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摇头
药庐。
“什……什么?”
曾牛、周石两个今天有些莫名其妙的被打惨了的青云寨俊杰,此刻正在药庐里寻求减轻伤痛……
可是听了安郎中的话后,二人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
“老朽年纪太大了,大病一回后,手已拿不稳针,所以不能再施针了。不过老朽有一嫡传弟子,就是故大当家之子林小宁。若是疑难杂症他或许还拿不准,不过二位只是体内有淤,以宁哥儿的手段,自可施针化瘀,手到针除。”
“林小宁,他……他是安爷爷你的弟子?”
周石咬着舌头说道,曾牛更是差点瞪出眼睛来。
通常而言,医武不分家,倒不是说学武的都懂医,而是在学武过程中,必然少不得郎中。
且不说有郎中进行推拿斟酒活血,练武可以事倍功半。
更重要的是,练武过程中少不了流血受伤,而且出征劫掠,若是不受伤,只能说明没出力!
受伤越重,说明出力越多。一身的伤疤,便是一身的功勋荣耀!
可若受了伤,却无郎中救治,那……
怕是还没长成功勋章,就要化成一堆白骨了。
如今安郎中已经垂垂老矣,林小宁成了他的弟子,那往后山寨药庐岂不是要交到林小宁手中?
想起他们和林宁之间的关系,周石和曾牛就觉得眼前一黑!
人生一片昏暗,怎么可以这样?
原本他们身上的伤不算太重,练武之人抗击打能力都强,养一养也花不了几天功夫就能痊愈。
可明天山寨就要有大动静了,这是他们这样山贼二代们第一次正经的出征。
意义重大!
就算是山贼之中,也是讲究资历的,错过这样重要的一次行动,往后同辈间还能抬得起头来?
周石和曾牛愈发感觉严重,又再三求了安郎中,可始终求不得,两人心里简直一片凄苦。
从药庐出来后,二人面面相觑,曾牛憨直些,问周石道:“石头哥,现在怎么办?”
周石满脸郁色,想了想,道:“还是去找小智哥去,让他想个法子……”
曾牛这话倒是听明白了,周石应该是想让方智做个中人。
两人再没多言,往方家清溪院走去。
林家的墨竹院,田家的苍松院,方家的清溪院,胡家的白虎堂,邓家的梨花苑……
这些文雅的名字,其实都是林宁母亲宁氏所起。
……
“姐夫,接着哦!”
一间并不大的小院内,林宁站在屋顶上,将一束束大佛手阔叶铺在稀薄处。
原本只准备补一下漏雨处,不过见屋顶上的草叶都很稀疏了,他就干脆重新铺设了番。
东山有大佛手树林,采摘也很简单,林宁和小九娘还有翠儿、小灰三人一狗背了好些回来,这会儿刘奶奶的屋子上已经快铺完了。
林宁接住小九娘用力丢上来的佛手叶,将最后一处铺罢后,从后沿下直接跳了下来。
刘奶奶烧好了茶水,用粗瓷茶碗端出来,有些不安的同林宁道:“家里没有茶了,只有一些开水,晾凉了,碗也洗了好几回,哥儿莫嫌弃……”
林宁笑着接过,一饮而尽后,道:“刘奶奶,以后若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同我说。我是山寨里的闲人,文不成武不就,做点小事还行。”
刘奶奶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说了好一起子夸奖的话。
小九娘听的眉开眼笑,林宁微笑领受了会儿,就要告辞。
刘奶奶还要留饭,不过听林宁说,还要去齐大娘家帮忙,就放行了。
站在柴门前,看着林宁牵着小九娘的手带着翠儿和小灰渐渐远去,刘奶奶心里感慨莫名。
都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果真不假。
不过已经入了刘奶奶眼的林宁,自然不会是浪子。
除了田大当家的那一出迷天案,林宁当初在山寨里最大的恶名也不过是“不学无术”以及性格惹人厌。
却也未曾做下什么大错事,虽然骂过她“老乞婆”,但现在不是改好了嘛。
难道还不兴人犯点错?小孩子本就不懂事……
山寨里那么多后生,哪个如林宁这般给她挑水补屋?
念及此,刘奶奶觉得她应该要做些什么,要给这样一个好孩子拨乱反正!
……
清溪院。
清溪院之所以叫此名,并非方家宅院周遭真有一道清溪。
整个青云寨,只有墨竹院才有泉水清溪。
是因为作为山寨仅有的好读书之人,方林当年实在太艳羡墨竹院的千百尾竹林和绕宅小溪了。
求而不得,宁氏就为他的宅院取了这样一个名,满足他……
周石、曾牛也是倒霉催的,来到清溪院时,正值方林在给方智上“思想政治课”。
“爹,你以前不是也不喜欢小宁么?”
“他以前的确不成器,但最近来看,确实长进了,而且大有长进。”
“可是一个人怎会突然改邪归正呢?不都说禀性难移么?”
“我也不清楚宁哥儿为何突然这般懂事,或许是读的书多了,终于开窍了……但无论如何,这总是一桩好事。更难得的,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不去插手山寨事,你知道这要有多大的智慧?”
“爹我……”
周石、曾牛二人进门后听到这段话,原本转身就想跑,却不想已经被方林看到,喊道:“站住!”
“哟!二伯您在家哪?刚没瞧着……”
周石并没有因为之前被方林训斥就心存芥蒂,都是自幼被打惯了的,这会儿又腆着脸赔笑道。
曾牛跟着瓮声笑唤了声:“二伯。”
二人都是鼻青脸肿,看起来颇为狼狈。
方林看了两人面色一眼,哼声道:“不好好去看伤,跑这来做甚?”
周石闻言,满脸的尴尬,将药庐的事说了遭。
方林闻言冷笑道:“那你们不是走错地方了?”
周石苦着脸道:“二伯,今日才起了龌龊,我们这会儿登门求医,岂不是给人打脸?再者……二伯,林小宁真的成了安爷爷的弟子?什么时候的事?先前一点都没听说过啊。”
方林闻言,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也在纳罕。
田虎之事后,林宁的行踪都是他在一手安排监视,包括曾牛当日跟踪到思过崖……
但他都没听说过,林宁和安郎中学过医术。
该不会是安郎中故意这样折腾周石、曾牛二人吧?
方林可是知道,安郎中受过林宁父祖大恩,未必不会替他出一口气……
不过,今日之事虽然镇压下去了,难免留下些坏影响。
这也是方林之前一直教诲其子方智的原因,除却田五娘这种惊才艳艳之辈外,方智是青云寨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做好他的工作,事情就比较容易了。
只是眼前既然有这个机会,未尝不能试一试……
念及此,方林沉声道:“你安爷爷会哄你?就算他哄你,你为何不想想他为何哄你?”说着,转头看向方智,喝道:“你说。”
方智这会儿脸色有些发白,闻言心里一阵哀叹,面上还是恭敬道:“安爷爷受小宁家父祖恩德颇多,若是哄石头阿牛,多半是对他们欺负小宁不满,让他们去受点教训。”
方林闻言点点头,又回过头看着周石、曾牛,压低声音道:“阿牛上次出手那么重,山寨里好多人已经不满。你们倒好,今天更是喊打喊杀,还一口一个畜生……我看你们才是昏了头的小畜生!我告诉你们,不把这件事的坏影响消弭掉,山寨人心都要散了,早晚要出大事!你们自己说,该怎么办?!”
周石、曾牛二人听的脸色惨白,到底还只是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哪里经得起方林这种浸淫江湖几十年的老江湖的唬骗。
不过到底还是有担当,周石惨笑一声,说不出的悲壮,道:“罢罢,二伯,侄儿不能做青云寨的罪人,再去给他踩一回就是,他若还不解气,随他打杀,我无二言。”
曾牛也喘着粗气瓮声道:“俺也是!”
方智还是聪明些,有些无语的看了眼他老子,顿了顿道:“我听父亲说,小宁最近变化很大,和从前不大一样了……算了,我带你们去吧。”
见周石、曾牛满脸不信的样子,他这个当大哥的,挺身而出。
说罢,回头看向方林,目光请示。
方林点点头,叮嘱道:“山寨的未来终究要靠你们,我们这一辈相互扶持到现在,死的死老的老,以后山寨如何,就看你们的了,不止是武功,更重要的是心性,是胸怀。而且据我看,小宁以前虽不成器,心性狭窄,但那时到底年幼,如今他长大了,已经很不同了。唉,大哥大嫂若还活着,见小宁终于出息了,那该多好……”
说完,先一步离去,留下一点后路都没的山寨二代们,满脸苦涩。
今天这孙子,他们是装定了……
……
齐大娘家。
林宁、小九娘、翠儿和小灰三人一狗刚运了一趟佛手叶来,要去运第二回,就看到打听到他们行踪的方智、周石、曾牛三人到来。
林宁面色淡然,不喜不怒,翠儿大脸上有些担忧,小九娘却有些吃惊道:“小智哥哥,石头哥哥,阿牛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三人并未立刻回答,而是齐齐看着堆在院落里不小一堆的佛手叶,目光复杂之极。
昨儿他们也听说过林宁给山寨中孤寡老人担水之事,但都是将信将疑,以为他又在弄鬼。
可这会儿,亲眼看到地上的佛手叶,还有刚才路过露台时听到刘奶奶正和一群山寨老人们在夸林宁,他们不得不信,这个林宁,真的不一样了……
连亲眼目睹林宁面带凶狠阴毒之相,要将凄惨哭嚎的小九娘推下思过崖的曾牛,这会儿都有些糊涂了,自我怀疑,难道当日他果真看错了?
可能真的说不定……
今日小九娘不也惨叫连连,林宁也是面带阴毒之相?结果却是两人真的在混闹……
可是,当日真的不像玩闹啊。
几番心思在三人心中轮转,见对面林宁、小九娘等人目光奇怪起来,方智才忙道:“小宁,安爷爷说,你是他的嫡传弟子,是不是真的?”
林宁淡淡应了声,道:“是真的,有事么?”
方智三人闻言大惊,再次将林宁从头到脚看了几遍后,方智说出了来意:“小宁你看,安爷爷年事已高,施不得针了。明日山寨有大事,耽搁不得,你看能不能给周石、曾牛看一看……”
众人目光齐齐落在林宁面上,连小九娘都期盼的看着林宁,她极希望林宁能和方智等人和好,要是两边都对她极好的人能和好,她情愿今天一整天都不吃肉!
然而,众人却见林宁缓缓摇了摇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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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洗白
“抱歉,现在还不行。我还要给齐大娘家修整屋顶……”
原本眼神黯淡脸色难看下来的诸人闻言,又齐齐抬起头来。
方智忙问道:“小宁,那等修整完屋顶呢?”
林宁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公是公,私是私。虽然我们彼此相厌,但医者当有仁心,且你们是为了山寨出征,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方智闻言,心里倒吸了口凉气,与周石、曾牛互视了眼后,都对林宁刮目相看起来。
方智想起他爹之前的话,难道果真是开窍了?
若是从前的林小宁,这会儿就算不哈哈大笑尖酸刻薄的嘲讽他们,也要不屑一顾,理也不理。
眼前之人,真的和他们印象中的大不同了……
深吸一口气后,方智看着林宁,道:“我们也来搭把手!”
林宁自无不可,他修葺房屋的两点功德值,已经到手了……
……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在齐大娘再三感谢后,婉拒了留饭,回到了墨竹院。
春姨看到这一群人到来,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怎不提前派人回来说一下,我都没准备那么多饭。”
方智连忙道:“不必不必,就是过来请小宁帮个忙。”又躬身道:“春姨,今日是我们做晚辈的不是,您多担待!”
身后周石和曾牛本就鼻青脸肿,此刻更是臊的满脸通红,他们没想到春姨这会儿竟没再给他们挖坑,一起行礼道:“春姨,今日是我们不对……”
春姨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温柔亲切的脸上满是笑意,一拍手笑道:“嗨,你们这些孩子,哪个不是我看着长大的,还生分了?舌头和牙齿还打架呢,更何况你们一群淘小子?都是好孩子,中午到家来不吃饭才不对。都不许走,我再煮点饭,小九儿、翠儿过来帮我。”
说着,招呼了小九娘和翠儿去了伙房。
林宁瞥了眼满脸悻悻的周石、曾牛二人,然后引着他们进了屋内,道:“你们且先坐,我去准备一番。”
方智忙笑道:“小宁只管去便是,我们又不是生客,这里也熟。”
林宁微微一笑,点点头后进了西厢。
待其走后,留下三人在客堂上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周石有些火大的问曾牛:“那天你到底看的准不准?”
曾牛委屈啊:“准啊,可是……”
“可是什么?”
方智问道。
曾牛无奈道:“可是今天他们也这样,却是玩闹。”
方智想了想,问道:“当日你打他,他没还手?”
曾牛摇摇头。
方智皱起眉头道:“不对啊,我听我爹说,小宁自幼吃龙血米,再加上林大伯先前可能为他推过脉活过穴,所以虽没练过武,也有二流高手的力气。今天石头和你一个大意,就让他抓住了机会,打败了你们……”说到这方智忽地火大起来,恨铁不成钢训斥道:“给你们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狮子搏兔亦尽全力,你们倒好!小宁一天武功都没正经练过,你们却……”
今日真真将他们这群山贼二代们的脸丢尽了!
周石、曾牛面红耳赤,心里羞愧难当。
现在回想起来,林宁当时确实没展现出什么武功实力,只是力量大些,但心思冷静。
他们虽然武功高强,结果却为傲慢不屑付出了代价……
“行了,长辈们说的对,都是自家山寨的兄弟,林家还对我们几家有极深的恩德,吃亏一遭就吃亏一遭罢,以后少提此事。再说,往后药庐多半要小宁接手,你们自己思量得罪他的后果。”
见二人无地自容,方智又有些无奈的劝诫道。
周石、曾牛二人心比黄连苦,满面苦涩的点了点头……
从今往后,执掌药庐的林宁几乎执掌着他们的性命啊,他们还闹个屁!
……
西厢内,林宁先将针盒放好,又换了身干净衣裳后在书桌前坐正。
心中轻轻念了声:“天道。”
眼前出现了天道面板:
林宁:lv 2(0/20)
功德值:10
力量:42 敏捷:19 智力:8 魅力:4
技能栏:
乾坤劲:小有所成(0/150)
百草经:初窥门径(0/10)
升级了!
从1级小菜鸟,变成了2级小菜鸟。
升级提升了2点力量,1点敏捷,1点智力和魅力……
这个增幅并不高,林宁没察觉到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不过《百草经》需要升级为小有所成的功德点,却是攒够了!
毫不犹豫,林宁将十点功德点全部加在了《百草经》上。
继而就感觉脑海里再度多了无数画面,林宁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盏茶功夫后,他才睁开了眼,眼眸愈发温润清亮。
他自己虽不觉,但那一点智力和一点魅力值的加成,其实还是有影响的……
面板上的数据再度发生变化,功德值清零,但技能栏中的《百草经》,却从初窥门径,变成了小有所成(0/120)!
看到这个数字,林宁倒吸了口凉气。
他是清楚在天道游戏中,学习和升级辅助技能所需要的功德点,要远远低于武功秘籍的。
然而升级半部《百草经》所需要的功德点,也只比《乾坤劲》少三十点。
由此可见,《百草经》的实际品质,要远远高于《乾坤劲》。
不过想来也是,《乾坤劲》只是一个绿林大豪的看家功法,而《百草经》却是药王谷的镇谷绝学。
药王谷,可是让黑冰台、皇城司和稷下学宫天下三大至强势力联手打压诛灭的顶级势力。
念及此,林宁再度感激起安郎中的厚赠……
……
客堂。
“怎还不来?”
等了良久,莫说心里本就忐忑的周石和曾牛,连方智都有些坐不住了。
莫非林宁在戏耍他们?
好在,正在三人就要坐不住的时候,林宁左手持着针盒右手持着一个小木桶从里面出来,没有什么解释的意思,只对周石道了句:“去了上衣。”
这般干脆,反而让三人不习惯,他们以为林宁或许还要拿捏嘲讽他们一番。
方智胳膊碰了下周石,道:“还不快脱!”
周石忙脱下上衣,露出一身精壮但看起来有些惨的上身。
腹部好大一块紫肿,看起来有些骇人。
林宁也不给面色尴尬的周石开口说些什么的功夫,取出五根五寸长的银针,在其上身天突、紫宫、中庭、建里和关元五处大穴扎下,最后取出一根七寸长针,在周石面色苍白提心吊胆方智曾牛屏住呼吸下,缓缓刺入了周石的巨阙穴。
直刺入四寸,唬的周石双眼都直了,然后就见林宁屈指,在针尾轻轻一弹,“嗡”的一声,三人大惊,却见一股黑血顺着银针飞速流下。
林宁将预先准备在桌边的小木桶提来,接在针下。
随着黑红的瘀血外流,林宁自下而上,先后拔出了插在关元、建里、中庭、紫宫和天突五处大穴上的银针。
最后,眼见黑血渐渐变红,他随手取下了那根七寸长针。
至此,周石身上的伤势再也看不见。
这番神乎其神的针术,直看的三人目瞪口呆!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素来不学无术却傲慢无礼的林宁,竟会有这样水准的医术。
看起来,似乎不比安郎中差多少。
真是……
做梦都不敢想象!
而曾牛眼见林宁面色淡然的走到他跟前,已经面红耳赤起来,瓮声问道:“小宁,你……你那日,果真……果真是在和小九儿闹着玩?就像今天这样?”
林宁顿了顿,点点头道:“是,我没几个亲人,怎会害她?”
曾牛闻言,脸都涨紫了,忽地扬起手,“啪啪”两巴掌拍在脸上,牛眼睛里也蕴起了悔恨的眼泪。
见他还要打,林宁皱眉喝道:“行了,不过是场误会,闹这些做什么?还当自己是孩子么?”
林宁其实也是无奈,若原身是被欺负的,他接收了人家的所有,自然要为其报仇。
可原身那样的货色,林宁都不忍直视其品格,总不能还要为他报仇,继续害人去吧……
最多能做的,就是过往全是误会……
曾牛一滞,没脸道:“都怪俺蠢笨,才惹出这些事来……”
林宁面色舒缓,淡淡道:“此事不能全怪你……我虽出身山寨,但性格并不合群,再加上爹娘都去了,难免性情孤拐。不过这些并非大事,我们虽不能亲密,但也不该成为仇寇。你我并无深仇大恨,以后有伤病自可来寻我”
曾牛闻言,心中愈愧,“噗通”跪下,重重磕起响头来。
林宁无奈,对方智道:“拉他起来,太蠢,说不通道理。”
方智忙去拉曾牛,曾牛被拉起后,满脸都是土和泪,道:“是我当了小人,对不起小宁,还打了你……”
见林宁面色愈发不喜,方智忙劝道:“行了行了,人家小宁都说了不过是误会,同一山寨里的,纵然起点误会冲突,还能成生死仇寇不成?哪有这般小气……阿牛你少嗦,快起来。往后多立些功劳,壮大山寨声威,比什么都强。”
等曾牛起身后,林宁又给他施针。
最后收针后,对周、曾二人道:“先用针势压住了你们的内伤,曾牛还好,没甚大碍,周石你严重些。等出征归来,再来扎一次针,另外记得去药庐领药。”
周石闻言,看着林宁深吸一口气后,点点头,拱手一礼道:“谢了……今天对不住了,告辞!”
说罢,实在没脸待下去了,转身离开。
曾牛表现的好些,还冲林宁咧嘴笑了起来,道:“小宁,回头,回头你再打我一顿吧!”
林宁微微一笑,道:“车轱辘话不必一遍一遍的说,你们明天有大事,回去准备吧,保重。”
方智和曾牛二人面色一正,齐齐抱拳一礼后,告辞离去。
……
ps:感谢“紫麟玄”的再次万赏,感谢乖看书、星痕宇or、爱神的影子,坠落蓝阳、srispy.暖心、最单纯、巫师家庭、月影寒杯、情殇邪少、cells?ta?r、无聊异国等新老书友的打赏。累积打赏又超过一个盟主了,所以今天加一更。没错,我为五斗米折腰,嘤嘤嘤……
另外再解释一下,因为现在是种田期,所以用系统壮大一下主角的能力,其实就是将以往的天才主角变成了系统开挂,但本书的主线肯定不是系统升级为主线。
最后,推一下《回到明朝当暴君》,好朋友的书,快要完本了,想冲一下万订。
第十八章 出征
入夜。
山间不比红尘浊热,较为清凉。
林宁半躺在床榻上,眉头却微微蹙起,心有烦绪。
今日医治了周石和曾牛二人后,却并未如同想象中那般大赚功德。
连根毛儿都没有……
如此一来,他先前的一些想法就有问题了……
原以为做好人好事就能赚到功德,而且他帮孤寡老人挑水补屋确实有功德点,可为何现在救病治伤反而没有?
若是连救死扶伤都没功德,那什么还算功德?
莫非是周石和曾牛两人伤的太轻了,不够功德?
也不对啊,曾牛练的功法重防御,受伤是轻些,可周石却被打的够惨。
他那伤势若不医治,必会留下病根甚至会死都说不定。
怎会没功德呢?
“啪!”
忽地,林宁脑中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缘由!
这二人乃山贼,杀过生!!
而且他还记起了一事,昨日他就有些疑惑,分明帮了十多家山寨孤寡老人担水,但功德点却并未有那么多,而是少了不少。
此刻再想想,少的那几点,岂不正和户主为男山贼相合?
给刘奶奶、孙大娘她们挑水,可都是有功德点的。
没点灯的暗室内,林宁双眸雪亮,找到问题了!
只要是男山贼,手上就少不得沾染过血腥,有过人命。
连周石和曾牛都是。
所以救他们,分毫功德也无。
可是……
林宁顿时又黑下脸来,山寨里会经常受伤需要医治的人,只会是这些山贼啊!
寻常内眷,都不用打猎,又怎会受伤?
若如此,他想靠医术刷功德点的路彻底被堵死了。
做妇女之友能赚几点功德?着实郁闷。
不过……
林宁郁郁之心并未持续太久,毕竟上天已经给了他这么大一个作弊器,让他圆了一回心愿。
若是连功德点都得到的如此简单,那也就没甚趣味了……
他前世为了功名利禄如走兽一般拼搏厮斗,不得分毫空闲。
这一世,却不愿再这般活了。
左右暂时也无什么事急需他做,不说悠闲,且从容些来吧。
这般想着,心中的不甘恼火散去,林宁困上心头,缓缓睡去。
……
然而就在林宁听着屋后竹林中偶尔一声蝉鸣声入睡后没多久,青云寨山门前却是挤满了送行的人群。
作为沧澜山十三大山寨之一,青云寨是个有数百人的大寨。
男人们打猎,劫掠往草原走私的商队,女人们则负责腌制猎物,将猎物皮毛硝制成衣,去林间采摘野菜果子,还有抚育子嗣。
山寨里有药庐,有学堂,还有打造刀剑和弓箭的将作监。
此刻,除却不知情的林宁外,山寨中所有人都集中于此,连春姨都不例外。
她们要送勇士出征!
田五娘一身玄衣劲服,目光清冷面色淡然,除却留守山寨的二当家方林外,其他几位当家悉数出动。
这一次,不止山寨中的“青刀卫”要出征,还有方智等一批已经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同样随军出山。
他们的精神,看起来比那些沉默的老军们更兴奋!
二当家方林看着骑于一匹玄黑大马上田五娘,尖声道:“大当家只管放心出征,山寨里上上下下,皆安守秩序,恪守本分,五百六十三口,同恭候大当家满载归来!我青云寨列祖列宗保佑,大当家率部平安归来!”
“我青云寨列祖列宗保佑,大当家率部平安归来!”
数百人齐齐跪下,祷告上天。
田五娘看着这一幕,在马上欠了欠身,微沙的声音道:“有二当家看山门,吾自放心。”
却不再多言,目光看向有一座大绞索架连接的重木山门。
这是青云寨与外界唯一相通门径。
“开!山!门!!”
二当家方林面容虽有些猥琐,声音也有些尖锐,但却颇有威望,亦得人心,此刻他高举手中火把,嘶锐的声音响彻山寨。
“威武!”
“威武!”
“威武!”
数百山民高呼,二十余肌肉虬扎的大汉,一起用力拉动绞盘。
随着一阵刺耳的声音,重达万斤的厚重山门被缓缓拉了起来。
此次作为大当家亲卫军的方智、胡小山、周妮妮、周石、曾牛、李轩等人一马当先出了山寨。
三当家胡大帅率领青衣军紧随其后。
五当家周成早已带人上路,一路快马回报消息。
四当家邓雪娘则已身在草原,在数条路上,都布下了陷阱毒药。
大当家田五娘最后一个离寨,小九娘小脸紧绷,也穿着一身武服,骑在小灰灰背上,稚嫩的声音对田五娘大声喊道:“姐姐,万胜!”
田五娘目光在小九娘身上凝了凝,随意软化了许多,微微颔首道:“听春姨的话。”
春姨教了她几句后,小九娘牵着春姨的手,重重点点头,大声道:“姐姐放心,我一定听春姨的话,姐姐放心吧,早日平安回来!我们在家等你!”
田五娘嘴角微微弯起,点点头后,一策马缰,就要离去,就见山民中忽然让开条道路,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不疾不徐的走来。
场面忽然安静下来。
从前,这少年最鄙夷少女的,就是放马出征,烧杀抢掠。
见林宁忽然到来,春姨和九娘都紧张起来,二当家方林也赶紧上前,唯恐他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
田五娘则目光淡淡的看着他。
林宁近前后,轻轻一叹,竟欠身一礼,道了声:“辛苦了,平安归来。”
这一幕,让无数人睁圆了眼。
纵然是不兴教化的山寨里,其实也摆不脱男尊女卑的格局。
男人打老婆几乎是家常便饭,只是有的善良人家打的少,有的黑心的打的重。
几乎见不到男人给女人行礼之事。
更何况从前林宁何其鄙夷田五娘,山寨里多少人为田五娘感到惋惜,也担忧她日后少不得要承受家暴。
因为林龙和宁氏的缘故,林宁若是家暴,田五娘根本不会反抗。
好些人想到那个画面都不落忍,说起来落泪的都有。
这也是林宁在山寨里极不讨喜的缘由之一……
众人原本以为今日林宁故意前来羞辱人的,却没想到眼前这一出。
莫说其他人,连田五娘凤眸都眯了眯,只是冰湖依旧无澜,面色淡漠。
唯有春姨和小九娘高兴的不得了,春姨“哎哟哟”的自责道:“我原不该哄你早早睡觉,都是我的不是,竟做了恶人。”
可她笑的满脸花开还饱有深意的目光,哪里是在自责。
小九娘则“咯咯”笑道:“姐夫,你也来送姐姐啦?”
林宁抚了抚她的脑瓜,点了点头。
二当家方林则对田五娘道:“大当家的,吉时已到,出发罢。”
春姨和小九娘狠狠瞪向他,田五娘则微微颔首后,不再停留,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又在林宁面上顿了顿,随即一勒马缰,身下坐骑通灵,调转马头蹿出了山门,随着“哒哒”的马蹄声渐轻,终究消失在暗夜里。
送行之人心情都渐渐凝重起来,哪一次出征,家人们不紧张担忧?
许多时候,大队归来时都会少一两个,也有时会少更多的人……
“姐姐,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田五娘离开后,一直很勇敢且带着笑脸的小九娘,忽地嘶哑着嗓子,冲着黑暗中大声喊道,随即再也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一双小手捂住脸,小身子都因恐惧颤栗了起来。
春姨见之忙抱起来开始安抚,哪里能劝得住。
林宁上前,从春姨手中接过,轻声道:“九娘放心,你姐姐武功极强,纵然遇到难处,总能得生。以后……我会想法子,不让山寨再这样生存了。”
这话小九娘听不懂,走过来的方林却听得懂,深深看了林宁一眼后,跟着劝小九娘道:“小九儿放心,三叔已经和你小智哥哥他们说过,他们身为大当家的亲兵,若是大当家的受伤,他们却好好的,回来后我必不饶他们,十倍惩之。这一次出征,三叔不求他们能有多大出息,只要能好好配合大当家的,关键时候给大当家的挡刀挡箭,就算立下大功。所以大当家绝不会有事,这个山寨,大当家的在,山寨就在。大当家的若有事,那山寨也就完了。大当家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一定会平安归来……小九儿乖,不哭了。”
“姐……姐夫,三叔说的,是……是真的么?”
在姐姐跟前一直装着坚强的小九娘,此时却已经哭的眼睛红肿,目光里满是担忧和害怕,怯生生的问林宁。
林宁微笑着点点头,道:“三叔说的是真的,若你姐姐掉了根头发,其他人却好好的,纵三叔心慈手软,我也不会善罢甘休。这种悲剧,总不能一代又一代的重演,该结束了……小九儿,放心吧。”
这番简单的话,却让周围的方林和春姨及孙伯等几位山寨中层面色大变。
小九娘闻言,眼中却有些茫然不解,不过也没再多说。她听出了林宁言语中的肯定和保证,所以就不再痛哭了,只将脸埋在林宁肩窝上,一抽一抽的。
再怎样相信姐夫,她还是担心她姐姐,那是她唯一的血亲啊。
……
榆林城,城守府内。
太守赵华、守将罗成并诸多榆林城文武官员,正在会宴燕郡赵家二公子赵无悔并燕郡武林霸主血刀门门主严克。
太守赵华本就是燕郡赵家子弟,赵家为了谋划这个位置,付出了赵家数代积累的底蕴。
如今,是时候回收些利益了。
赵家建起了一个庞大的商队,由赵家嫡系俊杰赵二公子亲自带队,并请了与赵家渊源极深的血刀门门主严克护卫。
且不提血刀门门主堂堂虎榜第八的绝世武功,就连赵二公子赵不悔,都是出身于天下三大武学圣地稷下学宫。
在整个齐国都颇有几分威名!
不过,这支队伍只是名义上要经落潮坡古渡乘舟横渡沧澜江去秦国,实则会穿过一线天方向,穿过巍巍沧澜山,前往草原,谋取暴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赵家经营燕郡数百年,倾出底蕴下,连罗成和严克都被说服,此趟走商,看起来已是万无一失。
只是,他们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盘踞在距离榆林城二百余里的沧澜山上的十三大山寨,已经足有五大寨闻讯云动。
成百上千的山贼厉兵秣马,要瓜分了这一块十年难得一见的大肥肉!
不过,到底谁为黄雀,谁为蝉,谁又为猎人,在谜底未揭开前,又有谁知?
……
第十九章 行医
自一线天往北,一路穿行数十里后,便是茫茫无际的大草原。
这并不是平静的一夜,在数十里长不到一丈宽的一线天,前前后后经过了十数队举着火把的队伍。
沧澜山大寨虽然还有十三个,中小寨却是不计其数。
三大王朝间常有战争,再加上贪官污吏众多,天灾人/祸频繁,上山落草就成了许多不甘安分去死的人一条生路。
但大多中小寨子其实连生存上都颇艰难,靠打猎或许能够勉强生存,可想获得龙血米,却难如登天。
没有龙血米,就不可能诞生一流高手。若无一流高手镇寨,山寨永远不能与十三大寨比肩,不能分割资源,收获龙血米。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世间法则如此,总是金字塔尖的那一小撮势力掌控着最多的资源,然后继续损不足而奉有余……
而这一回,燕郡赵家的行踪不算绝密,大多山寨都得到了消息。
哪怕知道此次赵家商队有血刀门门主严克这等超级高手,还有上百名血刀门的好手护卫,但想捡漏的山寨,依旧不少。
如黑风寨、毒龙堡、金山寨等中等山寨,寨中虽无一流高手压寨,但却有顶级的二流高手,他们一直都在不断的寻求机会,希望有朝一日能晋升为十三大,一起制定沧澜规则。
所以此次这些有大志的中等山寨们纷纷云集,甚至相互结盟,组成不小的势力,以求能在此处饕餮盛宴中分一杯羹……
“老毒蛇,你果真探得赵家商队里这批商货中有龙血米?”
草原某处坡地,一虬髯大汉骑在骏马上就着夜色望着下面一条通往草原大苍汗帐的道路,沉声问道。
往草原走私已是杀头大罪,而走私绝对禁忌的龙血米,则是株连十族的大罪。
更何况,常理而言,龙血米本就何其贵重,其价值难以估量,又何必再去送往草原,换取寻常财货?
男子身旁一精瘦男子,声音如铜锣,低沉道:“不会有错。龙血米虽极贵重,但赵家为了将赵华送入榆林城当太守,花费了赵家大部分底蕴。金银虽寻常,可又不可缺少。再者,龙血米在中原王朝皆为禁品,除却三大圣地外,无人能买卖。但是送往草原,就算不换金银,也可换取功法秘籍和神兵利器。千年前,草原胡族数度入侵,其势最盛时,两大武圣级萨满联手,甚至连破黑冰台、皇城司和稷下学宫三大圣地,无数武功秘籍和神兵流失。若能换取一份回来,那……
天下世家分九品,赵家只是上中,赵家真得一份大机缘回来,未必不能晋升上上之门。所以,不会出错的。”
二人身旁另一男子轻叹一声,道:“若非有龙血米这样的奇珍,又何必劳烦虎榜第八的绝世高手护从?只是,有这样的高手在,咱们山寨果真能讨得好去?”
此言一出,三人沉默起来。
三人也不算庸手,心中也皆有抱负。
但奈何命运难料,他们一无绝顶师承,二无前辈为其铺路提供龙血米。
所以一生成就只能止步于二流高手。
对上虎榜第八的严克,就算他们三人齐上,也多半接不下一个回合……
“我等其实倒不必杞人忧天,俗话说的好: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我等也没那么贪婪,妄图尽取赵家商队,我们只是想捡一些残羹冷炙罢……
此次十三大中有五大出动,除却青云寨和沙海寨外,还有射日门、天斧山和金钟堡,都有一流高手。有他们在,严克断不会将他的血刀对准咱们。只要严克不针对咱们,咱们就有机会!”
精瘦男子轻声说道,一双细长眼眸,时不时有精光闪过。
他为毒龙堡堡主欧阳锐,善训蛇,并以之为蛇兵。
此次也是他,主动邀请了黑风寨、金山寨两家寻日里还算友善的中等山寨,共谋大事。
欧阳锐言罢,黑风寨寨主邱刚点头附和道:“此言不差,尤其是青云寨!青云寨为十三大之一,历来都有两名以上的一流高手坐镇。新上位的寨主虽为女流之辈,但武功之高绝,更胜林龙田虎二人。
沙海寨三当家孙振天也非无名之辈,二十年来在沧澜山可谓威名赫赫,出了名儿的心狠手辣,这样的老资格一流高手,却被田武娘一剑穿心。
要我说,这一次能不能挡得住血刀门严克,就要靠这个母大虫了。”
第三人是金山寨寨主朱勇,他一张圆脸,不大的个头背后却背着一张大圆弓,此刻苦笑道:“每每提及此女,直娘贼的就觉得自己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身上了。才十八啊,真不知怎么练的……”
黑风寨寨主邱刚忽地嘿嘿一笑,道:“有甚好羡慕的?再怎样也不过是一个苦命人。青云寨曾有龙、虎、狐、熊四大王,要谋略有谋略,要武功有武功,何等强盛?只是如今龙虎皆死,狡狐老矣,就只剩下一个熊罴。现在偌大一个青云寨,居然都要靠一个黄毛丫头支撑。若只如此倒也罢了,偏她那死鬼师父和糊涂老爹,临死前做了份大孽,将田武娘这等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女大王给生生推进火坑里去。林龙倒是英雄盖世,却生了个不成器的废物儿子,分明山寨出身,听说竟一心濡慕读书人,想当个才子,真他娘的好笑。最有意思的是,他竟还相不中那女大王,动辄大骂折辱,啧啧啧,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谁道男人不八卦?邱刚说的尽兴,其他二人听的也过瘾。
这到底是男人为尊的世道,突然出现了田五娘这样的一个奇葩女大王,风头强压下无数须眉男儿,不挑出些她的痛点来,如何让男人心平?
不过到底都还没无耻到家,三人相互看了眼,嘿嘿一笑后,朱勇提及其担忧之事:“这次动静颇为不小,沧澜山各大寨子都有耳闻。我就不信这边的动静,传不到榆林城去。太守赵华且不必说,那混元枪罗成却是不好相与之辈,青云寨一龙一虎都栽在了他手里。还有燕郡赵家,也非浪得虚名之辈。他们果真会以为凭借血刀门门主严克,就能横行无忌?会不会有甚后招?”
此言一出,邱刚、欧阳锐都皱起眉头来,二人想了又想,还是摇摇头道:“只要我们三家不贪心,不要冲的太前,也无所谓他们有甚后招吧?”
朱勇也想不出什么来,只苦笑道:“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心里总是不踏实啊……青云寨龙虎虽死,尚有一熊罴,且如今又来一女天王,他们底蕴深厚。可我等若有失,则山寨必亡。”
“事已至此,不必多想了。不冒险,就永无更进一步的希望。别人强者愈强,咱们如此艰难,也未必能再维持多少年,早晚还得败,所以,一定要拼一回!”
毒龙堡欧阳锐眼中闪着有些疯狂的目光,咬牙说道。
邱刚嘿的吐出口浊气,道:“老毒蛇这话极对,再不拼一把,日后就真无立足之地了。老子不甘心一点点被人吞咯,拼了!”
朱勇点头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拼!”
……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在膳堂吃过早饭后,林宁问闷闷不乐犹在为五娘担心的小九娘道:“我要去学雷feng了,你去不去?”
小九娘噘着嘴抬起头看林宁,目光竟有些幽怨。
姐夫啊,这还是需要问的问题么?
一旁春姨都受不住了,一迭声道:“快带了去快带了去,没的留在家里胡思乱想,你姐姐还用你担心?每回都这样,傻丫头还没担心完,你姐姐都要大胜回家了。快跟你姐夫耍子去罢!”
小九娘闻言,小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见林宁伸过手来,就乖巧的握住了,随之一起出了墨竹院。
“别玩疯了,早点回来吃午饭!”
身后传来春姨的叮嘱,一大一小两人一起答道:
“知道啦,春姨!”
……
“孙婶婶,姐夫医术真的很厉害哦,昨天小智哥哥还带着石头哥哥和阿牛哥哥求姐夫给他们医治。要不是姐夫出手,他们这次都不能出山。”
有九娘这个小情报员,山寨里谁家的妇人身子不适,谁家的小孩儿身子骨弱,她都知道,也方便了林宁当赤脚郎中刷功德。
林宁背着一个药箱,面色柔和带着微笑的站在孙家庭院内看着孙婶婶。
孙婶婶虽然被喊的挺大,却也只是辈分高些,实际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且小有几分姿色,只是此刻面色犹豫不决……
这小贼羔子,会给人看病?
好在林宁相貌肖母,且如今气度温润,不似原先那样阴邪歹毒,女人又大都是外貌协会钻石会员,尽管山寨众人对林宁以前是什么鸟样心知肚明,然而此刻正面相对,见他如此俊秀不凡赏心悦目,孙婶心头一软之下,也就给了他一次机会……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小爷了。”
孙婶礼让林宁、九娘和跟班翠儿进了屋后,林宁将背在身上的药箱取下,看着面色晦暗的孙婶婶问了下病症:“不知孙婶哪里不适?哦对了,孙婶不必喊我小爷,叫我小宁或者宁哥儿都行。”
孙婶婶虽心里并未将林宁真当郎中看,可看着他如此年轻俊秀的脸,现在又这般和气知礼,心生感动,也就愿意说给他听:“我心口痛,头也痛,和针刺一般。肚子也不舒服,常常反胃,最近甚至连喝水都想吐,寻了安郎中瞧,吃了两副药,也没甚效果,只能熬着罢……”语气哀绝。
所谓熬着罢,就是等死的另一种说法。
小九娘都懂,因为她并不陌生……
见小九娘抬着头巴巴的望着他,林宁微笑了下,然后同孙婶婶道:“先诊个脉吧。”
孙婶见林宁执意如此,也未拒绝,将手臂放在林宁从药箱里取出的脉枕上,只当随这些孩子玩玩。
只是当看到随着林宁修长的手指搭在腕间,面色渐渐凝重时,她也不再完全抱着儿戏的心态。
连九娘都绷起小脸,紧张的看着林宁。
盏茶功夫后,林宁心中有数,缓缓道:“胸中为气之所宗,血之所聚,肝经循行之分野。血瘀胸中,气机阻滞,清阳郁遏不升,则胸痛、头痛日久不愈,痛如针刺,且有定处。胸中血瘀,影响及胃,胃气上逆,故呃逆干呕,甚则水入即呛。瘀久化热,则内热瞀闷,入暮潮热。瘀热扰心,则心悸怔忡,失眠多梦。郁滞日久,肝失条达,故急躁易怒。至于唇、目、舌、脉所见,皆为瘀血征象。”
孙婶闻言,登时一惊,再不拿林宁当儿戏了,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安老郎中便是这个说法,没想到,宁哥儿你说的一字不差!”不过随即又面色一黯,虽然林宁说的极准,可连他师父都没法子的病,他又能如何?
这番话虽没说出口,可面色却告诉了林宁和九娘。
九娘抿了抿口,看向林宁,似想安慰他,但也抱有一丝希望……
林宁抚了抚她的脑瓜,对孙婶微笑道:“安爷爷到底年纪大了,施不得针,所以只能开一副血府逐瘀汤。若孙婶信得过我,不妨去了上衣,以便施针。连续施针三天,再配着安爷爷开的药,孙婶当可无恙。”
孙婶闻言要她脱衣,眨了眨眼,看着林宁的脸,没看出恶作剧的歹意,又压不住对康复的向往,小声问道:“宁哥儿,果真能好?”
林宁笑了笑,道:“今日施针罢,孙婶当不会再连喝水都会吐了。”
孙婶闻言大为心动,被这病折磨许久的她脑子一热,一咬牙,就解开了领口的盘扣,露出一抹雪腻的肌肤来……
心里还宽慰自己道:试试吧,不就是去衣嘛,都是孩子……至于林宁,他也还是个毛头小子!原先名头最坏时,也没听说过他有好色之名,没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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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智勇五娘
半个时辰后,当孙婶婶面红耳赤的扣好衣襟盘扣后,再看林宁,已是忍不住的惊叹道:“宁哥儿,你好厉害!”
林宁谦逊的微微一笑,只回了句“一般,过奖”,让孙婶“噗嗤”一笑后,就收拾起银针和药箱来。
小九娘却激动的不得了,看着面容好看了许多的孙婶问道:“孙婶婶,你果真好些了么?”
孙婶连连点头道:“那股恶心气儿消散了好些,头和心口都没那么痛了,小九儿,你姐夫好俊的把式,了不得!了不得!”
此言一出,最先傻眼的却是翠儿。
之前见林宁让孙婶将衣裳脱了,孙婶还真脱了时,她就有些动怒。
原以为是林宁起的坏心,想戏弄生病的孙婶,谁知道……真管用?
这怎么可能?!
用蒲扇般的大手使劲的挠着小山般的脑袋,雪花一样的头屑飘舞,翠儿眼睛里满是无解的旋涡。
过去二三年她几乎每天都要去一回墨竹院寻回小九娘,所以几乎天天能见到林宁。
换句话说,林宁是她看着长大的……
林宁是什么样的坏种,她比谁都清楚,虽然她自知有些笨。
但不管怎样,也不能一眨眼就有了这等能耐吧?
小九娘可以满眼星星的简单崇拜,可翠儿算是大人了,心里哪里能迈的过这道坎儿?
许是看出了她的抓心挠肺,收拾好药箱的林宁瞥她一眼,淡淡道:“多读点书,书中自有神仙法。”
翠儿闻言,面色登时窘成一张姚明脸。
让她去后山深林里杀头野猪容易,让她读书,吃书还差不多……
忽地,翠儿有些明悟了,为何之前林宁为何这般高傲,这般鄙视不读书只好练武的人,原来,读书真的这么厉害吗?
见翠儿看他的眼神从怀疑、迷茫变得渐渐敬畏和了然,林宁心里好笑,招呼着正从孙婶手里接糖果的九娘道:“你要不要留在这里陪孙婶多说会儿话?”
九娘怎么肯,她还想继续过瘾看奇迹呢!
告辞了热情留客对林宁赞不绝口的孙婶,一行人又去了下家……
……
“姐夫,你怎么这样高兴啊?”
出了孙宅,九娘和翠儿见林宁忽地顿了下来,竟嘿的一声乐出了声,九娘不由好奇问道。
林宁有些绷不住嘴,但也不能告诉小九娘,医治了孙婶一回,居然得了足足三点功德点。
果然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学习一部玄级武学入门,也不过才三点功德点。
一时间,林宁有穷人乍富后的酸爽感。
不过稍稍冷静下来后,他又猜测,天道如此豪赠,大概是和孙婶病的很严重有关。
如今林宁多少有些明白天道的规则,得到的,和付出的,是成正比的,正应了“天道好还”四个字。
孙婶病的很重,救了她,方得到三点功德值。
而山寨其她人却未必都能这般,因为大多数人,身子还是没毛病的。
纵然有个头疼脑热肠胃不好,治好了能有一个功德点就不错了。
不过,有机会好好刷一波功德点就不错了。
更何况这还是个细水长流的活计,当知足。
念及此,林宁对小九娘微笑道:“学雷feng做好事,自然使人心情愉悦。”
九娘深以为然,连连点头,翠儿却愈发茫然……
我们,不是山贼的么?
做好事快乐?
不过虽满脑子浆糊,可看着欢快的姐夫、小姨子二人组,翠儿也就不去理会许多了。
左右她也想不明白……
……
经过一上午的行医,走访了十来家,诊治了六七个病人,积累了六点功德点后,林宁带着小九娘回到了墨竹院,和春姨一道用午饭。
“宁儿,你果真成神医了?”
听着小九娘小嘴流香油的夸着她姐夫的医术,春姨先从不信,到渐渐怀疑起来。
林宁微笑道:“小九儿夸大了许多,距离神医还远,之前曾看过一些娘留下来的书,自己摸索了许久,又得了安爷爷的教诲传授,才能看一些简单的病症。”
这倒全非谦虚之言,如孙婶之病,虽严重,但却算不得疑难杂症,若非安郎中年事太高,等闲施不得长针,孙婶也不至于一直煎熬着。
以目前来看,林宁的水准也的确是寻常水准。
只是他虽没有特别精通的,但又胜在全科,内外妇儿皆达到了小有所成的境界,尤其对寻常病症精准把握。
再加上小有所成的药王谷独门针法《九绝针》有造化奇效,使得林宁对普通疾病的治病水准也拔高了许多,超过大多江湖郎中。
他虽说的谦逊,春姨却依旧高兴,道:“那也了不得了,你才多大点,以后必定能赶上安郎中……都说技多不压身,宁儿能有这份能为,还学着给人瞧病,真是愈发懂事了!”说着,用筷子夹起好大一块红烧肉送到林宁碗里,道:“快多吃些,才有力气学更多,做更多。”
一边说,一边不忘随手再夹一块红烧肉送到已经噘起小嘴的九娘碗里。
和姐夫感情好归感情好,红烧肉却不能让姐夫独享的!
春姨又夸赞了林宁一阵后,忽道:“明儿是小九的生儿,宁儿你可不能忘了呢。小九虽小,可待你这个姐夫可亲的不得了!”
林宁闻言心中愕然,他还真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看了眼正埋头装作没听到,但两只小耳朵却竖起来的九娘,他呵呵笑道:“那怎能忘?我忘了自己的生日,也不能忘了小九儿的。”
九娘闻言大喜,已是不能再忍了,抬起一张笑的满脸花开的苹果脸,大声笑道:“我也没忘姐姐、姐夫和春姨的生儿!姐姐是正月初一过大年时,姐夫生儿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春姨是八月十五中秋节!都是大日子,我都记得!”
见她如此可爱,林宁也起了童趣,“惊”道:“哎呀呀,不好了,我忘了小九的生儿是哪天了,怎么办?到底是那一天呢?”
九娘闻言一下懵了,蹙起小眉头紧张的盯着林宁看,期盼他能赶紧想起来,直到看到林宁嘴角的一抹坏笑才反应过来被戏弄了,就气呼呼的从椅子上跳下,钻到他怀里扭起麻花来:“姐夫唬人,姐夫唬人!”
春姨又好笑又好气道:“好了,油!仔细油!一天到晚那点闲功夫都用来给你们两个小祖宗洗衣裳了,还顽皮!”
九娘闻言,低头看了眼林宁身上的油渍,吐了吐舌头,赶紧下来。
嘿嘿嘿乖巧讨好的笑着坐回座位,一家人温馨的用罢了午饭。
……
吃完午饭,林宁和九娘一道帮春姨洗了锅碗瓢盆,又休息了阵后,开启了下午的刷分之旅。
不过,青云寨虽为沧澜山十三大寨之一,人口数百,算上外围甚至过千,但愿意接受林宁诊脉看病的,却并没多少人。
尤其是听说林宁暂且只为妇孺看病时……
本就没多少人相信,索性不去招惹他这个麻烦。
林宁倒也不强求,左右如今安郎中春秋已高,不大能给人瞧病了,等他们没法子时,自有登门相求之日。
今日刷足了十个功德点,已是意外惊喜!
当暮色降临时分,林宁牵着骑在小灰灰背上的九娘的小手,一起折返回墨竹院。
这几天五娘不在家,自不能留九娘在家独住,所以就到墨竹院来与春姨同住。
“姐夫,你说姐姐明天会不会回来呀?”
难得沉默了一阵的九娘,忽然仰起小脸,看着林宁巴巴问道。
林宁闻言微微一笑,并未回答,反而问道:“小九是在关心你姐姐的平安,而不是明天能否回来,对不对?”
九娘默默点点头,看着林宁的大眼睛有些湿润。
林宁抚了抚她头上的小发髻,笑道:“你放心吧,你姐姐这个人,不是你看到的或是想的那么简单。她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更聪明,武功也更强,心性也更果决。”
这话并非纯粹在安慰九娘,这两日林宁又好生理了理前身林小宁的记忆,然后就愈发觉得他这个未婚妻当真了不得。
不止习武天赋惊才艳艳,就连智谋计策和心性,都属于上上等。
她在突破周身七十二处生死大穴成为一流高手后,并未宣扬的众所周知,整个青云寨,唯有重伤的田虎和方林两人知道。
而在田虎重伤不治后,便只有方林一人知道。
待沙海寨大举来攻时,面对敌人两大一流高手围杀胡大山的局面,她始终隐忍不发,不露出真实武功,直到寻了个机会,悄悄靠近了沙海寨三当家,方不再藏拙,一剑挥出,连点七星,将沙海寨三大当家孙振天给一剑穿心斩杀。
沙海寨原以为青云寨龙虎皆亡,只剩一熊罴,他们以两大一流高手联手围杀之,必可一气荡平。
却不想青云寨竟出了田五娘这个女天王,终功败垂成。
而在林宁看来,那一战之关键,便是田五娘选的刺杀对象和刺杀时机,委实妙不可言。
沙海寨大当家余鹏程虽也是一流高手,但武功却比孙振天高出不止一筹。
一流高手与一流高手间,也是有极大的不同的。
开七十二处生死大穴,和开一百零七处生死大穴,有云泥之别。
田五娘可以出其不意一剑斩杀孙振天,却未必能一剑斩杀余鹏程,若选错对象,战局一旦陷入僵持阶段,那就算最后能赢,也只会是惨胜。
选择孙振天,舍弃对方龙头大当家,这份取舍,可见心性。
而田五娘还能目睹着山寨受袭,眼看着许多山寨子民受伤甚至死去,只为谋得一个好时机……
这份隐忍毅力,更是绝大多数须眉男儿都难具备的。
但是,却有奇效。
孙振天一死,沙海寨和青云寨情况立刻颠倒,以两大一流高手围杀对方的余鹏程一人。
余鹏程虽愤怒若狂,但惊骇之下,哪敢以一敌二,而且还有一个完全陌生却出手比胡大山更凌厉的女天王。
余鹏程甚至顾不得沙海寨精锐的黄沙军,孤身匆促逃离,使得沙海寨损失惨重,青云寨大获全胜。
这一战,不仅安定了青云寨龙虎皆殁后的乱象,田五娘也一举抵定了青云寨头号交椅的威望,再无人敢质疑。
由此可见,田五娘心性之深,和智谋之广。
林宁将此事用传奇话本的手法加工渲染了番后,同九娘讲了遍后,就见九娘小脸上满是古怪的看着他。
虽看不到身后,却也能感觉到翠儿那双牛眼稀奇的盯着他。
不过想想也是,原先林小宁对田五娘的感观,已经不能仅用嫌弃来形容了,分明就是深恶痛绝,深仇大恨。
谁能料到,如今竟会将她描述成了这般模样……
虽为明言什么,但语气中的欣赏却是遮掩不住。
小九娘骑乘在小灰灰背上,脸上再不见沮丧,还冲林宁挤眉弄眼起来:“姐夫,你终于看出我姐姐的好了?加油加油哦!姐姐说明年你们就成亲,咱们终于可以住在一起了哦!”
……
第二十一章 各有所谋
沧澜山北,一望无垠的茫茫草原。
尽管有数以千计的山贼们不停的涌入,但也不过杯水入大海,在草原上激不起分毫波浪。
沙海寨寨主余鹏程今年刚过五十岁,看起来倒不像是山贼出身,而是一个中年文士。
一身儒裳,两鬓的斑白反倒凭添了几分儒雅之气。
手中一把折扇轻摇,气度令人折服。
然而,但凡了解一些此人生平事迹之人,就绝不会作此感想。
余鹏程本是上任沙海寨老寨主司徒风的二弟子,为其一手抚育长大,并教授了一身超绝武功。
师恩本如海,但在司徒风年迈体衰,想要将寨主之位传给他的长子,也是余鹏程的大师兄司徒正时,不想余鹏程忽下毒手,用毒药毒翻了司徒风、司徒正父子,又率领手下血洗了毫无防备的忠于司徒家的山寨势力,夺得山寨。
若只如此倒也罢,毕竟山贼出身,养出这一副狼性来,也算情理之中。
可是令人发指的却在后面,司徒父子并未当场死去,余鹏程却当着二人的面,奸污了他的师娘、嫂子和小师妹。
最后,更是生生取出了司徒正妻子腹内刚刚成型的胎儿,以练邪功。
司徒父子目眦欲裂,生生呕血而死。
而接手沙海寨之后,余鹏程更是恣意妄为,不断的劫掠妇孺和孕妇,以供其发泄和练功。
这一番作为,莫说正道中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就是同为十三寨的其他大寨,都对此人厌恶不已,同时也十分忌惮。
因为虽然余鹏程手段变态令人发指,但其才略超群,武功高绝,用了二十多年时间,将沙海寨扩大了三倍不止。
若非上一次狠狠栽在了青云寨女大王手中,让他吞并了青云寨,那整条一线天都将会在他的掌控下。
到那时,沙海寨就会取代天门剑派,成为沧澜山第一大势力。
上一次在青云寨折戟沉沙后,沙海寨安分了好一段时候,不想此次再度出山。
在通往大苍汗王金帐的大路上,沙海寨的黄沙军肆无忌惮的寻找着一个又一个的山寨势力,警告他们不要妄动,坏了大事。
又派出使者,和同为十三大的其他四家大势力商议,共谋大事,平分赵家商货。
合纵连横,再加上威逼恐吓,还真让沙海寨聚集起了好大一股力量。
余鹏程又率麾下众多势力,反过来以势相逼射日门、天斧山和金钟堡携手合作,这三家身为十三大,本都不逊色于沙海寨。
三家虽不愿与余鹏程靠的太近,但念及血刀门门主严克这等超级高手的威胁,再加上自忖不会被余鹏程算计,而余鹏程也保证一定会共同进退,平分宝物,故而也就顺势答应了结盟合作。
如此一来,除了始终不见踪影的青云寨外,沙海寨竟然将此次进入草原的势力,全部整合了起来。
数以两千计的人马,单凭人数,都足以对赵家商队进行碾压,哪怕赵家商队里有血刀门主。
只是,青云寨那批人马,到底去了哪里?
虎啸坡上,余鹏程“哗”的一声收起折扇,双手负于身后,对各家势力共出的探马道:“一定要查清楚,青云寨到底在哪里。老夫并非想借诸位之力进行复仇,我沙海寨与青云寨之间的恩怨,老夫自会在此次大战后,再与她清算。但现在,我等绝不能让她坐山观虎斗以待两败俱伤再得渔翁之利的心思得逞。青云寨那位丫头年纪虽不大,但心思却狡诈歹毒之极。”
此言倒是说中了诸人的心思,射日门门主卫庄缓缓道:“莫非那女娃此次没来?”
余鹏程摇头道:“卫兄放心,青云寨的一举一动皆在老夫眼皮底下,昨夜刚过子时,对面就出动了近二百精骑。”
不要小看二百之数,一个山寨能负担得起二百匹战马,绝对堪称顶尖大寨了。
一匹战马一年的嚼用,比人更多些。
果然,听闻余鹏程之言,众人无不侧目。
二百精骑以军阵在这样平坦的草原上发起冲锋,纵是虎榜高手也要退避三舍,对上千余步卒完全是一场屠杀。
天斧山此次前来的是山寨二当家,名唤汤斯潘,人虽精瘦,背后却背着好大一把宣花大斧。
他干瘦的脸上狞笑一声,道:“如此说来,的确不能让人藏在后面捡漏。都是多年的老猎人了,总不能让一只雌雀儿给叨了眼。”
听闻汤斯潘之言,余鹏程眼眸微微一眯,却恍若未觉,还呵呵笑道:“汤兄所言确是老成持重之言。”
金钟堡靳天乐身负一柄巨剑,金钟堡素以横练功夫称雄,他光头耀目,沉声道:“要不要让人抓几个草原上的牧民问问?二百人的队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我们寻不到,那些地头蛇未必察觉不到。”
余鹏程还是摇了摇头,语气严肃道:“绝对不要。对草原上的牧民来说,我们中原人相貌彼此相差不大,他们分不清的。而且……想在草原上行猎,还是莫要得罪萨满教那头老苍狼为好。我们都知道,这附近那蔑儿乞部的根脚有多硬,招惹不得。”
草原大苍汗帐以苍狼为图腾,萨满教为其护国宗教,是曾出过武圣级大萨满的超级势力!
这百年来虽然有些式微,但大萨满依旧有顶级宗师实力,绝非沧澜山这些草莽可比。
老萨满曾派人警告过各山头,在草原上围猎打劫时,绝不许伤害牧民。
这个底线,从无人敢破,因为敢破的人,脑袋早已风干在毡房前的苏力锭上……
听闻余鹏程这般说,其他人都棘手起来,问道:“那该如何去寻?”
这草原浩瀚如大海,再加上草木高深,想在这里寻着一队两百人,却不是三五日功夫能做到的。
余鹏程想了想,道:“不若这样,我们各家留出五人来,组成一个斥候队伍,专候青云寨的出现。等他们出现了,立刻代表我们各家上前警告,既然青云寨这次没有出力,那么赵家商队的商货就容不得她染指。否则,就是与我等诸多山寨为敌,必将共讨之!”
卫庄、汤斯潘和靳天乐三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看出这是余鹏程故意排挤打压青云寨,不过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们也不愿多一家势力瓜分这次难得的肥肉,便一起点了点头。
若是青云寨不知好歹,他们其实也不介意,合力灭了此寨,占下那处贴近一线天的黄金宝地!
……
距离虎啸坡五十里外的一处大型部落里,牧民们正在杀牛宰羊,篝火拢起,烤架支好。
一只只大黄羊架在烤架上,一坛坛美酒堆如小山。
黄羊倒不稀奇,但堆如小山的美酒,这在草原上却是极为少见的。
最令人新奇的是,这个草原部落里,招待的客人竟然是中原人。
一顶淡金色绣凤大帐内,一个雍容华贵的草原老妇坐在正中铺设的杏子红金心闪缎锦褥上,身边还坐着几个中年草原妇人,而左右手两边,却各自坐着一个少女。
一为草原少女,头上戴着由黑珍珠、珊瑚和玉石玛瑙编纂出的头饰,身上的袍子鲜艳,库锦制成的花边愈发显得绚烂。
而另一位,却是一个中原的年轻女孩,若是让沙海寨大当家的余鹏程见着,非得惊掉下巴不可,因为这位年轻女孩子,便是青云寨的大当家,田五娘。
那年迈的老妇看起来颇为慈祥,端起香甜的马奶酒对五娘道:“好孩子,知道你这几天要做大事,只是并不急在一时,吃一碗吧。”
田五娘绝美的脸上因为缺少笑容而失色不少,但面对老妇,她的脸色却缓和了许多,微微欠身,双手自老妇手中接过银碗,将马奶酒一饮而尽。
草原之人最喜好豪爽性格,见她如此大气,帐内女人们自然欢声雷动。
那老妇自然更加欢喜,让女仆接走空碗后,拉着五娘的一只手,百看不厌的看着她,感慨道:“那年我自汗王帐归来,半路上犯了恶疾,承受着不下于女人生孩子的疼痛。那一天,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难应。周围人都慌了神,也都束手无策。不想遇到了单枪匹马闯荡草原的五娘,那年,你才不到十五吧?这就是长生天的旨意。也合我们娘俩儿相契,你正好知道医我这病的方子,寻来草药为我止痛,救了我一命。偏你这孩子品性高洁,施恩不图报,救完人就悄悄走了,等我醒来后,好生气恼那些随从,每个人都打了鞭子。原以为此生再难见,谁知一年后,你又在狼群中救下了宝勒尔!她倒是个机灵的,知道将你带回了帐子。”
周围妇人一片笑声,纷纷附和夸赞起老人的福分和五娘的善良,以及二人的缘分。
五娘目光微微柔和,看着老妇轻声道:“老夫人,原是我该做之事,当不得夸赞。老夫人亦厚待于我,知我好武,便寻来了天诛神兵相赠与我,此神兵,万金不换。”说着,握了握身边一把古拙无华的古剑。
若让中原武林得知千年前可与三大圣地比肩的剑冢中最为重要的神剑天诛竟又出世,还出现在田五娘手中,非得炸锅不可。
天诛神剑,曾为剑圣剑十三所持,以宗师境,却可与武圣分庭抗礼,千古以来仅此一人。
剑十三第十三剑万剑归宗,真真倾绝天下。
只可惜,后来剑十三因突破武圣时,剑冢内部发生了祸乱,其最心爱的女儿被人斩杀于剑冢门前,令其走火入魔,功败垂成。
原本即将成为天下第四大圣地的剑冢自此灰飞烟灭,天诛神剑也再无踪影。
谁又能想到,千年之后,竟会出现在一个女山贼的手中……
五娘略带沙质的声音轻声道:“且此次,也有劳老夫人庇护了。”
老妇有些奇怪道:“五娘,你明知道这是一次陷阱,大齐的官儿和赵家人早就派人带了重礼来帐子说过,就是为了对付你们沧澜十三盗的,你为何还要趟这趟浑水呢?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很险的。”
五娘闻言,缓缓垂下了眼帘,轻抚手边神剑,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似是微笑,惊艳之极,她轻声道:“老夫人放心,我省得的。”
……
第二十二章 江湖
入夜。
青云寨西临大江,北山有竹,东布巨木,地处幽谷。
虽时值流火七月,但夜间却是清凉静谧。
粘人的小九娘已经和春姨在东厢睡下,林宁独居西厢,此刻屋内的油灯尚未熄灭。
他面前木桌上,摆放着一本薄薄的泛黄书籍。
这是青云寨二当家方林今日送给他的,《箭经》。
当然,只是残卷。
方林言,《箭经》原出自西秦神箭山庄,包含天下至高箭术秘法,只是后来神箭山庄被黑冰台覆灭,《箭经》失传,如今流于世上的,多只有普通的弓箭练法,而神鬼莫测的神箭七式却早已无踪。
不过,只要能将《箭经》中那些普通的弓箭练法学通透了,同样有极强的杀伤力。
林宁打开书籍,大概浏览了番,就发现练箭远没想象的那样简单,不是扯开弓弦射出去就成。
要练目、练掌、练肩、练身、练足,一身中无所不练!
又以练胆为先,因为“胆者,心之术也,胆不足则心惴,一临利害,则耳目手足俱非我有”。
总之,就算想练成最普通的弓手,也需要二三年的时间每日勤练不缀。
而想要练到二当家方林那种境界,却是要几十年的功夫慢慢打磨的。
不过显然,林宁并不需要。
心念“天道”二字,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面板:
林宁:lv 2(10/20)
功德值:10
力量:42 敏捷:19 智力:8 魅力:4
技能栏:
乾坤劲:小有所成(0/150)
百草经:小有所成(0/120)
又出现一对话框:
发现《箭经》残卷,是否学习?需要消耗功德点:2
毫无疑问,林宁选择了“是”。
身处草莽龙蛇间,他不可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一个女人身上。
尽管那个女人彪悍的一塌糊涂……
但在林宁看来,那位田五娘对他仅有的感情,也只是在于对他父母的感激和濡慕。
田五娘生母早逝,和继母也就是九娘的生母感情平平,宁氏却十分喜爱她,将她接在身边,当成亲女儿在宠爱。
这也是原身林小宁憎恨五娘的重要原因之一,嫉妒。
宁氏临终前已不能言,却看着五娘,用手指了指林小宁。
正是这份托付,让田五娘对林小宁有了责任。
也才会容忍他胡作非为至今……
林宁并非不信田五娘,但他二世为人,又怎能将压力全都压在一个女孩子的肩头?
随着面板上的功德值减少了两点,林宁感觉到外手臂上阳明、少阳、太阳三条经脉和内手臂上厥阴、少阴、太阴三条经脉,隐隐发生了不同。
脑海中对于弓箭的理解,一下就有了初步的认识。
再看看技能栏中多了一个选项:
箭经(残卷):初窥门径(0/6)
因为是残卷,升级只需要6个功德点,林宁自不会吝惜。
今日一共赚了10个功德点,距离升级百草经和乾坤劲都差的太远,不如升级了《箭经》,想来到了小有所成境,就会多些自保之力。
而且,也能独自进山打猎了。
再次确认了升级后,林宁又觉得脑海和手臂经脉发生了些变化,而此时面板上的数据也再度变化:
林宁:lv 2(10/20)
功德值:2
力量:42 敏捷:19 智力:8 魅力:4
技能栏:
乾坤劲:小有所成(0/150)
百草经:小有所成(0/120)
箭经(残卷):小有所成(0/80)
低头看了眼似乎粗了一小圈的手臂,林宁嘴角弯起一抹笑意。
脑海里多了无数关于弓箭的经验,林宁自信,现在对上静物,五十步内能够百发百中!
就算对上活动的人或物,也有八成把握射中。
一时间,他总想摸一把弓来过过瘾……
林宁忽然“想”起其父林龙的房间墙壁上,好似挂着一把大弓。
林龙虽不主用弓箭,但毕竟是山贼头子,也算弓马娴熟。
念及此,林宁举着油灯,前往了已空置数年的正卧。
“吱呀”一声推门而入后,一股陌生却又极为亲切熟悉的感觉袭上心来,林宁都忍不住有些感叹。
门后训子棍尤在,塘前再无唤儿声。
在原身林小宁的记忆里,他对父母显然有着极深的感情。
林小宁之所以那样厌恶憎恨五娘,很大部分原因,就是来自父母对五娘偏爱的嫉妒……
“往事”不堪回首,林宁不再去回忆,走到东面墙边,在一张仕女图画边,看到了“记忆”中的那把牛角大弓。
将油灯放在桌几上,取下大弓后,他用力拉了拉弦。
以他如今二流高手的根底,并不算费力的拉开了这把大弓。
对着窗子向,一松手,“崩”的一声。
熟悉而强大的感觉!
林宁满意的把玩着手中的大弓,古代弓是以石来划分。
一石弓需要臂力一百二十斤。
对普通弓兵来说,拉得开一石弓已经是强兵。
三国五虎上将之黄忠,用的则是三石强弓。
而林宁手中这把牛角大弓,应该是五石!
野牛角制成的弓身,经得起内劲加成。
握着手中大弓,林宁心中十分高兴。
前次虽能将周石和曾牛暴打,那是因为占了二人轻敌的便宜。
真要摆开手段对敌,林宁绝非二人对手。
但如今……
想要射杀他们,已并非难事。
“宁儿?”
忽地,廊下窗外传来一道惊疑声,正是春姨的声音。
林宁忙应道:“春姨,是我。”
他有些懊恼,忘了每晚春姨都会到他房间里看他是否安睡,有没有盖好被褥。
这会儿必是见他不见了,出来寻找。
春姨果然有些懊恼,从外而入,看着林宁持一把大弓,吃惊道:“宁儿,你不睡觉,这是要作甚?你……你可不要再做傻事!”说到最后,声音都颤了起来。
她以为林宁还想再去榆林城叩关,为父报仇。
林宁忙道:“春姨莫多想,只是白日里得了三叔的指点,开始学弓箭了,晚上睡不着,想起父亲屋里有一把强弓,就过来瞧瞧。”
春姨闻言,松了口气,又嗔怪道:“好生生的郎中不当,学劳什子弓箭?”
林宁笑道:“咱们是山贼嘛,总要有点防身之术,真有个万一,我也好护着春姨和九娘逃命。”
春姨闻言心中感动,道:“宁儿果真长大了……”不过又怀疑:“这样大的弓,你拉的开么?不如明儿我去问人要一把小弓给你?”
林宁呵呵笑道:“春姨莫要小瞧人啊!”
说罢,用力将手中强弓拉成满月。
“哎哟!”
春姨见之惊喜,连声道:“宁儿怎这样大的气力?宁儿怎这样大的气力?”
林宁笑道:“还是多亏了春姨,这些年一直要龙血米给我补身子,才长出了这般大的力气。”
春姨闻言,愈发高兴,道:“好好好,不枉这几年我也不要面皮了,天天去和他们打擂。要是大当家和夫人看到你有今天,那该多好啊!”
林宁正想宽慰一番,却忽地面色一变,霍然转头,看向窗子方向。
春姨不解其意,就见林宁一步跨前,推开了窗户,竟遥遥可见山门方向,有火光升起。
“老天!”
春姨是山寨里老人,焉有不知此时山门升腾起火光是何意,颤声道:“出事了,出事了,宁儿,要出事了……这可怎么办,五娘不在家,家里没人,宁儿啊……”
林宁面色严峻凛然,一把将大弓背在身后,一手牵起春姨的手,一边大步走出一边道:“春姨放心,没事,三叔在家,我也在!”
春姨身子都在发抖,她是山寨老人,不知听说过多少山寨被灭后山民们的惨状。
远的不提,隔壁沙海寨还是被自家人给篡逆了,发生的事比禽兽还不如。
她不怕自己,了不得在被擒前自尽,可她如何能看着林宁和九娘被害?
林宁见她已恐惧的不能行,便躬身将她背负在背,沉声道:“春姨真的不必害怕,你先和小九儿在这里躲着,我下去寻三叔。若果真事不可违,咱们就进后山,等五娘、四叔他们回来。不会有事的,放心。”
“宁儿,你不能一个人去,危险啊!”
春姨听闻林宁之言,心中恐惧稍减,却又拉住林宁的衣襟不放。
林宁笑了笑,道:“春姨,你也说我长大了,我是男人,林家最后的男人,这个山寨,姓林。”
此时,山门处的火光已经冲天,喊杀声也已传来。
东厢门被打开,一脸杀气的翠儿护着满脸泪痕的九娘出来,见到林宁背着春姨,明显一愣。
九娘却惊喜的喊了出来,大声喊道:“春姨和姐夫没丢下我,春姨和姐夫没丢下我!”
翠儿大脸满是尴尬,林宁却没理会许多,将春姨放下后,对翠儿沉声道:“护住春姨和九娘,若见事不可违,有人上山,就往后山竹林去。我随后就来……”
春姨还是不放心,不想林宁去,林宁却只是抱了抱她,又俯身抱了抱小脸上委屈惊恐还未褪尽的九娘,而后背着牛角大弓,大步走下北山。
这一年,少年箭未佩妥,出门已是江湖。
……
第二十三章 复仇
草原,虎啸坡。
顺着通往大苍王帐的道路两边,沧澜山贼们划分地盘,然后连夜布置下了无数陷阱、绊马、兽夹,也挖了不知多少藏兵洞。
诸家斥候不断扩大侦查范围,搜寻青云寨人马,依旧无果。
不过作为此次会盟的发起人,沙海寨寨主余鹏程的做派丝毫不像传说中那般邪恶变态和毒辣,虽然没找到人,却也未怪罪于谁。
而且不仅将他从沙海寨带来的军粮分给会盟的同道,甚至还自掏银两,派人去附近的牧民部落买来大批牛羊牲畜,宰杀后大宴诸盟。
这等做派,射日门、天斧山和金钟堡三家同为沧澜十三大的当家人或许不放在眼里,甚至心怀戒备。
但其他中小山寨之人们,却真真大生好感。
所谓义薄云天,仗义疏财不过如此,此次会盟的凝聚力一时间大增。
射日门门主卫庄和天斧山二当家汤斯潘还有金钟堡堡主靳天乐三位沧澜十三大头领们此刻却没有心思去理会余鹏程收买人心之举,他们三人目光不停的来回穿梭在过往的沙海寨黄沙军身上,面色渐渐凝重。
他们早就知道,沙海寨的黄沙军是十三大山寨里有名的精兵,但他们还是没想到,黄沙军会精锐到这个地步,个个身上都带着铁血之气。
这是个武力称雄的世道,但又分个人武力和军阵武力。
在个人武力未突破宗师境达到武圣那等陆地神仙的境界前,没有任何一人敢轻视军阵之力。
明面上,天下宗师强者总共加起来也数不出十指之数来。
但只要以三千悍不畏死的精锐甲兵结阵围攻,理论上,依旧有让宗师陨落的可能。
若以五千大军围攻,即使强如宗师,也绝无幸免之理。
这便是军阵之威!
所以,三人才对眼下沙海寨的精兵感到震惊。
虽然人数只有二百,可他们也不是宗师啊……
三人山寨里其实也各有强兵,但仅从气度上来看,就已相差不少。
感觉上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三个心性桀骜的人对视了眼后,都蹙起了眉头。
余鹏程此人有魄力有城府够狠够毒,武功高绝不说,手里竟还有这样一支黄沙强军。
对十三大来说,绝非好事。
尤其是他们三家,和沙海寨离的并不算远……
一时间,三人心中大为忌惮。
余鹏程确实是个人物,早就看出了三人的忌惮,就让人送来酒壶来,亲自斟了三盏酒,又与自己斟了一盏,在三人目光下先饮为敬,又斟满,方敬三人,如实道:“三位当家的观我沙海寨黄沙军,可还能入目?”
天斧山二当家汤斯潘虽使宣花大斧,但心性却如身量一般,并不宽大,闻言冷笑一声,道:“都道余老寨主虎老雄风壮,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沙海寨照这样的精兵练出五百,再披上坚甲,我天斧山就得考虑迁移山门了。”
射日门主卫庄和金钟堡主靳天乐虽未明言,但面色亦皆是此意。
黄沙军哪里还像山贼,分明是正规强军的模样。
这样的兵力再配上余鹏程毒蛇一样的心性,威胁实在太大。
余鹏程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摆手道:“三位仁兄,都不是外行,如何说这等可笑之言。”
汤斯潘闻言,目光阴沉,一手抚在身旁宣花斧上,寒声道:“如何外行?”
余鹏程好似未察觉其杀意般,轻叹一声,道:“若沙海寨果真有五百强军,老夫又何必与诸位同盟,来瓜分赵家的商队?实不相瞒,老夫自信一世聪明,却独独在此事上犯了糊涂。”
射日门主卫庄似想到了什么,忽地面色微变,道:“余寨主,你这精兵,是用龙血米培养出来的?”
汤斯潘和靳天乐二人闻言面色大变,不可思议的看向余鹏程。
有谁会傻到用龙血米培养战兵?
对于山寨来说,寻常山贼就如韭菜,割一茬自会再长出一茬来。
这世道不太平,想入伙当山贼求一口饭的人不知多少。
山贼喽,不值钱。
一两龙血米,能换一百个山贼!
余鹏程竟然用龙血米来喂喽培养精兵,怎么可能?
可是看到他满脸苦涩的点点头,对面三人差点笑出声来。
怪道这老毒蛇说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还真不假。
汤斯潘面色古怪道:“老余,你怎么想的?我听说你师弟孙振天被青云寨那娘们儿一剑杀了,你寨里就剩你一个一流高手。你不用龙血米赶紧培养出一个一流高手来,怎会用来喂那些喽?”
余鹏程见他不敬,却也不恼,至少面上纹丝不动,又仰头喝了一盏酒,摇头叹息道:“当时老三还未出事啊,谁能料到青云寨那贱人如此阴险歹毒……”
“噗!”
汤斯潘听余鹏程说别人阴险歹毒,一口气没憋住,生生喷出来,又连连拱手道:“对不住,对不住。”却没说对不住什么,还吭哧吭哧的嗨乐。
实在是太他娘的逗了。
余鹏程微微眯了眯眼,再度举盏道:“这有何对不住的,都是江湖中人,大家还是邻居,合当相互扶住。常言道,远亲都不如近邻嘛。”
汤斯潘对这老毒蛇的厚颜无耻彻底无语了,沙海寨和青云寨才是真正的近邻,就隔着一个一线天。
结果人家龙虎刚死,沙海寨就大举前去“扶住”人家孤儿寡母,最可笑的是,便宜没占到,反而被崩掉了一颗大牙。
这厮现在居然有脸提什么远亲不如近邻……
不过见余鹏程沉下脸来,汤斯潘也觉得稍微有点过火,就将酒盏接了过来,道:“喝酒,喝酒。”说着,一饮而尽。
余鹏程这才作罢,又敬卫庄、靳天乐二人。
只是二人微笑着婉拒了,汤斯潘见之面色大变,这才忽然想起,对面那人正是用毒酒,坑害了沙海寨老寨主和其子,更做出了一系列令人发指之事。
卫、靳二人不喝,余鹏程也不怪,笑着岔过此事,言笑了几句,又与其他一些中小山寨的当家人饮酒。
大部分都喝了,唯有三五人以各种借口推脱过去,余鹏程也未见责。
一众人酒足饭饱后,各山头寨主回了各自的帐子内,埋头大睡。
倒也不虞赵家商队忽然出现,早有斥候骑快马回来往返于一线天间,赵家商队的一举一动,皆在沧澜山贼们的掌握下。
夜色渐深,除却一众倒霉的小喽仍在打着火把土工作业,高层人士们,都渐渐进入了梦乡。
而来给山贼们送牛羊和马奶酒的草原牧民们,也没趁着夜色离开,就在不远处扎下了简单的营寨,等着天明时再回去……
似,一切如常。
……
火光照亮了整个青云寨,不知是否方林提前察觉,总之这场出乎绝大多数人意外的袭击,并未造成太大的损失,除却青云寨大门被打开,和两边的箭塔被烧着。
“李老六,你疯了?”
方林面色铁青,他心中其实极为震怒,看着对面一众黄衣人中一个身着青衣的中老年男子,厉声质问道。
李老六,青云寨中无人不知,他是山寨老人了,素来唯唯诺诺。
很普通一个人,原有妻儿,妻子早逝后,一个人拉巴儿子长大,可惜的是,后来其子在一次出征中丢了性命。
山寨安排李老六做个看守大门的闲差事,每月都拨付下钱粮供其度日,不算薄待。
却不想,一个原本性格懦弱的人,为何会变得如此疯狂……
“我是疯了,狗儿死的时候,我就疯了!”
李老六不再是以往老好人的模样,神色近似癫狂,似笑又似哭泣的歇斯底里吼道。
方林身边一大汉怒声道:“狗儿是行围战死的,谁家没死过人,就你家死不得?”
李老六重重“呸”了声,面容疯狂的叫道:“我家狗儿多好的习武底子,若是你们肯多供些龙血米,给他份好武功,他就是成一流高手也能够。若成了一流高手,他怎还会死?我的狗儿,他死的冤枉啊!你们宁肯把龙血米去喂林小宁那个废物小畜生,也不肯给我的狗儿,你们都该死!”
“好了好了,不要再聊下去了,浪费时间呢。”
一身着黄衣的年轻人轻摇着折扇,微笑道:“方二当家,李老六说的不差,你们青云寨的家法太落后也太不公平了。咱们十三大,怎能任人唯亲?你瞧我们沙海寨,只要忠心于山寨,只要肯吃苦练功有天赋,不管是不是寨主或是前任寨主的儿子,都能得一份秘籍和龙血米。往后,青云寨也该如此。”
方林瞥了眼周遭山民的神情,心底一沉,看着对面不敢小觑,沉声问道:“你又是何人?”
黄衣青年“啪”的一下收起折扇,拱手一礼,虽面带微笑,然眼睛里却不见丝毫笑意,道:“区区在下孙伟,家父孙、振、天。”
“哗!”
青云寨山民们顿时知道此人是谁了,正是曾经被田武娘一剑斩杀的沙海寨三当家之子。
原来,人家是报父仇来了。
“方二当家,你瞧我,并非大当家之子,却能得我们寨主悉心栽培,不也成了一流高手了?”
说着,孙伟狞笑一声,对方林周遭的战兵厉声道:“今日,我沙海寨只诛首恶,只要林家、田家、方家、胡家、邓家五家人头。其余山民,只要恪守本分,绝不侵犯,若违此誓,天诛地灭。另外再告诉你们一声,不用等田五娘、胡大山那些个死鬼回来了,他们此刻已经粉身碎骨多时了,真当有劳什子龙血米给你们去抢不成,蠢……”
“嗖!”
话未骂完,一道利箭带着厉啸声破空来袭,孙伟却身形一闪,便躲了过去。
身后黄沙军竟也早有防备,一面好大的牛皮沉木盾抬起,那支利箭“咚”的一声插在了上面。
孙伟蔑视的看了对面持弓满脸铁青的方林一眼,“唰”的一下展开折扇,阴笑一声,道:“给我杀!”
“杀!”
……
ps:感谢蓝云向风兄的万赏。
第二十四章 今日,青云田五娘为父报仇!
“杀!”
“杀!”
“啊!”
“余鹏程,我你祖宗十八辈!”
草原,虎啸坡营地,天斧山二当家汤斯潘绝望的嘶吼道。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条老毒蛇给他敬的酒里,居然真的有毒!
疯了,这条老毒蛇就是条疯狗。
虎啸坡营地上,不到二百“黄沙军”却追着近两千各山寨山贼们狂杀。
之前各山寨划分地盘布下的陷阱、绊马、坑道,此刻却成了他们自己的魂丧之地。
乱,大乱,整个虎啸坡陷入绝望的哀嚎惨叫声中。
“余鹏程,你疯了?!赵家商队还没来,你,你……你他娘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射日门主卫庄一边抵抗着余鹏程的猛烈攻势,一边怒极惊骇的咆哮道。
谁也没想到,到了下半夜眼看快要黎明,就算之前还有不少人警惕意外,也放松了警惕之时,沙海寨黄沙军忽然发起攻击,一举袭杀了诸多中小山寨的寨主们,致使群龙无首。
而十三大寨中的射日门、天斧山和金钟堡三大当家人,则被余鹏程和另外两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流高手亲自招呼。
天斧山二当家的汤斯潘之前喝的那盏酒中有剧毒,此刻发作起来,根本不是他对面之人的对手。
拼命挣扎了几下后,被人一刀斩下头颅,死不瞑目的喊出了对余鹏程的诅咒。
余鹏程并不答卫庄的话,只是一心猛攻。
卫庄善射,对于近身厮杀不是用剑的余鹏程的对手,招架艰难。
看到对面那人轻松一刀斩下汤斯潘的脑袋,火光照耀下,刀光如血,卫庄全身一震,脱口而出道:“血刀?!你是血刀门门主严克?!啊……”
失神之下,被余鹏程寻到破绽,躲闪不及下,被一刀刺中腿部,参叫一声。
金钟堡堡主靳天乐怒吼连连,一把重剑舞的密不透风,却也只能将将支撑,对面一身量高大之人,用的却是一把长枪,威力绝伦。
“玄铁大枪,混元枪罡……你,你是榆林城混元枪罗成?”
卫庄这一刻脑筋极活,看出此人的兵器和武功,失声叫道。
随即转头怒视步步逼来的余鹏程,嘶吼道:“余鹏程,你疯了?你要做朝廷的鹰犬?你别忘了你干过的那些勾当?他们饶不了你!”
余鹏程阴阴一笑,道:“老夫可并非要做朝廷的鹰犬,只是互惠互利的一次合作罢。”
卫庄一下想明白了他的打算:“你想独霸沧澜山?”
余鹏程呵呵一笑,摇头道:“独霸沧澜山倒不至于,老夫没那么大的胃口,倒是这一线天,分享的人太多了些。与其与尔等废物们分,不如老夫和榆林城来分。”
眼见金钟堡抱住靳天乐愈发难以招架,而罗成的枪依旧不疾不徐,如一张大网一般,枪罡绵绵不绝的将靳天乐的重剑缠住困死,任其困兽犹斗,而其余中小山寨的头人几乎死伤殆尽,唯有几人尚存,也难挡“黄沙军”攻势,两千山贼如牛羊一般,任人宰杀。
卫庄绝望中带着不甘道:“青云寨犹在,你休想得逞!”
余鹏程哈哈大笑道:“你竟将希望寄托在那个黄毛丫头身上?一线天方向早已被封死。日后这一线天,便为我沙海寨所有,青云寨那二百人,最多也只能在草原上流为马贼,再休想回归山门,哼!更何况,现在青云寨的山门多半已被攻破,他们就算想回,也是做梦。卫兄放心,射日门虽要覆灭,但除了你的嫡传弟子和家人外,其余大多数人只要肯为我所用,我就会饶他们一命。至于你的女儿、儿媳和孙女……”
“狗贼!”
卫庄目眦欲裂,不顾伤势,挣扎着要与余鹏程同归于尽。
却不想此举正中了余鹏程之计,卫庄毕竟是老牌一流高手,一手弓箭本事绝步沧澜。
若给他机会拉开距离射箭,则威胁极大。
纵然不能拉开距离,若他稳扎稳打,余鹏程想杀他,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而眼下……
就当余鹏程就要寻机将卫庄斩杀,忽地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
“羊,我的羊,快拉住我的羊,羊跑了!”
“哎呀,你们不能伤害我的羊!”
是一个典型的草原牧羊女,因几个溃兵冲进了她的营地惊吓了羊群,所以羊群大乱。
牧羊女哭叫着,和一众人四处圈羊。
而有一只小羊羔,不知是昏了头还是怎样,竟往罗成和靳天乐方向跑了去。
一牧羊女连叫了几声羊咩咩都不理,畏惧的往罗成、靳天乐二人方向看了眼,终究鼓起勇气,小心的追上前。
若是别处牧民,倒也不被罗成等人放在心上,随手打杀了也就了账。
只是距离此处最近的一个部落,叫蔑儿乞部,是大苍王庭大萨满忽查尔的出身地,其母至今尚住那里。
对于那头宗师巅峰境的老苍狼,不管是沧澜山还是榆林城,都十分忌惮,绝不想招惹。
昨夜余鹏程用重金去蔑儿乞部买牛羊,原是一种上供巴结行为……
所以大战虽未终止,罗成却格外用力几分,将靳天乐逼开了这个范围。
却不想,罗成刚刚背对那只羊和追赶过来的牧羊女,忽地身后脖颈上汗毛炸起。
一股极度的危险感从背后袭来,罗成就要挥枪往后抵御,然而对面金钟堡堡主靳天乐亦非庸人。
作为多年的老江湖,靳天乐比罗成更先一步看到其背后的变化。
饶是已经快要力竭,这一刻,他依旧鼓起所有余力,不顾防御,举重剑誓死一击。
“啊!!”
危急时刻,罗成猛然爆发,一式混元绝灭枪,强击于靳天乐的重剑上,打的他吐血倒飞出去,显然虽同为一流高手,罗成的武功实则在靳天乐之上。
随后罗成猛然收枪,凌空一转刺往身后。
只听“铛”的一声,罗成只觉得手中玄铁大枪一轻,原以为是挡下了这凶险卑鄙的一记刺杀。
然而却听到不远处余鹏程惊骇欲绝的怒吼声:“小心!”
再想反应,却已是迟了。
左肩胛下一阵剧痛,罗成缓缓低下头,却见一柄古拙的宝剑,自他胸前突出。
罗成心中极度不甘也不解,他手中大枪乃天降玄铁打造出的神兵,竟然没挡住这剑?
“你……到底,是何人?”
压抑着喉头不断上涌的血腥,罗成一字一句问道。
身后传来一道微带沙质的清冷声音:“青云田五娘,今日,为先师与家父,报仇!”
说罢,猛然拔出天诛神剑,反手一挥,坐镇榆林城十余年,气焰滔天的大齐昭武将军罗成的头颅飞起。
不过,临死前,罗成用尽余力,将手中断了枪头的混元枪,狠狠抽向后方。
“砰”的一声,砸在了田五娘肋间,田五娘闷哼一声倒飞而出,一口血花喷出……
而飞在半空中看着那张连面色都未变的脸,罗成双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恨,却终究落入泥中,自此殒命。
“该死!”
余鹏程看的目眦欲裂,他做梦都没想到,青云寨之人会卑鄙无耻的混在蔑儿乞部落中。
早知如此,他就算得了失心疯,也不会去拍蔑儿乞部那个老虔婆的马屁,花那么多金银去买劳什子牛羊。
然而此时却已无时间后悔,原本四处追赶牛羊的“牧民们”,此刻随着田五娘的动手,一个个化身为索命阎罗。
在一众“黄沙军”背后纷纷出手,“黄沙军”猝不及防下,损失惨重。
而青云寨另一一流高手胡大山,手提一把开山刀,已与卫庄一同大战起余鹏程来。
大势急转而下。
田五娘则手持天诛,独自面对刚刚毙杀了汤斯潘的血刀门门主,严克。
这位齐国虎榜第八的绝世高手,带来的压力,原本是让数位一流高手协商共同对付的。
然而田五娘面色依旧淡漠,凤眸恍若冰湖,黎明的晨风吹拂,鬓角的一缕发丝折向面前,凭添几分风采。
严克手提一把暗红色弯刀,气度岳峙渊,虽为敌对之势,看向田五娘的目光却充满激赏。
见田五娘气度丝毫不逊分毫的正视于他,严克反手收起血刀,沉声道:“成王败寇,余鹏程虽老奸巨猾仍不敌你,果然江湖代有才人出。田大当家,可愿与我血刀门合作?”
这才是真正的老江湖,不存在绝对的敌我,唯有利益为先。
对于燕郡赵家和血刀门来说,与沙海寨合作,还是与青云寨合作,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原与青云寨,也无仇怨。
更重要的是,很明显,眼前这位少女,和草原上有极深的关系。
田五娘闻言,缓缓垂下了眼帘。
另一边,余鹏程几乎气到爆炸,厉声道:“严门主,老夫尚未败,缘何反悔?”
又激田五娘道:“你青云寨山门都已被我所灭,你妹妹、你那废物未婚夫还有所有青云寨之人,都不得好死。你知道是谁带队杀上青云的?你知道谁是我们的内应?!小贱人,你知道当初是谁害的你爹被罗成发现围杀,才让青云寨龙虎皆亡的么?”
田五娘连眼眸都未抬起,轻声道:“你说的,是周八叔么?”
余鹏程闻言,如遭雷击,一边抵挡着卫庄和胡大山的前后夹击,一边骇然的看向田五娘,如看鬼怪。
这个黄毛丫头……
她怎么可能知道?!
连他埋的最深的暗线都被发现,他终于知道败在哪里了……
血刀门门主严克见此都忍不住抚掌激赞一声:“好俊的手段,好生了得的计谋!”又正色道:“田寨主,在此地的黄沙军,实是罗成手下的榆林城精锐。而在攻击青云寨的,才是沙海寨的人,不过想来田寨主早有安排。另其他如射日门、金钟堡等地,则由我血刀门弟子在攻,血刀门对青云寨毫无侵犯。这些地方,全归青云所有,我血刀门只要沙海寨,你看如何?”
田五娘抬起眼帘,看着严克缓缓道:“我未有独霸沧澜之心,此战,青云只取沙海,我亦会亲自去取。谁挡我,我杀谁。”
“噌”的一声,天诛神剑,再度出鞘。
纵是虎榜第八,又如何?
……
ps:感谢“蓝云向风”兄的万赏。
第二十五章 我只是个读书人
田五娘其实没有严克、余鹏程他们想的那样睿智如神。
至少,她就没有料到青云寨的山门会给人打开。
而坐镇山寨的二当家方林更没有想到,他布下的暗哨中,竟有那么多人和李老六是一个心思。
其实也不怪田五娘和方林想不到,这世上也极少会有人能想到,余鹏程竟会做出用龙血米培养寻常山贼小喽的勾当来。
这一石破天惊的做法,着实吸引了许多心存不甘的“老实人”。
毕竟,这些人就算不为自己想,他们也想让他们的孩子,有朝一日能够吃上龙血米,成为大小头目或是当家人,不必向他们这样,一辈子唯唯诺诺,还随时可能丢掉性命。
他们也想有朝一日,成为人上人,或者人上人的爹。
希望带来的诱惑,要远远大于所谓的忠诚。
如此一来,青云寨最大的漏洞被打开后,原先设下的许多布置,都失去了用处。
青云寨绝大多数精锐都被带走,也未想到,沙海寨没有将一流高手带出去截杀田五娘等人,而是大材小用的留在后方。
这个和青云寨有血海深仇的一流高手,成了最大的变数。
但,也并非没有还手之力。
任何小觑方林的人,都一定会付出代价。
方林得田五娘之托付,在山寨中布下的暗手远不止山寨大门那一点。
他极善射,手下早就选了一批有弓箭天赋的苗子,暗中训练了多年。
因方林善用奇兵,所以这些人从未真正露过头。
今夜,却到了他们崭露锋芒之时。
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更多是一些常人无法注意到的死角。
等意气风发的孙伟率百余用龙血米培养出来的精锐战兵强攻而上时,方林带人连连“仓惶”后退。
直到一狭窄拥挤地时,方林大吼一声“和这些畜生拼了”!
孙伟到底年轻,见方林在垂死挣扎,不怒反笑,愈发带人强往里冲,也就愈发拥挤。
却不想方林话音刚落,就从四面八方射来一阵箭雨。
虽一波只有二十支,但间隔极短暂。
一波接一波连绵无绝。
再加上弓兵所处之位隐蔽刁钻,出人意料,因此一时间响起一阵惨嚎声来。
并不是吃了龙血米,就能成为二流高手、一流高手……
林小宁当初拿龙血米当饭吃,其实本身也只是增加了一些气力罢,大都没有消化,积存在体内。
更何况这些黄沙军,才能吃几口?
了不起将将迈入三流高手的行当,若是军阵对冲,自然比寻常喽更凶猛,因为力气更大,刀更狠更快。
可是此刻……
拥挤在狭窄地的他们连闪避都难,也不会金刚不坏身。
所以百余黄沙军精锐,一时间损失惨重,近三成好手倒地。
见此,孙伟双目充血,简直无法想象回头如何跟大当家的余鹏程交代。
他厉吼一声,咆哮道:“后逃者必死,唯有杀过去方能活命,杀了方林老贼,寨中女人随你们享乐!”
这话激起了残兵的暴虐之心,一群人“嗷嗷”鬼叫着往前冲杀。
正前方射来的几支箭矢,都被孙伟挥剑斩断,更激发了士气。
此时,暗藏的弓箭手大都已经力竭。
弓兵不是永动机,开一石强弓,能连射十二支者,已是极优秀的弓兵。
再连发,手臂肌肉酸疼无力,也没甚准头,唯有休息一阵方可再射。
如此,情形也就愈危急。
二流高手和一流高手的区别,恍若云泥。
哪怕孙伟只是刚刚进入一流高手,还有些勉强。
但如方林这等老牌二流高手,也只能将将招架。
方林身边跟随的大汉,看起来远比方林强壮,却连孙伟一招都接不到,重伤吐血退下。
伤亡,终究不可避免。
黄沙军的实力,的确比青云寨留守山贼的实力高出不止一截。
就是经验,也绝不在之下,显然,他们不只是靠龙血米提升起来。
在沙海寨,也唯有最优秀的山贼喽才能吃上龙血米,得到秘籍修练。
如此一来,青云寨的形势也就愈发危急。
方林拼尽全力,才勉强左挡右支住孙伟的攻势,可眼看也支撑不了多久。
孙伟却是越打越兴奋,为父报仇的激动以及扬名立万的渴望,让他爆发出了极大的威力。
连余鹏程和其父亲自带队都没攻下的青云寨,却被他所拿下,自此沧澜山十三大中,他的名字,必将为人所记!
有了响亮的威名,则利益自然随之而来,也少不得美人……
然而眼见孙伟就要一剑将面色惨然的方林斩首时,忽听一道凄厉的呼啸声电闪一般袭来。
孙伟面色大变,下意识挥手,将宝剑横于胸前。
却只听“铛!”的一声巨响,孙伟连退两步,方挡下了这威力绝伦的一记重箭。
然而让他面色愈发阴沉的是,这样的重箭并非只有一支,那凄厉渗人的破空声,竟接连不断的袭来。
孙伟哪里还敢站在原地,死道友不死贫道,一个闪身躲进了黄沙军中。
然后,就见一支支重箭仿若连珠一般,袭射而来。
“啊!”
“啊啊!”
一支重箭,甚至连破了两个黄沙军的身体,一箭双雕!
更可怕的是,这箭好似没有尽头一般,一时间,黄沙军死伤惨重……
“给我牛皮大盾!”
孙伟眼见横生枝节,坏了他的大事,怒不可揭,朝后大吼一声。
一面裹着厚厚牛皮的木盾送上,孙伟单手擎起,终于挡住了连绵不绝的重剑。
然而没等惊魂的黄沙军松一口气,就听到那如阎王夺命般的厉啸声又起,惨叫声也再起。
孙伟见之大怒,这臭不要脸的偷袭贼子,居然换了个方向。
“我挡!!”
孙伟一个闪身,挡住了这个方向的进攻后。
然而没多久,射箭的方向又变了。
孙伟再挡,贼人再变。
一时间,场面甚至有些滑稽起来。
但在滑稽之下,是黄沙军的渐渐稀少,和孙伟愈发的吃力。
此人箭术,怎忽然提高那么多?!
他却不知,林宁现在有多酸爽!
当他连续射杀十个黄沙军时,下意识的拉开面板,想看看杀生之后,会不会将功德变成负数。
却不想功德值后的数目,却险些亮瞎了他的眼!
52点!!
除却原本做善事剩余的2点外,足足多出了50点功德!
什么叫一夜暴富?不过如此!
原来,惩恶也是功德!
早就该想到了!!
林宁心中兴奋之极!
杀一个黄沙军就有五点功德,这比给人挑水修房,求爷爷告奶奶的上门给人瞧病赚的多啊!
尝到了甜头后,林宁愈发躲在暗处狂射。
拖多年食用龙血米的福,再加上他打通三十六处穴位二流高手的内劲,让他不似寻常弓手那般,只能连射十来箭就力竭。
他射出的弓箭,仿若不会停止,连绵不绝……
虽然射中率不是百分百,但依旧让他十箭之内,又连续射杀了六人。
眼见黄沙军越来越少,越来越难射中,林宁虽原本想着积累功德点,升级《百草经》。
可眼下明显杀山贼比救人更赚功德点,一咬牙,将八十点功德点全部点在《箭经》(残卷)上,《箭经》(残卷)后的显示,变成了融会贯通。
这也是孙伟忽然感到压力山大的原因。
一个躲在暗处箭术大成的二流高手,其威胁之大,绝对在正面相对的一流高手之上。
青云寨二当家方林虽也善用箭,但箭术水准还未达到融会贯通。
一来方林素以智谋见长,是三任寨主的智囊,颇受倚重。
二来,《箭经》只是残卷,也无名师指点。
且人的天赋,终究是有上限的。
方林是有射箭天赋,但也只是有一些罢。
沧澜山中真正善射的,其实都在射日门。
今日若换成射日门门主卫庄藏在暗处,孙伟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第一箭就能结果了他的性命。
射日门的无声箭,是其能成为沧澜十三大的镇山绝学。
不过此刻,林宁虽还没有这等绝技,但其射箭的角度却越来越刁钻,也越来越犀利。
二流高手的内劲加成在五石强弓上,射出的重箭,威力不下于一流高手。
且随着箭术的升级,命中率上升到了九成以上的恐怖地步。
剩余的黄沙军,几乎只能躲藏在孙伟拼命支撑的大盾下,但凡露一点痕迹,必死无疑。
这等形势,莫说沙海寨的人惊骇欲绝,就是方林等人,也个个一脸懵然的看着黑暗之中。
这他娘的是谁啊?!
难得山寨里还隐藏着一个不出世的绝世高手?
不过方林到底老成些,眼看着那一道道重箭不停的收割入侵之敌的性命,也重新抄起弓箭来,配合行动。
青云寨地势不平,黄沙军之前又正好冲进一个隘口处,十成本领发挥不出两成。
这是孙伟年轻气盛轻敌的后果……
一个个满身桀骜血气的黄沙军,死的憋屈,死的冤枉。
“谁,到底是谁?”
“藏头露尾的鼠辈,出来!!”
眼见一个个手下被杀,几乎要成了光杆司令,孙伟目眦欲裂,几要抓狂。
那一支支重箭飞来,对他的威胁倒不算大,以他打开七十二处大穴一流高手的功力,又手持牛皮大盾,自保足矣。
可只自保却无法取胜,也不能阻挡败局。
然而任孙伟骂的难听,隐藏在暗中的弓箭手也只是不停的放箭,连头都不露。
在和方林配合着,将最后一个黄沙军毙杀后,数十名青云山贼,围上了困兽犹斗的孙伟。
纵是一流高手,在这等情况下,也唯有死路一条。
更何况此刻的孙伟,已到了强弩之末,他还死不瞑目的追寻着真相:
“出来!”
“卑鄙无耻的狗贼畜生,有种出来啊!”
“只会暗中放冷箭的鼠辈!”
然而,就连方林等人都巴巴的看着黑暗中,等待神秘高人出现,却始终不见动静。
最终,在明月都照不进的地方,传出了一句淡淡的话来:
“三叔,下一次不要再让我出来打打杀杀了,我是正经的读书人,做这样的粗活不成体统的。”
“噗!”
听闻此言,孙伟陡然想起这个人可能是哪个。
他对青云寨恨之入骨,也知之甚深,自然不会想不到,青云寨里还有谁能将坐第二把交椅的方林喊一声三叔。
唯有林家和田家的子女。
田家那两个臭丫头自然也可以,但她们都是女儿身,这分明是男声。
所以这个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憋闷了一夜怒火无处发泄的孙伟,在想到他竟会败在一个整个沧澜山十三大寨中都有极有废物之名的人手中,生生气的吐血。
今夜原该是他扬名之战的,结果扬出去的多半是废物不如的名头……
然而就在他心思混乱气机疏散之时,又一道比先前更凌厉三分的重箭,闪电般疾速破空而来。
孙伟再想提防,已是来不及,将将把大盾横于胸前,却不想那箭所射之处,却是他的下半身……
“啊!!”
围着孙伟的青云山民们,这一刻仿佛听到了蛋碎的声音,一个个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
“噗。”
“噗。”
“噗。”
待孙伟再无一丝声音发出后,黑暗中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天渐黎明,东方已现鱼肚白,方林长满麻子的干瘦脸上,一双三角眼圆睁,如见鬼魅般,看着正在往北山半坡墨竹院走去的那个背着大弓的清瘦身影,连续几次想招手喊住此人,却几次张口也未能说出话来。
满脑海中唯有一句:
怎么可能?!
……
第二十六章 大王令
回到墨竹院,林宁只安抚春姨和小九娘一切安好,坏蛋已经被打跑,将小九娘的脑瓜按到春姨怀里后,就回到了西厢卧房。
心情激动而疲惫。
今日他虽然化身为杀人魔王,一口气射杀了几十个黄沙军,但因为距离较远,所以杀人后的那种强烈刺激感影响并不大。
激动的是,这一波功德点刷的林宁爽的飞起。
数目之大,让他有一夜暴富的失真感。
他现在甚至可以同时将《乾坤劲》和《百草经》升级到“融会贯通”的境界!!
还能再有一点富余……
这若都不叫暴富,什么才叫暴富?
如果没“天道”,林宁想将任何一门技艺练到“融会贯通”,都至少需要二三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然而今夜他只杀了几十个恶人,就到了这一步,岂有不激动之理?
但林宁到底不是真的只有十五岁,他有自己清晰稳定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尽管之前有一瞬间,看着飙升的功德点,他想过自此过上除暴安良,斩尽世间贼子的念头。
既能惩恶扬善,又能无限强大下去,实在两全其美……
但随后,前世多年磨砺成的坚韧心性,还是让他及时警醒过来。
就《箭经》(残卷)而言,从“小有所成”升级到“融会贯通”,只需要区区八十点功德值。
以杀一个作恶多端的山贼奖励五点功德值来算,他只要杀十六个就足够了。
但到“融会贯通”后,显示升级到“登峰造极”境界所需要的功德点却是一千六百点,他要杀三百二十个作恶多端的山贼。
虽不知下一步晋级“返璞归真”境界需要多少功德点,但至少也要再翻二十倍。
因为从“融会贯通”晋升到“登峰造极”已经要翻二十倍了。
也就是说,将目前来说最简单的《箭经》(残卷)升级到返璞归真,林宁至少要杀六千四百人。
显然,《乾坤劲》及分量更重的《百草经》,所需要的功德点只会比《箭经》(残卷)高,甚至高十倍不止。
那林宁到底要杀多少人?
十万,还是百万?
或许百万都不够!
沙海寨的做派素来恶贯满盈,所以杀一个黄沙军才能得五点功德,寻常毛贼自然没这么多。
在此基础上,数目甚至还要再翻一倍甚至几倍!
如果林宁自此沉溺于杀人强大的“快”感中,不断的杀人,不断的变强,那么毫无疑问,他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杀人狂魔。
他穿越到这世间重活第二世,不是为了做杀人魔王的。
杀到最后,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心性大变,失去人格,走向毁亡。
所以,林宁方才一边猎杀着“猎物”,一边享受着功德点暴涨的“快”感,一边却要用极大的意志,来压抑这种“快”感,不使自己沉迷进去。
虽然十分疲惫,但好在他终究没有迷失在暴涨的力量带来的“快”感中,始终保持着内心深处的冷静和自我。
这是件极为艰难的事……
就好比一个浴火焚身的壮汉,一边在床上和世上最美的女人翻云覆雨,享受着这世间的极乐,可一边又清楚的知道,这个世上最美,上起来最爽的女人,很可能会带他堕入万丈深渊。所以只能偶尔顺手操之,不可沉迷……
简单洗漱了番,林宁以平静又力竭的心态将功德点加完,最后看了眼天道面板:
林宁:lv 6(0/320)
功德值:30
力量:100 敏捷:60 智力:30 魅力:10
技能栏:
《乾坤劲》:融会贯通(0/3500)
《百草经》(上半部):融会贯通(0/3000)
《箭经》(残卷):融会贯通(0/1600)
果然老话没错,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啊!
这一次,算是脱胎换骨了……
心中自嘲一念后,林宁便沉沉睡去。
……
以足够的阅历和智慧平复好心情的林宁,这一觉睡的极沉。
昨夜连发百余箭,也耗尽了他大部分体力和内劲。
再加上《百草经》和《乾坤劲》升级到来的身心“折磨”,直到第二天中午过了午时,他方才睡足醒来。
刚一醒来,就察觉到不对,屋子里有人!
转头看去,却发现了两道身影。
“姐夫!你终于睡醒啦?”
穿了身新花衣的小九娘正将下巴搭在桌上百无聊赖的等着,看到林宁转过头睁眼瞧她,一双大眼睛登时睁圆,欢天喜地叫道。
随即又转头看向站在窗边负手而立那道身影,大声叫道:“姐姐,姐夫醒啦!”
那道身量修长,三千青丝束马尾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凤眸中的目光,清洌锋利的审视着林宁,不带一丝男女情意……
林宁瞥了她一眼,揉了揉眉心,却是先对九娘道:“小九儿,去给春姨说,我快饿死了,让她炖一大锅肉,香料要放足。”
“咕咚!”
只听林宁这般说,九娘就凶猛的咽了口口水,然后连连道:“好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不过到底机灵,临走前,竟对林宁挤眉弄眼了番……
这个小鬼头……
但显然,她的好意被辜负了。
一身王者霸气的田五娘站在那里,清冷的目光的看着林宁,微沙的声音直言不讳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林宁起身,当着田五娘的面,取了身干净的新衣,没急着换,而是看回去,问道:“你觉得呢?”
田五娘绝美的脸上不带分毫表情,却斩钉截铁道:“你不是小宁!”
林宁忍不住呵了声,道:“说说看,你要怎样确认我是我?”
田五娘沉默了稍许后,淡淡道:“小宁的后臀部,有一块元宝胎记。”
幼时,她帮宁氏给还是毛毛虫的林宁洗过澡,故而记得。
林宁懒得多言,转过身背对着田五娘,脱下了衣裳。
随着里裤的脱下,田五娘一直冷静清寒的面色,终于变了……
“臭丫头,看清楚了没有?你是不是见我如今这般出众不凡,想提前灭口?”
听着这熟悉的羞辱,田五娘十多年来塑造的世界观在这一刻隐隐有些崩坏:“你怎么可能突然间成了二流高手?你怎么学会的医术?三叔说你昨天才得的《箭经》,你……”
林宁换好衣裳,转过身来,俊秀不俗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眸似能动人心弦,不过说出的话,就没那么动人:
“说你蠢,你还真是蠢,你不知道我最爱做什么吗?”
田五娘虽冰雪聪明,也不知林宁想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他。
林宁呵了一声,劝道:“以后还是要多读点书,记住: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武功、箭术,于我而言,不过是闲暇时消遣时光的一点小道而已,不值当什么。
医术倒还马马虎虎,我辈读书人素有不为良相,则为良医的传统。
至于你们这些草寇……
啧啧,说这些你也不懂。”
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以掩饰心中慌成狗……
对于这个清新脱俗的逼,田五娘除了用那双凤眸静静的直视着某人外,连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但是从外面走进来的方林、胡大山、邓雪娘以及,周成……
这句话的装逼效果达到了max!
“小宁,三叔我也是读书人哪!难道三叔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方林一夜未能合眼,倒不是担心山寨再出变故,而是想不通林宁身上发生的变化,此刻甚至难抑激动的大声说道。
林宁看着四个身上都有伤势的当家人,指了指田五娘反问道:“你们也都练武啊,练了几十年也比不上她,怎没人说她?”
天姿啊……
众人这一刻都彻底无语了,倒是四当家邓雪娘,一会儿看看林宁,一会儿看看田五娘,忽地笑道:“你这小两口子还真有意思,一个是武曲星下凡,一个是文曲星下凡,敢情文武星宿都掉到你们家了,倒是天生的一对。”
邓雪娘本是在说笑话,然而除了她之外,却无人笑的出来。
因为除了这个解释外,还能有什么解释?
原本以为惊才艳艳的田五娘已经让他们开足了眼界,达到了想象的巅峰。
可是现在的林宁,却再次刷新了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一个极度厌恶武道,鄙夷打打杀杀的人,居然就这样简简单单成了一名绝世高手。
天理究竟何在?!
“宁哥儿,你现在,冲开了多少生死大穴了?”
胡大山忽地目光灼热的看着林宁问道。
此言一出,原本凤眸微垂的田五娘都再度抬起眼帘,看向林宁。
林宁想了想,道:“应该有七八十处吧……不到九十个,我并不十分关心这些。”
田五娘:“……”
胡大山:“……”
邓雪娘:“……”
周成:“……”
方林吞咽了口口水,目光如冒火般看着林宁,咬牙道:“你之前才冲开了三十六处,只是二流高手!!”
林宁莫名的看了他一眼,道:“昨夜闹的那么厉害,唬的春姨和小九掉泪,我心里火大的很,所以又冲开了些穴道……唉,三叔,你们莫要这样看我。圣贤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国如此,人也是如此。
纵是一流高手又如何?难道就能为所欲为?
且不说上面还有宗师,还有武圣。就是武圣,也未必就是最强者。
再者,纵然是武功最强那又如何?
不事生产的武圣,也只能以杀伤力威慑其他两个武圣。
除此之外,还有何用?
他们其实根本就不该存在!
一味的逞强杀人,是绝不可能让人过上幸福的日子的。
唯有读书,唯有明理,才能使人心思清正。
也唯有创造出价值,才能使生活更美好。”
胡大山一颗赛牛头般的大头此刻仿佛更大了,他呆呆的看着林宁,问道:“宁哥儿,你说什么……什么叫创造价值?”
若是从前,听林宁说这等失心疯之言,几个当家人理都不会理会,但现在……
林宁呵呵一笑,语重心长道:“比如种地,能种出稻谷,可使人充饥。比如种桑养蚕,可使人得衣御寒。甚至,可以做经济之道。与民方便,与己得利,皆有价值。”
邓雪娘脸色不善,问道:“那我们出去劫道,不也一样创造价值?”
林宁正色道:“雪姨,劫道不算创造价值,你们是在白抢,是不对的……”在邓雪娘等人辩争前,林宁话锋一转,道:“但是,你们若将劫道,换成收取一定的养路费,或者运输安保费,那就算创造价值了。”
邓雪娘:“……”
虽然不大明白养路费是劳什子玩意儿,但她还是明白,林宁也是要问人要银子的。
这她娘的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众人都无语的看着林宁,觉得他果然还是当初那个林小宁,鄙夷武人,推崇读书人,读书读的脑子坏掉了。
只是这个想法刚起,再想想他身上发生的事,一众老江湖们愈发无语。
老天不开眼!!
邓雪娘还想说什么,却见田五娘微微摇头,侧眸看着林宁,淡然道:“既然你有这种想法,那日后就由你带队在一线天布卡,去山下收养路安保费吧,也教教我等粗鄙武人,如何创造价值。”
说罢,屈指一弹,将一块寨主令牌弹进林宁手中,随后转身离去。
方林这老货见林宁傻了眼儿,竟乐的合不拢嘴,哈哈笑着附和道:“极是极是,宁哥儿,我等老朽都不成了,文不成武不就,哎呀呀,上不得台面了,往后就看你们的了!对,就照大当家说的办,好好创造价值啊,哈哈哈!”
其他几人反应过来后,看着林宁目瞪口呆的模样,一起大笑着离开。
“布卡?开什么玩笑,我是读书人!”
……
ps:怎么会有人说我短?咱们每一章都接近四千字,几乎是别人两章啊!
另外书要慢慢看,剧情会一点点铺开,系统的“种田”积累作用差不多了,故事终究是以人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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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密辛
“小九,生日快乐,芳辰永宁!嗯?你们怎么还在这?”
洗漱罢,换了身干净衣裳,林宁已经嗅到了一阵阵扑鼻诱人的香气自膳堂方向飘来。
他从前身的珍藏中,取出了一面鹿皮鼓来,当作“寿礼”,前往膳堂给九娘过生儿,却不想之前从他屋子里出去的人,竟都在这。
听他这般说,邓雪娘先不乐意了:“宁哥儿,你虽是读书人,可我们到底也算你的长辈,连一起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林宁勉强笑道:“雪姨说笑了,没读过书,也是能吃饭的,将就着吃嘛。”
邓雪娘:“……”
田五娘都忍不住看了林宁一眼,见他被春姨拍了一巴掌后方转过头,从怀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把手上镶嵌着色彩鲜艳的宝石,也没开过锋,递给了她身边乖巧坐着的九娘。
这是她得自蔑儿乞部的珍贵礼物。
其他如方林等人也都各备有礼物,身为沧澜十三大的大寨当家人,每个人都有不少压箱底的好玩意儿,所以今日九娘算是发了财,穿着春姨为她做的漂亮裙裳,一张小嘴儿笑的合不拢,不过一双弯起的大眼睛却滴溜溜的看着林宁。
林宁有些挠头,和五娘还有方林、邓雪娘他们的礼物相比,他手里的那个小鼓,实在上不得台面啊……
见田五娘淡淡的目光瞧过来,隐隐审视,林宁抽了抽嘴角,看了她一眼后,同九娘道:“小九儿跟我来,我给你的礼物,保准最好!”
九娘虽顽皮,心地却极为善良,走到林宁跟前拉着他的手,看着他另一只手里的鹿皮鼓,笑道:“姐夫啊,这个鼓我就很喜欢呢,当我礼物就好哩!”
林宁目光柔和的抚了抚她的小发髻,温声道:“说了要送你一个难忘的礼物,如何能不当真?”说罢,又对春姨道:“且等一柱香功夫,我们快快就来。”
说罢,牵着喜笑颜开的九娘离去。
等他们走后,寿宴上的气氛却渐渐转淡。
方林看了眼面色淡淡的田五娘,叹息一声后,恨铁不成钢的对低着头的周成斥道:“此事大当家的既然原谅了你,你也戴罪立了功,何必非要再翻出来,惹些是非?”
周成面色极度痛苦,摇头道:“当日因我好赌,又行为不检,才走漏了风声。二哥为了救我,方大闹榆林城,惹出了混元枪罗成。最后才害得大哥他……此事,大哥和二哥回来后一字不提,他们视我为亲弟,我却不能理所当然。当初我便想以死谢罪,只二哥不许,结果……”言至此,周成一个大男人,已是泣不成声。
“行了!”
见膳堂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春姨和邓雪娘二人也哭成泪人,尤其是春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原以为当初周成和田虎二人是因为公事才闹出的惨剧,谁能想到,竟会是因为周成好赌贪色!!
胡大山厉喝道:“再说这些有甚用?当初我们兄妹八人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谁又将生死看在眼里?余鹏程老贼就是算错了这点,才会被大当家的和三哥算计至死。你这会儿又翻起这出来,非告诉宁哥儿。你可知,宁哥儿现在杀你,根本不算难事!”
周成抬起一双泛着血色的眼,声如泣血道:“宁哥儿若杀我,我绝无怨言!如今大哥二哥大仇已报,余鹏程老贼也死,现在大当家的比大哥二哥还有能为,宁哥儿也出息了,我死也瞑目!四哥,这几年,我活的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我对不起大哥大嫂,对不起二哥,对不起大当家的和宁哥儿……”
“都别说了!”
田五娘忽然沉声喝道,然后起身走到春姨跟前,替她抚背顺气起来,淡淡道:“春姨,不哭了,事情都过去了,八叔也立下大功,让我报了恩师和父亲的大仇。都过去了……”
春姨却是面色苍白,双眸紧闭,眼泪止不住流着,摇着头说不出话来,全身颤栗。
她这模样,倒让众人唬了一跳。
邓雪娘也忙上前帮忙,见春姨牙关咬的越来越紧,倒吸一口凉气,忙用力分开她的上下颌,怕她伤了舌头。
周成见之,“噗通”一声跪地,又“砰砰砰”磕起头来。
若今日春姨再有所失,他就是挫骨扬灰都不能弥补过失。
方林见他这般,简直快要气炸了。
这个八弟,从来都是他们兄妹八人中最机灵也是最受宠爱的一个。
周成往日里也颇有头脑,总能及时的将山寨需要的消息探听到,也就愈发得林龙、田虎和他的偏爱。
就算他好赌好色,但江湖儿女不计小节,他们也只偶尔劝说敲打一二。
直到酿成大祸。
但周成关键时候本质不变,非但不受余鹏程的引诱威胁,反而将此事告之他和田五娘,终立大功。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田五娘都原谅了他,却不知为何,今天倔强起来,非要将事情原委告知林宁和春姨,没的生出是非来。
他起身很踹了周成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正想上前劝春姨,却忽见她睁开眼,眼中止不住恐慌的道:“这事,这事不能让宁儿知道,可千万别让宁儿知道啊。”
林小宁当初只知道林龙是救田虎和周成而死,但究竟发生了何事,却并不清楚。
因为当初周成常从外面带来各种玩意儿和才子佳人的话本儿送给林小宁,所以林小宁才将所有的恨都迁怒于田虎身上……
若是再让他知道原来事情出在周成身上,春姨都不知林宁到底会怎样报仇。
“听到了没有?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方林怒视周成恨铁不成钢道。
周成刚才被春姨唬坏了,再不敢闹了,连忙起身坐好。
正这时,听到外面传来九娘清脆的欢笑声……
……
沧澜山百里外,榆林城。
太守府,书房。
榆林城太守赵华面色隐隐有些难看,看着岳峙渊坐在太师椅上吃茶的血刀门主严克,沉声道:“严门主,原先可不是这般谋划的。”
原本,这一战是要彻底清扫榆林城方圆百里内的沧澜山贼。
连沙海寨都要半招安,纳入他的管制范围内。
他可以得到政绩,赵家因此得到一条黄金商道,血刀门能在沧澜山立足,互相扶持。
本是一箭三雕,谁知却成了这般模样!
严克闻言,淡淡瞥了眼赵华,缓缓道:“赵大人,是在质问严某?”
一旁面色本也不大好看的赵家二公子赵无悔闻言面色微变,见老管家递来了眼色,忙赔笑道:“严叔万万莫要误会,十三叔绝无此意,他吃了豹子胆,才敢质问于您。十三叔只是不明白,原本万无一失的计谋,怎会成这般模样?连混元枪罗成都没回来。此人的武功,虽难上虎榜,但是相差也不会太多。”
严克闻言,轻轻一叹,道:“草莽之间起龙蛇,二公子,某曾闻端华公如是说过,当时却不解其意,直到昨晚……”
说罢,他将昨夜之事,完整详细的述说了遍,直听得一众人目瞪口呆。
赵二公子赵无悔更是双眸明亮,连连激赞道:“不料世间竟有这等女子,我于稷下学宫中也见识过不少天之骄女,但纵然金枝玉叶,天潢贵胄,又哪有这等风采?”
说罢着急问道:“严叔,这女子可曾婚配否?”
严克闻言呵了声,摇了摇头。
赵无悔闻言登时激动起来,连声道:“没有,她还没有成亲对不对?也是,这等女子,草莽间又有何人可配?”
严克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是说,我不知道。不过,三日后我要再上沧澜山,在一线天与青云寨议一议关于日后利益分配的问题。二公子你想去吗?”
赵无悔立刻肃穆点头:“当然!”
赵华委实看不下去,提醒道:“无悔,大事当紧。”
赵无悔却哈哈大笑起来,对赵华道:“十三叔,若得此女,整个沧澜山都将为我赵家所有,比那老奸巨猾余鹏程强一百倍!”
赵华再度提点:“余鹏程就是栽倒在此女手中。”
赵无悔自信一笑,道:“余鹏程是余鹏程,一个占山为王的老狐狸罢,如何比得我燕郡赵家子弟?此女如此风采,必不甘心委身于凡夫草莽,所以,舍我其谁?!”
看着这个自信万分的赵家二公子,严克心里只有两个词:
天真,幼稚。
……
“老卫,这次栽的惨哪……”
金钟堡堡主靳天乐面色惨白,身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靠在一张椅子上,看着躺在床榻上,比他更惨的射日门门主卫庄。
由于青云寨的出现,再加上田五娘强势无匹的姿态,卫庄和靳天乐都得以存活。
只是……
血刀门和榆林城守军联合在一起,再加上一些沙海寨十数年来埋藏在各山寨的钉子们一道,破了他们的山门。
数十乃至上百年的家业,毁于一旦。
现在,他们甚至不知妻儿子女和弟子们是否无恙……
若非青云寨收留,他们根本活不到今天。
卫庄惨笑一声,道:“都知道沙海寨是一条剧毒无比的毒蛇,却没料到会毒到这个地步。你我二人枉为老江湖,一着不慎,输的家破人亡。还不如一个丫头……”
“老庄,那可不只是一个丫头……唉,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如今该怎么办哪?”
靳天乐一颗满是沧桑的江湖心,仿若死灰。
卫庄长叹一声,道:“如今只看,我们在青云寨这位女天王的眼里,能值几两银子了……老夫别无所求,只望能换回被血刀门掳去的家人、弟子,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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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大王叫我来巡山
“怎么了?”
进门后,看着满桌大部分人面色都不大好看,九娘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小声问道。
却不想小孩儿都能发现的事,林宁竟好似没发现般。
只拿眼在饭桌边扫了圈,眸光在春姨强笑的脸上和面容最惨的周成青瘀的额头处凝了凝,便笑道:“什么怎么了?必是春姨、三叔他们等急了,饿坏了。快吃快吃!小九今日咱俩要站一起,不能让大人抢了咱们的红烧肉去!”
九娘到底还小,被林宁一哄,也就不去多想,又绷不住乐了起来。
田五娘凤眸深看了林宁一眼后,问九娘道:“得了什么生儿礼?”
九娘嘻嘻一笑,仰头看向林宁。
林宁呵呵笑着问道:“想不想?”
九娘犹豫了下,又看了眼诸人多不大自在的脸,似明白了什么,一咬牙点头道:“想!”
林宁赞许的看她一眼,笑道:“那就来吧,给大家瞧瞧。”
说罢,在其他人莫名的目光下,拿着那面鹿皮鼓,待九娘站住后,“砰砰砰”的敲了起来。
随即,九娘竟随着鼓声,脆脆甜甜的认真唱了起来:
“太阳对我眨眼睛,鸟儿唱歌给我听。”
“我是一个努力干活儿还不粘人的小妖精!”
“别问我从哪里来,也别问我到哪里去……”
“我要摘下最美的花儿献给我的小公主!”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
“打起我的鼓,敲起我的锣,生活充满节奏感。”
“大王叫我来巡山,抓个书生做晚餐。”
“这山涧的水,无比的甜,不羡鸳鸯不羡仙!”
乖巧可爱的小小女孩,将这曲前所未闻过的小调儿,唱的俏皮动听。
眉眼间甜蜜幸福的微笑,是如此的美好……
别说春姨、邓雪娘等人,就连方林、胡大山等人一时间都忘了身边的烦心事,脸上浮起了欢喜的笑容。
田五娘目光也柔和了许多,看了眼唱的开心的妹妹,又看了眼宠溺的为她伴奏的林宁,眸光微闪。
待九娘又唱了一遍后,比先前更熟练顺畅了些,小女孩子还很有天赋的跳起了小舞来,愈发可爱迷人!
唱罢,林宁带头大力鼓掌叫好。
九娘却羞赧的一头钻进春姨怀里告状道:“春姨啊,姐夫欺负我!嘻嘻!”
春姨面色还未完全恢复过来,抽了抽鼻子,方笑道:“是你姐夫教你的?”
九娘眉飞色舞道:“嗯,是姐夫专门给我写的!就叫《大王叫我来巡山》!”
春姨闻言,忍不住笑问道:“怎还捉个书生当晚餐,是什么意思?”
九娘愈发咯咯咯乐不可支,道:“春姨啊,你不知道姐夫多坏,他之前唱的是捉个九娘当晚餐!我不依,才让姐夫改了的。”
春姨笑道:“那他听你的?”
九娘得意了,道:“今儿是我的生儿嘛,姐夫说今儿我最大。不过我可不像姐夫那样坏,没改成捉个姐夫当晚餐,就捉个书生吧!春姨,我是不是好好?”
春姨勾了勾九娘的鼻子,笑道:“对,我们小九儿最好了!”
林宁见春姨的声音不大对,忙笑道:“快吃饭快吃饭,肚子都要饿扁了!”
九娘咯咯笑着羞他,春姨也恢复过来,一大桌人心思各异的陪着九娘过了这个生儿。
等吃罢丰盛的午饭,方林忽道:“小九儿,你小智哥哥他们也都给你准备了生儿礼,只是我嫌人多吵,就没让他们来。他们再三央我告诉你,等吃了饭,叫你去他们那收了礼,要不你就瞧瞧他们?”
众人吃惊的看他,怎么……
九娘闻言,却惊喜的不得了,正经和方林讲了会儿道理,不该不让方智等人上门做客,这是她姐夫家,又不是外人家。
在方林自责了失误并道恼后,九娘大方的原谅了他,邀请林宁未果后,就在众人劝说下,寻了个装礼的小包袱,一个人欢天喜地的去收礼了。
等她一走,膳堂内的气氛再度变化。
胡大山等人都不解的看着方林,春姨眼圈也再度红了起来,目光担忧的看向面无表情的林宁。
方林叹息一声,看着林宁道:“原是想瞒着你,可看你进来后这般知事懂理,三叔实找不到瞒你的理由。你能这样爱护小九儿,可见曾牛那混帐先前确实错了……”
“三叔,有事说事。到底怎么回事,又把春姨惹成这样?八叔,你这又是怎么了?”
林宁见春姨泣不成声,确实有些恼火。
方林等人虽也为长辈,但对林宁来说,并未受其大恩,敬意有限。
春姨却不同。
林宁不欠别人,却欠她。
方林闻言也是既气愤也无奈,气愤这混小子到底对他们没什么敬意,无奈的是……人家还有理。
制止了周成开口的机会,方林干咳了声,招呼林宁坐他身边后,“激动”道:“小宁,你知道么?老大当家和二当家的仇,昨夜被大当家的亲手报了!混元枪罗成,被大当家的一剑枭首啊!”
林宁闻言,看了眼面色淡然的田五娘,沉默了稍许后,笑道:“呵,我原是准备亲手报仇的,不过也一样……三叔不妨说说看,她是怎么报的。”
方林便将昨夜之事详细的诉说了回,赞道:“余鹏程的确老奸巨猾,堪称枭雄,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蔑儿乞部那位尊贵的老妇,曾为大当家的所救,有大恩大德在。中原与草原千百年来都有血仇,极少能有交情,所以这成了余鹏程最大的失算。”
林宁闻言又看了眼田五娘,点了点头道了声:“还行吧。”
那勉强模样,好似将将认可了这未婚妻的身份,田五娘勉强配得上他,让众人好一阵无语。
且听林宁忽问道:“三叔,昨儿到底怎么回事?咱们青云斋三面环山一面临江,除了南面大门,外人想强攻进山寨基本不可能。可山寨大门是我祖父时就请了大匠制下的数千斤重门,怎会被人破开?难道我青云寨有内鬼不成?”
此言一出,饭桌上忽地一静。
方林干咳了声,道:“你不说,三叔也要将这事说清楚啊,说起来,此事还和你有关……”
说罢,将李老六等人如何因龙血米分配不公而心生怨愤,最后背叛青云寨的事说了遍。
又道:“此辈无耻,不知忠义,为人所利诱,宁哥儿不必放在心上。”
林宁想了想,摇头道:“其实沙海寨卑鄙归卑鄙,这做法未必有差。我辈读书人讲究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要善于向别人的优点长处学习,往后青云寨也可按这一套来办。若于山寨无功,则不必浪费龙血米,按功劳分配,才最合理,也给底下的山寨子民们有个向上的希望……”见春姨几番欲言又止,林宁正色安慰她道:“春姨不必担心我,我若需要,从五娘那一份里分一些就好。”
“噗!”
胡大山一口茶没喝尽,全喷了出来,然后大声咳嗽起来。
方林等人也无比震惊的看着林宁,握了个大草的!
你真要脸……
林宁目光扫了圈,最后落在了清幽看着他的田五娘脸上,四目相对后问道:“有问题吗?”
田五娘懒得理会,默然的移开了眼神,却终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然而就听林宁再问道:“那昨晚,八叔做了什么?”
邓雪娘忙“奇”道:“这话问的蹊跷,你八叔当然是探听消息,立下大功了啊!”
林宁看了看徐娘半老的邓雪娘,又看向一张脸涨红,额头尚有青红的周成。
方林长叹一声,拍了拍林宁的胳膊,道:“此事说来话长,原三叔是不准备告诉你的,因为许多事,多说无益啊。不过……宁哥儿现在不是从前的他了,早晚也要知道,与其留着这个破绽日后被人利用,不若一家人敞开了说清楚,三叔相信,你也一定会理解和宽容的。”
林宁挑起眉尖,道:“三叔先别给我戴高帽,有些事可以理解宽容,有些事就不能。总不能连不共戴天之仇也能理解宽容吧?”
方林闻言一滞,杀父之仇,可不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林宁后来坑死田虎,为何没人将他如何?
除却念及林龙夫妇恩义外,不就因为他终究是在报杀父之仇么?
眼见方林一时语塞,周成却受不得这场面,站起身就要跪在堂中,将事说清楚,却被方林用目光钉死。
等他安分下来后,方林长叹一声,一瞬间似老了不少,一旁春姨又哭了起来。
方林有些艰难的开口,将事情原委缓缓说了一遍,最后悲然道:
“你八叔原是你爹带上山的,连武功本事都是你爹亲手所教,我们兄妹几个,见他伶俐能干,也偏爱于他,这才让他养成了恣意的性子,一直好赌贪色不收手,终酿成大祸。好在,他本性到底不坏,忠义不改,没有辜负你爹的教诲。那赌局原是沙海寨余鹏程和榆林城混元枪罗成所设,本是要以赌债要挟你八叔,但他明面上受制于人,回山寨后,却将此事与我和你父亲、你二叔以及现在的大当家的都说明了,我们这才能将计就计,终一举铲除了罗成、余鹏程。至于你八叔,你爹、你二叔,还有大当家的和我们,都原谅了他。他原非有心……可你八叔却始终觉得对不起你,想同你请罪……”
林宁看着缓缓跪倒在地,痛不欲生的周成,面色漠然。
他的内心,其实并没太多波澜。
他毕竟是林宁,而不是林小宁。
对于周成能不受人要挟,反而能坦白相告,设下计中计一举杀敌,林宁反而觉得很出色。
但他却不能这样表现,因为春姨已再次泣不成声。
这些年来,青云寨最苦的不是他,而是两个女人。
一个是田五娘,另一个,就是春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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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绝不做舔狗
“这件事八叔道歉选错人了……”
林宁垂着眼帘,淡淡道:“因你之过,害的我爹和二叔重伤不治,本该千刀万剐,但我爹和二叔都不怪你,我也想不出该怎么解决。其二,现在山寨的当家人不是我,我也不想当家。所以既然大当家的认为你将功赎罪了,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说到底,都是一个山寨的人,又能怎样?不过……”
林宁在众人注目下,抬起眼看向春姨,道:“这件事最苦的不是我,是我春姨。八叔你若没甚交代,我觉得也不合适。”
方林等人海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林宁抓着不放,一切都好说。
方林忙道:“宁哥儿,你说,该怎么让你八叔给你春姨交代!你说!”
“宁儿……”
春姨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对林宁道:“罢了,罢了,再说这些,又能如何呀?终究是活着的人重要啊……”
周成双眼猩红,声音嘶哑道:“春姐,大哥大嫂待我如父如母,我周成猪狗不如,害了他们……我一直想以死谢罪,但大仇未报,我死不瞑目!借了余鹏程那老杂/种的光,让大当家的亲手报了仇,我心愿已了,纵死无憾。春姐,我愿意到地下去跟大哥大嫂和二哥赔罪,我做梦都想去啊!”
有时候,活着,比死更艰难……
“你个混帐东西!大哥、二哥直到闭眼也没责怪你一句,我们是占山为王的山贼,怎样死不是死?为了自己的兄弟死,那是福气!他们这样做,为的就是让你现在寻死觅活?我们兄妹七个,怎就养了你这么个废物?”
“混帐!”
方林指着鼻子一通大骂后,胡大山愤怒的摇着好大的头颅,也怒骂一声。
真是一群轻生死的莽夫啊……
对于山贼的了解,林宁又深了层。
其实就算现在,他都能嗅到几个当家人身上压不住的血腥味了。
昨夜,他们没一个完好无缺,包括田五娘。
但那又如何?
今日照样谈笑风生,没谁关心自己的伤势……
这让林宁还是不大能理解。
不能按照从前的思路来思考此时的处境,林宁再次提醒自己。
又见春姨此刻已经完全没了主意,顿了顿,林宁问田五娘道:“你觉得,山寨是用忠义来凝聚向心力好,还是用规矩更可靠些?”
见五娘只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林宁只好继续装下去……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不成方圆,此为先贤之言,断不会有错。”
“若青云寨早先就严肃规矩,立下不准在外赌博的规矩,许多事都不会发生。”
“靠兄弟情义来约束彼此,当然感人,也确有好处,不然八叔不可能将计就计算到余鹏程那等奸猾之辈。”
“但是,我相信我爹、田二叔、方三叔、胡四叔他们这兄妹八人义结金兰的佳话,很难复制。青云寨不可能将希望全部寄托于此……”
“真正能让青云寨百年不倒的,唯有家规。”
“我个人认为,八叔实不再合适成为山寨当家人……”
“小宁!!”
方林见周成面色骤然惨白,眼中痛苦之色再盛三分,不由头疼的唤了声。
林宁确实不了解江湖人士的心态,对于真正的绿林中人来说,其实生死反在其次,个人体面威名还在其上。
林宁要罢免周成山寨交椅的位置,不啻于在他心头上狠剐一刀,其痛不亚于凌迟。
林宁见他如此,众人都面色沉重,不由轻笑了声,道:“我说了我不当家,也不明白你们的江湖规矩,你们偏要我说,说了又不算数……”
“算数!”
周成忽然站起身,面容虽狼藉但却露出坚韧,沉声道:“从现在起,我就不再是青云寨的五当家了。小宁读过书,说的有理,山寨不可能总靠情义来维持着,就从我开始,立下规矩!我虽无心,但到底犯下弥天大祸。就算事后立下了点功劳,也不能完全将功赎罪,还差的远!只盼大当家的和三哥、四哥、五姐,能再给我继续补过的机会。总要让我有一天,能有脸下去见大哥二哥!我……我……我……”
连说了三个“我”字,周成忽地仰头栽倒。
昨夜厮杀太甚,周成为赎罪,根本和疯了没区别。
混元枪罗成由田五娘设计斩杀,可他麾下的亲兵精锐却也都是硬茬儿,周成连杀二十三人,但身上也留下了不知多少大大小小的口子。
如今药庐里,安郎中清醒的时间和昏睡的时间对半,原本老年人,睡觉的时间应是越来越少才对。
所以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人埋怨他老人家看伤病看的不尽心了……
其他人的伤多少还上了点药简单包扎了下,周成心情激荡下,连死志都存下了,也就懒得多此一举。
此刻连最后一丝颜面都被打落,就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真是讨厌啊……”
对于青云寨粗糙的组织模式、管理模式以及落后的运作模式都十分鄙夷的林宁,对这些草莽的人生观、价值观也十分无语。
什么,能比生命更重要?
“都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伤的八叔。”
见众人数双眼睛齐齐的看着他,林宁莫名其妙道。
连春姨都看不下去了,嗔道:“宁儿啊,你不是安郎中的得意弟子么?你八叔昏倒了,你就看着?”
林宁“啧”了声,笑道:“春姨放心,三叔、四叔、八叔他们都是重义轻生死的豪杰,生死没所谓的……哎哟!”
脑袋上挨了春姨的轻轻一个巴掌,引得方林等人好笑,林宁有些冤枉的看着春姨道:“春姨,我说错什么了?”
春姨却不笑,只叹息一声道:“他到底是你八叔啊,你爹娘在时,最喜欢他……罢了,这些年他也吃足了苦。”
林宁闻言轻笑一声点点头,竟从手腕处取下一根银针来,走到周成跟前,抬头不经意与田五娘对视了眼后,在众人奇异的目光注视下,连施数针,便救醒了眉头紧锁的周成。
待胡大山接过手抱住周成后,林宁环视着几位面色隐隐怆然的老当家人,道:“老一辈的怨和仇,到此就全部结束吧。总活在过去,能活出什么滋味来?实是不智。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早点立下规矩,谁都能轻松些。”
方林看了看林宁,又看了看垂着眼帘的田五娘,忽地老鸭子一样笑了起来,道:“闹了半天,宁哥儿是知道心疼人了……好好好!该立规矩,该立规矩!立下规矩后,以后山寨里行事也都有章法可循。如此一来,不仅我等能省心,大当家的才会轻松。不像如今这般,事事都要她操持费心。”
众人轰然大笑,连周成似都过了心结,有气无力的哼哼笑了起来,只是笑声里满是苦涩和悔恨。
唯有两人没笑,林宁和田五娘。
林宁正色解释:“三叔想多了,我心疼谁?呵。我只是觉得如今山寨里乱哄哄的,没有章法,容易出乱子,打扰我的清静,我是读书人嘛,和你们这些粗人还是不一样的……”
“……”
众人心里刚升起的一点对林宁转变之大的震惊感,瞬间又烟消云散。
并没变,林宁还是以前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众人已经准备起身离去了,临走时,却听田五娘看着林宁淡淡道:“你说你是读书人,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你又不想接手山寨,那就接手药庐罢。”
说完,转身离去。
那股绝非做作装出来由内而外的女王范儿,让方林等人看的又是钦佩又怀敬意。
林宁却只想把她推倒……不,是按倒,狠狠抽一通屁股。
这般散发王霸之气,还想让老子臣服跪舔不成?
老子二世为人,绝不做舔狗!
然而刚立下大志的林宁,就见膳堂内众人都齐刷刷的看他。
林宁奇道:“又看我作甚?”
方林比他还奇:“还不快去?”
林宁简直莫名其妙:“我去哪?”
众人都被他蠢笑了,春姨气笑道:“五娘也受着伤呢,林大郎中,还不快去给瞧瞧?”
“我……”
林宁气结,无语道:“她哪儿受伤了?我瞧着都好着呢啊。”
方林正色道:“昨夜最后,大当家的为了拿下沙海寨,杀混元枪罗成时就受了伤,之后又和血刀门门主严克做过一场。严克是大齐虎榜第八的绝顶高手,一把血刀诡异绝伦,杀了不知多少一流高手。大当家的虽和他打了个平手,但两人也都受不了不浅的内伤。大当家的伤的还重些。近来事多,只让大当家的慢慢养伤,怕是来不及。宁哥儿,你既然承了安郎中的衣钵,这个时候却不能袖手旁观的。先给大当家的看过后,还有你三叔我,还有你四叔,还有你雪姨和你八叔,外面你那些兄弟姊妹们也一大堆伤号。全看你的了!”
“啪啪!”
说罢,一旁胡大山还郑重的在林宁肩头重重拍了两下。
“四叔,好说!”
说着,林宁咬牙回礼两下。
“咣咣!”
胡大山有伤在身,疼的龇牙咧嘴,笑骂道:“这个臭小子,从来都不知道尊老,一点亏都不肯吃!”
方林等人哈哈大笑起来,邓雪娘则看着林宁道:“虽然变化许多,不过骨子里还是从前的样子,倒也好,不然我们还以为换了个人呢。”
春姨替自家孩子说话:“宁儿只是越来越懂事,长大了,哪里是换了个人……”然后驱赶林宁道:“快去快去,给五娘好生看看,可千万不能留下内伤。”
林宁想了想,终究没再多言,出门向苍松院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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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真香
青云寨,苍松院。
林宁已经忘了“他”有多久没来过这里,上一次来时,大概是田虎弥留,春姨带他来探望。
看着苍松院柴门前那株苍松上的刀痕,林宁也略略有些怅然。
这是林龙重伤不治的那一夜,原身林小宁想要来替父报仇时砍下的……
那一夜,整个青云寨都在哭泣。
一个中年妇人从院内出来,见到林宁本就一惊,再见他打望着那棵苍松,愈发防备。
林宁却是看着她轻声问候了句:“褚大娘,好久不见。”
春姨是林宁生母宁氏的丫鬟,褚大娘则是五娘生母赵氏的身边人。
不过和宁氏不同,赵氏是少见的女山贼。
是山寨上上任三当家之女,后相中田虎英雄了得而成亲,当年和田虎二人是沧澜山出了名的伉俪夫妻。
只是生五娘时见了大红,没坚持二年就去了,令人十分惋惜。
也许是这个原因,田虎待五娘,打小并不很亲……
宁氏上山后,怜爱五娘孤苦,就抱到身边亲自抚养。
而褚大娘身为赵氏的贴身丫头,也是会些武功的。
赵氏去后,褚大娘便一直侍奉五娘,终身未嫁。
原本,对于宁氏有万千感恩之心的褚大娘,对宁氏之子自然不会冷漠。
可偏偏林宁前身林小宁曾经对待五娘的态度十分恶劣,甚至在宁氏看不到的时候,欺负打骂五娘。
五娘年长三岁,又濡慕宁氏,自然谦让于他,百般忍让。
这让褚大娘心里难过之极,对林小宁的感观,也渐渐恶劣。
虽然近来也听说了发生在林宁身上的种种“神迹”,但毕竟当初所留恶劣印象实在太深刻,所以此刻褚大娘淡漠着一张脸,应了声,却没让开门。
林宁见之心里一叹,对于前身做下的那些混帐事,也感到无可奈何。
他将背在身旁的药箱比了比,道:“褚大娘,我是来给五娘看伤病的……幼时顽劣不知事,做下许多错事。如今宁已长大,不会再浑来了。”
林宁面相出众,再加上“天道”升级涨了一倍多的魅力值,让他微笑的面容落在褚大娘眼里,渐渐不那么可恶了……
褚大娘盯着林宁,犹豫了下,还是让开了门,不过到底还是不放心,决定跟进去。
林宁自无不可,微微欠身一礼后,步履不疾不徐的入内。
他还记得五娘的闺房,便直接去了……
……
“咚,咚咚。”
站在门前,轻轻叩了三下,林宁就听到里面微带沙意但十分好听的声音传来:“何事?”
林宁没用褚大娘代劳,便道:“得大王令,执掌药庐。知大王身子不豫,特来医治……也算是,让大王面试一番,看我歧黄之术,是否过关。”
一阵死寂。
褚大娘如见鬼怪般看着“油腔滑调”的林宁。
在她的记忆里,林宁和田五娘说话,从来都是满眼厌恶鄙弃和咬牙切齿的。
这……
这是怎么了?
真不同了么……
屋内也沉默了稍许,若没有最后一句,田五娘多半会婉拒某人的好意。
可她也没想到,某人会这么江湖,这么社会。
刚才在人前,他可不是这样说的……
“进来吧。”
听到清冷的三个字,林宁也未在意,推门而入。
他倒并非口中说着不做舔狗,实则真香……
只是他既然继承了林小宁的身份、地位和处境,甚至包括前十五年的记忆和经历,那么林宁认为,哪怕为了他以后的生存环境,也该去做些改变,弥补一些人。
此情为愧疚之情,实无关风与月。
进门后,林宁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田五娘所坐桌边上,摆放的一些书籍……
他见之,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原来田五娘真以为他是看书看成天才的……
林宁这般无礼,田五娘却当真好胸襟。
根本没有遮掩的意图,哪怕为某人所嘲笑,也不过淡淡看了他一眼。
她今日受到的震惊的确不小,对世界的看法都隐隐动摇。
生出怪道都说读书清贵,果然非武夫能比的心思……
不过在翻了几本书,发现也只是那样,并无太多所得后,就舍弃了。
田五娘虽年轻,且天姿惊艳,但实无太多贪婪之心。
她自以为,只要掌握住自己能掌握的就好,并无贪欲。
见田五娘面色淡淡,林宁也觉得笑的没滋味,不再笑了,走上前,也不见外,拉过把椅子坐挨着田五娘坐下后,打开药箱,取出脉枕,看着她道:“将手放在上面,我诊诊脉。”
田五娘修长的凤眸平静,伸出右手,缓缓拉起袖口,露出一抹手腕,放在脉枕上。
她的手腕,并非寻常闺阁女子那样欺霜赛雪。
腕间肌肤微微有些粗糙,那是千百次挥剑使然。
而露出的那一小节手臂上,还有几道已无法消去的疤痕。
这应是出外劫道与人厮杀时所留……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啊……
林宁见之心中微叹,不再说话,开始诊起脉来。
指尖与皓腕接触的那一刹那,沁凉的触感让林宁右手微微一顿,不过感觉到那双凤眸的凝视,他恍若未觉,“聆听”起五娘的脉象来。
只一听,林宁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以林宁将天下医术宝典《百草经》学到“融会贯通”的境界,他虽不敢说杏林无敌手,因为就算在系统内,也还有“登峰造极”和“返璞归真”两大境界。
而世间之大,人才无数,未必就没有这样境界的名医。
但林宁相信,那样的名医,必然屈指可数,多为世间权贵所拢。
而在民间,他的医术,怕已少有人能超越。
可以他这样的医术,诊起田五娘的脉象来,都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虽外表看起来没甚事,可田五娘的腑多已移位,体内更有一股霸烈的真气与其自身的内劲冲突,以至于心脉都已开始严重受损……
微微倒吸一口凉气后,林宁眉头紧皱,看着面色依旧平淡的田五娘,语气不无责备的问道:“受了这样重的伤,怎不早说?”
田五娘一双明眸,好似雪山冰湖一般波澜不惊,静静的看着他。
林宁见之气滞,但眉头依旧未解,沉声道:“纵我幼时混帐,行事无赖,惹你不满。可事关你的身子根本,连心脉都伤了也不说?你可知若再迁延下去,心脉重伤,纵是神仙下凡都难救。任你武功高明,也只能缠绵在病榻上,苟延残喘数年而亡……”
田五娘静静看着林宁有些动怒的斥责,一旁的褚大娘闻言唬了一跳,不过没等她劝说什么,就听田五娘开口道:“我不是已经让你接手药庐了么?待你给其他人瞧过后,我自会去寻你,并不会儿戏。”
“……”
林宁抽了抽嘴角,无语的看着她。
大王,套路这么深么?
可田大王如何会惧他的眼神,也静静的看着他。
林宁无奈,摇了摇头,犹豫了下,道:“我要以九绝神针为你疏通心脉,泄出那股霸烈真气,再匡复腑,需要你褪去上衣。你若不放心,我可以用黑布缠眼,不过你要指点我具体的穴位。”
田五娘闻言,凤眸看着林宁稍稍犹豫的眼睛,过了稍许后,说出一言来:“不必,你施针罢。”
林宁点点头,面色恢复坦然,指了指她的闺榻。
很精美的一张床榻,和田五娘平日里极简的作风不同,林宁却知道,这是当初宁氏专门寻人为五娘打造的。
作为弥补五娘回家居住的一个礼物,因为宁氏终于发现她那个混帐儿子天天欺负五娘了……
田五娘走到床榻边坐下,看了褚大娘一眼,褚大娘虽有些迟疑,不过终究还是转身出去了。
待她出去后,林宁便见田五娘缓缓的解开了脖颈处的盘扣。
一颗接着一颗,终将那件青色的素衣脱去,缓缓躺下……
看着五娘身形极美的身上数处骇人的伤疤,震动之下林宁哪里还会有什么龌龊心思?
他轻轻吐出口气后,面色一肃,从针盒中取出一根九寸长针,双目清明的开始施针……
……
“嗤……”
当林宁面色苍白的将插在五娘身上天地穴处的银针轻轻撵动时,一股带着血色的罡气竟顺着银针释放而出。
玄而又玄。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流下,这就是安郎中已经半年多没有施针的缘故。
其实就算安郎中还能施针,也只能靠巧术,将五娘体内那股异种真气压制住,再由五娘自己,用自身的真气一点点消磨。
花个一二年的功夫,总能解决掉。
以安郎中本身的武功,是绝无可能直接用银针将那股异种真气引出体外的。
但林宁此刻,不仅医术上已经超过了他,自身的功力更远非安郎中能比。
所以直接为田五娘除去了大患。
“不必急于一时,你休息会儿吧。”
见林宁面色愈发苍白,头上的汗如同水泼一般,田五娘蹙了蹙眉头,开口说道。
她已经感觉到身体恢复了大半,最大的麻烦去除后,剩余的不过疥癣之疾,以她的功力,不过半月就能康复。
她却不愿林宁强力为之,只因为他是宁氏的儿子……
林宁却没有理会她,将九寸银针收好后,又取出三根七寸银针,然后竟用右手,将五娘下面素衣又往下扯了扯……
田五娘凤眸登时锋利起来,直视林宁。
再往下拉,毛毛都快露出来了!
林宁叹息一声,面色复杂的看着她,语气有些难过道:“你练功练的,生生将经关闭合……你才十八啊,寻常人家的女儿家,十八岁仍是天真烂漫时,你却不再有天葵月至。若再不打开关元、曲骨和气冲三处大穴,好生温养,你日后连子嗣都要不上!”
在当下世人的眼里,这样的人,其实连女人都算不上了……
见田五娘只是静静的看他,一手护住下腹,不让他施针,林宁忍不住眨了眨微微涩意的眼睛,弯起嘴角苦涩自嘲道:“我是爹娘的儿子,纵然混帐了十五年,总也要长进些了。如今,不也已经是一流高手了?往后你不必再这样苦熬自己,我或许扛不住太大的事,但许多小事,我其实都能办好的。五娘,看在娘亲的份上,你就相信我这一回,好不好?让我给你治治吧,不然我余生难安。纵是死后,也无颜去见娘亲。她最疼爱你的,若见你现在这般,怕是要不认我这个孽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田五娘凤眸渐渐泛红,看了林宁良久后,缓缓闭上了眼,也松开了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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