极有希望。
然而现在……
几无希望。
田五娘面色虽然淡漠,然冰湖一般的凤眸,却似有微澜起伏。
常理而言,方林所说的确没错。
她在根骨未定时就强行突破成为一流高手,留下的暗伤隐患本就不少。
更严重的还在后面,随着强行练功突破,练的越勤,经脉穴位的毁伤也就越重,到如今,几乎断绝了她更进一步的可能……
她不是不知道这些,但这些年来坏事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没有给她留下思虑日后的机会和时间。
原本,她也以为日后的下场会很惨,甚至已经活不了太久。
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林宁会成为杏林高手!
田五娘毕竟是女儿身,纵然有人施针能救治缓解,她也绝不可能脱下衣服,甚至里裤,让另一个男人抚摸施针。
这世上也没有几个女人会允许如此。
但林宁不同,他是她今生注定的夫君……
如此一来,最不幸的事,反而被另一件最不幸的事给化解了。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以毒攻毒?
念及此,田五娘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这让方林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正这时,忽又有人来报:“大当家、二当家,对面人马在四里外,林爷的药庐停下了,他们进了林爷的药庐!看起来,面色不善!”
“嗯?”
众人闻言一惊,周成顿足道:“哎呀,小宁危险。不行,我去救他!原不该答应他胡闹……”
“等等!”
方林一把拉住焦躁的周成,沉声道:“安心,他们不会在沧澜山下胡乱动手的。就算他们动手,只要小宁说出他的身份,严克也一定会制止,他是个聪明人。再者,以小宁的身手,想要逃离,根本不算难事。现在的他,已今非昔比了。”
说着,二人一起看向田五娘,终究还要由田五娘来拍板拿主意。
田五娘眉头微蹙,思虑了稍许后,缓缓吐出二字来:
“再探。”
……
“阁下这半年来是否常觉两侧胁胀不适,时有疼痛,连及脘腹,嗳气后疼痛稍减……三月内应服过汤药,治疗后症状减轻,但不知因何故,使服药中断。故而月内胁痛又作,且逐渐加剧,再用原方药服用后疼痛未能减轻。现右胁多有暗痛,晚上重些,不喜揉按,左侧头痛,眼睛发胀……不过,都还在可忍耐范围内。”
林宁诊脉片刻后,在众目注视之下,不疾不徐的说出了他的诊断。
众人不知真伪,齐齐看向赵无悔,却见他双目如见鬼神般,目光骇然的看着林宁。
这下,任谁都知道眼前这少年竟说准了!
因而齐齐变了脸色!
这世间名医,多是欺世盗名之辈。
真正的名医国手,比江湖一流高手少了何止十倍?
还大都被拢在世家高门之中,尤其是在药王谷被灭后,更是良医难求。
却不想,眼前就出现了这样一个身怀绝技的名医。
“二公子,这位郎君说的可对?”
赵柯苍老的声音颤巍问道。
赵无悔此刻都顾不得嫉恨了,沉着脸点头道:“二爷爷,他说的没错,原我也以为不过小疾,在家里吃了蔡郎中的药后缓解了许多,便没理会。出门后就断了,不想近日又有起复,我使人按照蔡供奉开的方子再抓药吃,却不见效用……”
说着,再看向林宁时,脸上已经堆积起了笑容,虽然稍显勉强,却也不似初入门时那样咄咄逼人。
赵无悔笑道:“不想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出神入化之医术,不知小兄弟师承哪位神医国手?姓甚名何?”
林宁淡淡道:“此与问诊无关。”
赵无悔闻言,面色一黑,正想发作,却被一旁赵柯按住。
赵柯年纪一大把,却比赵无悔更能弯腰,他躬了躬原就佝偻的腰背,颤巍道:“小神医当面,老朽有礼了。敢问小神医,我家公子得了何症?病因起何?”
若是在燕郡,赵柯自不会对一小儿行礼。赵家麾下便有顶级名医,足以解忧。
但这里是偏僻的御林,哪里去寻信得过的郎中?
他最是老成之人,希望能保赵家嫡二公子的平安。
当然,就算这位诡异的少年开了方子,用不用又是另一回事……
林宁倒未生受此礼,还了半礼回去,道:“肝主疏泄,喜条达而恶抑郁,其经脉布胁肋,循少腹。贵公子应是为受情志刺激,为情志所伤,肝失条达,疏泄不利,气阻络痹而出现的胁痛。肝疏泄失职,则情志更为抑郁,久郁不解,肝失其柔顺舒畅。再加上他体内真气已达到了二流高手的上限,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肯突破,使其肝经与胆经循行相冲,重上加重。而肝开窍于目,肝失条达,则眼睛可发胀……”
闻此,连初听“情志刺激”、“情志所伤”二词而面红耳赤几欲翻脸的赵无悔都再度冷静了下来。
因为眼前少年所言实在惊人,竟与他的情况分毫不差。
这样的医术,就是家中供奉蔡郎中都没有!
念及此,赵无悔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但凡高门,就没有一家省心的。
他虽为嫡二公子,可别说头上还有嫡长的哥哥,庶出的兄弟更是不知多少。
尽管嫡庶有别,可他那些庶出的兄弟们一个个都没有自知之明,跳的欢实,他老子有时也会糊涂,非要持公正立场。
说什么唯有为赵家立下大功的儿子,才是他的好儿子。
使得家中一片乌烟瘴气,攀比功劳勾心斗角之事赵无悔都懒得去数有多少。
他虽满心厌烦,偏偏又不可不争。
若是他能将这样一位医术高明的郎中带回家成为供奉,那他的功劳就了不得了!
要知道,这少年至少还能再活几十年,这几十年间,能为赵家出多少力?立多少功?
这些功劳他都能分一半!
若能如此,家族谁还会说他是个就会靠有个好娘实则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越是如是想,赵无悔目光越是炙热。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招揽,就听老管家赵柯请求那少年为其开个药方。
却不想那少年竟摇头拒绝了:“你家公子自有良方,不需我再画蛇添足。”
此言一出,一旁血刀门主严克都忍不住道:“少年,你方才不是说,他吃了旧方子没用么?”
林宁淡淡道:“非是药没用,只是心病难医。这位公子手中的药方还是好药方,可他如今心性偏失,肝火日炙,体内真气淤积,心欲大炙,药方难医心病。”
“那他当如何?”
听林宁说的这般严重,严克脸色都凝重起来,问道。
林宁看了赵无悔隐隐发白的面色,语气轻若此间山风,道:“修身养性,戒急戒躁,尽快突破,切忌动手。”
严克此刻的气势散发出来,如长辈同晚辈训话般,问赵无悔道:“听到了么?”
赵无悔抽了抽嘴角,点点头,就听严克同他又道:“那你先起来罢。”
赵无悔心里郁闷个半死,却不能违逆,他也知道,严克当日和青云寨那位女大王对阵一场,身体受了伤。
但到底伤势如何,他也不知。
果不其然,待他起身后,严克大马金刀的坐了下去,且主动将手腕搭在脉枕上,沉声道了句:“劳烦小神医与我也看看,近来身子稍有不适。”
林宁没有多言,切入其脉,听了盏茶功夫,心里有数。
这血刀门主,伤的比五娘要轻许多。
到底是所谓的虎榜第八,又是成名多年的强者。
不过,乾坤劲和严克所修行的武功应该是同级别的功法。
两者又都是霸道属性,严克的血刀煞气让五娘受了不少苦头,五娘的乾坤劲力同样也让严克受了不浅的伤势。
这种内劲冲突,寻常郎中根本无法调和。
严克当然能凭自己的手段,渐渐将体内乾坤劲力消磨掉,但那要吃许多苦头。
如今碰到这样一个奇医,他自不会放过。
林宁诊脉罢收手,看着严克,面色淡然道:“阁下体内有二种劲气纠缠,虽异种真气被贤者本身真气所压制在阳明经内,但此异种真气霸道非常,难以磨灭。当然,只要阁下花上三五月时间,总能消磨干净,不算大事。但此间不可轻易再出手,若让异种真气再度流窜出来,怕要形成隐患。”
严克闻言,目光奕奕的看着林宁,沉声道:“小兄弟,我此病为不死病,你我江湖得见,也算是有缘。正合你的规矩,不知小兄弟可有法子为我解除这一后顾之忧?”
林宁面色始终淡然,未多作考虑,点点头道:“有。不过,诊资黄金百两。不落价,不拖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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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招贤纳士
黄金百两?
草庐周遭的血刀门人和赵家人几乎以为听错了。
要知道,纵是在燕郡蓟城这般天下有数的名城中,那些被百姓尊为神医的名医,出诊的诊资最高也不会超过十两。
这穷山恶水里忽然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怕不是穷疯了,还是他根本不知道百两黄金意味着什么,所以才狮子大开口。
草庐内,血刀门主严克有些好奇的看着面色依旧淡然,好似开口非黄金百两,而是铜钱百文的少年,问道:“我观小兄弟也非贪婪之辈,缘何要如此多黄金?倒非我吝啬,只是即使在国都临淄,最贵的那位致仕太医,诊资也不过纹银百两,折合黄金不过十两。”
林宁淡淡回道:“阁下尽管去寻此人医治便好,我并非强求之。在此处,医治阁下这般伤情,百两黄金,只少不多。”
严克闻言,缓缓点头,不过又问道:“小兄弟,不知你要这黄金有何用?这荒山野岭间,小兄弟有金银怕也无处去花吧?”
林宁闻言,面色终究不再淡然,他忽然有些无奈的摇头道:“我要这些劳什子阿堵物作甚用?不过家有悍妻,非逼我赚够百两黄金,方允许我在家清读。若非如此,谁会来此立诊?”
家有悍妻?
这个理由,让众人瞠目之余,也让血刀门主严克放声大笑起来。
只是他浑厚的笑声,不仅让草庐外诸血刀门人和赵家人面色肃煞,也让他对面的林宁面色先是怒红,随之却渐渐苍白,似难支撑。
见此,严克收住了笑声,目光饱含深意的看了林宁一眼后,竟忽改面色,有些歉意的抱了抱拳,道:“是小兄弟之言太风趣,本座失态了。”说罢,又朝草庐外看了眼,即刻有一高瘦的男子进来,也不多言,就从怀中取出一叠印着龙形云纹的银票出来,典了十张放在木桌上,随即躬身告退。
等此人离去后,严克一语双关道:“小兄弟果真深藏不露,这般年纪,就已经成亲,不凡之极。”方才他实已试探出,林宁表面无奇,内则为二流高手的根基。
又兼这般医术……人才难得!
说着,将木桌上的银票推向林宁,严克又道:“现在,可为我疗伤否?”
林宁接过银票随意看了眼,道:“我要先将银票送回去……不过不用我亲自送。”
他跺了跺脚,将趴在他脚下的惫赖大狗小灰灰踹起,见严克并未说什么,就将银票放在了小灰灰脖颈处挂的褡裢上。
那本是寻日里给小九娘装零嘴吃食的……
放好后,林宁对满脸无辜的小灰灰道:“去寻你主子罢,告诉她,记得三月内莫再扰我清静!”
小灰灰显然没听懂那么多,但肯定听懂了“你主子”三个字,因此站起身抖了抖皮毛后,忽地一个蹿身,出人意料的从草庐后方跃出,然后几个闪身消失在山脚。
周遭血刀门人见之大急,可就算内中高手用轻功去追,一时间也来不及了,刚追到拐角处,就看到数个岔道,却不知已不见踪影的那条大狗,到底钻了哪条小道……
追赶失败后,血刀门人一个个目光不善的盯着草庐内还在“装模作样”的林宁,今日若是救不得门主让血刀门丢了人,那这少年的下场,不会比路边的野狗好多少……
好在,林宁这次没有再寻借口,主动从药箱中取出针盒,打开后取了一根九寸大针,一点点刺入了阳明经上的上廉**……
这平平无奇的针法,让草庐外的吃瓜观众们觉得一点不过瘾,愈发觉得对不起那百两黄金。
他们也期待着,等医治无效后,这少年的惨状……
……
一柱香功夫后,林宁才将将在阳溪穴刺下第五针,其面色已苍白,双手微颤。
站在一旁的赵无悔见之,有些不解的轻声问赵柯:“二爷爷,严叔怎敢让一个荒野郎中给他用针?他就不怕动些手脚?”
赵柯心中轻轻一叹:这个二公子除却有个好出身,有个偏宠他的母亲,又有些不错的武功天姿外,真的没太多长处了。若换做大公子或是庶出的那几位,多半不会有此问。
因为自古医武不分家,严克身为一流高手,或许不能给旁人救病治伤,但对他自身身体的情况,一定了如指掌。
尤其涉及真气,莫说林宁一个有些武功根底的半大小子,就算他亲自上,也别想在严克不发现下动什么手脚。
“咦?”
老管家还未来得及给赵二公子解释,忽地惊奇出声,因为他看到,当林宁将第六针缓缓刺入严克阳明经上的合谷穴中时,严克左手食指变得一片殷红。
但严克本人,却如释重负般海松了口气,看向林宁的目光,不加遮掩的赞赏!
这是……成了?
“小兄弟,好手段!”
严克之前要用至少四成功力,才能将体内的异种真气压制在阳明经内,还要忍受着异种真气在阳明经内肆虐。
但现在,他只需要不到一成的功力,就能将异种真气封存在商阳穴中。
如此一来,一身功力恢复九成,大出严克意料。
至于商阳穴处被极度压缩的异种真气,只要等他抽出时间来,也并不难解决。
念及此,严克再看向林宁的目光,愈发志在必得!
血刀门不缺武力,在金银乃至龙血米上,都有一定的渠道。
若是能再得到一个这样医术高明的郎中,对血刀门的发展来说,如虎添翼!
只是他这样炙热的目光,却让林宁心里打起鼓来。
林宁是知道当世一些大豪还有读书人,多有龙阳之好。
这臭不要脸的大汉,莫非见他生的俊俏,想掳了去当鸭子?
林宁此刻已经开始庆幸,他在这个王八蛋经脉里留下的后门了……
“小兄弟,可愿随我去燕郡蓟城?我保你荣华富贵不绝!”
严克沉声问道,不过落在林宁耳中,却是赤果果的保养勾引。
他冷淡的摇头道:“多谢好意,只是荣华富贵非我愿,我是读书人。”
严克:“……”
赵无悔:“……”
血刀门人:“……”
深吸一口气后,严克目光从木桌角那卷书卷上扫过,微笑道:“小兄弟若好读书也好,只是这偏僻荒苦之地,又能有几本藏书?我蓟城乃天下名城,小兄弟若去,纵读十万卷藏书,又有何难?”
林宁闻言,心知若再直接拒绝,怕激起对方的真怒,所以面上的表情忽地一变,动容迟疑起来……
见他如此,一旁的赵无悔却是急了。
能让一个虎榜第八高手都如此垂青的医者,哪家高门会嫌少?
若能请回家族,又是大功一件!
只是他本身和严克差着辈分,严克非赵家家奴,赵家和血刀门是合作同盟的关系,就算在这种关系里,赵家高出一头来,也是赵家家主高,不是他这个赵家公子高,两码事。
所以,他自己无法去和严克争。
好在,此次同行的,有代表他父亲的化身,赵家老管家在。
赵无悔连连以目示意赵柯,赵柯本身虽并未对这离奇出现的少年感兴趣,可见赵无悔有如此招贤纳士之心,他也欣慰。
如今赵家的嫡母乃续弦,是齐国王族田氏贵女,赵无悔因此才能子以母贵,虽只是二子,但在赵家的风头不逊于嫡长。
尽管心智不算出众,但若能有这样一颗求贤若渴的心,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念及此,赵柯干咳了声,苍迈的声音道:“少年人喜爱读书是好事,我家二公子便是稷下学宫的弟子,年轻人之间可多交流一二。我家老爷更是惜爱好学之人,且论藏书,整个燕郡,谁敢与我赵家相比?”
严克闻言,满脸无奈的看向赵柯,道:“老总管,你这是……”
赵柯呵呵一笑,道:“严门主恕罪,老朽年事已高,不定何时就要黄土埋身了,也想寻个医术高超的郎中瞧着……”
严克皱眉道:“燕郡赵家三百年望族,家中供奉不下百人,精通歧黄之术者何时缺过?我就不信,府上的蔡供奉会比我这小兄弟差?”
赵柯摇摇头道:“老蔡的确很好,只是一来他年岁也不小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二来,老蔡的武功根基没这位小神医好,许多病症,他有心而无力。”
此言一出,严克面色登时暗变,心中大骂这条赵家的老狗眼睛都浑浊成泥水塘子了,还这样尖。
方才他大笑时,便是在暗中试探林宁的成色,不想还是落在了赵家这条老狗的眼里。
念及此,他也无奈起来。
若是换个赵家旁的人,哪怕是赵家嫡长公子亲来,他也不惧。
可眼前这位看起来气都喘不上来的老家伙,却着实令他忌惮。
旁人不知此人的实力,严克却是亲眼见过。
上一任虎榜第七,便是折在了这条老狗手里……
念及此,严克委实无奈,道:“老总管,我这针还未取尽……”
赵柯呵呵笑着指了指,道:“已经取完了。”
严克霍然回头,就见原本插在他阳明经上的六根银针,此刻正在被林宁一一收回针盒。
见此,严克面上煞气一凝,目光森然的看向林宁,他竟毫无所觉!
林宁虽未看过来,却似有所感,摇头道:“阁下阳明经被异种真气肆虐数日,已有所伤,所以才有些迟钝。却不必担心,回去后安心静养数日,用自身真气温养些时日也就好了,连药都不用入。”
严克仔细检查了下,发现确实如此,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面色缓和下来,再问道:“不知小兄弟以为如何?可愿随本座回血刀门做事?”
语气已然含威。
却不想,一旁赵柯呵呵一笑,手就往他肩头拍来,道:“严门主太心急了些,待老朽也看完再说也不迟。”
严克感知到赵柯的动作,哪里还敢坐在那,连忙起身,正好避开那只布满深色斑纹枯瘦的手,强笑一声道:“老总管请!”
赵柯微微颔首,然后将手腕放在脉枕上,对林宁道:“小神医,也替老朽掌掌脉罢。”
林宁稍稍欠身一礼,而后切上了那干瘦如柴的手腕……
……
第三十九章 暴露
秦林古道上,不时有旅人或商队路过。
对于古道边突兀出现的药庐,留意的人较多,但驻足的一个也无。
或许有人心动过,因为他们的队伍中有人受伤或者得了急症。
但看到被气息彪悍的血刀门和赵家人围着药庐,他们也只能望而却步。
快到午时的山风吹拂过,带来一丝凉气。
不过草庐内林宁的面色,却格外凝重。
他切脉的时间已经超过一柱香的功夫了,但依旧未停止。
就算停顿稍许,也是轻声询问赵家老总管几个问题。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林宁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看向赵家老总管的目光中,居然充满了敬意。
旁人不解其意,赵家老总管的目光中却渐渐出现了惊叹之意,问道:“小神医可有所得?”
林宁缓缓颔首,道:“老人家受如此难缠之风疾头疼苦恼,竟还能出远门,毅力之坚韧,实在令人钦佩。我虽年幼,识人不多,但想来,世人能如老人家这般者,也当寥寥无几。”
赵家老总管闻言,目光愈奇,问道:“小神医果有所得?”
林宁不再绕弯子,道:“老人家之症,在风寒之邪客于太阳经脉,清阳之气被遏,清窍不利,故头痛,其痛连及项背,遇风尤剧。因感受外邪所致,以邪实为主,故头痛起病突然。寒主收引,故痛剧拘紧。风寒客于已表,卫阳被遏,故恶风畏寒。寒邪未化热,故常口不渴。”
顿了顿,又道:“虽口不渴,然未必不缺水。只是常为痛所遗忘,对身体愈发不利。老人家常年忍受这等苦痛,若在家为人服侍还好,可出远门,却要经风餐雨,苦痛倍增。老人家,往后还是少出门,多在家歇息吧。”
赵柯闻言,震惊的看着林宁。
他这番宿病,并非无人识得,但纵是赵家那位医术最高明的蔡供奉,也是考证几年,才终得此结论,与林宁方才所言,分毫不差。
然眼前这少年,只诊了半个时辰的脉,就能得此结论……
怪道,严克不顾老脸,拼命想招揽这个少年,果然人才难得!!
到底老了,差点走了眼。
赵柯微微吸了口气,心里转动着,如何说服这少年随他进赵家。
至于他这病的治疗,倒是没指望。
因为家中蔡供奉早就点明,除非药王谷核心元老仍在,否则当世无人能医此症,连缓解也绝无可能。
不过他没过问,赵无悔却不得不问,哪怕是为了讨好这位赵家家主身边最信任的人:“小兄弟,不知能否为我二爷爷看治此症,只要能治,诊金随你开口!”
林宁想了想,面色渐现犹豫,缓缓道:“非我所能者,实不能应承。此症想要痊愈,我目前还无能为力。不过……”
“不过什么?”
赵无悔有些失望的问道。
林宁道:“虽不能根治,却有八分把握,缓解恶痛。不至于老人家见风见光就剧痛难当……”
赵柯闻言,一双老眼骤然放射出惊人的光芒,震惊的看向林宁。
旁人只道他是因为宿症能医而震动,却无人知道这位老人心中的惊骇百倍于此。
是了,一定是了,若非药王谷传人,世上又怎会出现如此年轻医术却如此高明的少年神医?
药王谷!
药王谷!!
燕郡赵家也算得上天下名门,身为家主最信任的管家之一,赵柯也得闻过当年的一些密辛。
他知道,药王谷当年是有人逃了出去的,还带走了药王谷最珍贵的传承,据说是药王谷不传之秘《百草经》的上部……
因为事涉龙血米之秘的下半部已被三大圣地缴获,所以对于卷走上半部的药王谷余孽,三大圣地倒也未在穷追不舍,只下了追索令,不过几十年后,这桩公案早被人遗忘,江湖上也再未出现过药王谷的声音,所以当年的缉拿令也就无人再理会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药王谷的传人没有意义。
千百年来,唯一令三大圣地联手覆灭的势力,只此一家!
由此可见,药王谷意味着什么。
若是让赵家得到这半部《百草经》和药王谷的传承,那足以将燕郡赵家从中上门第,拔高到上上之族!
凭借此收获,更能交易得到无数的好处。
真是,天佑我赵家!
念及此,赵家老总管看着林宁的目光之炙热,更胜方才之严苛。
……
一线天。
不住有斥候探马往返于秦林古道边的那处药庐和此处间,为青云寨的几位当家人报上最新消息。
这些斥候扮做旅人或是商贾,不停的在药庐四周打探。
当得知林宁正在给赵家人和血刀门人施针看病,并得到百两黄金的诊金时,青云寨的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尤其是那句“家有悍妻”传回,众人的脸色那叫一个好看……
不过,方林依旧认为,林宁此举绝非胡闹。
左右和血刀门还有赵家人约定的时间还早,青云寨决定暂且按兵不动。
“姐姐!”
“姐姐!”
正此时,忽见一线天东侧高崖上,一个小人儿骑在一条好大恶犬上,探着小脑袋往下面边看边挥手。
身旁还站着一个高大的丫头,不是翠儿又是何人?
“姐姐快看,这是姐夫让小灰灰送回来的银票,春姨说有一千两银子,很多哦!”
“姐姐,姐夫好能干,是不是?”
田五娘面色淡然的看着上面,微微蹙起眉头,淡淡道:“翠儿,带小九回家。”
翠儿立刻应下,不过九娘却不干了,连忙叫道:“是姐夫让我在这看好戏的,我不说话了,我不说话了,我也不回家!我等姐夫哩!”
方林等人见此,无不对春姨哄人的本领感到钦佩。
林宁从前是什么模样大家都知道,可就是因为春姨不断的对九娘灌输“至亲”思想,才让九娘这个小孩子对林宁这般亲近。
原先就那般,现在就比从前更亲近了。
翠儿见九娘闹脾气,为难的看向田五娘。
田五娘面色不变,却不再理会上面。
见此,九娘开心了“哦”了起来,不过刚嗨到一半,见她姐姐凌厉的目光看来,忙一把掩住小口,笑嘻嘻的收回脑袋,双腿一夹狗蹬,悄声催促道:“驾驾,小灰灰快走,小灰灰快走!”
一番小插曲后,除却方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外,倒未引起其他反应。
……
青云寨。
梨花苑,山寨四当家邓雪娘和山寨老管家孙伯处理完山寨琐事后,匆匆回到家中。
邓雪娘与亡夫恩爱半生,得此一女,视若珍宝。
周妮妮平日里在外虽泼辣刁蛮不好惹,但在邓雪娘跟前,却是乖巧懂事,十分孝顺。
不过这两日,母女二人却产生了些矛盾……
“吴妈,如何了?”
邓雪娘回到院中,见吴妈正好从东厢出来,忙问道。
吴妈叹息一声,比了比手里端着的食盘,微微摇了摇头道:“还是没吃。”顿了顿,又张了张口,尝试劝道:“夫人,不如……”
邓雪娘脸色一沉,冷声道:“不必说了,去忙你的罢。”
说完,径自进了房门。
吴妈见之摇头一叹,不过她也理解邓雪娘的难处。
只是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样呢?
又叹息一声,吴妈端着食盒走向了伙房,再热一热饭菜……
东厢内,邓雪娘进门后看着俯身趴在床榻上沉默的女儿,心里一阵凄苦。
这是她和亡夫唯一的女儿,她男人临死前,最牵挂的女人不是她,而是他们的女儿。
邓雪娘一个女人硬生生坐稳山寨的四当家之位,靠的不是哪个的施舍怜悯,而是她连命都豁出去的亡命心气。
所为的,不就是让这个唯一的女儿,能过的比别人更好些么?
可谁知道,事情会到这个地步……
“你平日里不是最讨厌小宁么?怎么就……怎么就迷了心了?!”
邓雪娘气的颤抖,恨铁不成钢道。
周妮妮身上全不见往日在外面的小辣椒气息,也没有平日里在亲长跟前的乖巧,她淑静的好似高门大户里的娇小姐,连目光都有些痴,轻声道:“娘,女儿虽也是山贼,可是,再怎样,连身子都被他看去了,还能怎样呢?”
邓雪娘气道:“你也知道咱们是山贼?那你还理会那些该死的酸臭礼节?再说,小宁是为了给你瞧病,俗话说的好,医者父母心。那郎中可爹娘父母也没甚区别,若换个白胡子老头给你瞧,你也想嫁他,给他当小?”
周妮妮面红耳赤,大哭道:“若换个人,我宁肯去死也不会瞧伤病的。原我也不想让小宁瞧,是你非让他给我瞧。连那处都让他看了去,不跟他,我往后还能跟谁?”
邓雪娘闻言一滞,可依旧咬牙切齿道:“再怎样,你也不能给人去做小的去!我告诉你妮妮,除非我死了,否则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就算大当家的点头都不行,不然我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你爹!”
说罢,落着泪满脸凄苦的出门而去。
心里却慌的不行,这已经是她最后的伎俩了,若连这都不管用,那她该怎么办?
背后,周妮妮看着她娘这般难过悲凉,连死都说了出来,心里更是如同刀绞。
少女情怀总是湿,因为落不尽的相思泪。
原先她的确极讨厌阴阳怪气的林小宁,可俗话说的好,浪子回头金不换,总允许人家改过吧……
超高的颜值,心地善良,再加上武功高强、医术高明,最重要的,还看了她的身子去,却一点没笑她,表现的十分成熟稳重……
这种种因素相加,让周妮妮愿意被“残酷的封建礼教”摧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计名分……
可是,一边是心里愈发相思的人,另一边却是抚育她长大的至亲娘亲,周妮妮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能伏在枕头上,大哭不止。
正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哟,这是怎么了?小妮妮怎哭成这样?快给我说说……”
“春姨……”
……
第四十章 无视
秦林古道边,草庐。
林宁面色极为肃穆谨慎的将一根根银针,缓缓刺入赵家老总管的头维、阳白、承香、晴明、攒竹、四白穴等头部大**。
草庐内外,鸦雀无声。
唯有一双双眼睛,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纵然寻常百姓,也知道头疾是当世最难医的疾患。
寻常郎中多半敢在病人身体上施针,但敢上头部的针,却极少。
许多人都不解,以赵家老总管的身份地位,怎会让一个毛还没长齐的离奇少年施针。
站在一旁的赵家二公子赵无悔都目露担忧之色,要是这位老管家在这里出了什么事,那他回家后可不好交代……
所以,他的目光一直在老管家身上。
好在,这位连他这个赵家嫡二公子都要尊称一声二爷爷的老总管,面色前所未有的好,那双素日里浑浊无力的老眼,此刻也变得炯炯有神起来,只是一直盯着那少年郎中看……
赵无悔以为,这倒是一件好事。
既然老总管都对这少年郎中起了爱才之心,那血刀门的那位门主就算再想争,也没用了。
回到家后,少不得他一份大功劳!
他看的得意,一旁严克却有些恼火,赵家的吃相,实在有些难看。
这些年来,燕郡赵家一直扶持着血刀门,让血刀门为其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但也从来未放松过对血刀门的羁縻和压制。
这让严克既无奈也郁闷,只是他虽为大齐虎榜第八高手,只身撑起血刀门,算得上一方豪雄,但血刀门内早被赵家渗透的七七八八,就连他自己,也和赵家有千丝万缕的瓜葛,比如他的夫人就姓赵,他儿子所娶儿媳,依旧姓赵……
再加上赵家这样的三百年门阀,自有羁下手段,度掌握的极到位,并不过分干涉他的自主权,所以他也没理由翻脸不认人。
许多时候,只能干咽下一口窝心火。
再看看草庐那少年对赵家这条老忠犬诊治时认真到虔诚的模样,严克只能放弃。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又能有何法?
不过,这位血刀门主却是误会了林宁,他怎么可能虔诚的想投奔所谓的百年名门望族呢?
他只是在心中不断推测,对面老者的心思……
旁人只以为方才这老者霍然色变的原因是他说出了老人的病症,但林宁却可以确定,老人的眼神,绝非此意。
那是一种绝然未曾想到的震惊和惊喜,甚至是骇然。
但终究变成一抹难以遮掩的贪婪!
这种隐藏的极深的贪婪目光,林宁前世见过太多。
林宁可以肯定,以老人这个年纪,及能忍受这样的头疾之苦这么多年……
其心志绝不会因为能缓解这种痛苦就这般失态。
那他又是为了什么?
为何能缓解这种头疾苦痛,这老人会这般震惊骇然?
既然他不是简单的为了能够缓解这种病痛而狂喜,那又会是为了什么?
看似百无头绪,其实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这老人是因为林宁展现出的这种医术而感到骇然。
但又是什么样的医术,能让一个出身高门见多识广的老管家如此失态?
寻常的精湛医术,并不能如此。
譬如方才林宁在赵二公子和血刀门主身上所施展的医术,老人也不过淡然的欣赏,因为赵家高门内的供奉也能做到。
而现下这种针术,却出自药王谷九绝针中的绝技!
如此一来,眼前之事就想的通了……
唉,还是大意了。
想起安郎中之前慎重再三的叮嘱,林宁心中不由一叹。
处身立世,果然再怎样小心都不为过。
太浪的人,早晚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若不是眼下他能以二世为人的经验提前警醒,说不得真要坏了大事。
不过好在,眼下还有挽回的机会……
将最后一根银针刺入风池穴后,林宁长长的呼出口气来,并从袖兜中取出帕子,擦拭了下鬓间汗水。
而赵家老总管只觉得脑海一阵清凉,多年来一直摆脱不去的头疼骤减。
再看林宁,恍若看一个散着金光的金娃娃。
不过,比金娃娃更好的,自然是能将一个山野少年变成金娃娃的法门……
不管这少年愿意不愿意跟随他们回燕郡赵家,他手里所存的东西,都一定要归赵家所有!
当然,若这少年能主动随他们回燕郡,自然省事……
“小神医果然医术不凡,老朽多年顽疾轻快了许多。”
赵家老总管说着,从怀兜里取出一块小小的黑色铁牌,上面刻一个“赵”字,放在木桌上轻轻推向林宁,颤巍道:“这是老朽在赵家管事的对牌,小神医可凭借此对牌,到公中领取黄金三百两。另外,也可持此牌,随意进出藏三楼以下。那里,至少藏书十万卷。”
林宁闻言怔了怔,道:“老人家,我并未说要去燕郡啊……”
赵老总管呵呵一笑,看着林宁正色道:“如小神医这般良才美玉,老朽断不容看你在这荒野偏僻之地沉沦一生。我大齐高门最是爱才,燕郡赵家不知接济过多少沉沦草莽间的英才。所以老朽必是要带你回去,好生栽培的……”
说着,四个气息彪炳的玄衣大汉出现在林宁左右,似只要他再摇头,就会助其一臂之力。
林宁见之苦笑连连,道:“纵是附近的山寨,也不曾强掳我上山,老人家你这……”然而见刚才还和颜悦色的老人此刻面色渐渐凌厉凶狠,林宁果断识趣道:“罢,不管如何,总该让我回家和内人商议一番。不过有今日这些银子在,问题倒是不大。”
听他这般说,赵老总管十分满意,颔首道:“理应如此,小神医先随我等前往一线天办事,待事毕,我等亲送小神医归家,取了内眷,一道回归燕郡。”他还想看看这少年背后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看了看赵老总管和周遭之人,林宁一直淡然的脸上,出现了无奈的苦涩,不过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他拿起书桌上的书籍,问道:“果真有藏书十万卷?”
配上他满身书卷气,倒无人怀疑他爱读书。
不用赵总管回答,心情大好的赵无悔就哈哈笑道:“只多不少,小兄弟只管放心就是!”
林宁点点头,面色轻快不少,再不多言。
赵老总管见之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而后同严克道:“严门主,时候差不多了,出发吧。”
严克虽有些郁闷,但到底是一方豪雄,暂且将此事搁在脑后,大声传令道:“出发!”
……
“来了!”
一线天方向,探马将赵家人和血刀门的动静禀明后,后面诸多准备开始布置。
对面有血刀门门主,虽田五娘自信能打败他,但大战起来,纵是胜,多半亦是惨胜。
如此一来,就牵制住了己方最强大的武力。
而对面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赵家老总管,据斥候回报,此人连血刀门主都礼让三分。
显然,三当家胡大山未必是其对手。
所以综合实力比起来,青云寨多半不是对手。
但好在,青云胜在占着地利。
凭借一线天的优势,再加上种种手段布置,真打起来,青云至少有七成把握打赢这一战。
虽然对方多半不会打这一战,不然那晚在草原上,最后就不会收手谈判。
但,谋事当往坏处算。
只是唯一不可谋算妥当的,就是擅自出山的林宁……
好在林宁本身已是一流高手,再者近来表现出的智谋,也足以令人放心。
所以众人只好给他最大的信任:他不会坏事。
“启禀大当家、二当家,燕郡赵家和血刀门求见。”
担任山寨先锋的方智大步过来禀报道。
见田五娘微微颔首后,方林沉声道:“有请!”
“喏!”
方智大声一应,然后至前方,高声道:“传寨主令,有请拜山来客。”
两列青刀卫齐声吼道:“传寨主令,有请拜山来客!”
未几,就见血刀门门主严克、赵家主仆二人并随行三十高手入内。
虽时值盛夏,一线天内却是一片阴凉。
又有“过堂风”吹拂,倒也凉快。
“田大当家,又见面了。”
“故人”严克含笑拱手,打量了番对面身着白色素裳,腰悬一把古朴无华长剑负手而立的田五娘,隐隐惊叹道:“当日交手,原以为田大当家受了不浅的内伤,这几日还心有懊悔出手太重。这世上如田大当家这般年轻有为的后辈原就不多,若因我之过伤之,传至江湖必多毁谤之言。现在看来,倒是我杞人忧天了。”不知为何,严克心里忽觉得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但一时并未有所得。
田五娘闻言,淡漠的面上凤眸恍若冰湖,目光淡淡扫过严克左手殷红的食指,微微颔首以略低沉的声音道了句:“见严门主无恙,吾亦不必担心,江湖同道言我不尊老。”
这般应对,着实让不少人心中喝一声彩。
若是寻常人物这般说自然狂妄,但田五娘不同,她是亲自出手和严克交过手还打成平手的绝强高手。
自有这个资格!
赵无悔原本见田五娘的容貌更胜严克所描述,就心动非常。此刻再见其一身白衣胜雪,眸横冰湖的气质,远非往日所见闺阁贵女能比,着实深为其所吸引。
不过他虽心动非常,却也知道大事当先,急不得。
因此按捺住心思,静候良机。
而一番交锋未占得优势,严克也不过哈哈一笑,大气道:“田大当家果然一如当日了得……”话锋一转,又为其介绍起身边之人:“此为三百年郡望之族,燕郡赵家二公子,赵无悔。二公子出身稷下学宫,如大当家一般,皆为当世年轻俊彦。江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如你们这般后起之秀,早晚都要相交,正好借这个机会认识一二,也是好事。”
赵无悔忙拱手道:“在下赵无悔,见过田大当家。”
眸光炙热,但姿态优雅。
田五娘却只是侧眸轻轻一瞥,而后目光穿过人群,无意落在某位无辜望天之人的面上后,似只随意对着苍穹颔首。
见被如此无视,赵无悔一张脸登时涨红,这场面显然让他无地自容。
不过正当气氛瞬间压抑时,方林上前半步,呵呵笑道:“我们大当家并无它意,只是大当家素来醉心武道,于寻常世故毫不关心,并非有意怠慢。此事,想来严门主了解。”
严克闻言呵呵一笑,正要说什么,却听赵柯颤巍的声音淡淡道:“说正事罢。”
此言一出,气氛登时再度肃煞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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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敢犯我青云者,虽强必诛
听闻赵家老总管强势之言,田五娘凤眸微眯,目眺远方群山。
风轻云淡之淡漠姿态,令赵家老总管的强威之势大衰。
血刀门主严克见之心中竟有些高兴,面上却干咳了声,正色道:“不知田大当家对我当日之提议以为如何?只要青云寨肯交出沙海寨,并与我血刀门合作。那么,其余如射日门、金钟堡等山寨,全部交由你们青云寨来处置,包括俘获的那些山寨门人弟子。我们并非沙海寨余鹏程那混帐,行事狠毒,除却少数抵抗之人,这些山寨大多数人都还活着,尤其是妇孺。青云寨可以凭此扩大十倍……”
此言一出,跟随在青云寨后面的那几个山寨头人无不激动起来。
之前青云寨救治过他们,却对他们说只是按江湖道义伸出援手,绝无吞并之意时,他们还感激青云寨高义。
但此刻,他们只盼望青云寨立刻答应血刀门的要求,换他们家人内眷回来。
有人甚至忍不住叫道:“田大当家,看在同为沧澜绿林的份上,务必高义相助!”
“对,只要田大当家的仗义相救,从此以后,我金山寨朱勇就唯青云马首是瞻!”
“田大当家,答应他们吧!都是沧澜同道,理当相处救助……”
身后的嘈杂声哄乱,腹背隐隐有生乱的迹象。
然而田五娘却依旧面色淡然,只看向二当家方林,微微颔首。
方林会意后,朝后拱手大声道:“正因同为沧澜绿林同道,所以当初在草原上见诸位落难,我们大当家责无旁贷,救下诸位性命,并带回青云寨给予疗伤救助。但我们大当家的也说了,青云寨前面几位大当家,皆光明磊落之辈,绝做不出挟恩图报之事,她又如何能趁诸位同道落难之机做出吞并各位家业之勾当?所以当日在草原上,就拒绝了血刀门主的提议。如今诸位同道身体大多康复,可随意下山,往后得空可多来青云寨做客。”
“可我们山寨被他们占了,家眷弟子都在他们手中,青云寨家大业大,何不好事做到底……”
有人不甘心叫道。
方林闻言不卑不亢道:“诸位同道,我们青云寨与各位一般,都是打家劫舍的山贼,不是修桥补路的善人。能救各位性命,带回山贼疗伤,已经算是尽了同道之义。多余其他,我青云寨虽有心实无力。若哪位觉得我青云寨不够仗义,尽管将此事拿去江湖上说,若有人真认为此事是我青云寨不够地道,那我们也认了。”
此言一出,纵是方才喊叫声音最大的人,都没脸再说什么。
他们可以假装占据了道义去让青云寨“舍己为人”,但并非真的不懂道义。
若哪个真拿此事去怪罪青云寨,怕要被江湖上的绿林同道们喷死。
“方二当家,只要青云寨能救回我等家眷家人弟子,我黑风寨甘愿加入青云寨,从此牵马坠蹬,绝无怨言。”
虬髯大汉黑风寨寨主邱刚诚恳道。
方林早先就与田五娘商议过,此次草原之变牵扯甚广,吸引了多方人马的注意,不可盲目扩张,以防沧澜十三大为首之天剑山因此发难。
天剑山有宗师存在,目前来说,绝非青云寨所能抗衡。
所以此次大胜,只取沙海,占据一线天,却不过多贪婪。
因而方林婉拒道:“邱寨主,攻占沙海寨,是我青云寨几位先大当家的遗志。为了这个遗志,我们青云寨在大当家带领下,忍辱负重多年,甚至因此战死了青云龙虎二位当家人,所求者,不过是覆灭卧榻之侧的强敌。所以,我们绝不可能以此为代价去交换任何事。如今你们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也都是绿林豪杰,我相信你们一定能靠自己,救回你们的妻儿家眷。”
话说到这个份上,青云寨甚至提出了先祖遗志,那些被救的江湖大豪们多少还要些颜面,至少表面上。
因此再无人说什么……
如今卫庄、靳天乐、邱刚、朱勇等人想要救回家人的希望,只能落在血刀门身上。
这一次,血刀门只带了三十人前来……
见这拨人目光不善的看了过来,赵家老总管恍若未觉,他浑浊的老眼目光森然阴沉的看着田五娘和方林,声音虽颤巍但极有侵略气势,道:“老朽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和沧澜山群贼打交道是什么时候了,也许已经超过三十年,太久了。老朽只记得,最后一次,应该是提着一个名叫贺五的山贼的脑袋回的燕郡。因为他劫了赵家的商货,伤了赵家的人,碍了赵家的事……”贺五,乃是三十年前沧澜山首屈一指的大山寨。不过田五娘这个年纪显然不知此人为何……
血刀门主严克叹息一声后,也肃穆下脸色来,看着田五娘道:“田大当家的,你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本座从未将你当成一寻常姑娘来看。本座相信你也明白,青云寨终究只不过是一个山寨。这天下,却是世家望族的天下。以燕郡赵家的底蕴,这一次是请我出山,就算田大当家为不世出之练武奇才,能挡下这一次,那下一次呢?下一次赵家请一宗师出马,你又该如何?莫只说你一个山寨,整个沧澜山,也挡不住世家高门的怒火。田大当家,你是江湖中一流的人物,本座极欣赏你这样的后起之秀,望你莫走岔路哪。”
这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既有威胁,又有劝说,若换个人,在燕郡赵家的名望下,说不得真就妥协了。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田五娘,一个从绝望中成长起来的山贼女王!
田五娘只面色淡漠的睥睨了赵家老总管赵柯一眼,而后对“好心相劝”的严克轻轻吐出一言:
“敢犯我青云者,虽强必诛。”
“好!”
一旁方林尖声大喝一声,再激动复述一遍:“大当家说的好,敢犯我青云者,虽强必诛!”
其余在场青云寨青刀卫们,无不为此言振奋若狂,齐齐嘶吼。
见此,赵家老总管赵柯面色一沉,已是动了真怒。
之前那位小神医替他解了多年头疾之苦,似乎连心气也年轻了不少。
这些年来,他原已经很少会动怒了……
且他之前所言并非故意恫吓,以他的身份,纵是齐王宫里都去过两遭,今日来此沧澜山,确实是屈尊下降了。
却不想,这小小青云寨的一山贼丫头竟还拿捏起来,如此放肆!
正好头疾初愈,多年未出手的赵柯,决定让这些江湖小辈们知道,他柯兰化骨掌的威名。
不过,正当他准备动手时,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令他意想不到的声音:“老丈且慢!”
赵家老总管蓦然回头看去,就见原该被赵家人手看管住的那位少年神医,竟一个闪身就摆脱了赵家强卒的看守,来到跟前。
见此,赵柯和严克二人瞳孔均猛然收缩。
先前居然看走眼了,这少年,竟是一流高手!
否则,他绝不可能在几个二流高手的看守下,这般轻易脱身。
这怎么可能?刚才分明……
他怎么可能装的这么像?
二人惊怒交加之下,目光又渐渐肃煞起来。
纵然如此……
那又如何?
严克本已是虎榜第八的一流高手,赵柯更胜其一筹。
同为一流高手,有人只开了七十二窍穴位,有人却开了一百单七处大穴。
彼此之间,相差恍若云泥。
尤其是打通一百处生死大穴之后,每再多打通一处,实力都会大进一步。
更何况各自的绝学也不会相同。
寻常的一流高手,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这些年杀的一流高手还少了?
只是他们拿不准的是,这个少年……
到底是谁?
“我是谁?”
听赵家老总管询问,林宁呵呵一笑,指了指对面田五娘,道:“那是我家里当家的……”
“我家里”,不是“我们山寨”。
此言一出,青云寨方面都微微抽了抽嘴角,唯五娘面色依旧淡然。
不过凤眸还是闪了闪……
赵无悔终于精明了回,脱口而出道:“家有悍妻……你就是田五娘那废物未婚夫?”
说罢,见林宁虽瞅了他一眼,却没有反对,赵无悔脸色瞬间精彩万分。
这他娘的叫什么废物?
赵家老总管面色则阴沉之极,有种玩了一辈子鹰,到头来却被小家雀给啄瞎了眼的愤怒感。
严克也紧紧皱起眉头来,他不是没怀疑过林宁的身份,但他却没想过,林宁会是青云寨的人。
那……
之前林宁给他二人医治过程中,是否留下了暗手?
方才他们可以确定没有,但现在……
“二位不必担心,我为郎中,自有医者仁心。再者二位也是付了诊金的,所以医治上,我是用了心的。”
看着两人阴沉的脸色,林宁坦然道。
看了看彼此的距离,赵老总管往前踏了一步,声音颤巍问道:“那小神医喊老朽住手,又是何意?”
见他上前一步,林宁还未动,后边的田五娘却“呛啷”一声,半把神兵出鞘,凤眸微眯,寒光直射赵家老总管。
林宁似未有所觉,呵呵笑道:“先前我已经叮嘱过老人家还有严门主,只是见两位大人物贵人多忘事,所以不得不再叮嘱一遭。您二位,半月内最好饮食清淡,忌辛辣,忌酒水,保持睡眠,还有要多喝热水……”在所有人都面色古怪起来时,林宁说了最后一项医嘱:“最忌,动用真气,与人动手。只要牢记这些,半月后,若伤情未有起色,诊金双倍奉还!我是读书人,从不说谎。”
“若是动用真气呢?”
严克已经面如锅底,目光震怒了。
林宁遗憾的摇摇头,道:“怕有走火入魔之忧,生死难知啊。”
说罢,从二人面前,走回了青云方向。
赵家老总管和严克虽恨不得一起出手毙了这个奸诈的“小神医”,但念及其高明的医术,到底不敢冒险出手。
倒不是担心杀不了此人,只是担心不能久战。
对面,那山贼女头子宝剑业已出鞘,气势逼人……
只能用目光死死的看着那张满是书卷气的清秀脸,赵家老总管古波不惊多年的心中,狠狠啐骂了句:
日恁娘个小鸡贼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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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追杀
既然谈不拢,又被人阴了,赵家老总管和严克倒也果决,不再多言,阴沉着脸带人转身就走。
青云寨自不会挽留,不过赵家人和血刀门前脚刚离开不远,林宁就看着还愣在那里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的射日门主、金钟堡主、黑风寨主等人,奇道:“真等着我们青云寨送佛送到西,救完你们再救你们家人,成全你们阖家团圆?你们到底是山贼还是难民啊?”
此言一出,射日门主卫庄等人一个个恍然大悟,随即羞臊满面!
这样的绝世高手暂时不能动真气,如此天赐良机,怕是再难寻第二遭了。
“田大当家,厚颜求借良马一匹,我卫庄来日必当回报!”
射日门主卫庄面色激荡,抱拳相求。
田五娘自无不可,微微颔首,方智便送上一匹良马。
其他人见状,亦纷纷开口相求。
不到盏茶功夫,数十匹战马杀气腾腾的奔腾而出,直往赵家人和血刀门人离去的方向急追而去。
等外人尽去后,方林哈哈大笑着拍向林宁肩头,道:“好小子!那等老江湖,竟会栽倒在你这条小浅沟里!”
听方林将自己描述成小浅沟,林宁似笑非笑道:“三叔,人老成了蔫儿菜帮子,自然容易糊涂,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方林:“……”
“噗!”
胡小山站在一旁,实在忍不住喷笑出声。
其他人想笑不敢笑……
另一边一直埋伏在一线天内随时待命的胡大山得闻消息后匆匆赶来,一脚踹开他的小头儿子,一双铜铃大眼也稀奇的看着林宁,蒲扇大手抓着杂草般的头发,瓮声道:“真他娘的邪了门儿了!那血刀门主是虎榜第七的大高手,老杂毛更是深不可测,他们怎就会上了你的当?”
方林看着林宁一身书生打扮,背着书箱,清秀的脸上满满的书卷气,忽地明白过来,指了指他,对胡大山道:“看看小宁这模样,像是山寨中人么?”
胡大山闻言转头看了看林宁,再看了看他那大夏天还裹着一层兽皮战裙的儿子,终于恍然大悟。
无论怎样看,林宁都不似占山为王的山寨中人。
再加上那一手神乎其神的医术,也就不足为奇了……
“小宁,你最后让射日门主等人去追杀他们,又是何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血刀门主有一言没说错,这天下,确实是世家高门的。我们终究只是藏在沧澜山上的山贼……”
笑罢,方林忽地皱眉问道。
此言一出,连田五娘都看了过来。
林宁摸了摸鼻子,道:“今日我插手此事,一是因为大当家和几位当家人伤势尚未完全康复,若贸然动手,后果堪忧。二嘛,早先就说过,要给山贼换个活法,今日只是初步尝试。至于最后之举动,事涉山寨安危,尤其是我个人的生死,所以不得不借刀杀人。”
“什么事这般严重,怎还事关你的生死?小宁,此事真不是儿戏,你……”
方林还要再说什么,却见田五娘“呛啷”一声长剑归鞘,淡淡说了句:“回山。”
方林看了面色淡漠的田五娘一眼,知道既然事涉林宁生死,那无论他怎么做,都没必要再解释下去了。
无论为了什么,田五娘绝不可能让林龙和宁氏之子出事……
众人齐齐领命,整队回山寨。
林宁看了田五娘一眼后,也要先行回山寨,却见东侧一线天山崖顶上,冒出一个小小人儿,拼命挥手叫道:“姐夫,你好棒啊!”
林宁哈哈一笑,也摆手道:“小九儿,回家了!”
上面传来脆脆的应声:“诶!知道啦!姐夫你在前面等等我,我和翠儿姐姐这就下来!”
“好!”
林宁笑着应下后,背着书篓,大步出了一线天。
……
“一个小小的山贼窝,怎会出这样的人物?”
归程中,骑在马上的严克仍想不明白。
山窝里飞出个金凤凰,青云能出个田五娘,他还能理解。
只要有师承有龙血米,出一个惊才绝艳之辈并非不可能。
可是歧黄之术却非这样简单,严克虽非医者,却也知道那不是闷头苦练就能练出的绝技。
放眼天下名医,纵然天赋超群,也要靠大量的施诊才能锻炼出来。
这需要许多年的积累。
严克地位并不低,见识极广,可即使如此,也没见过这样年轻的神医。
若这少年神医出自底蕴深厚的世家高门,他倒也不会这般神奇。
可却是出自一个山寨……
青云寨在江湖上虽勉强算得上是一流势力,可在真正的一流势力眼中,可怜的和乞丐也没甚区别。
这样的草窝里,如何会有这样的人物?
听闻严克纳罕之言,赵家老总管毫无解释之意。
对他来说,林宁的存在价值,比一线天那条黄金商道更值钱十倍。
若能从林宁手中得到那半部《百草经》,得到药王谷的传承,燕郡赵家的势力将会得到质的飞跃!
相比之下,一条见不得光的商道,又算得了什么?
这也是他今日没有彻底撕破面皮的缘由,除了林宁的恐吓外,他暂时也不想闹的太僵。
如今榆林城太守就是赵家人,赵家有的是功夫,陪青云寨这些草莽好好算计!
无论是武力、还是势力,亦或是谋算之路数,世家高门的底蕴都不是一个狗屁山寨能媲美的。
青云?屁云差不多!
所以,赵老总管并未将林宁之事相告。
他只简单道了句:“自古草莽起龙蛇,这沧澜山能有那样的女娃,再多一个这样的男娃,也不算稀奇。先回去,养好伤痛,再做计较。”
说罢,继续前行。
只是刚一扬马鞭,忽地面色大变,厉声喝道:“当心!”
众人不解,不过赵家人训练有素,听闻赵柯之言,立刻伏在马背上。
然后就听到血刀门人中有人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落。
血刀门主严克瞬时暴怒,怒啸道:“好一个青云寨,好胆!”
回答他的,是一支又一支连绵不绝的利箭。
然而这箭,竟不似寻常弓箭那般,带着厉啸声,而是十分诡异的悄无声息。
无声箭。
这是沧澜十三大射日门的镇山绝学,利箭无声,威力绝伦。
赵家人虽第一时间得到预警伏在马背上,可依旧没有躲过厄运。
一道道重箭射来,甚至直接贯穿战马。
高速奔驰的战马轰然倒地,反而将伏在马背上的赵家摔的骨断腿折,凄惨无比。
“过了拐角下马!”
赵家老总管见势不妙,只能被追着打,眼前前方有一处拐角,立刻命令道。
原本三十余骑,转眼折了七骑,其余人既骇然又震怒。
“不是青云寨,是那夜那些漏网之鱼。”
赵无悔下马后大声愤怒道。
“若非青云寨,怎会有这些漏网之鱼?”
亲眼见几位血刀门弟子落马惨死,严克心中极怒,先前对田五娘的欣赏,此刻悉数化为怒恨。
听闻赵无悔之言,立刻厉声训斥道。
赵无悔身为燕郡赵家备受宠爱的嫡二公子,也是有脾气的,被严克这般训斥,脸色一阵青红不定。
不过到底知道分寸,虽然心中暴怒,也没有直接和严克顶着来,而是大声道:“二爷爷、严叔,你们现在不能动用真气,还是先行离开吧。”
言下之意,你现在自身难保,还牛个锤子啊!
严克如同看白痴的眼神看了赵无悔一眼后,再不理他。
赵家老总管心中暗自一叹,道:“二公子,此地距离榆林城有百余里之遥,若不在此狠狠打退追兵,对方有箭术高手,我们必然危矣。借此拐角,反戈一击,还有生机。”
赵无悔反应过来后,面皮滚烫,但还是道:“可是二爷爷你不能动用真气……”
赵老总管抽了抽嘴角,目光转开,淡淡道:“那少年或许未必在唬人,但他也说了,只是忌讳,而不是动用了真气就一定会死。”
赵无悔闻言忙道:“二爷爷,还是当心些好。要不你还是先回榆林城吧,我带人在这断后。二爷爷,我的习武天资你还不知道?虽还不如大哥,但也是稷下学宫出来的弟子。若非我一直压制着,早就能突破到一流高手了。”
赵柯闻言,苍老的脸渐渐和缓下来。
他现在也体会到了家主的无奈……
这二公子虽心智不高,但练武勤奋,又知上进,只是心思简单些,没什么城府……
偏他又有一个出身高贵的好娘。
若这些都不算什么,那这位二公子对亲长的那份善良,就成了高门世家子弟中极难得一见的品质。
这样的孩子,纵然难成大器,也让长辈们舍不得放弃……
“二公子安心,老朽并无大事。那小山贼之言不可尽信,老朽心里有数。后面的追兵虽不足为惧,但老朽和严门主若不出手,短时间内还不好摆脱。他们中间有两个一流高手……”
赵老总管细心为赵二公子解说道,然后就听严克一边拔出血刀,一边沉声道:“来了!”
一阵急促的“哒哒”马蹄声传来,赵老总管将赵无悔往后推了步,与严克对视一眼后,忽地一跺脚,身如鬼魅般飘了出去。
仅凭一双干瘦的肉掌,就迎上了持一柄钢枪的黑风寨寨主邱刚。
“铛”的一声巨响,赵家老总管一双枯瘦如爪的手掌拂在邱刚的精钢大枪上,将大枪打偏,然后顺势上前,一掌印在了面色剧变的邱刚胸膛。
正要催力,发出柯兰化骨棉掌力,然而真气刚动,赵家老总管就觉得头颅内十倍于先前的剧痛,险些将他冲击昏迷过去。
手一顿,气息乱了起来。
本已几乎束手待毙的邱刚也是了得,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没有放过这绝地出现的生机,趁赵家老总管还未恢复过来,将手中大枪猛然一回缩,然后聚集全身功力,狠狠往前一掼!
“噗!”
看到之前还威风凛凛势不可挡的赵老总管如同一块破布一般挂在邱刚的大枪上,严克等人目眦欲裂。
一记血刀杀退来敌,严克抽身飞退,抓起想要向前拼命的赵无悔丢上一匹马,他自身也跳上一匹马后,夺路狂奔而去。
若是寻常,借着这个地利严克一人就能屠尽这些杀贼,可是现在……
想起那个满身书卷气的少年,严克恨欲狂!!
那赵家老狗,岂是区区一个二流高手能杀得了的?
分明就是中了先前那少年的手脚!
严克心中发誓,这一次回去养好伤,然后一定带人屠尽青云寨,将那少年千刀万剐。
可是他忽然觉得不对,身后没有赵无悔的马蹄声,转头一看,差点气晕过去。
这个蠢货,居然又折了回去……
“啊!!”
严克仰天厉啸,生生咽下被气到喉咙处的血腥,怒吼一声道:
“尔等再敢伤一人性命,榆林城地牢所关之人,无论妇孺,皆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他猛一挥马鞭,夺路而去。
……
第四十三章 阴险
青云寨,聚义堂。
林宁坐于右首上座,啜饮了口粗茶后,似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头,而后对面色阴沉凝重甚至骇然的几位当家人道:“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在赵家老总管的阳白穴留下了暗手,他活不了的,无论动不动真气……
原本我下山是为了试试看有没有机会探出他们的命门弱点,我的医术中有这样的手段。只是发生了后面的事……也就不用了。”
只是这说法并未减轻众人的担忧,四当家邓雪娘吸着凉气拧眉道:“三大圣地共下诛灭令……安郎中居然是药王谷的人。这信儿要是传了出去,那……”
莫说区区一个青云寨,就是千里沧澜山所有的草寇加在一起,都不够人家一根小指头摁的。
方林脸色亦是凝重非常,他先看了眼居中正坐面色淡漠的田五娘,然后语气担忧道:“小宁啊,如今这些都是你的猜测,那赵家老总管果真仅凭你几次诊脉就能断定你的来路?有那么神奇么?天下神医多了去了,也不止一个药王谷,你可别自己吓自己……”
林宁摇头道:“三叔,我自不能完全确定。但之前我说可以缓解他的头疾痛苦时,赵家那位老管家的眼神……实在骇人。我想以他的心性,绝不会简单的因为我能缓解他的疾苦而这样失态。他看我的眼神,也非庆幸喜悦能缓解痛苦的眼神,而是是奇货可居的那种,绝对不怀好意。
所以我认为,他是知道他的头疾只有药王谷的九绝针能医。且他这般贪婪,除了我所学之《百草经》,我也委实想不出,他还能贪图我什么……”
方林闻言,缓缓颔首,却又摇了摇头道:“就算你留了后手,能除掉他。可你怎么确定,他死之前不会将此事暴露出去?再者,就算他不说,可燕郡赵家那边也不会放过咱们。”
林宁目光诧异的看着方林,微笑道:“三叔,人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咱们吧?难道不是他们伙同沙海寨想要一举铲除青云?是后来见事不可为,才想起通过谈判来占据沙海寨,共享一线天的利益的。
只要咱们不松手沙海寨,他们就绝不会善罢甘休。就算咱们现在松口,可对方势力明显比青云强大,如果真让他们在沧澜山落下脚,他们果真会安分的只守一个沙海寨?
他们一定会想要完整的霸占一线天,所以,不要心存幻想和侥幸。”
被小辈教训了通,方林苦笑道:“小宁,这些我都知道,大当家的也知道。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报过能和谈的希望。可是就算和谈不成,也不会杀了对方。这样一来,就会不死不休。
如今再加上三大圣地同下诛灭令的药王谷传承……小宁,真的会有宗师上山的。”
连胡大山这种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夫,这会儿也不禁面露担忧之色,不会妄言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因为连一流高手之间都有天壤之别,而宗师,比最顶尖的一流高手更可怕。
打不过啊!
天剑山之所以能稳居沧澜十三大之首,几十年来地位从不动摇,就是因为天剑山那位老天剑,是一位宗师。
某种意义上来说,沧澜十三大之所以能苟存于沧澜山,未被人直接剿灭,也是因为那把老天剑的存在。
林宁将粗瓷茶碗放下,看着方林道:“三叔,怕是没用的。如果为了《百草经》,那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一直认为,《百草经》是能造福天下苍生的医家圣典,只留在某人或某一方势力手中,其实不美。所以,从明日起,我还是会在秦林古道边继续行医。等扬名之后,就让路人传话给天下医者。但凡有心者,皆可来我青云药庐抄录一份《百草经》,德泽天下。
三大圣地当初覆灭药王谷,为的只是不许龙血米之秘外散,并不是药王谷的医术。
之所以后来没有对安爷爷穷追不舍赶尽杀绝,便是因为上半部《百草经》并不涉及龙血米之秘。
因此我认为,三大圣地诛灭令的威胁远没有那样大。
至于燕郡赵家和血刀门……”
林宁淡淡道:“此事还是要先等射日门主他们回来,看看他们的战果再说。如果可谈,那就继续谈。若确实无法谈,那也没法子。
三叔说他们可能会请宗师来,我认为只要那位赵二公子没死,而我们又愿意退一步,保证赵家的商队能平安的通过一线天,那这种情况就不大。
就算他们真愿意付出极大的代价去请来一个宗师前来,沧澜山上也不是没有宗师啊……”
聚义堂上,一片静悄悄的。
连面色素来淡漠的田五娘,此刻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林宁。
尖嘴猴腮满脸麻子的方林更是睁大三角眼,死死盯着林宁道:“小宁,你是说天剑山那把老天剑?可人家凭什么帮咱们?”
虽同为沧澜十三大,可天剑门距离青云寨相距近千里,交情实在淡泊,几乎就没甚交情……
林宁微笑了下,道:“还是落在《百草经》上。三叔你说,三大圣地齐下诛灭令的药王谷传承,够不够那把老天剑出手一次?”
方林眼睛一亮,胡大山却满脑浆糊的抓起大头来,瓮声道:“宁哥儿,你刚不是说要把《百草经》散人么?怎又想着拿它去‘贿赂’?”
林宁呵呵一笑,道:“四叔,我先在山下行医嘛,等名声传开了后,引起旁人注意,人家才相信《百草经》在我们手中。然后在散播前先做交易,换那把老天剑出手一次。赵家请来的宗师被挡回去,赵家必不甘心,说不得就会将消息散播出去,以图借刀杀人。而那时我们会先一步,把《百草经》传遍天下,包括三大圣地。”
胡大山隐约听明白后,看林宁的眼神好似在看一条小狐狸……
邓雪娘在意的是:“小宁,这《百草经》是药王谷的传承绝学,何等珍贵,你就这样散布天下?”
林宁呵呵笑道:“雪姨,先贤至圣尚且著经留传,教化天下。区区半部《百草经》,又有何值得藏私?
我是读书人嘛,这点心怀天下的胸襟还是有的。
而且,我所推测的,都是最坏的情况。时局究竟会如此,还不好说。
不过无论如何,一年之内,《百草经》之隐患,都要解决掉。”
邓雪娘听到“读书人”三个字就黑了脸,咬牙切齿的提醒道:“小宁,你不止是读书人,你还是个阴险的小山贼!”
“哈哈哈!”
方林、胡大山还有一直默不出声的周成见林宁脸色一滞,都放声大笑起来。
笑罢,虽已罢免五当家但实权未去的周成叹息道:“读书人果真不同,这样棘手的难关,就被小宁你三两下解决了……”
林宁摇头道:“八叔,我只是动动嘴皮,事情可远还没有到解决的地步。旁的不说,赵家就未必会直接先请宗师来对付咱们。高门世家不会将小小一个青云寨放在眼里,率先来攻的,多半是身手高强的一流高手。这个就要靠你们来解决了,不会轻松的。尤其是八叔你,榆林城方向的消息至关重要。”
周成沉声道:“小宁你放心,我会亲自坐镇过去,盯死赵家人和血刀门。我们在那里经营多年,他们若调人大举来攻,绝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林宁点了点头后,眼睛转了转,又瞄向主座,干咳了声,不客气道:“那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赵家再来一流高手,你能挡得住么?若挡不住提前说,我会想办法。”
田五娘凤眸清冷的看着某装逼犯,见他那副“高端”的模样,素如冰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然后垂下眼帘不再看他。
没得到回应,林宁有些尴尬,不过比他更难熬的是方林等人。
实在是,这逼装的好尬……
还好,当众人感觉度日如年时,一直垂着眼帘的田五娘终于应了声:“可以。”
众人海松了口气,正这时,门口传来方智、胡小山的通报声:“报!大当家,射日门主、金山寨主等人擒了赵家二公子回山求见,还带着那位赵家老总管的尸体……”
聚义堂上忽地一静,一双双复杂的目光看向林宁。
赵家老总管那般绝顶高手,竟落到这个下场,着实死的冤……
然后就见田五娘不疾不徐站起身,道了声:“去看看。”
说罢,大步跨下高台,率众人出了聚义堂,往山下行去。
林宁想了想,也还是跟了上去,能不打,最好不打……
……
梨花苑,东厢。
春姨看着满脸娇羞的周妮妮,慈爱笑道:“傻孩子,你一般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年夫人在时也喜欢你,如今只咱们娘俩儿在,还和我害羞甚?”
周妮妮此刻哪里还有往日里在外面的小辣椒模样,乖巧之极,已经勉强能坐着了,俏脸羞的快埋进高耸的胸口里,声音轻不可闻道:“春姨,我……我没什么的,只是,从前,我……我骂过小宁。小宁对我……不爱搭理。”
以前是她看不上猥琐阴险的林小宁,尤其是林小宁在背后辱骂田五娘,或者直接欺负小九娘时,性子火爆的周妮妮恨不得撕碎了他,当面狠狠啐过他几次。
那时的林小宁,被泼辣的她当面啐骂而不敢还口,只敢背后骂她,着实令她气恼。
可是现在……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种“剧变”,让周妮妮从感观上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再加上菊花被瞧了去,身子更是有了负距离接触,让林宁从另一条通道进入且霸占了她的心灵……
只是,周妮妮也清晰的认知到,林宁本身对她似乎并无那种意思。
林宁甚至表明了,他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姊妹兄弟。
她撅着白腚趴在那,林宁面色也没怎么变化……
想到这,周妮妮不由十分沮丧。
也是,小宁打小就嘲笑她就是个给人当乳娘奶妈的命……
见她这般,春姨却笑开了花,道:“傻孩子,宁儿如何还小,懂得什么怜香惜玉?别说对你,就是对五娘,也是爱答不理的。也只打小就爱黏着他的小九儿他才宠着些……没事的,日子长了就好了,自然就成一家人了。之前他待小九儿都讨厌的很,你又不是不知道。男人嘛,都是这般。男人想寻女人的心难,可女人想进男人的心却容易!只要你肯听姨的,保准没错……”
周妮妮闻言想了想,还真是如此,面上的担忧沮丧又渐渐转为羞涩和高兴。
心想是啊,听说好几次小宁都是当面呵斥大当家的,大当家的那样厉害的人,也没法子。
真有男子气概啊!
曾经的阴鹜凉薄,此刻竟变成了男子气概……
不过周妮妮仍有最大的担心:“可是我娘……”
春姨呵呵笑道:“傻孩子,只要你想嫁,你娘终究是拦不住的。不过你也先别和你娘置气,她说什么你不言语就是。但私下里,你还是多去寻寻宁儿。你总不能连小九儿的耐性都不如吧?看看小九儿,以前宁儿多烦她,现在就有多宠她!”
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在掉入恋爱幻想时候的智商大概和佩奇差不多,周妮妮一听简直好有道理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决定以后一定多去寻林小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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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劝说
青云寨山门处。
一众青刀卫防备在四处,山门前的空地上,射日门主卫庄、黑风寨主邱刚、金山寨主靳天乐等人则一扫几日的沉闷悲观,个个满脸兴奋目光狠辣又带着期盼的看着围在正中倔强扬着头的赵家二公子。
一边地上,放着一个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早已没了气息的赵家老总管……
等田五娘率青云诸当家人到来后,尤其是看到落在最后的林宁,赵二公子咆哮出源自灵魂的怒火:
“下作奸贼!!我杀了你!”
黑风寨主邱刚一脚踹翻他,骂道:“该死的杂碎,还敢逞能!”
原本林宁只打算当看客,可现在被点名,只能从后面走上前,看着目眦欲裂的赵二公子,叹息一声道:“我们都是读书人哪,理应讲道理。二公子,不知我到底哪里下作了?是我没有用心为你们诊治,还是卖了假药给你们?”
赵无悔目眦欲裂道:“若非是你,二爷爷怎会死?他是被你害死的!你一定会偿命!我赵家必将你碎尸万段,让你们全部鸡犬不留!”
林宁摆手拦住还要动粗的邱刚,无奈道:“你二爷爷怎么死的我不知道,总归不是我亲手所杀,对吧?我猜他是不是妄动真气了?哎,我是再三叮嘱,半月内莫要动手莫要动手,你们就是不遵医嘱,又怎能怪我?”
邱刚大声道:“这位小兄弟说的没错,那老贼骨头的确出手了!却被我一枪戳死!”
林宁微微颔首后,又对赵无悔道:“严门主出手倒也还能坚持稍许,可你二爷爷可是头部施针。你也是稷下学宫出来的俊杰,当知道人体最神妙之处便在头部。你说,你将你二爷爷之死归咎到我身上,是不是不合理?”
赵无悔怒骂道:“放屁!你若早先表明身份,我们又怎会让你诊治?”
林宁又上前一步,撩起衣襟前摆屈膝而蹲,随手扯起一株野草,放在手中轻轻转动着,他看着怨毒盯着他的赵无悔轻声问道:“是我请你们进我药庐诊治的么?”见赵无悔语滞,他又摆摆手道:“罢,这会儿多做口舌之争,没意思的紧。况且说到底,是你们赵家、血刀门联合榆林城的罗成,一起谋算我青云寨和沧澜山诸位同道。若非我青云寨技高一筹,早在前几日就尽皆惨死了。对不对?总不能说只准你们杀我们,不准我们出手反击吧?
这几位寨主为何要追杀你们?不就是因为你们抄了他们的寨子,抓了他们的亲人么?当然,他们遭此劫难,也非无辜。因为他们最先想在草原上伏击你们赵家的商队……
所以,终归到底,不过都是为了生意,为了生存和利益。抛开这些,我们与燕郡相隔千里,和你们素不相识,根本无仇无怨,是不是?
现在双方都死了亲人,这些亲人也都不是因为仇恨而死,只是为了利益,为了生意。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再打打杀杀下去,双方非但不能获得利益,反而会两败俱伤,不如再坐下来谈谈……
你们把这些寨主的亲人弟子还回来,我们将你礼送回去。至于一线天这条商道的利益,仍旧可以谈嘛!”
赵无悔喘息着怒气,仇恨的直视着侃侃而谈的林宁咬牙道:“现在想谈?做梦!”
林宁也不恼,随意坐在地上,手中拨转着那一株野草,呵呵笑道:“我知道你恨我,但你想想,你是什么身份?
燕郡赵家的嫡二公子,稷下学宫的内门弟子,听说你娘还是出身齐国王室,说起来你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啊!
我呢?我们又是什么身份?我们是这个。”
说着,他朝赵无悔扬了扬手中的野草,道:“我们是生长在草莽中的野草!当然,我自认为还是个读书人。
但我也从未否认过,我是个山贼!
二公子,你果真想要和我们这样的山贼同归于尽?嗯?
你想想,若今日之事传回你们燕郡,你们家族怎么看你?
要是再传回稷下学宫,那你赵家二公子的一世英名可就……啧啧啧!”
见赵二公子双目血红,眼中透漏出恐惧,林宁话锋一转又继续道:“二公子你看不如这样……你其实不是被几位寨主俘虏回来的,你只是为了不让事情彻底崩坏,为了……为了讨回你二爷爷的身子骨,更为了大局!
你忍辱负重,单刀赴会,单骑上青云!
在和我们协商妥当后,成功的争取到了以后燕郡赵家商队可以畅通无阻通过一线天的盟约。
咱们化悲剧为喜事,如何?
至于以后是否要报仇,那等以后你赵二公子武功高强执掌赵家之后再说,岂不更好?”
见赵二公子大口喘着粗气,林宁就知道他心动了。
高门世家子弟,理应惜命。
怎会甘心性命和一生荣耀毁在一个小小的粗鄙的丑陋的边疆山寨?
就算他心中藏着大恨,那也要等到很久以后才会报仇。
而青云寨现在缺的,只是时间……
看出赵二公子意动后,林宁呵呵笑着起身,面对身后那一双双奇异的目光。
他并不在意,只对凤眸淡淡注视着他的田五娘道:“咱们还是先请赵二公子歇息歇息吧,等他想好了后,让他写封信派人送去榆林城给严门主。说清楚,原本都是误会,大家有话好说才是。”
说罢,林宁又回头看了眼死死瞪着他的赵二公子,却不再多言,拱手一礼罢,先一步回了后山。
看着背影虽清瘦,但身形步履却儒雅从容的林宁的身影渐渐远去,青云寨四当家的邓雪娘似忽地明白了她女儿周妮妮的感受。
这样卓尔不群的人物儿,莫说在草莽山林间,就是和眼前这位所谓的世家名门贵公子相比,也是超然不凡。
可是,邓雪娘死活想不通,以前那个神憎鬼恶的林小宁,怎一转眼,就成了这个模样?
以他今日的表现,夸一句文武双全,无论如何也不过分吧!
又悄悄瞄了眼大当家的田五娘,虽观其面色依旧淡然冷漠,然其凤眸间微微闪动的波澜,却让邓雪娘明白,这位大当家的内心,同样不会平静。
唉,心中轻轻一叹,看了眼渐已西斜的夕阳。
实在令人头痛啊!
待二当家方林安排人带了赵二公子下去,又招呼了那十几位客居寨主去休息后,青云寨诸人也就散了去。
……
“春姨,姐夫今天好威啊!”
膳堂内,饭桌边小九娘一边抱着一根肉骨棒啃咬着,一双大眼睛幸福的弯成了月牙儿,一边用油乎乎的小嘴说道。
林宁在秦林古道边行医,妙计除掉了燕郡赵家大高手的事早已传入春姨耳中,不过这会儿自家人说起,她仍旧高兴的合不拢嘴,先嗔了九娘一句:“是好威风,不是好威!”
然后却又叮嘱林宁道:“这样危险的事,以后不许再做了。我听说那赵家老头子比和五娘打了平手的血刀门主还要厉害三分。他要是在草庐里直接对你动手,那你岂不是危险了?”
林宁呵呵笑着应下,却道:“放心吧春姨,那赵家老总管只是患了头疾,并非果真脑子有病,见人就杀。”
春姨气笑道:“那也不行!万一他脑子真有病怎么办?”
九娘听得有趣,在一旁咯咯咯差点没笑仰倒。
林宁不再争辩,几口吃完碗里的饭后,道:“我去一趟苍松院,早上忙着正事,没有给五娘疗伤……”见春姨目光似笑非笑,林宁干咳了声,问九娘道:“小九儿回家不回家?”
九娘忙摇头道:“姐夫,我要帮春姨刷碗哩!”
她其实是有些怕她姐姐的,认为还是跟着温柔可亲宠爱她的春姨在一起比较好。
林宁也不勉强,告别了春姨和九娘后,回房取了药箱,前往了苍松院。
……
榆林城,太守府。
听闻主家那位老管家身死,家主的嫡二公子更是身陷贼手,太守赵华简直如五雷轰顶。
他能从燕郡赵家支脉一个默默无闻的穷小子走到今天这个地位,除却自身能力不差外,更多的是虔诚的侍奉主家,尤其是家主一房。
老总管赵柯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奄奄一息,却是家主最信任的跟前人之一。
更不用说赵二公子赵无悔,虽然赵家子嗣繁多,赵二公子上有兄下有弟。
但是,赵二公子的母亲田氏却是大齐王室贵女,深得家主喜爱。
赵无悔为其独子,若在榆林城范围内出了事,赵华别说坐稳榆林城太守之位,这一生怕都要在粪坑里沉沦了。
老总管赵柯已死,不可避免,可赵无悔绝不能出事!
“救人!立刻发兵救人!”
“绝不能让二公子出事,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将人救出来!”
赵华咆哮道。
血刀门主严克面沉如水,他看着赵华沉声道:“赵太守,当前首要之事,是立刻派人去青云寨,告诉他们,若二公子有一丝一毫损伤,榆林城关押的那些逆贼们,全要陪葬!”
“然后呢?什么时候救二公子出来?”
赵华急问道。
严克冷冷道:“等!等本座将体内那一点异种真气迫出体外,就重整兵马,杀回沧澜山。这一次,本座再不容情!”
赵华没听懂:“什么意思?先前是严门主故意手下留情?”
严克对这个在这种时候还想着挖坑的混帐官员一点好感都没有,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解释一二。
不然真让这个混账添油加醋的送信回去,血刀门怕是要有不小的麻烦。
严克压着怒气,淡淡道:“先前是没必要和青云寨舍命相拼,我们与他们并没有直接的仇恨。既然沙海寨余鹏程败了,我们也没必要替他翻盘,不过是换个合作者罢。所以在交手时,我总留下三分余力。但现在不同了,等本座伤势痊愈后,会让他们明白,什么才是真正虎榜高手的实力!”
赵华叹息一声,道:“严门主所为也有道理,只是当前之事,仍是要将二公子尽早救出来,且要将此事瞒下去。不然,真让燕郡主家知道此事,家主仁德不怪罪我等,夫人也必不会饶过我们。”
严克明白,赵家家主自然是个厉害人物,但真正让人忌惮的,其实是背后那位出身贵胄的夫人,着实算计毒辣!
……
第四十五章 眼睛
苍松院。
林宁进院门时,正见褚大娘端着食盒送进西厢。
看他进来,褚大娘忙笑着招呼道:“宁哥儿来了!快进来和姑娘一道用晚饭吧,我再做道菜去……”
林宁微笑道:“褚大娘不必忙,刚在墨竹院陪春姨和小九儿吃完方过来。”
褚大娘遗憾道:“宁哥儿明儿可以到姑娘这来吃,也尝尝我的手艺,未必比你春姨差。”
林宁呵呵笑了笑,没再多言,在褚大娘相让下,先一步推门而入。
许是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田五娘并未相让,她独自坐在桌边,吃着褚大娘为她准备好的晚饭。
不过两盘青菜,一碗米。
林宁的存在,对她来说似乎丝毫不能改变什么。
吃饭的模样并不粗鲁,看起来也不疾不徐,但林宁知道这都是假象。
因为连一盏茶功夫都没用,田五娘就吃光了米和菜。
随后褚大娘收拾了桌子走人……
不过临走前,倒是给林宁递了个他不大理解的眼神。
那眼神,好像是让他好生伺候着……
简直岂有此理!
我堂堂穿越者,还挂着系统,是伺候女人的人么?
田五娘一边慢慢吃着清茶,一边目光淡淡的看着林宁对着褚大娘的背影咬牙切齿……
其实她知道,林宁在她跟前做许多看起来很幼稚的事,只是为了逗她开心,就像他之前说的那般,是在为过往赎罪。
但知道归知道,可看着他拙劣的表现,田五娘心情还是会好上那么一丝……
有心,总比狼心狗肺强。
且从他最近的表现看起来,他真的变善良了。
见林宁看了过来,田五娘淡淡问道:“赵家的事,你有几分把握?”
林宁却道:“先施针吧。”
田五娘凤眸微眯,看了林宁一眼,不过见他面色坦然真诚,冰湖般的明眸闪过一抹无奈……
装的倒好。
若是换个人这般装纯,她自会一拳砸扁,偏生遇到的是这么个冤家……
走到床榻边,解开发髻,去了衣裳,平静的躺下。
待再次坦诚相见后,林宁取出针盒上前,一边凝神施针,一边轻声道:“燕郡离青云寨足有千里之遥,当然,若非大军出征,只派二三高手,也不过旬日的路程。但是,血刀门主严克也是要面子的人。他尚在时,绝不会就此罢休,将此事传回燕郡求援。”
田五娘淡淡道:“他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林宁呵呵笑道:“这话他未必相信,多半想不到。且血刀门和赵家在榆林城都还有大批人手,再加上榆林城太守是赵家人,能够调集不弱的力量。相对来说,青云寨依旧处在下风。所以,他们会先凭借他们自己的力量来征伐。”
田五娘那双如雪山冰湖的明眸静静的看着林宁,过了稍许,方缓缓问道:“你不是说会先谈判么?再者,他们就不怕我们伤了那位赵二?”
林宁摇头道:“我们敢伤赵二,那他们一定会屠尽射日门、金山寨等山寨的妇孺俘虏,玉石俱焚。所以,不管是我们,还是他们,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走这一步。而在谈判之前,他们一定会先试着约战一次!唯有将我们打败了,他们才会谈。这是他们的尊严问题,也是一个台阶。不然他们不能对内,尤其是对燕郡方面交差。所以,如果进行擂台比武,我希望战果是一胜,一平,一负,总的来说,合成平局。如此,双方都有交代。这是谈判的基础!”
田五娘闻言皱起眉头道:“这也能预先判定?胜、负好说,平能如何平?”
林宁好笑道:“胜、负都好说了,平局还不好说?挑个强些的,却作吃力的模样,把对方打败,然后佯作昏倒在擂台上,不就是平局喽?”
以田五娘的坚韧心性,听他这般说,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好奸诈!
不过她还有些好奇:“你之前不是说,要用《百草经》换天剑门那把老天剑出手一次么?”
林宁闻言,呵呵一笑道:“五娘,人不要这么天真。老天剑虽然名字威风霸道,可他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山贼。在山贼的世界,交换的基础前提,是双方力量基本对等。否则,只会变成黑吃黑。天剑山若知道我们手里有药王谷的传承,第一个想登门灭了咱们的,就是他们。”
田五娘也是冰雪聪明之人,然而这会儿却隐隐有些糊涂,她微微蹙起眉头,看着林宁道:“那你先前说的话是……”
林宁面上的微笑渐渐敛去,他看着田五娘,轻声道:“一是为了安抚人心。二……”
说到“二”,林宁没有说下去,只是静静的看着田五娘的眼睛。
田五娘与他对视了稍许后,面色微微一变,眉头皱的又深了些,微微沙质的声音沉声道:“小宁,你是在……怀疑八叔?”
林宁又看了她一会儿,忽地灿烂笑道:“所以,这个家要你来当。我就算如今变好了些,可本性仍难免多疑。八叔,我的确信不过,但也不至于怀疑他通敌。我说的那些话,本就想让人传到赵家耳中。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田五娘看着林宁,心里忽然有些悸然。
也终于有些明白,林宁一直所言,武功只是小道到底何意。
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小宁,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宁将最后一根银针缓缓如此气冲穴后,随手轻轻往上拉了拉田五娘下面的衣襟,遮住了那一抹诱人的黑色,然后看着田五娘,温声道:“你不要多想,我所做的一切,充其量不过是故布迷阵。为的,是多给你争取些时间。我对武道没有虔诚之心,所以短时间内很难突破宗师。但你不同,我把你的暗伤旧伤都调理妥当,给你些时间,说不得很快就能突破到武宗。但也不用太急……对了,药王谷里有专门为人洗筋伐髓的药浴汤剂,还有搭配的针法,能够没有任何副作用的温养加固你的经脉。到时候我每天晚上来给你施一回针,效果会更好些。”
田五娘闻言,目光静静的看着林宁,过了许久,方问道:“你这样做,是为了赔以前的罪么?”
这个问题对林宁而言,就太小儿科了……
他眉尖轻轻一挑,奇道:“赔罪?赔什么罪?”忽地又满面恍然,笑道:“哦,你说从前的事啊……上次不是已经鞠躬作揖赔完不是了么?你怎还记得?忒小气了些!”
见田五娘脸上难得多了抹生动些的不满,林宁哈哈笑道:“并不是赔罪,因为我觉得,和你之间有什么可赔罪的?我不是你未婚夫么?连林家的家业都早早让你管了起来,一家人嘛,还赔什么罪?
再说,小时候娘亲本来就是最疼你,你分了我多少母爱去,你也不全冤枉好吧……
总之,我是个惫赖偷懒的,实不喜练功。正好你喜欢,也有能力,所以就劳你多辛苦些。我呢,就做好辅助的活计,伺候伺候你,帮帮闲,就这么简单。
春姨虽有些偏向我,但她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这个世上,小九儿的至亲只有你和我。同样的道理,你的至亲,也只有我和小九儿。我若不多关心你一些,你早早伤病没了,我就太惨了些。
我不想让爹娘的悲剧,再发生在你身上。”
田五娘闻言,怔怔的看着面露忧伤神色的林宁,面色虽依旧淡漠,眸光却愈发柔和。
至亲这两个字,击中了她冰石一般坚硬的心底,留下了许多裂痕。
冰破之日,已然不远……
林宁看着她笑了眼后,开始拔针。
……
悉数拔尽后,林宁轻轻吐出口气,面色隐隐发白。
田五娘见之,起身重新穿好衣裳,斟了杯茶给林宁。
林宁缓缓饮尽后,问道:“一起出去走走?”见田五娘目露奇怪之色,便解释道:“和燕郡赵家还有血刀门为敌,山寨中人难免心生不宁。若这种不宁一直存在下去,日后对敌时,不免未战先惧。但要是这个时候我们能出面,安抚一下人心,效果就很不同了。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只是出去转一圈,让山民们看出我们的轻松,他们心里就有底了。”
田五娘闻言,竟垂下眼帘,轻轻一叹道:“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大当家的位置。”
林宁连连摆手笑道:“不成不成不成,我还年幼,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不能太累了。等过几年吧,等小九儿到我这么大的时候,可能我就成熟了。”
田五娘无语的看着林宁,小九娘今年才六岁,林宁今年十五。
某人难道还想再贪玩九年?
不过再想想,林宁其实也没有闲着。
今日他的几个计谋和见识,已经帮了山寨很大的忙了。
念及此,田五娘不再多言,极简单的梳理了番后,随林宁出了苍松院。
……
一路上,果然见到许多山民面色凝重。
但见到这一对在整个山寨中都十分有传奇色彩的小两口“压马路”,大部分山民都露出了笑脸。
尽管二人都没说话,只是一路向西。
但二人肩并肩行走,这幅画面对熟知二人渊源的山民们来说,还是太劲爆了。
相比之下,还不知何时会爆发的世家和虎榜大佬的威胁,就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些。
在各种目光的注视下,林宁和田五娘一路走到了沧澜江边。
天上已有一轮皎皎明月高悬,借着月光,可见湍流不息的江水滚滚向远。
林宁转过头看向负手而立抬眼望月的田五娘,微笑道:“五娘,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
田五娘闻言眉头微皱,回过头看向林宁,清冷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
林宁呵呵一笑,看着田五娘的眼睛,道:“你的目光虽清寒,但你的眼中有日月,有山川,有晴雨和星辰……所以,它们很好看。但是,你的眼睛没有我的眼睛好看。”
田五娘闻言,面色隐隐变得古怪起来。
林宁的声音忽然愈发轻柔,他看着眼前不过十八岁却已经忘记怎样去笑的少女,轻声道:“你的眼睛没有我的好看,是因为我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你。”
似天边的晚霞未尽,在少女清冷的容颜上,缓缓染了层胭脂醉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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