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立誓
“哎哟!”
皇鸿儿还没飞入林宁怀中痛舔他的雄姿,就觉得后臀一痛,忙双手反捂,跳到一边。
就见田五娘凤眸清冷的淡淡看了她一眼,而后同林宁道:“此事宜快不宜慢,慢则生变。”
林宁点点头,他知道田五娘之意,怕的不是忽查尔突然南下夺了这三十万斛粮食,而是怕稷下学宫对蒯家动手,抢了这三十万斛粮食。
有没有这些存粮,对山寨意义非同小可。
皇鸿儿在一旁哀怨的看着田五娘,田五娘微微蹙了蹙眉,道:“等忙完此事,回来就纳你过门儿。在此之前,你安分点,像什么样子?”
皇鸿儿闻言,登时不闹了,臊眉耷眼的站在那,嘴角却弯起一抹极美的笑意。
不是她花痴恨嫁,只是出身魔教,又在江湖上漂泊太久,见过这世上太多的负心薄幸人,却难见一能入她目的有情郎。
起初对待林宁,她只是利用之心居多。
可随着愈发深入的观察和了解,她也就愈发觉得此人之好。
她虽出身魔教,但天良未泯。
对于真善美之事,仍会生出发自内心的欣赏之情。
而且林宁救助流民并非烂好人,此中还有他的个人抱负。
手段也极为高明,前所未有的诉苦大会使得流民齐心,还被发动起来辛勤劳作。
最难得的是,林宁并不迂腐,懂得打劫世家之财,来做他的善事。
这种行事手段就太对皇鸿儿的胃口了。
再加上林宁做事归做事,却从不冷淡家人亲人,和田五娘活成了神仙眷侣,又孝敬亲长,疼爱幼妹,如此家庭,岂不让人艳羡?
此上种种,面对一个将她里外都看尽摸熟的俊秀俏郎君,皇鸿儿怎能不入彀中?
更不用说林宁还是皇鸿儿入圣的关键所在。
另外,见识过侯万千的有情圣道后,皇鸿儿也打算和林宁日后走此种圣道……
等议完事田五娘先行离去后,皇鸿儿仍捂着身后,对林宁可怜兮兮道:“好痛哦!”
林宁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不过终究还是说了句:“先忍忍,晚上我给你吹……瞧瞧。”
“嘻嘻……人家好害羞~”
“……”
……
“噗嗤!”
龙门客栈内,从天剑山归来的侯家父子坐在大堂上吃茶,得闻林宁之计划后,侯玉春一口茶水喷出。
他倒没有咳嗽,而是仰天大笑起来。
笑罢,问侯万千道:“爹,如何?”
侯万千不言,两鬓如霜,眸光沧桑,怎么看都是大帅逼……
林宁奇道:“什么如何?”
侯玉春依旧笑不可支,道:“今儿我才给我爹说了你拿咱们宗师当苦力之事,并给他说,你早晚把主意打在他头上。我爹还不信,我就说不信走着瞧,没想到,哈哈哈,没想到根本不用早晚,你连今天都等不完!”
林宁闻言,抽了抽嘴角,对淡淡看着他的老侯爷正色道:“老侯爷,我一直认为,不管是圣人还是宗师,最大的存在价值不是杀戮,更不该像三大圣地那样,将宗师都拘在山上‘问道’,而是将自身的伟力用于生产创造,造福于天下。三大圣地的存在,本应该能为三大皇朝造福无穷。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若是稷下学宫的夫子带着宗师一起开山修路,那么不用十年,整个齐国都能畅通无阻。若是他们一起兴修水利,挖井建坝,那么纵然大旱之年,百姓也绝不会像眼下这般,只能活活等死。若是能做到这般,那么圣人才真正不负其圣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名为圣贤,实为最大的国贼!”
侯万千深深凝视着林宁,他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也从未见过有如此念想的人。
虽然看得出天下苦圣地久矣的人并不少,但谁也不敢说圣人为国贼。
因为不管是齐人还是秦人还是楚人,他们心中都清楚,若国家一日无圣人,便是亡国之时。
祸害百姓的,都是一些家族子弟在稷下学宫进学混出名堂的巨室,和圣人绝无相干。
辱圣人为国贼者,前所未闻。
眼前少年的心,到底是猖獗狂妄的没有边际,还是……如宇宙之广博无垠。
“你想覆灭圣地,统一三国,称皇称帝,唯我独尊?”
侯万千直指林宁本心,问道。
林宁果断摇头,坦然面对侯万千的目光,道:“我非野心之辈,只是来到这世上一遭,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然也太无趣了些。但我做这些,绝非为了称王称霸,唯我独尊。”
侯万千自然不信:“若你果真做到那一步,你不上位谁上位?”
林宁起誓道:“若我有乱世逐鹿之野心,必受万箭穿心之苦。”
侯万千微微皱眉,道:“你不上位,莫非让你的儿子上位?”
林宁摇头道:“我如今连子嗣都未有,怎会想那样远?”
侯万千彻底不明白了,看不破眼前少年到底心存何意。
但他看得出,林宁并未同他说虚言。
一旁的侯玉春忍了半天,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前仰后合的大笑不停,道:“爹啊爹,我总算明白林兄弟总说,圣人也不是无所不能是什么意思了。你难道就想不到,哈哈哈,你就想不到如今青云寨谁是大当家?”
侯万千闻言一怔,随即面色古怪的看向眼神讪讪闪烁的林宁,无语好一会儿后方道了句:“荒唐!”
自古以来,岂有女子为帝之事?
再者,田五娘为剑冢传人,最多三十年便可为圣。
圣人焉能坐龙庭?
林宁打了个哈哈,道:“哪怕果真到那一日,五娘上位,也只是戴个好看的帽子罢。天下事,当由天下人决之。未有世世英明之君王,却有代代之英杰可掌国事。君王不需要决策权,只需要否决权便可。当然,眼下说这些还太早了些。只是老侯爷你问起来,我便如实回答罢。我本不过闲云野鹤之性,但心里又有那么点妇人之仁,实不忍天下百姓苦如牛羊豕犬,如韭草般任人宰割。一点浅薄之志,让老侯爷见笑了。”
侯万千静静的看着林宁,一旁侯玉春却唏嘘不已道:“若林兄弟此等志向也只能说是浅薄之志,天下谁人之志可称壮?”
林宁微微摇头道:“此路何等艰难?我只能说尽力为之,但却无抛家舍业乃至抛头颅洒热血之坚韧勇毅。能不能成事,实在无底,当不得侯兄之赞。”
侯玉春闻言一怔,悄悄看了他爹一眼后,对林宁使了个眼色。
如他爹这样的人,更欣赏的是那种千锤百炼历经万千苦难却不动摇其志之人。
哪有林宁这般,立志如此高远,却说没有坚韧勇毅之心。
那光立志有个屁用啊?
林宁却好似未看到一般,面色如常……
大堂上,有些寒意的山风吹拂着,砂壶壶嘴处飘出一缕淡淡的白烟。
云秦古道上,偶尔见行人匆匆来往,又或见流民步履蹒跚。
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后,侯万千才终于开了金口:“奇人多行奇事,你年纪虽轻,但所想、所言、所行、所立之志,天下无人能及。我侯门父子受你大恩深重,既然你有所需,自当尽力相助。只望你莫忘初心,莫忘今日之言,为权贵名利所迷。”
林宁呵呵笑道:“我可以给老侯爷一个许诺:若有朝一日我林宁为权势野心迷了心智,成为不择手段戕害百姓之贼,老侯爷尽可用手中剑斩之,天下人绝不会认为老侯爷忘恩负义,只会以为老侯爷你深明大义,没有为虎作伥。”
此言一出,侯万千顷刻动容,缓缓点头。
……
入夜。
林宁同田五娘、周妮妮还有皇鸿儿一道,陪春姨、小九娘、宁南南吃晚饭。
玲珑小道姑亦在。
她看到林宁时,依旧会俏脸晕红如醉酒。
膳堂内,春姨带着周妮妮、玲珑小道姑一并将饭菜端上来后入座,对林宁笑道:“你把厨房火灶和屋里的炕连在一起,这边做好饭,屋里的炕也热了,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前些年每年入冬后睡觉都是遭罪,大人还好,小九儿哪年不病一遭?往被子里钻都要哭一回,如今却欢喜的很。”
小九娘嘻嘻笑道:“被窝里热乎乎的,可舒服了。”
周妮妮轻笑道:“春姨也是偏心,那几年冬天都是给小宁暖被窝,小九儿只能自己睡。不过现在好了,小宁这么疼九娘,也算是赔罪了。”
春姨笑骂道:“那几年你男人什么德性你不知道?”
“你男人”三个字登时让周妮妮羞红了脸,美目水汪汪的看了林宁一眼,不再说话。
林宁看了眼“呼噜噜”“呼噜噜”吃的超级香甜的宁南南,随手夹了块大骨肉给她,又帮小九娘将鱼肉里的刺挑干净放在碗里,然后同春姨道:“明天要出趟远门儿,这次出去时间可能会长些。不过这回之后,到年前估计都不用再出门儿了,好好在家里准备过年。”
春姨闻言,皱眉道:“怎么一天到晚那么多事?”这话若还像样,可接下来的话却让旁观者无语了:“你别累坏自己了,有什么事,让你三叔四叔还有雪姨他们去做不就好了?”
林宁在几道若有若无的打趣目光下哈哈笑道:“他们有他们的任务,不比我们轻。”
春姨闻言仍有不满,道:“总是在外面跑,也不知何时才能给夫人生个孙子……”不过到底知道林宁要办的是大事,只埋怨了两句,就又笑着招呼大家吃饭,她则不住的给林宁夹菜。
皇鸿儿不时说些讨好的笑话,逗得春姨连连大笑。
膳堂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夜色渐深,寒意愈重,却遮挡不住屋里的浓浓温情……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忐忑
“青云寨要粮、要地还要兵器?”
魏城,蒯家书房。
蒯明义面色淡然的看着堂下的蒯明正,问道。
蒯明正咬牙道:“四哥,那群贼子猖獗的很,我去了那里,生生关了两三天才见到人。开口就说要和蒯家算总账,他娘的,好像吃亏的是他们这群贼骨头一样!”
蒯明义摆了摆手,道:“说正事。”
蒯明正一滞,粗着嗓子道:“我把四哥的话带给了他们,就说我们蒯家愿意和气生财,他们就狮子大开口,说要八万斛粮食,还要榆林城的三万亩地,另外上回他们见到的床子弩也要。”
蒯明义闻言冷笑了声,不过没等他开口,就听蒯明正忽地一拍脑袋,“啪”的一声响,大声道:“四哥,我走前听说了一事,青云寨那群贼骨头把广阳郡毛家给灭了个满门!”
蒯明义闻言终于不再风轻云淡了,霍然起身道:“当真?!”
蒯明正道:“应该是真的,我瞧着青云寨来了好多铁矿工,还有他们把毛家养的那些窑姐儿也都带回山寨了。他娘的,山贼就是山贼,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蒯明义脸色却变得难看之极,之前他还并不十分忌惮青云寨,因为他发现青云寨不敢杀人。
他也想明白了缘由,只偷抢一些财货,稷下学宫未必会大动干戈,尤其是此时正值三国大战,稷下学宫也没精力为了蒯家的一个货栈就大举兴兵。
可要是杀了人,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别说青云寨只有几个宗师,就是有宗师巅峰强者,稷下学宫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明白了这一点,蒯明义才能稳坐钓鱼台,决定用智慧和计谋,报仇雪恨。
但没有想到,青云寨那群山贼彻底疯了,居然敢将广阳毛家灭了个满门!
广阳毛家算不得什么大家族,可他背后却有临淄苟家,那可是大齐十二上上高门之一,正宗的八百年名门贵胄!
蒯家远远不如。
青云寨连苟家都不放在眼里,将其姻亲毛家说灭就灭,那更何况一个蒯家?
一瞬间,蒯明义背后冷汗都流了出来。
如他这般的智者,最怕的就是秀才遇到兵,连说理用计谋的功夫都没有的情形。
若是青云寨那几大宗师杀上门来,刺杀于他,蒯明义不认为他有生存的可能。
蒯明义头脑飞速转动,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几圈后,再问道:“老七,青云寨那些人要多少东西?”
蒯明正吞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要粮八万斛,还要地三万亩,还有床子弩和铠甲……四哥,你不会真想答应下来吧?这怎么可能?上回被那群狗贼烧了货栈,咱们损失多大……”
话没说完,就听蒯明义厉声喝道:“糊涂!非要等到那群已经丧心病狂的山贼杀上门来,屠了蒯家满门你才不做守财奴吗?给他们,都给他们!但是不要一次给完,先给三成,告诉他们家里正在四处借账筹措,过几日再给三成,最后再给四成。”
蒯明正被骂的唬了一跳,连忙答应下来,过了稍许又低声道:“四哥,我觉得没必要给,他们居然屠了毛家满门,咱们只要派人快点去临淄告诉苟家,苟家自然要让青云寨吃不了兜着走,何必浪费……”
“啪!”
心情打坏的蒯明义暴怒之下一耳光打在了蒯明正脸上,厉声斥道:“管货栈管的让银子迷了心了?人要没了,那些银子便宜给谁?”
蒯明正心里恨的要死,面上却垂头丧气道:“是,四哥,我知道了。”
蒯明义哼了声,道:“你亲自去,现在那群山贼吃进去多少,往后就用他们的命来赔!”
蒯明正不敢再多言,躬身下去了。
等他走后,蒯明义脸上的怒意渐渐消散,恢复了平静,朝空无一人的房间的问道:“孔老,你看老七,有没有弄鬼?”
孔老的身影好似凭空出现,沉吟了稍许,道:“七爷外憨内狡,或许藏了不少小心思,可能会上下其手克扣一下,但应该不会有胆量弄鬼。”
主要因为蒯明正手下并无宗师人物,他如何敢弄鬼?
蒯明义闻言,微微点头,随即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道:“我那些兄弟手足,没一个省心的。老七也是看起来粗莽,好在这些年还算恪守本分。怕只怕,他也学我这一套,引狼驱虎啊……”
连续送出去那么多粮食和财物,对于蒯家虽说不上伤筋动骨,也颇为吃力了。
如今蒯明义只盼北苍铁骑,能早一日南下,时局就能豁然开朗了。
这一刻,蒯明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累。
若无青云寨这个异数出现,本不该如此。
这人呐,当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
上谷,太守府。
这座千年郡城,是齐国北面最大的军镇之一。
上谷太守的品级虽然只有一千石,可论重要性,寻常两千石大员都比不了。
这也是历任上谷太守,最终多半会回临淄担任两千石大员的原因。
尽管北地荒凉,远不如南方繁盛,但至少太守府内,还是颇见富贵气息。
然而此刻,太守府后宅,却只有凝重到极点的气息。
书房内,一个碧色裙裳的少女坐在主位,而太守朱涂和其父祁任,竟然只能站在当庭,可谓喧宾夺主。
另外书房客座上,还坐着数人,除了一位模样清秀的少年郎外,每一人散发出的气息,都让祁任和朱涂隐隐绝望。
能够如入无人之境的深入守卫森严的太守府内,又岂是寻常人?
“祁散人,说话,是想继续自立下去,还是回归我圣教麾下,听从圣木皇令?”
皇鸿儿面色冰冷,声音更加冰冷的逼问道。
祁任头发半秃,面色如枯木般蜡黄,看起来便是个脾气暴躁的老头,他心中虽明白今日难以善了,可面上却依旧不落下风,冷哼一声道:“圣教规矩,圣教若无圣人出,则二使、四法王、五散人各自在外为圣教壮大发展尽力,无征召不得回岛。如今圣教并无圣人出,圣女只凭圣木皇旗就想改了圣教千年规矩,怕是不能。纵然圣女不知从哪搜罗了如此多的宗师强者,也不能让我心服口服。”
皇鸿儿冷笑一声,道:“谁告诉你本教如今没有圣人?”
祁任闻言冷不丁打了个激灵,霍然起身,不可思议道:“圣教……圣教又出武圣了?”声音都因激动而颤抖起来。
皇鸿儿笑道:“若非本教有圣人出,你以为青龙法王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执掌圣木皇令和宝库龙钥?”
说着,皇鸿儿手上又多出了把龙形密钥。
这话并不能加深祁任的信任,因为祁任知道,皇鸿儿手上本就有一把传自她父亲的宝库密钥。
而且,对于魔教再度出武圣,祁任深表怀疑……
见他又一次陷入沉默,皇鸿儿耐性已经耗尽。
她本就打算用强硬手法拿下祁任父子,以剧毒控制之,听从青云寨调遣。
不过就在她准备撕破脸皮发难时,却听林宁干咳了两声,将注意力吸引到他那边后,林宁说道:“虽然鸿儿想重整天地神教,但我还是劝她莫要操之过急,总要给各方一个适应的时间和过程。总不能凭她张口一说,你们就乖乖听她调遣,并不现实。”
祁任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看着这位来人中似乎最弱鸡的一位……
祁任狐疑道:“不知这位少侠是……”
林宁呵呵一笑,未答,皇鸿儿却道:“他是我夫君,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祁任面色一变,再看向林宁,目光已然不同……
分明是在看一个佞臣!
林宁也不在意,微笑道:“依我之意,祁散人倒不必立刻就跟随总舵听调听宣,毕竟祁散人在上谷能打下这份基业也不容易,丢弃可惜。当然,总舵也不会贪图祁散人的这份基业。上谷,仍由祁散人父子掌握。但是,圣教要重整声势,需要一些襄助……”
言至此,林宁顿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祁任父子。
祁家父子能做到这一步,自然非江湖菜鸟,林宁开出的条件,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好百倍,因此祁任忙道:“为总舵出力,是属下应尽之责。这位……少侠,总舵有何需求,还请道来。只要我祁家能办到的,绝不推脱。”
林宁呵呵笑道:“祁散人不愧是圣教柱石之臣,忠心耿耿。是这样,我们在上谷屯了一批粮食,想要运回总舵。但是目前缺少大车和骡马,听说上谷陆家的车马行中有大量的骡马和大车,我们希望能够借用一番。另外,总舵近来要大兴土木,土行旗已经全部就位,木行旗嘛……倒不全部征调,但需要一部分精锐跟随回到总舵听用。至于祁散人你们父子二人何时听用……我们不急,给你们充足的时间,慢慢打听,圣教到底出没出圣人,如今又究竟是怎么回事。怎样,祁散人,不过分吧?”
祁家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又惊又喜。
这何止不过分?这是相当宽容了!
他们原本以为,就算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也要分出大半家业去。
没想到,就这样简单。
一时间,祁家父子心中竟因为要的太少而心生忐忑……
……
第二百一十三章 借刀杀人
“小郎君啊,太便宜他们了,如此这般,他们岂不是要拿咱们当傻子?咱们这么多宗师出马,只捞这么一点点,很没面子的!”
出了太守府,皇鸿儿气鼓鼓的说道。
林宁摇头道:“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夫子身上,如果夫子无法阻止忽查尔率北苍铁骑南下,那么上谷就是直面草原大军的第一道雄关。这个时候,我们若将祁家父子压榨的太狠,岂不成了忽查尔的帮凶?”
皇鸿儿气笑道:“天塌下来有个高儿的顶着,你还真成圣人了?”
林宁见不止皇鸿儿,连侯玉春、燕仲、法克大师还有不声不响蹭来看热闹的东方伊人都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林宁知道有些事说不透容易引起误会,他顿下脚,转身面向众人道:“除了这个原因外,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缘由,那就是我看不上祁家父子,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重用这样的人。另外,我娘子素来以义当先,若是现在收用了他们,成了一家人,以后回过头来再斩他们,我娘子心里会不痛快,所以我不做。”
“……”
几个男人倒也罢,可皇鸿儿和东方伊人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难掩艳羡甚至嫉妒的看了眼静静站在林宁身边的田五娘,皇鸿儿撅了噘嘴道:“木行旗还是很厉害的,为何不能用,非要杀啊?”
林宁摇头道:“自你同我说过,祁任此人阴狠毒辣,行事不择手段,起家血腥,我就拿定主意,绝不会用此人。我们山寨虽然不断有新人加入,但凡是能加入我山寨成为一份子者,纵然并非都是心胸坦荡光明磊落之人,至少都有自己的行事底线。最起码,心中都有一个义字。不止有对我们的私义,还有对天下的公义和大义。否则,诸位宗师之身,又何必跟随我们夫妻二人,行苦力之事?不论去哪个世家高门,都有一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与其现在鱼龙混杂全部收进来,日后再行运动大肆清理,不如严格些进人。
皇鸿儿明白过来,幽怨的看着林宁道:“怪不得你只让我打圣教的名义,而不是青云寨的名头。原来你早就把祁家父子看成了臭狗屎,连一点边儿也不想沾。”
林宁哈哈一笑,众人也就释疑了,不仅释疑,心里还纷纷升起一股自豪和感动。
尽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啥时候心中有了这么高的大义……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感觉很好!
就听林宁又正色道:“若我们只是啸聚山林的好汉,那么自可广纳八方豪杰,是个人物都能上山坐把交椅。但我们很清楚,我们现在做的事,已经不是什么江湖事了,而是一番伟业。所以,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加进来的。相比于我们这支注定要名震千古的队伍的纯洁性,祁家父子攒的那点家底又算得了什么?”
田五娘静静站在林宁身边,看着他用几句话就说的一干大豪们心悦诚服,心里不由有些骄傲。
以强绝之武力压服桀骜之众为手下容易,可能让人心诚敬服,却难如登天。
做好统一思想工作的林宁对皇鸿儿道:“接管陆家车马行,接手部分木行旗的事由你和燕伯来负责,要快。如果有人跳刺,可以下辣手。”
皇鸿儿笑道:“这还用你说?”
林宁道:“木行旗里不要挑高手,要挑木工精湛的技术工匠。挑好后速速送到蒯家田庄,随我一道做楼车。至于陆家车马行,让他们空车加速前往六百里外的盛郡,从那里装车,再开回山寨。如此一来,速度将会大大提高。对了,我还派人去了平山城的太岳剑派,太岳剑派的掌门姚广时是琅琊罗家的人,之前和咱们做过生意。不过后来蒯家插了手,他就偃旗息鼓了。前些日子看风头松动了,主动派人送信来,要重新合作。太岳剑派剑法一般,生意做的极好,手下运力也不错,他们也会前来相助。只是……”言至此,他顿了顿,对其他人道:“大家这次还是要多多受累。”
侯玉春呵呵笑了起来,道:“也是新奇,这世上能把宗师……不,还有我爹,能把武圣、宗师当牛马劳力的,别说做了,就是想,也只你一人敢。罢了,谁让咱们遇人不淑,偏偏遇到你了呢?”
法克大师摸着光头哈哈笑道:“就算累些,可洒家心里痛快,是真痛快!洒家打小长在寺里,佛经里也多是佛祖普世渡人的典故。可现在想来,金刚寺真正救的人,也没几个。论慈悲功德,还不如洒家这几月来做的。嗯,洒家这般做下去,该不会以后成佛成祖吧?”
侯玉春哈哈调侃道:“大和尚你莫要做这等美梦,你就是个花和尚!谁家佛祖娶妻生女啊?不过我也劝你多立些功德,不然百年后能不能登西天极乐世界不说,下阿鼻地狱的可能更大些。听说前儿要不是妙秋师太来的快,你还要给人家青楼姑娘讲佛经?”
众人一阵大笑。
法克大师连连摆手道:“胡说胡说,洒家是真的只给她们讲讲佛经,以安女施主们惶恐之心。”
“呸!”
东方伊人毫不客气的啐了口,林宁摆手道:“闲话少说,将这次运粮当做一次‘大作战’,我们速战速决!”
……
“哟!侯叔,还能再装啊?”
林宁带着几个木行旗的工匠,伐木建了十几个极大的楼车,然后先给在蒯家田庄等候的老侯爷装车。
装满一个大楼车要五百包粮米,然而老侯爷什么人?
堂堂武圣,天下至强者,怎么能只扛一楼车?
但林宁没想到侯万千这么霸气,两楼车都不满足,让人整整装了四楼车。
林宁惊讶之余,也想看看这老帅逼手脚并用的样子,还帅不帅的起来。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侯万千只捏了个剑诀,四个高高的楼车底部就出现了四把散发着紫芒的剑元。
侯万千随意站在一个楼车上,飘然若仙,四座装满粮米的楼车就在剑元的催动下,平稳漂浮起来。
侯万千只与瞠目结舌的众人微微颔首后,就带着四座楼车消失在夜色中了……
见林宁羡慕的瞪圆眼睛,田五娘轻声道:“至圣境,已可掌控身边的一方天地之力了。”
林宁闻言又喜又有些不甘,道:“那要是再装四座楼车,老侯爷也能扛得起?”
田五娘没好气的微微横了他一眼,道:“老侯爷以自身伟力负十二万斤之重,也不算轻松了。”
见一旁侯玉春面色不善的瞪他,林宁打了个哈哈,道:“开个玩笑,大哥当什么真?”
他喊老侯爷为叔,还是侯玉春提的建议,林宁自然乐得抱大腿。
侯玉春也是个随行洒脱之人,耐不住“侯兄”“林兄弟”的客气,直接自认了一个“大哥”,林宁虽成了“小弟”,反而更高兴了起来。
因为再动用侯家父子的力量,就不用不好意思了,一家人嘛……
只是当看到田五娘试图以真气运起两座楼车时,林宁忙劝道:“可别累着了,一车一车的来,不用急!”
田五娘微笑道:“不碍事的,因老侯爷不吝赐教,近来剑道新有所得,可以一试。”
说罢,捏着剑诀,两道清色剑元起,分别负于两座楼车之下,而后缓缓漂浮而起。
虽然高度相较老侯爷差三成,但同样平稳。
田五娘与众人微微颔首后,先一步前行,消失于夜色中。
随后,皇鸿儿有些赧然的负起一座楼车,在林宁略略鄙视下,一跺脚,也消失无踪。
等侯玉春、燕仲,法克大师一一离去后,林宁并未直接负起他的那座楼车,而是先前往田庄门口处,对不远处想要仓惶逃走的人道:“回去告诉祁散人,劳他帮忙看一下门儿。上谷是他们的地盘,要是我田庄里的粮食丢了,可是要寻他们十倍赔偿的。”
说罢,哈哈一笑,到田庄内背负起一座楼车后,转眼消失无踪。
太守府的眼线见之顾不得骇然,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飞速赶回太守府上报!
……
始终关注着皇鸿儿一行人的祁任父子得闻消息后,二人无不目瞪狗呆。
以宗师为劳力搬运粮食,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可是,为首那个一次能搬运十多万斤的人,才真正让父子二人惊恐。
宗师之力的确强大,祁任本身就是中品宗师,可他再清楚不过,纵是宗师巅峰,也绝不可能有如此伟力!!
想起之前皇鸿儿所言教内如今已有宗师……
这怕是唯一的解释!!
何其恐怖……
可是,祁任父子二人又同时想起一个难解之处。
以圣教眼下的强绝实力,为何没有让祁任和木行旗立刻归属圣教总舵?
皇鸿儿有圣人为靠山,根本不需要顾忌祁任的想法,只要圣人出面,祁家父子除了立刻跪磕外,别无他路。
但为什么只要了一个车马行,和几十个老木匠?
二人都是心思阴诡之人,不解之余,心生恐惧。
朱涂对祁任道:“爹,我总觉得有些不妥。虽然不知道到底哪里有问题,但是……这波人看起来已经不拿咱们当圣教自己人了。”
祁任闻言脑中豁然开朗,脸色却难看之极,可他仍然想不通:“到底为什么?老夫难道是无能之辈?!”
朱涂摇头道:“不管因为什么,爹,咱们都不能坐以待毙。”
祁任沉声道:“可是凭总舵的实力,你我父子二人又能做什么?”
朱涂寒声道:“既然他们不仁,也莫怪咱们不义。爹,咱们干脆来个借刀杀人!”
“借谁人之刀?”
“三大圣地!”
……
第二百一十四章 婆媳
对于祁任父子背后的阴谋诡计,林宁等人或许猜到他们不甘心,但却没人在意。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大部分阴谋诡计其实都不足为虑。
当今天下自然还有能威胁到青云寨的存在,但绝不包括祁家父子。
整整连续三天,一位圣人,七大宗师,如同骡马一般,将一座座装满粮米的楼车自上谷运往盛郡,自那里往青云寨,只有几百里地了。
没日没夜的这般搬运了三天,才堪堪将蒯家田庄内的粮库搬空。
别说林宁、侯玉春、法克、东方伊人这些初品宗师一个个累的跟狗似的,就是燕仲这个中品宗师,甚至皇鸿儿这个高品宗师,面色都隐隐发白。
一个个看向林宁的目光不善,太狠了!
林宁也为难啊……
站在盛郡郊野之上,看着西边的云彩,面色发苦,叹了声:“我太难了……”
田五娘面色不变,站在林宁身边问道:“怎么呢?”
这般单纯耗费体力,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沉淀。
最近半年她奇遇太多,多到她有些吃不消了。
目前来说,慢一点累一点,对她是一种锤炼。
林宁不动声色的用目光扫了圈众人,尤其是负手而立,夜观天象的某个老帅逼,干咳了声,道:“不知诸位看到了没有,西边儿的云彩,不大正常呐……”
众人懵然,往西看了看,黑乌乌的一片,连个锤子也没有,看什么看?
林宁清了清嗓子,道:“据我观测,今夜怕是要有雨雪天气。”
众人闻言面色一变,立刻往西边又看了看,果然没见到星星。
随即众人心头不妙,自己跟来不吭声当了三天苦力的东方伊人问道:“你什么意思?”
林宁笑了笑,道:“咱们可能还要再辛苦一下,赶紧动手,砍些树木,给粮米遮掩一下,不然……”
腰酸背痛的一众人,看林宁的目光好似看十恶不赦之人。
侯玉春瞪着瞪着,忽地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种当苦力的感觉,对他来说,真他娘的新鲜!
法克大师亦是如此,他抓了抓大光头,嘿嘿笑道:“常见百姓之苦,田间码头上,一个个百姓面色如土,眉眼间或麻木或苦涩,更多为疲惫苦累。但洒家只是看着,初时还觉得不忍,可看多了,也就没多大感觉了。如今体验一场,嘿,这滋味……不易。”
林宁批评道:“咱们这才到哪儿?顶多就这几日辛苦,那些人却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苦。再说他们的苦是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意义的苦,但咱们不是毫无意义的干,也不是为我林宁贪财做事,咱们这三十万斛粮食搬回山,能活命无数啊!大师你说,是不是功德无量的事?行了,别嗦了,干吧!”
“……”
这番话倒没什么,可是看到林宁提及功德无量时,憋不住露出兴奋的笑容,众人一阵无语。
这厮莫非是和尚变得,怎么提及无量功德这么高兴?
唯有田五娘知道一些隐情,没有多言,率先前往一处深林,没有多久,就带了两株巨木回来。
林宁的《天工录术》已经升级到融会贯通之境,动起手来极快,将巨木变成一块块均匀的木板,而后卡在楼车本身就设计有的卡槽上,如同搭了一个屋顶一般。
见他夫妻二人动起手来,且有了成绩,其他人也不多言,纷纷变身伐木工,又开始了劳作……
……
五日之后。
虽然有陆家车行的一千架大车打底,但三十万斛粮食,大多数仍有侯万千带着七大宗师生生扛回了山寨。
等回到山寨后,侯万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林宁在后面喊都喊不住。
其他六人除了田五娘外,也一个个面色苍白的逃的找不到人影。
仿佛林宁是催人命的黑心老财主,拿人当驴使唤般。
“娘子,还是你好啊!其他人……人心不古啊。唉!”
山门处,看着作鸟兽散的众人,唯有田五娘仍陪在身边,林宁不由感叹道。
田五娘微微抿嘴一笑,这几天来,林宁用尽各种方式,连哄带骗带威胁,让众人将大部分粮食搬回山寨,其中搬的最多的其实是侯万千,往往侯万千搬了三个来回,田五娘才能搬一次,而林宁等人第一趟才走了三分之一。但纵然如此,数目巨大的粮米,还是让众人吃够了苦头。
连她都感觉已到了极限,更何况其他人?
可是,看着分明已经疲惫到极点,但仍精力不减用各种方式鼓舞别人的林宁,田五娘感到十分的欣赏。
不过她也心疼,看着满面沧桑的林宁,轻声道:“小宁,你也快去歇歇吧。粮米有三叔他们带人安置就好,孙伯擅长这个。”
作为青云寨的库房大管家,孙伯这几天每每看起来好像都要得羊癫疯一样,不时的要抽搐一下。
不是病的,是高兴的。
青云寨几辈子都没这么阔过,一车一车的铁料才到没多久,一座小山一座小山的粮食就从天而降了。
整个青云寨乃至其他七大营寨,所有的青壮劳力都被发动起来,挖地基的挖地基,烧砖的烧砖,盖房子的盖房子。
这会儿盖的房子自然存不了粮米,返潮,所以他们把自己的干燥屋子空出来存放粮米,然后他们去住新屋子。
如此这般折腾,却无一人有怨言,反而一个个心里踏实的干的热火朝天!
在当下世道里,粮食比黄金更能让人安心,尤其是那些曾经饿到几乎易子相食的流民们。
然而林宁却摇头道:“现在还歇不得,这才不到十天的功夫,青州数度大战死伤无数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秦、齐两国在南边和楚国也开始了水战,同样惨烈惊人。流民无数……唉,此刻草原上多半已经知道了中原大战,当时姜太虚走的急,忘了问问他,夫子到底怎么个章法?这样打下去,北苍真的快要南下了,或许,人已经快杀到门口了……”
田五娘皱眉道:“小宁,这种事,还不是我们目前能左右的。”
林宁笑道:“我知道……其实我也想过,和老侯爷去趟草原,看看能不能刺杀忽查尔。不过老侯爷说,武圣之间气息可以相望,他和忽查尔相隔千里,都能看到狼烟滚滚,忽查尔同样能看到他上空的巨大剑气。所以,根本不可能刺杀。但是我又纳闷,既然如此,当年草原双圣又是如何被干掉的……且不说这些了,不过我现在还不能歇息。五娘,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让八叔拿着蒯家的地契,将榆林城周边的八万亩地收了过来。不止地,还有城内的粮米铺子。先前咱们说龙门客栈有米卖,可那些死脑筋,宁肯饿死也不敢来咱们这买米。所以咱们干脆就把粮米铺子开到榆林城里去!”
田五娘摇头道:“咱们这里是山贼窝,谁敢拿银子来咱们这?再者,就算有人饿极了敢来,可他们多半也没钱了。”
林宁笑道:“所以,我们主动去送粮上门。不用银子,用地和宅子来换也行。不要多,就算以盛世之年的粮价算,我们很快就能将榆林城周围的土地全部买光,到时候,榆林城就是咱们的了。”
田五娘道:“小宁,你想到城里去住吗?”
林宁摇头玩笑道:“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不会动摇,但早早晚晚,咱们还是要进城的,当然,不会是榆林城。榆林城是为了安置流民的……不提这些了,走吧,咱们先去看看春姨。这段日子忙碌,春姨和小九儿的意见大的很。”
田五娘微微一笑,看了眼山寨各处忙碌的热火朝天的景象,无处不象征着兴旺之机,她点了点头,第一次主动的轻轻挽起林宁的手臂,二人相视一笑后,一起前往了墨竹院。
……
“哎哟!可算回来了!这次回来总该能歇息了吧?”
墨竹院内,早先就得到了消息的春姨带着小九娘和宁南南,三人一道在门口候着,见林宁和田五娘进来,忙上前拉住手不放开。
林宁呵呵笑道:“说好了,年前不出门儿了,天塌下来都不出去了。”
春姨没好气骂道:“屁,就会拿这样的话哄我!”不过到底还是心疼:“不是我拦着你做大事,可你瞧瞧,才几天功夫都瘦成了这样,怎么都胡子拉碴了?你要累出个好歹,让这一大家子该怎么办?”
说着也不知是不是气坏了,竟对田五娘责备道:“五娘到底是为人妇了,应该先照顾好小宁的身子,这才是最紧要的。下次小宁再这般模样,我可不依你!”
田五娘微微颔首应下,并悄悄按下了林宁为她说话的意图。
春姨对林宁来说,和亲娘也无区别,那么和她就是婆媳关系。
作为几千年来最复杂的人际关系,田五娘也不得不慎重。
虽然懂的不是很多,但田五娘深知,婆媳交锋时,儿子最好的做法就是闭上嘴,不然不管帮哪个,都是越帮越乱。
好在春姨始终牢记自己的身份,只说了一句后,又反过来对林宁道:“我知道五娘一直顺着你,她就算说了你也不听。但以后不能这般,我虽然只是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可夫人走前让我照看好你,也要代她管教你,我管不得你,但五娘武功比你高,可以管你。往后你再不听话,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骨,她就可以代夫人管教管教你!”
林宁虽然知道这只是玩笑话,以田五娘如今对他的感情,怎么可能管教他,不过还是连连点头道:“好好好!都说听老婆的话升官发财,日后我都听五娘的,这总行了吧?”
小九娘在一旁看着鞠躬作揖的林宁,捂着因换牙有些漏风的小嘴,咯咯咯笑个不停。
却被林宁一把抱起放在肩头,大声道:“走,回家吃饭喽!”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冬日
茫茫草原,北风夹杂着砂砾般的雪花呼啸着。
几头老牛用粗糙的蹄子踏开地上的积雪,啃噬着雪层下的草根。
只是,随着积雪越来越厚,连这样的经年老牛都寻不到草料了。
今年的草原冬季,比往年早了一个月。
老牧民们都知道,这将是一个格外难熬的冬天……
距离上谷郡二百里外的汗王金帐内,上百名草原各部头人齐聚,但和往年头人大会不同,今年的各部头人不再吵闹,都毕恭毕敬的躬身候着,再桀骜的虎狼之辈,此刻都如同温顺的绵羊一般。
圣萨满忽查尔坐在帐内左上座,声音不疾不徐道:“布散在中原的眼线,还有想要投靠汗王的中原世家都传来消息,齐、楚、秦三国大战已经爆发,十分惨烈。而想要投靠汗王的中原世家,在上谷为汗王准备了三十万斛的粮米作为贺礼。草原上的勇士虽然吃不惯粮米,但今年冬雪来的太早也太突然,牛羊冻死了很多,草原上的牧民从来都不吃死牛死羊,用粮米来裹腹,总能度过这一关。”
图门汗闻言,叹息一声,道:“虽然朕不愿见刀兵之事,因为每一回起刀兵,总有子民们伤亡,让帐子的额吉失去儿子,让呼科特们失去阿爸。但是,这几年草原上年年大旱,冬天又早早的下起白毛雪,好多好多的牧民冻饿而死,朕是你们的汗王,实在汗颜。所以,不得以,只能带着你们去南边温暖的地方,为子民们挣一条活路。若能将南边温暖的土地变成咱们的草场,那么再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子民因为冻饿而死了。”
“大汗英明!”
“大汗仁慈!”
“打下南朝,让大汗做全天下的天可汗!”
百余名头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口,此刻一个个嗷嗷叫起来。
不过眼见圣萨满忽查尔要开口,又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忽查尔淡淡道:“此次南征,先征齐国。上谷有人内应,破开上谷,往南则一马平川。但是,诸部不许贪恋财物,不许折磨女人,不许抢夺奴隶。破开上谷,即刻东行,沿途若无大军阻拦,则马不停蹄,若有大军阻拦,则将其击溃即可。三十万铁骑,要在一月之内,奔袭临淄。齐国大军和稷下学宫的高手大都在青州和江北,草原勇士要用最快的速度,覆灭齐国国都。”
只要覆灭了齐国国都临淄,最好再将齐皇和齐国皇族斩尽杀绝,那么稷下学宫夫子的圣道必然崩解。
忽查尔翻阅过无数萨满殿先贤留下来的书籍,哪怕只言片语,都被他反复推敲过。
让他断定,当然草原双圣之所以事败,是因为没有及时毁掉齐国和秦国的国都还有皇族,黑冰台和稷下学宫的圣人带着两朝皇族逃到了楚国,才使得他们的圣道未崩,最后方有了三大圣人用卑鄙的阴谋诡计围杀了草原双圣。
尽管至今还不知道中原三圣是如何围杀的草原双圣,但忽查尔推断,应该是草原双圣大意了,太过骄傲,终导致身陨灭亡。
否则,就算双圣难敌中原三圣,也该能从容退去才是。
对于先贤血的教训,忽查尔深刻牢记,打定主意,此次绝不会大意自满,绝不会与超过一个中原武圣碰面。
这一次,虽然没有草原双圣,但只他一人,也要为草原打下一片远迈先祖的天下。
“三日之后,挥师南下,饮马临淄!”
……
距离金帐五里之外的一座帐子内,方智拥着赤果果的宝勒尔,两人都有些气喘,方智轻声道:“宝勒尔,你有没有和你爹说我的事?”
宝勒尔闻言,撇了撇嘴,道:“我现在有些害怕见阿爸,他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也就额母还能和他说几句话,我和哥哥们看他一眼都害怕……”见方智面色一变,宝勒尔忙又道:“不过我和额母说了,你和你的伙伴想要回山寨过年,我也想看额格其,额母已经同意了!”
方智闻言一怔,道:“你也去?”
宝勒尔登时不高兴了,一下坐起来,露出一身羊脂玉般的白,恼火道:“你不想带我回家?”
方智忙用毯子将宝勒尔包裹起来,虽然宝勒尔和他一样,都是一脸小麻子,但至少身段儿还不错,而且白的惊人,聊以慰藉吧……
他温柔道:“我怎么会不想带你回家?你放心,你毕竟是圣萨满的女儿,我爹再难接受,也只有接受的份儿,更不用说你还和大当家情同姊妹,有大当家在,也没人敢刁难你。”
宝勒尔闻言高兴道:“就是,我额格其在,谁敢说我的坏话,我打死他!”顿了顿又在方智淡淡的眼神注视下,心虚道:“我不是说你爹……哎呀好了好了,你放心就是,额格其也不喜欢我打人,我怎么会打人?”
方智缓缓点头,道:“如此就好,所以说,我并不是不想带你回家。可是,这次归程,我们几兄弟一定会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往回赶,这一路上将会格外辛苦……”
“不必多说了!”
宝勒尔面色坚定道:“我虽然是圣萨满的女儿,可也是草原上长大的女人。草原上的女人再不像你们中原女子那样娇弱,我既然要嫁给你,那么别说下雪赶路,就算你要我和你一起上战场打仗杀人,我也会陪你一起去。”
方智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道:“那好,等你从额母那里取得令牌,咱们就一起回家!”
说罢,猛然将宝勒尔压倒在床,帐子内悬着一个鸟笼,随着鸟笼的轻轻摇晃,没一会儿又响起了百灵鸟的叫声……
……
青云寨,墨竹院。
坐在听雨轩下,看着周遭小溪上已经结上了层晶莹剔透的薄冰,林宁面色严肃的对小九娘和宁南南道:“这个谜非常难猜,你们谁要猜对了,就是天下第一聪明之人,所以一定要想明白了再回答,明白了吗?”
小九娘和宁南南一起点点头,又忍不住想笑,不过看着林宁的表情,都坚强的忍住了。
就听林宁道:“前儿晚上三叔驾车去看望刘婶婶,因为太高兴,所以没看到路上有一个坑。他那车一共有四个轮子,结果过坑时‘噔’一下掉了一个,问,还有几个轮子?”
“三个!”
扎着两个冲天髻的宁南南信誓旦旦道。
林宁问小九娘道:“小九儿,你呢?”
小九娘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儿后,小声试问道:“还有两个?”
林宁呵呵笑道:“这是为什么?”
宁南南则声音响亮道:“小九儿,你似不似傻了,只掉了一个轮子耶!”
小九娘不服气,道:“你没看过车轮吗?是一根木头穿两个轮子,一个掉了,另一个也会不稳,说不定也掉了!要是只掉了一个,姐夫干吗还问我们嘛?”
宁南南闻言,顿时觉得太有道理了,懊悔的不行,急道:“那我也答还有两个轮子!”
林宁却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道:“都错了,还有四个轮子!”
小九娘和宁南南都不服气,道:“刚刚分明说掉了一个!”
林宁大笑问九娘:“姐夫是怎么说的?”
小九娘聪明着呢,记得清清楚楚,道:“姐夫说,三叔前儿晚上驾车去找刘婶婶,因为可高兴了所以没看到路上有坑儿,结果四个轮子‘噔’掉了一个,还有几个?”
林宁笑的欢实,道:“是啊,灯掉了一个,和轮子又没关系,所以轮子还有四个啊。”
小九娘:“……”
宁南南:“……”
“和表哥拼了!”
“不许欺负姐夫!”
两小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方式,见小九娘伸展双臂拦着自己,宁南南冲天鬏差点没发射出去,气道:“傻小九儿,表哥在戏耍我们,你还不让我报仇?”
小九娘哼了声,道:“姐夫是在同我们玩!”
宁南南差点仰倒,她难道不是在玩吗?
又不是真个动手!
正当她想说服小九娘和她一起同仇敌忾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冷哼声。
回头一看,却是山寨二当家方林站在外面。
一旁春姨在嗔怪林宁道:“竟瞎说,你三叔什么时候去找你刘婶婶了?”
不过回过头还是有些好奇,问方林道:“他三叔,你真……”
方林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骂道:“你听小宁瞎胡扯!我这半月来没白没黑的给他卖命,他倒好,还在背后造我的谣,我哪有时间去看桂花……”
言至此,见林宁嘴巴都快笑歪了,自知失言,羞恼的老脸涨红,要脱鞋去丢林宁。
林宁忙上前拦下,笑道:“玩笑话玩笑话,对了三叔,你寻我来可是有甚大事?”
方林借坡下驴,哼了声道:“你让人去天剑山看看老侯爷亡妻之墓,回来后我们请人照着天剑山的那个在剑冢那边建了个一模一样的,没日没夜的干,今天刚刚建好,给你说一声,看看啥时候去看看。还有一事,黑冰台的人派人来了,送了几个人头过来,说当初谋害老侯爷之事,都是连石生和莫云空的主意。如今连石生已死,莫云空不知所踪,他们把一些二人身边弟子和得用之人的人头送了来,还想求见老侯爷,我拿不准主意,大当家的说这些事都问你,我就过来问问。”
……
第二百一十六章 化明为暗
听闻方林之言,林宁道:“迁坟之事,你去寻侯玉春,让他转告老侯爷就好……罢了,我亲自去吧。至于黑冰台之事,呵,我顺便一道给他爷俩儿说吧。三叔,没其他事了吧?”
方林见林宁有送客之意,差点没气出个好歹,一甩袖子黑着脸就要走人,真想撂挑子不给这小王八蛋卖命了。
可这混帐再狠心,也是他大哥林龙的骨肉,他不帮也得帮,只是心里憋屈的厉害。
不过还没走开,就被林宁哈哈笑着拦下,道:“三叔,你急什么?我是看你近来清减的厉害,要是没其他事,我开个方子,煮些药膳给你老补补,你想到哪里去了?走走走,前儿有人送了一副熊掌给春姨……”
方林闻言,心里总算熨帖了些,道:“嗯,你春姨做的蒸熊掌确实不错,我没吃过,但听小九儿说过,今儿有口福?”
林宁干笑了两声,道:“三叔你想哪去了?熊掌……熊掌哪能入药,我是说别人不仅送了熊掌来,还送了一副熊胆,这个可以入药膳,熬些粥……”
“啪!”
春姨见方林老脸涨红,心里虽好笑,却绷起脸来拍了林宁一巴掌,斥道:“没大没小,就算和你三叔亲近,也不该胡说八道!”
然后对方林道:“昨儿他回来就同我说了,要给你还有孙伯他们都准备些药膳补补,昨晚上他折腾了半宿,还不让我跟着帮手。偏偏做了好事,非说些气你的话,他三叔,你别真恼,这孩子是真惦记着你们,孝顺着呢。”
方林闻言心里总算又好受了些,面上却惨笑道:“孝顺不孝顺的,又有什么打紧?大哥就他这么一根独苗,如今看起来也争气,就算厌烦了我们这些老废物,啐口唾沫,再一脚踢开,我们也不会说什么……”
卧槽。
林宁自然不信这老油条的鬼话,可架不住春姨听不下去,抹不开脸啊。
眼见春姨气红了眼动了真怒,他忙又鞠躬又作揖的哄了半天,最后见方林实在不罢休,又将小痣多星拿出来暗自威胁了番,总算才让他撂下这一节去。
方林也知道,在林宁心中,青云寨除了春姨外,他们这些长辈的地位都一般。
因为当初在林宁最不堪的那段岁月里,只有春姨始终如一的疼爱他,没有放弃他。
其他人……当然不能算做错。
若不是林宁突然幡然醒悟,他们这些人做的最大的错就是优柔寡断,始终狠不下心来下狠手,一直容忍这个憋着坏的阴险坏怂。
可谁让人家后来一朝悔悟之,如蛟蟒升天般一下就成了龙了。
如此一来,他们当初拖拖拉拉的做派,好没行下好,恶没做下恶,反而有些尴尬了……
不过也还好,总算当初没下狠心,把这小子当祸害给除了。
如今不止方林,胡大山、邓雪娘、周成还有山寨里一些其他老人,都十分卖力的为林宁出力,也算是弥补当初之过。
这才有了哪怕看不懂林宁的做派,底下埋怨不少,可是该出力的时候,都在用心做事。
如此,也算对得起老大当家林龙的在天之灵。
等方林拿着药膳离开后,春姨有些不满的对林宁道:“我知道你还记着当初你三叔他们对你不管不问的态度,可小宁啊,你也不想想你当初惹了多大的祸!!我是夫人身边的丫头,所以我只能向着你,可凭良心说,当初你三叔他们能一直容着你,已经是最大的爱护了。你那几年明里暗里把他们骂了个遍,说你三叔一脸的麻子,是奸臣相,忘恩负义,说你四叔赛牛头,说他儿子小山是赛鸡头,什么话难听你骂什么,说小山不是亲生的,闹的小山哭毁了要去找他亲爹……就这样,你四叔也没动你一根指头。如今你变好了,是老爷夫人在天之灵保佑,可你也不能再记旧账了,听到没有?”
林宁呵呵笑道:“姨,我记什么旧账?我是看三叔年老气衰,所以才和他开些玩笑,帮他活活气血。”
“放屁!”
骂了声后,春姨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宁轻声道:“我只是听说姨你当初为了给我讨龙血米,吃了不少排揎,所以有时候忍不住刺他们几句,并没记恨什么,我明是非,知道他们当初并没做错什么。不过既然春姨你替他们求情,我以后不气他们就是了。”
春姨闻言,抚了抚林宁的额头,道:“你能如此懂事,我就心满意足了,当初那点事,又值当什么?再说,每次他们说归说,最后不还是都给了吗?”
林宁嘿了声,道:“每回都给,那是因为每次都有五娘开口……算了,不提这些旧账了,扯不清。姨你休息吧,我去寻老侯爷他们说事。”
“诶……对了,小宁,这几日要是无事的话,再带小九儿去城里逛逛。上回回来后,我就老听她念叨着城里的景象有趣。到底是孩子,当天唬了一跳,这么快就忘了……”
……
思过崖。
尽管林宁吩咐人在剑冢已经建起了一座并不寒酸的宅子,可侯家父子当前仍旧愿意在思过崖的那间山洞里落脚。
这是当初二人最落魄也最危险时,林宁为他们提供的一处安身之地。
将方林所说之事转告后,除了迁坟之事外,老侯爷对黑冰台抛出几个小喽来定罪显然没有一丝理会的兴趣,只让林宁看着办即可。
倒是对新坟有些上心,也不用林宁带路,就飘然而去,去看新坟了。
留下林宁与侯玉春二人,侯玉春脸色仍有些发白,随意不羁的靠在山壁上,看着林宁咬牙笑道:“你这人啊,都道你是个大善人,我看善个屁!从小到大加一起干的活,都没这十来天出的力多。”
林宁自己骨头也是酸的,侧着身子靠在对面山壁,哼哼道:“我们想做的事,本来就不是简单了账的事。真要按部就班让车马行的人一点点往山寨搬,运到过年也运不完,说不定中途就会出现什么变故。我们是辛苦些,可有了这批粮食,一下就能将我们的力量根基扎牢了,这就叫先苦后甜。”
侯玉春看了林宁一会儿,虚心请教道:“小宁,你说说看,怎么用这批粮食办大事?是大肆招流民,还是怎么样?”
林宁摇头笑道:“大肆招流民就太招摇了些,三大圣地对我们的忍耐是有限的,虽然有了侯叔,但我们要以为万事皆安,可以为所欲为,那就距离死路不远了。所以,我们要化明为暗,在暗中扩充我们的实力。”
“怎么就自寻死路了?又怎么个化明为暗?”
林宁没有敝帚自珍,侯玉春是个极聪明的人,相比林宁,只是没有前世知道的那些千锤百炼过的历史经验,但只要林宁一说,他就能很快领会。
方林那些人虽然绝对忠诚可靠,但他们的天赋上限决定了无法参与太多大事。
侯玉春就不同了,此人前途无量。
林宁轻声道:“我们被动的接收些流民,那么无论哪个圣地,都不会放在眼里,会默许我们扩充一些实力,哪怕前来投奔的流民数目不少,但这和我们主动招手流民不同,我们主动招手,意味着我们心存大志。若是没有侯叔,他们或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有一位圣人在,他们却是绝对容不下我们恣意的。”
侯玉春果然聪明过人,一点就透,摸了摸鼻梁道:“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有我爹在,再大肆招兵买马……嗯,确实。小宁你还真像我爹说的,是天生神智,和我差不多……你再说说看,怎么个化明为暗法?我心里有个底。”
林宁竖了根中指笑骂了声后,不过很快正色道:“临淄那些世家勾连蒯家施行坚壁清野,妄图饿死困死我青云寨之时,我就知道这是天赐我山寨之良机。如今围绕在青云寨方圆三百里的城镇依旧没有恢复粮食供应,百姓们苦不堪言,但凡有能力离开者,无不抛家舍业的迁往内陆郡城。只是大多数百姓,其实是无处可去的。我们可以用粮食,从这些人手中换取土地和宅子。这些百姓失去了土地,失去了宅子,他们还会很快吃光粮食,但我们不会让他们冻死饿死,只要他们加入我们,接受到我们八大营寨轮训,就会有衣穿,有粮吃,有屋住。如此一来,就可以不动声色且兵不血刃的实质上拿下几座属于我们的城镇。大哥,以你之聪慧,自当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侯玉春倒吸了口凉气,瞪着眼看林宁。
他如何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青云寨就算敞开收流民,可地处偏远沧澜山,又能收几个?
然而榆林城、东平城等虽不大,但加起来也拥民二三十万的城镇被偷天换日转换了主人,就意味着本来只是弹丸之地人数不过千百的山贼窝,转眼间成为了真正的一方诸侯!!
尽管,这些城镇名义上还是齐国的,可城镇周围的田地,城里的屋宅都成了青云寨的,那么从实质上来说,这些城镇便是青云寨的了。
只要林宁想,以青云寨的实力,翻手间就能名正言顺的占据。
但显然,林宁不会这样做。
因为,随着三国大战以及草原南下等一系列兵荒马乱和战火连天中,青云寨还会用这种方式,不断蚕食壮大下去。
如此化明为暗,若果真给林宁十年光阴,上百万乃至数百万百姓经过青云寨式的训练洗礼……
侯玉春不禁打了个激灵,双眼放光的看着林宁,大业可期!!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录事女官
“怎么呢?”
林宁刚从思过崖回来,就见周妮妮带着玲珑小道姑来访。
玲珑小道姑如今虽不似先前那样看到林宁连头也不敢抬,但依然娇羞微微。
一双明眸极为清澈干净,好似丝毫未受这乌烟瘴气的滚滚红尘沾染分毫般。
见林宁与她微微颔首,羞红了脸,却仍鼓起勇气还之一礼。
“小宁,那些从广阳郡带回来的女孩子我们都检查了一遍,大部分都……”
周妮妮说至此顿了下,林宁奇道:“大部分都还行?”
周妮妮皱了皱鼻子,道:“大部分都有些毛病,还都是……女人的毛病。有些玲珑开了药方吃了些药好了,还有些吃不好。”
语气有些沮丧,玲珑有些惭愧。
林宁微笑道:“没关系,你们才刚开始行医,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走,我们一起去瞧瞧。”
玲珑小道姑又红了脸,周妮妮小声道:“小宁,有些人臭臭的,我怕你……”
古代严禁男子进产房,原因除了有见血晦气外,最重要的,是怕男人看到那恐怖的一幕留下心底阴影,从此夫妻生隙。
此刻周妮妮也担心,林宁看到了那些不堪入目也不堪入鼻的画面,会不会对女人产生厌弃。
林宁却笑道:“医者父母心,那些女人大多是可怜人,没关系的。”
二女闻言,瞬间为林宁一颗仁爱的心眼睛闪亮。
等林宁带上了药箱,三人一起前往新寨。
……
一间房舍内。
林宁面色隐隐发白,但施针的手却没有一丝颤抖,眼神也不曾变化过,清冷平静。
足足半个时辰后,他才将最后一根针取下,随手扯过一块粗布缝制的被褥,遮盖在病患身上,淡淡道:“近期吃清淡些,多喝温开水。”顿了顿,见女子羞愧绝望,几不欲生,又轻声道:“虽然目前还没有药能治此症,但最多月余,有一味药就能收获,对于此等症状有奇效,多半能救活。谁又愿意落入火坑中,得此等饱受苦痛之症?命运如此,怪不得你们。但如今你们到了这里,命运便就此转变,等我庖制出那味药后,你们身上的病症大半都能解去。往后,好好生活便是。”
见屋子内十个女孩子泪眼巴巴的看着他,林宁没有再多言,将银针收好,背上药箱后,前往下一间女寝。
除了极少数病情较严重的女孩子外,大多数女孩子都只是一些轻微的妇科炎症,不用他施针。
倒不是说毛家的青楼卫生条件多好,而是原先患了重病的,多已经被卷出去埋了……
因为那种病有较强的传染性,而且当下医术是难以治愈的,毛家又怎会留下那样的女孩子?
原本担忧会被拖出去的女孩子,在听闻林宁之言后,埋首枕间,放声大哭起来。
林宁带着周妮妮和玲珑小道姑一直忙到深夜,才将新寨里的六百多个女孩子大致看了个遍。
经过十多日的劳作,还有晚上的诉苦大会,这些姑娘的面貌虽还谈不上脱胎换骨,但和初来时的病态已经截然不同了。
林宁心里还是有些成就感,他问周妮妮和玲珑道:“就这些了吧?没有了的话,咱们回家吃饭。”
两个女孩子都没什么胃口,那种花柳病对她们来说,还是有些惊悚和恶心。
周妮妮想了想,偏着脑袋看林宁,道:“我娘那边还有十二个,今儿要不要一起看了?”
林宁笑道:“她们都是清倌人,你们去检查检查就好,不用我去了吧?”
周妮妮犹豫了下,没有出声,似不知该怎么说,玲珑小道姑看了看她后,用糯软的声音轻声对林宁道:“小哥哥,那十二人比这些还要麻烦些。这些女孩子大都不识字,所以容易随遇而安。那十二人通读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吟诗作赋皆可,所以容易得心病。雪姨脾气有些急,这些时日她们有人常以泪洗面……”
周妮妮惭愧道:“我劝我娘了,可她不听。她以为,只要饿着那些女孩子,或者动手打两下,就能让她们听话。可是……”
林宁闻言摇了摇头,通常而言,若不读书,女孩子受礼教熏陶压迫,服从性会强些。
可女孩子一旦读书,尤其是读了许多书,将书读进心里,多半会心高气傲,乃至刚烈不屈。
就林宁前世所知,譬如柳如是、李香君,都因刚烈不屈而死。
邓雪娘想以暴烈之法强行屈服之,怕要出事。
他道:“罢了,去看看吧,不要好事变成了坏事。”
……
“苏青、徐佛,你们两个小蹄子明日再敢拿乔不出工,仔细你们两张好皮!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不成?今天头疼明天脑热,就没一天好时候!”
邓雪娘满面恼火的站在梨花苑西厢房门口,叉腰大骂道。
草莽出身的邓雪娘,半点也看不惯这群出身青楼的丫头片子“装腔拿势”,打定主意,明日哪个再敢拖工偷懒,她就要动真格儿的,好好教训一番了。
屋里静悄悄的,连一丝回应也没有,这让邓雪娘愈发恼火。
她打心底里还是轻视这些“窑姐儿”出身的清倌人,哪怕她们一个个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可同为女人,邓雪娘还是看不顺眼。
正当她下定决心,要让这群骚蹄子知道轻重时,却见周妮妮和玲珑小道姑陪着林宁进了梨花苑内。
邓雪娘身后的几个婆子有些不自然,好像干了什么亏心事。
可邓雪娘却理直气壮,是林宁将这十二人交到她手上,让她带着劳作的。
如今这十二个坏透了的小蹄子轮番的偷懒,她不教训才是不对的。
她就不信,林宁会为了这些“窑姐儿”和她置气。
林宁自然不会,八大寨的女眷都是邓雪娘带人组织起来劳作的,颇为辛苦。
他就算怜香惜玉,也知道内外之分,亲疏有别。
看到邓雪娘站在廊下,林宁笑道:“上午才让三叔带了份药膳回去补补,春姨有没有打发小九儿来给雪姨你送来一份儿?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
邓雪娘绷紧的脸舒缓下来,看起来的确瘦了不少,头上的白头发似乎也多了些,她道:“累点也没什么,如今山寨那么多人,又收来那么多物资,外人毕竟还靠不住,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不替你多看着些,还能指望谁?只是这十二个小蹄子坏的很,干活也不好好干,就会偷奸耍滑。骂她们两句,居然还敢撂挑子,还有不吃饭的。你不吃我还求着你吃不成?”
最后一句,是恼火的朝屋子里喊的。
周妮妮上前劝道:“娘,这些姑娘不一样,你别喊了……”
“放屁!”
邓雪娘骂道:“都是女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她们长了四瓣屁股啊?”
周妮妮说不出话来,林宁哈哈笑道:“雪姨,你去忙你的吧,这十二人我接走了……你别瞪眼,我没说你的不是,如今山寨里急缺识字认数的,仓库里的物资都要登记造册,孙爷爷如今眼睛花的已经拿不得笔了,三叔年纪也大了,再熬下去,我怕过不完年就得喊小智回来打幡儿……”
“胡说!”
邓雪娘唬了一跳,喝住了林宁后,道:“行,那你就叫她们去写字儿吧,我也伺候不了她们。让她们多干点,也好锻炼锻炼身子骨,把身上那股骚气磨干净了……”
“娘啊!你快走吧!”
周妮妮都听不下去了,推着邓雪娘往外走。
邓雪娘哼哼了两声,到底没再骂人,带着几个婆子匆匆离开了。
她是真没功夫再在这耽搁下去,还要带着上千个娘们儿,晚上加班加点的给那些铁矿工们赶制衣裳。
在邓雪娘看来,那一千多个铁矿工比这十二个骚蹄子有用多了。
一个个干起活来和拼命似的,挖石炭的速度大增。
而且作为第九大营,一立起来,就把其他八大营寨压下去了,其他八大营寨如何甘心?尤其是那些老秦人,真是拿出吃奶的劲头在拼命干活。
邓雪娘身为青云寨五当家,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等邓雪娘“蹬蹬蹬”的脚步远去,以林宁的耳力,可以明显听到西厢房内几声吐气声,看来邓雪娘对这十二女子的压力不小。
没等林宁敲门,西厢房门就打开,十二个梅兰竹菊各自仪态不同的女孩子,虽穿着布衣头簪木钗,可处于山寨间,仍各有一股风流韵出。
林宁略略欣赏了番后,道:“既然诸位不愿意以劳作强身健体,那还是去动笔杆子吧。我娘子身边少了些能识文断数的女官,你们可前往襄助。”
为首一眉眼如画的姑娘屈膝做福道:“公子勿怪,非我等好逸恶劳,只是……实不愿在她人粗口辱骂下劳作。”
林宁点头道:“应该的,你们都是有骨气之人。只是,雪姨她们也并无恶意。让你们劳作,本也非为了能干出什么名堂以此牟利,只是想让你们身子强健些。不过也罢,我瞧你们气色都还好。今日与你们检查一二,若无大恙,则去我娘子身边当个录事女官吧。”
说罢,往屋里轻轻一比:“请。”
……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军机处
直到子时,梨花苑的屋门才再度被打开。
十二位千娇百媚的女孩子每人背个小包袱,都晕红着脸,迈着细碎花步,跟着林宁走出房来。
周妮妮嘟着嘴,不时和玲珑小道姑交换个眼神,气氛有些微妙……
林宁受不住,在二人脑瓜上一人赏了个瓜崩儿,笑骂道:“刚才都是你二人在做身子检查,我连碰也未碰一下,看也未看一眼,这般作态什么意思?”他真心觉得冤。
周妮妮有些不服气:“那六百多人加起来,也没这十二个好看。”
玲珑小道姑忍不住点头附和,不过见林宁目光瞧来,忙低下头。
适才林宁很君子的让周妮妮和玲珑二人在里间为十二人触诊,并检查周身,出来后,二人如实的告之林宁,并无问题。
这在林宁前世本是很寻常之事,但当下世道,让外男知道自己的身子情况,尤其是一些**部位的情况,还是无比尴尬和令人害羞的。
林宁再度重复了“医者父母心”的概念后,引着她们前往了墨竹院。
……
“嗯?”
春姨正带着小九儿、宁南南在和田五娘话家常,当然,所谓话家常,也是她说十句,田五娘回一声“嗯”。
这会儿见林宁带着这么多漂亮女孩子进来,不由皱起眉头来。
心里猜疑,莫非这小子的狐狸尾巴终于还是露出来了?
可这些姑娘好看归好看,但出身实在是问题,不能收进房啊!
而林宁见春姨脸色变的有些不大好看,率先微笑开口道:“五娘近来武功提升的太快,不能再苦修了,否则根基不牢,后患无穷。所以我将山寨诸事都交给她来处置,用世俗事,磨炼磨炼咱们五娘的武道之心。可如今山寨事太多也太繁琐,只靠五娘一人处置,非得累坏不可,所以我给她找了许多识字断数的帮闲来。”
春姨将信将疑道:“果真?”
林宁笑道:“她们先从清点记录入库的物资开始,直接接受五娘统帅。”
春姨没好气道:“一群娇滴滴的姑娘,还统帅,你就糊弄我吧。”
不过好歹林宁给出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她也不想多管许多,就要带着小九娘和宁南南回房休息,她还要让人将南边儿几个空屋子收拾出来,给新客入住。
可小九娘和宁南南哪里肯走,非要赖在五娘房间里看热闹。
春姨拗不过两个小家伙,只好自己先走。
等春姨走后,十二个女孩子也纷纷暗自松了口气,然后齐齐同五娘见礼。
田五娘先前未曾得到林宁说明,此刻也只微微颔首一应,然后看向某人,等他解释。
林宁道:“如今山寨人口愈繁,事务也越来越多,我们山寨的行政机构还未真正建立起来,这是我下一步的任务,但可以先给娘子建一个军机处。这十二个丫头你好好用,行事出色者,往后就是你的军机处行走。出面都是代表你的颜面,和奉旨钦差一样。她们都是颇有傲气和抱负的读书姑娘,到底有没有真材实料,你慢慢检验吧。”
田五娘微微颔首,修长的凤眸看着堂下十二人,淡淡道:“都叫什么名字?”
见她如此气度,十二清倌人心中收起小觑之心。
别管当前这位女大王身上有没有读书人的气质,只这份大气和威严,就远不是她们十二个弱女子能比的。
十二清倌人没有耽搁,一个个屈膝一礼,报上了她们的芳名:
“奴家徐佛,见过大当家。”
“奴家苏青,见过大当家。”
“奴家赵妃卿,见过大当家。”
“奴家孙瑶儿,见过大当家。”
“奴家涂宝宝,见过大当家。”
“咯咯咯!兔宝宝……”
“哈哈哈!哇哈哈哈!”
林宁:“……”
十二清倌人:“……”
看着笑的抱在一起,前仰后合的两小丫头,涂宝宝满面羞红,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田五娘微微皱眉,“嗯”了声后,两个小家伙立刻安静下来,只是两双眼睛分明满满的都是笑意。
林宁干咳了声,对田五娘道:“小孩子嘛……”见田五娘不满的看来,忙又转变立场,对二小正色道:“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能不讲礼貌。快给人家道歉,以人名取乐,实在不该。”
小九娘和宁南南对这种墙头草“深恶痛绝”,面色沉重的给涂宝宝道歉。
涂宝宝见此哪里还会和两个孩子计较,也就就此揭过了。
然而经此一闹,却让林宁夫妇以及整个青云寨的形象,在十二女孩子心中一下丰富生动了许多。
往日里她们十二人被邓雪娘拘着,走马观花似的看完八大营寨,她们只看到了白日里热火朝天的劳作场景,和夜晚让她们心头震撼的诉苦大会。
但这些事距离她们太过遥远,她们无法从这样的事情中,看出她们未来的处境。
也无法看出,这个山寨的主人是什么样的。
而眼下的事虽然很不起眼,却让她们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女强男受……哦不,是女强男弱?
这让她们颇感新奇之余,也放下了担心,不用被强迫做压寨夫人。
当然,也不是没有一点点惋惜。
惋惜能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的男子,居然是个赘婿……
但是,他对她的娘子,爱的这样深吗?
一瞬间,十二女子心思百转。
中断的自我介绍又继续了:
“奴家楚君婉……”
“奴家宋无邪……”
“奴家向小小……”
……
十二清倌人依次介绍罢,就听田五娘淡淡道:“以后不必自言为奴,青云寨没有奴婢。”
十二清倌人闻言面面相觑,眼神古怪。
奴家,本是女子自称,难道这位大当家的不懂么?
林宁干咳了声,道:“大当家的当然知道奴家是什么意思,但一个奴字,本就带有贬义。女人为何为奴?只有心中自贱者方为奴,你们看看大当家,武圣之下,剑法天下第一,纵是天下闻名的姜太虚,也自认逊色一筹。天下谁当得起她自称一声‘奴家’?”
十二清倌人闻言大受震动,本就都是心比天高之辈,自诩巾帼不让须眉,此刻眼见一女子如此英雄了得,岂有不艳羡之理?
不过林宁看起来似乎也很享受,田五娘耳际边缘悄悄浮起一抹红晕,不动声色的白了某人一眼。
她其实也喊过奴家的,当然是被迫的。
而某个恶人,每每连哄带骗的让她连声自称奴家求饶时,反而会愈发禽兽……
垂下眼帘,将某些404内容清出脑中后,田五娘对十二女子道:“我并不了解你们,也不知你们是否能担得起重任。不过,既然小宁信任你们,我便与你们一个机会。小宁常说:天下女子,红颜薄命者多。又或多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殊为可怜。若其中有才者,他愿助其改天换命……言语至此,究竟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斟酌把握罢。”
见田五娘不愿多言,林宁便对十二女孩子道:“你们都是极聪明的人,又读了那么多书,自己想想日后到底该怎么做,怎么活。还是那句话,若是依旧想要过从前那种生活的,你们只管下山离去,不会有人阻拦的。但若想过能够自主自己命运的日子,好好跟紧大当家,是你们唯一的希望。”
说罢,对小九娘和宁南南道:“带姐姐们去休息吧,不许淘气。”
二小领着思绪颇重的十二人出去后,林宁呵呵对看着他的田五娘呵呵笑道:“我真没别的想法,有你和妮妮还有鸿儿就足够了。”
对这种想法,田五娘自然不会信,但也看出这一次林宁确实没有“包藏祸心”,她奇道:“怎会突然想给我找些帮闲?”
林宁摇头道:“还真不只是帮闲,我一直寻思着,要将山寨正规化。靠几个当家人事必亲躬,累死也做不完那么多事。但事情要一步步来,如今山寨里除了侯玉春外,也没甚大人才。所以,我先帮你建一套秘书班子。毛家虽然只够上了一个上下品高门,表面上又是以铁传家,但实际上,毛家几辈子都是靠女人来传家。所以,他们花费了极大的代价从临淄乃至从楚国请来高人,培养这十二清倌人读书识字,琴棋书画,甚至培养她们了解为政之道,以便日后和贵人们有话可说。所以,这十二个本就十分聪慧的女孩子,培养了这么些年来,并不比一个状元郎差多少。有她们辅助娘子你,那么山寨里的大部分事,娘子都能游刃有余。”
田五娘闻言,沉吟了稍许,忽然道:“小宁,你这是为你自己建的军机处吧?”如今山寨的大事便多由林宁负责,日后的大事只会愈发复杂,田五娘自忖还无法掌控,还不是都要由林宁来处断?这军机处分明就是为他自己服务的。
林宁原本献媚的神情一滞,随即叫天屈道:“娘子,相公我冤枉啊……嘿,哈哈哈……”
田五娘没好气的瞪了眼话没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开了的林宁,可见他又委屈无辜,又一脸酸爽的表情,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轻轻嗔了句:“你呀……”
见她如此柔婉,林宁欺身上前,揽住她的纤腰,轻声笑道:“我真没那么贪心,世上女子千千万,又有哪一个比得上娘子你?我们是真的缺少人才,尤其是读书人。而且,还必须是背景干净信得过的读书人。”
田五娘螓首靠在林宁怀中,道:“这些姑娘,信得过?”
林宁呵呵笑道:“无所谓信得过信不过,她们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只会帮助处理一些琐碎繁杂但又不得不去做的琐事。日久见人心,等时日长了,再看看是不是值得信任。娘子,夜了,咱们歇下吧。”
看着林宁炙热的眼神,田五娘俏脸微霞,轻轻应了声:“嗯。”
……
第二百一十九章 归来
“小郎君!!”
翌日清晨一大早,惊闻“噩耗”的皇鸿儿就跑到了墨竹院来,进入东厢房后,声泪俱下的控诉起某人的薄情来:“我回来后那样累,却也连眼都舍不得合上,连夜替你审那些木行旗的人,甄别出祁任掺的沙子。可你倒好,一下收了十二个美人进屋子……”
那幽幽怯怯,如怨如泣的声音,当真令人又酥又鸡动……
林宁皱起眉头,正色道:“你胡说什么?那都是五娘的人,她收到身边当女官跑腿打杂的,和我什么相干?”
皇鸿儿闻言一怔,狐疑的看向林宁,对此言九成九的不信,又看向坐在梳妆台前,由林宁梳头发的田五娘,眼睛转了转,扭着腰肢细步上前,一股香风扑进林宁怀中然后后臀一挺,将他挤开,服侍田五娘梳起头来,笑着说道:“好姐姐,有什么跑腿打杂的活儿,你寻妹妹不就成了?还找劳什子女官?不是我不相信小郎君,可是把鱼放在猫儿的嘴边……哪有不偷腥的猫儿啊?”
田五娘见她恭敬,难得温言道:“你不在客栈好好等着今晚出阁,跑来胡闹什么?那十二个丫头,虽个个才貌双全,可那样的出身……我不是说她们卑贱,只是她们的所学,甚至一言一行一个眼神,都是为了伺候男人而学的。小宁不会喜欢这种做作出来的人,等什么时候她们磨干净了学过的那些,你再防着她们也不迟。”
皇鸿儿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忽地红了脸,害羞道:“今晚就出阁吗?”
星星点点的美眸悄悄打量了林宁一眼……
不过看到林宁脸上“忧国忧民”的神色,不由气的咬牙。
田五娘站起来转过身,目光在林宁脸上顿了顿,眼中也闪过一抹好笑又好气的眸光,而后同皇鸿儿道:“进了林家门,就要安心做林家媳妇。家里没那么些规矩,你看妮妮,进了门也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但你也牢记一点,既成林家人,便要事事为林家着想,为小宁着想。若犯了此条,我不容你。”顿了顿,见皇鸿儿乖巧称是,面上浮起一抹浅笑,声音转柔和,继续道:“这些话本是该你敬茶时才说的,只是大好日子不愿扫你喜庆,现在说了,后面就不说了。去吧,回去等着吧。”
皇鸿儿感激不尽的同田五娘行礼后,又望了某个还在“忧国忧民”的人一眼,悄悄的在他脚上踩了下才喜滋滋的离开。
只要嫁给了林宁,《九劫不灭天功》的修练就再无阻碍,成圣之路自此平坦。
当然,她愿意嫁给林宁,肯定不只是为了这一点。
青云寨就像是个迷宫,在这里生活的越久,就越无法走出去。
对于自十来岁起就漂泊江湖饱尝世间孤冷的皇鸿儿来说,青云寨浓郁的家的气氛,是她实在无法割舍的。
而林宁和田五娘这样一双当世再难寻出第二对的贤伉俪,又有资格让她屈身于下,不会感到丝毫委屈。
再者正如田五娘方才所言,在林家虽名为妾,可看看周妮妮就知道了,生活做事哪有一丝委屈?
所以,皇鸿儿认定,此处便为归宿。
……
聚义堂。
十二女官第一次露面,一个个女扮男装,出现在田五娘主座周边两列而站,倒是气势不俗。
不过方林、胡大山、周成、邓雪娘等人进来看到这一幕后,纷纷皱起眉头来,连侯玉春、法克大师都有些不解。
这里,岂是儿戏的地方?
与田五娘简略见过礼后,方林看着林宁沉声道:“不用问我也知道,又是你的做派。聚义堂是商议山寨大事的地方,小宁你这一堂戏又唱的是什么?”
林宁摆手道:“她们不会一直出现在这,今儿过来就是让三叔你们认认人。徐佛、苏青她们十二人,日后就是五娘身边的录事女官。五娘也就近来得闲,可以听山寨里的每一件事,但过了这一段,她是要冲击宗师巅峰,乃至武圣的境界。
我们现在之所以能安下心来一心谋求壮大发展,而不虞三大圣地对咱们进行斩首,是因为有侯叔在。可我们不可能永远依旧侯叔一人,他老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我们不能当累赘。
况且三大圣地果真联起手来,侯叔就太难了些,所以,五娘不会放松对武道的追求。
但她毕竟是咱们山寨的大当家,山寨的大事小事她要做到心里有数。
所以这十二个女官便是在她闭关或者参悟武道时,替她得知山寨之事,并记录在案以备垂询之人,当然,若五娘有大王令下,也可派她们十二人前往传达。”
众人总算明白了这十二人的意义,就是三大皇朝宫中秉笔太监的地位嘛。
有时候,还可以化身传旨太监,有时候,还可以化身监军……
地位不低啊。
不过侯玉春明显比其他人反应快的多,已经悄悄的开始对林宁挤眉弄眼了。
狗屁的替大当家拾漏补缺,录事传旨,这一套班子分明是为他林宁自己建的。
老大到底是老大,会玩儿。
看着这十二个国色天香更难得气质不俗的女孩子,侯玉春有些艳羡起来。
他原本就是咸阳城内最有名的浪荡公子,虽然痴情专一,莫菲的地位牢不可动,但这和他走马观花并不矛盾。
以他的丰富经验和见识,都认为这十二姑娘颇为难得,可见这十二清倌人之不俗。
只可惜,他现在是林宁的大哥,怎么好意思动这些女孩子的心思?
在侯玉春一旁的法克大师,看起来佛法同样不怎么高明,一双眼睛也不时的瞄瞄这个,瞅瞅那个,似乎很想与人传授些佛法,讲讲开光的道理。
当然,他也只敢想想而已。
除了这十二人身份不同外,就算在外面,碰到别的师太,他也只是有贼心没贼胆。
毕竟妙秋师太刚怀上了他的二胎,可不敢让师太生气。
二人正胡思乱想之际,上面林宁已经将十二个女官分成了吏、户、兵、礼、刑、工六组。
每组二人,一天十二时辰,总会有人待命。
随着林宁的细化,方林等人终于渐渐咂摸出味道来,以前聚义堂的那一套,看来已经不入林宁的法眼了。
他要将山寨的权力明确划分,而不像从前那样,每个大当家都可以对山寨里的任何事指手画脚,令出多门。
可将青云寨的事务细化成六类,他们这些老家伙,除了吏和兵,也就是打仗的和管官帽子的,其他四组又能熟悉几分?
就是打仗,从前也不过指挥二百人的队伍出外劫掠,和千军万马完全是两回事。
而官帽子……林宁自有他那一套办法,也容不得别人置喙。
搞了半天,这是要夺他们的权啊……
见方林等人脸色有些难看,林宁温言道:“三叔,你们可别多心。从前山寨里就那么几百人,就那么点小事,不用分那么清楚,谁来管都是管。可眼下咱们都五六千人了,很快这个数字翻十倍都不止。再像从前那样,且不说效率高不高,你们几个老人家用不了三年就得累个半死。看看最近才几天,你和四叔、雪姨、八叔都累的脱了形了。所以我这不是剥夺你们的权力,是要寻些人替你们分担些杂务。”
方林几人沉默了片刻后,终究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你打算让谁来替代我们?”
林宁再度保证:“真不是找人替代你们,你们仍就管你们的,没你们几个长辈给我和五娘看着,我们晚上都睡不安稳……就是让侯大哥,还有法克大师和燕伯来分管一些事。另外流民中的一些人才和可用之人,也要渐渐让他们担起重任来。比如工部,燕伯手下的土工人才还有新来的木工大匠都要重用起来,否则,只靠三叔你们几人,就是累死也管不过来啊。”
方林却明白,话虽这样说,可真要细化了权力,他们原先可以随意指派,不用担心下错命令的事,再不会有了。
就比如林宁说的土工和木工,他们不懂,就不能乱插手了,否则闹出笑话来,他们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不过……
方林语重心长道:“小宁啊,今日我这张老脸也豁出去了,跟你说件事,就是我上回说的,你不能忘了你那些一起长大的弟兄们哪!小智、小山、小石、李轩还有阿牛他们,他们是你的手足兄弟,如今在草原上吹白毛雪,我们老了,帮不动你了,可他们还能帮你。”
林宁正要开口安抚,只要能平稳过度权力交接,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毕竟方智等人的确小有才华,也值得信任。
然而就在此时,却见胡小山满头大汗的狂跑进来。
见此,众人不由色变,以为发生了什么捅破天的大事。
胡大山厉声喝道:“混帐畜生,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胡乱冲撞什么?”
胡小山唬了一跳,忙结结巴巴解释起来:“爹……大当家的,小……小宁,不是,三伯……”见众人纷纷皱起眉头来,胡大山更是已经撸起袖子来,胡小山忙加速道:“小智他们回来了,就在山门口。”
方林闻言奇道:“怎么不进门?”
胡小山尴尬的笑了笑,道:“小智哥领了个草原嫂子回来,正跪门口呢……”
方林:“……”
林宁眼睛微微一眯,哈哈笑道:“三叔,走走走,快去看看小智哥。正好我晚上要娶亲,小智哥回来的正是时候啊。”
话音刚落,聚义堂外响起了一串草原胡音:“额格其,额格其,我来看你来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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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忧心
随着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闯进聚义堂,今日之早会彻底开不下去了。
宝勒尔身为北苍圣萨满的爱女,别说她想进聚义堂,她就是想进齐国、楚国和秦国的皇宫,也不算什么难事。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丫头片子,去得罪一个武圣。
不是得罪不起,只是没有必要。
林宁同侯玉春、法克和燕仲简单介绍了宝勒尔的身份,三人都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位叽里咕噜说个不停的北苍女孩,又有些无奈的看向林宁。
一个小小的山寨,招惹那么多惹不起的武圣做什么?
当今天下总共五位武圣,其子女或嫡系继承人或多或少都和青云寨产生了联系。
侯玉春自不必说,还有姜太虚、东方伊人以及打上门的江东小霸王项平。
没想到,如今又来一个忽查尔的女儿……
其他人倒也罢了,只觉得新鲜有趣,也认为自己投奔的人物确实了得。
唯有方林,脸色阴沉的和黑铁锅似的。
当下世道,讲究娶妻娶贤。
若是娶妻不贤,不仅有辱门楣,还会让家宅不得安宁。
很显然,这位草原贵女和方家门不当户不对,方林自认为高攀不起。
这娶进门儿来不是儿媳妇,而是个祖宗。
若是青云寨没有侯家父子,到了危在旦夕时,莫说娶忽查尔他女儿,就是让方智娶忽查尔他老娘,方林咬牙也认了。
可现在青云寨有武圣坐镇,没到牺牲方家的时候,那对这门亲事,方林自是一万个不同意!
当然,他还不至于对人家姑娘使脸色,想起山门前的逆子,方林冷哼一声,抬脚迈步出去。
宝勒尔虽然刁蛮任性些,却不是傻子,虽然一直在同田五娘叙旧,可也一直留意着“公公”方林的动静。
初进门时就见他脸色阴沉,心里便有些难过,这会儿再见其摔手而去,心里顿时拔凉,很有些委屈的对田五娘唤了声:“额格其……”
田五娘拍了拍她的胳膊,道:“时日还长,不当紧。”又问道:“小智呢?”
宝勒尔闻言愈发郁闷,道:“他跪在山门前,本来还要拉着我跪,我怎么可能跪在那……”
田五娘闻言微微摇头,心中一叹。
以宝勒尔的身份,今日若果真和方智跪在山门前,纵是方林心里有千万般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可方智跪在外面,她却一个人跑进来,方林心中怕只会更加不满。
这种事,纵是田五娘剑法超神,也无能为力。
只能与众人一道,前往山门前。
……
“爹……”
“你别叫我爹,我没你这种畜生儿子!”
待林宁、田五娘一行人赶到山门前时,就看到方智右脸红肿的跪在地上,满面无奈的向方林求情。
可方林却粗暴的像一名暴君一般,赤着双眼厉声呵斥。
见此,宝勒尔登时大怒,就要上前帮忙,却被田五娘拦下。
这会儿上前,不是往死里逼方智吗?
只是到底该如何解局,田五娘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便拿凤眸看向了林宁……
林宁本来看的津津有味,不过见田五娘看来,还是干咳了声,出言打断了方林的怒骂,问道:“小智哥,你们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我不是让你走完草原各部吗?”
方智总算没有辜负他名字中的智字,借着台阶忙往下爬,大声道:“小宁,我这次拼命赶回来,就是为了告诉山寨,北苍王庭南下了,三日前,他们就下了攻打上谷郡的命令,宝勒尔还偷听到,上谷郡有他们的内应,这会儿上谷郡怕已经破了!”
林宁惊呼一声:“果真?”
然后大声道:“快,情况紧急,到里面议事。”
其他人差点就被林宁浮夸的表演骗过,好在方林慧眼识人,气个半死道:“胡虏禽兽南下,不是早就知晓的事吗?还议个屁!商议一番,那些禽兽就能回去?”
“混蛋!!”
此次跟随方智、周成、曾牛等人回来的,除了宝勒尔外,还有整整八百名北苍胡族骑士。
其中近卫保护宝勒尔周全的人中,就有人通中原雅言,此刻听闻方林破口大骂北苍胡族为禽兽,顿时大怒,厉声骂道:“该死的老头,猪狗一样下贱的南蛮,你敢骂……啊!”
话没说完,就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他这一倒地,周边的北苍胡虏登时炸锅了,一个个抽刀拔剑的想要冲上前去杀动手的林宁。
“混蛋!通通给我住手!”
宝勒尔见状大怒喝止,她虽然也很讨厌方林,更生气他那样骂草原人,可早已将自己当作方家媳妇的她,怎么能让手下人坏她大事。
宝勒尔冲上前,举起马鞭一阵乱抽乱打。
她的身份在北苍比王庭公主都要高贵,被她抽打在脸上,那些北苍高手也只能低头任打任骂。
直到她打的自己累了,打不动为止。
这时田五娘微微皱眉道:“宝勒尔暂且住苍松院,她手下的部曲安顿在新寨。三叔,有事回家慢慢说。”
方林“唉”的一叹,看也不看方智就折返回方家清溪院了。
方智见状,忙起身跟上前去,却听宝勒尔委屈的唤了声,他回过头顾不得旁人看笑话,挤眉弄眼的使眼色。
然后给田五娘大大作了个揖,见某人呵呵直乐的看笑话,登时气的肝疼,狠狠瞪了眼。
虽有心再不搭理此等无良之人,不过到底还是大局为重,临走时给周石扬了扬下巴,最后匆匆离去。
周石上前道:“小宁,这次我们回来还带回了两千匹骏马,是……咳咳,是小智他娘们带来的嫁妆。现在就在一线天外面的草场上,那里背着山,雪没积下来,还能放牧,所以就暂时留在那了。其实数目远不止这些,只是小智回来的急,只带了这么些回来。”
林宁闻言大喜,虽然心里很不喜欢这个刁蛮任性的胡族丫头,这会儿还是冲她竖起了个大拇指,赞道:“财神女,做的好!”
众人哄笑,宝勒尔虽然听不懂中原话,可也看出林宁没说好话,凶狠狠的冲他比划了下马鞭。
林宁的目光又落在了宝勒尔那八百扈从上,眼神玩味。
要知道,先前整个青云寨加起来都没八百人。
这是要干嘛?
不过……
宝勒尔和她身后的蔑儿乞老虔婆大概都没想到,今日之青云寨,早已非前日之青云寨。
她们派来压场子的八百精锐胡骑,如今对青云寨来说,不够七大宗师一盏茶的功夫屠干净的。
但是,林宁显然不会这样浪费。
随着麾下人口的不断增长,步兵兵员不再缺少,可是在当下世代,唯有骑兵才算得上是冷兵器之王。
然而青云寨却缺少能够扩大这一兵种的根基。
没有战马只是一方面,关键是没有马术教头和骑射教头。
青云寨从前也有一百多匹马,用来在草原上劫掠,可这些人充其量也只能说是会骑马。
和真正的马背作战,马背骑射来说,完全是两回事。
原本一直就在思量从何处弄些马术教头,还想着方智等人在草原上历练上几年,回来再成立青云寨的骑兵。
嘿,没想到,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跟着宝勒尔一起来到青云寨的一些胡族高手,这会儿看着面前这位中原少年用笑眯眯的目光打量着他们,犹如草原上的头狼在打觑猎物,不由一个个心头紧张。
方才出言斥骂方林者就是他们这群人中的第一高手赤那,可赤那在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手里,连一回合都没撑住,何其恐怖!
所以这会儿尽管被人看的不自在,如同看羔羊一般,这些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纷纷低下头。
林宁见此,呵呵一笑,对回来后看到山寨大变样的曾牛、李轩、周石等人道:“刚才三叔、四叔他们还提到你们,说你们几个再不回来,屎都吃不到热的了,得,你们就回来了,恭喜你们。”
曾牛:“……”
李轩:“……”
周石:“……”
这个可恶的人还是没变!
曾牛瓮声瓮气道:“小宁,你是不是还记我的仇?要不你再打我一顿吧,只求你以后别说那么恶心的话了。”
李轩和周石也恶狠狠的瞪了林宁一眼,却听林宁高处不胜寒道:“懒得打了,如今也不知怎么,就成宗师了,再打你们这些弱鸡……没意思。”
“好了!”
田五娘制止了林宁对李轩、曾牛等人的身心打击,又好笑又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后,对李轩等人道:“你们先各自回家吧,休息一下,晚上小宁娶亲设宴,正好为你们接风洗尘。”
看着李轩等人顺着田五娘的目光看了眼美眸幽幽怯怯绝色妖娆的皇鸿儿,瞬间从身心打击上升到了灵魂打击,几生无可恋的模样,林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安排了侯玉春亲自带着那八百草原胡骑前往新寨,其他人一一散去后,他的目光却眺望向了上谷方向。
虽然明知道担忧也没用,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且他已经告诉了姜太虚,姜太虚也专门回去告诉了夫子,夫子必然有对策,但是……
越是对所谓圣人的了解,林宁越摸不准夫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轻轻一叹,林宁前往了后山思过崖,去寻侯万千。
武圣之间可以遥相感应,他想问问侯万千,感应到夫子了没有。
若是夫子不出动,那上谷郡十之七八要保不住了……
……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安
自剑冢归来,林宁眉头不展。
田五娘知其担忧上谷之事,与宝勒尔用胡语低言了两句后,宝勒尔虽噘嘴不喜,还是由褚大娘引着去了苍松院歇息。
待其离去后,田五娘问林宁道:“怎么呢?”
林宁无奈道:“听说武圣之间虽隔千里亦可遥相感应,所以我方才去剑冢,想问问老侯爷感应到夫子的浩然正气到上谷了没有。谁知道剑冢此刻根本没法靠近,剑气逼人。我在外面喊了两声也没反应,才想起早起侯玉春跟我说过,今天他爹要迁移他娘的坟墓,只能回来……”
田五娘温声劝道:“你要相信夫子,齐国是他的圣道之基,不会视而不见的。”
林宁闻言,干笑了声,点头道:“娘子说的是,是我太自大了。”
田五娘摇头道:“你是因为太担忧百姓,担心他们再如千年前北苍入侵时,被肆意杀戮蹂罹,惨不忍睹的事发生。”
林宁沉默不言,后世在点娘小说界里,有“穿清不造反,菊花套电钻”的说法。
不是那些人太中二太愤青,只是但凡翻阅过一些资料记录之人,都难以用“和谐”二字来平息自己血脉里来自民族大义的慨然愤怒。
太惨,太惨!
这便是此刻林宁心神不宁的原因。
不是他太圣人,而是任何一个炎黄子孙,都无法忍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惨剧发生在眼前的耻辱,偏偏他只是个才刚刚起步的菜鸟山贼。
无能为力……
“小宁,要不我去上谷郡附近看看?”
田五娘见林宁沉默不言,感受其心中焦灼,便开口说道。
林宁闻言,轻轻呼出一口气,摇头笑道:“不必了,这世上有太多让人无能为力的事,又岂能让娘子身陷险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若果真有惨剧发生,必报此仇罢。娘子,其实我远没有舍己为人之德。若因为我的圣父之心,累得娘子遭遇武圣之难,则百死难赎此心。”
“呵,圣父之心……”
田五娘见林宁果真释怀了,抿嘴轻笑了声。
林宁看着她绝代之颜美的不可方物,轻轻揽她入怀,二人静谧无言,享受此刻安宁。
……
上谷城内。
“杀啊!!!”
祁家父子目眦欲裂的看着无穷无尽的胡骑从内贼打开的城门中突击而入,面色疯狂咆哮。
上谷城不止是朱涂为官之所在,更是祁任这数十年来积累的基业所在。
岂能轻易舍弃?
所以尽管明知道大势将去,可是上谷城毕竟是祁任率领木行旗经营了数十年的所在之处,城中巷道内有无数机关陷阱密布。
给予了胡虏大量杀伤。
然而,胡虏实在太多了。
更可恨者,在发现上谷城内大街小巷都有机关陷阱被启动后,北苍胡虏们竟然驱赶妇孺趟城,使得无数手无寸铁的无辜妇孺,惨死在陷阱和机关之下。
见此情景,祁家父子自知回天乏术,只能带领木行旗,从密道中匆匆逃离。
上谷郡陷落。
但北苍可汗金帐和圣萨满行营并未直接进城,而是由蒯家孔老之子孔明,引领着前往了蒯家田庄。
那里,有蒯家许诺的三十万斛粮食的投名状。
只是……
看着空无一人的田庄和空空如也的粮仓,孔明额头上的冷汗如瀑布一般往下流。
“怎么可能?”
他北上草原之前,亲自来巡视过一遍粮仓,那时还是满满当当,这才几天功夫?
三十万斛粮食,就算让人敞开了运,这会儿也应该没运完啊!
面对忽查尔苍狼一般漠然的眼神,孔明身子微微颤栗,将事情说了一遍后,咬牙道:“还请圣萨满相助,在上谷城内寻几个官府之人。我就不信,这么多粮食,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搬空,一定有知情之人!竟然有人偷到了我蒯家头上,此事,蒯家一定给大汗和圣萨满一个交代!”
忽查尔如同高居云端的苍狼神一般,俯视着孔明,心中有淡淡的怒火升腾。
三十万北苍大军,有没有这三十万斛粮食,是截然不同的处境。
若有这些粮食,便有足够的底气和时间,来彻底覆灭齐国朝食。
若没有……
不仅时间上大为急促,连危险性也大大提高。
被忽查尔看的心中发寒,孔明咬牙道:“圣萨满放心,就算没有这三十万斛,蒯家也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为大汗和圣萨满筹措军粮。而且大军一路东进,打破沿途城池,皆可抢夺粮食,以做军资!不过,小人斗胆,还请萨满先寻一城内官员,问清这三十万斛粮食到底去了哪里。若能寻回,岂非幸事?”
忽查尔收回目光,与身旁一人微微颔首,那人便如鬼魅一般消失无踪。
忽查尔再度看向孔明,淡淡道:“告诉蒯家家主,既然在金帐前许下了三十万斛粮食的诺言,就不许少一颗。否则,本圣不介意亲自前往魏城去取。”
说罢,不理面色大变的孔明,奉起金帐,一起前往了上谷城。
……
申时二刻,当整座上谷雄城都落入北苍手中,三十万胡骑遍布城内时,随着汗王金帐缓缓出现在城中,无数胡骑疯狂欢呼起来。
只是金帐内,气氛却有些诡异。
图门汗不可思议道:“居然是小神医他们取走了那三十万斛粮食?他们怎么知道这里有蒯家准备献给朕的三十万斛军粮?”
言至此,图门汗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他看来,这或许是个误会……
圣萨满忽查尔苍狼一般的眼眸却不见丝毫情感波动,他对身旁一道黑纱遮面的人道:“去一趟青云寨,告诉田五娘和林宁,将粮食送回来。”
图门汗见忽查尔似乎动了真怒,忙补充一句,道:“给他们说,这些粮食朕有大用,给不得他们。他们若想要富贵,待萨满平定了齐国后,自有他们的富贵,不必急于一时。”
那黑纱蒙面之人欠了欠身后,再度消失无踪。
“萨满缘何闷闷不乐?”
待金帐内只余君臣二人后,图门汗奇怪问道。
在他看来,既然已经攻破了上谷城,那么再往下几乎就是一马平川。
齐国纵然将青州和南边楚江边的大军调回来,也难挡北苍三十万铁骑大军。
大势已定。
可相识相知二十年的图门汗,却看得出忽查尔毫无喜色可言。
忽查尔对图门汗还是有起码的尊敬的,他沉默稍许后,缓缓开口道:“我竟然感应不到,夫子的浩然正气了。他,似乎消失不见了。”
图门汗闻言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忽查尔没有说话,缓缓摇了摇头后,道:“不等青云寨那边的消息了,要下令大军尽快东行,覆灭齐朝。”
……
青云寨,清溪院。
方家父子二人并未像外人想象的那样,一个雷霆暴怒,一个被打的遍体鳞伤。
书房内,方林脸色阴沉,问跪在当地的方智道:“你二人到了哪一步?”
方智闻言,脸上的小麻子都红了起来,讷讷说不出话来。
见此,方林岂有不明白之理?
他长长叹息一声,问道:“忽查尔那边怎么说?”
方智轻声道:“没说过什么。”
方林闻言皱眉道:“可曾召见过你?”
方智摇了摇头,又忙道:“不过蔑儿乞老可敦还有胡宁阏氏召见过我,说了些让我好生对待宝勒尔的话。”
方林心头微微放下心来,不过随即皱眉道:“谁让你们带那么多胡骑回来的?”
方智答道:“是蔑儿乞老可敦,算是宝勒尔嫁妆的一部分,不过蔑儿乞老可敦警告过赤那,一定要尊重大当家的,若敢有忤逆之处,绝不轻饶。”
方林闻言,哼了声。
林宁能想到的事,他也想到了。
原先山寨只有六百余人,宝勒尔却带回来八百扈从,这山寨到底听谁的?
再者……
北苍胡虏已经开始南下,青云寨却忽然收了那么多胡骑,这天下人该如何看青云寨?
岂不成了汉奸?
方林拿此事厉声问方智,方智闻言瞠目结舌,他虽也算聪慧,可哪里能想得了那么远?
一时间汗流浃背,面色惨白。
好在,方林到底只有此一子,心里到底还是疼爱居多。
再加上宝勒尔有个武圣老子,退货是绝无可能之事,方才在外面那般严厉,也是给山寨人看的,对外有个交代。
此刻见方智唬成这般,方林哼了声,道:“若非小宁先前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告诉了姜太虚,让他回稷下学宫转告夫子,青云寨这回非被你这畜生害死不可。人家都说红颜祸水,你这找的……”
话没说完,自己打住了。
再怎样说,作为公公的,也不该评论儿媳妇的相貌。
然而方智闻言后却目瞪口呆,北苍南下这样绝密之事,竟然……竟然事前就被林宁知道了,还告诉了稷下学宫?!
怎……怎么可能?
见儿子这般模样,方林轻轻一叹,道:“当初让你们去草原,原本是为了好生磨砺你们一番,以后好承担重任。现在看来,反倒得不偿失。你们走后,山寨发生了许多惊天动地之事,错过了这些,实在可惜。”
说着,方林将方智等人离开后青云寨发生的事一一说了遍,这一说,就是两个时辰。
听完后,方智整个人都晕乎了起来,恍若做梦。
原本荒唐中与宝勒尔结合事不可挽回后,他心里其实未免没有一丝自得,毕竟宝勒尔是北苍圣萨满之女。
有这层背景在,他的身份也将大大不同,应该能将青云寨第一软饭王林某人比下去。
但听完其父之言,方智才知道这种想法有多可笑……
青云寨居然也有了一尊武圣,且和林宁关系莫逆。
更令人震惊的是,大当家的武功竟然一日千里,武圣之下已经难逢敌手!
另外,林宁甚至还要纳一个高品宗师为妾!!
在软饭王的这条路上,林宁已经彻底将所有人落下十万八千里了。
更不用说,才短短几个月的光景,林宁麾下已经拥有了超过五千人马,聚集七大宗师……
原本还想回山竞争第二号人物的方智不禁自问:
如今的青云寨,还有他立足之地吗?
……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丑逼
黄昏时分。
八抬大轿由青云寨出发,一路上吹拉弹唱好不热闹的赶赴龙门客栈。
林宁骑在一匹雪白无暇的高头大马上,身后方智、胡小山、曾牛、李轩等才从草原回来的年轻一代,被各自家长轰赶着前来抬轿。
除此之外,迎亲队伍后面还跟着小九娘和宁南南等一众小孩,嘻嘻哈哈好不欢快。
一路上不时有流民营下值的百姓在路边跪下磕头,恭祝林宁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各式各样的传家宝,或值钱或不值钱,被堆在路边。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自有人立刻上前将东西奉还,还得再贴一份糖果小礼包,推来让去间闹腾但让人感动。
因为上回娶周妮妮时已经经过一遭,所以山寨老人们都习惯了。
可对方智等人来说,看到某人如此受人爱戴,简直颠覆了他们的三观和逻辑。
一切好似梦幻一般。
再看看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林宁,喜气洋洋的去纳妾,一个个心里泛酸。
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林宁似有所感,回头看着一起长大的一班伙伴们,挤了挤眼,哈哈一笑。
……
龙门客栈,二楼西厢。
丫鬟君儿带着几个妇人在为皇鸿儿梳妆,本就生的妩媚怜人,此刻着了嫁妆,更是美若惊鸿。
外面已经遥遥传来吹吹打打的器乐声来,君儿颇有些动情的看着皇鸿儿,道:“小姐啊,往后你就有家了,再不用年年漂泊不定,年节时连个亲人也没有……”
皇鸿儿看着与自己一般长大的丫头,弯起嘴角轻声微笑道:“不是一直有你在吗?我们主仆俩相依为命,并不曾感到太孤独呢。”
旁边有妇人悄声劝君儿,大喜日子不好哭,君儿闻言,忙悄悄擦了擦眼泪,再抬起头笑容满面,哼了声道:“我一个丫鬟,哪里值当什么?如今小姐得了一个有情有义的郎君,既能帮小姐修练圣教神功,还能待小姐亲如一家,这才是最好的。”
旁边一持钗妇人小声道:“只一点不好,就是圣女只能当个妾室,太亏欠身份了。”
君儿皱眉道:“何姑姑这是什么话?我们圣教又不是稷下学宫那些伪君子,只要不是所托非人,谁还在意这个?再者你们也看到了,人家青云寨大当家的不是凡俗妇人,周妮妮入门后和在家当姑娘时一样自在,又不用立规矩,又不用守那些繁文缛节,不比寻常人家的正房太太还快活?”
妇人闻言忙自己轻轻掌了下嘴,笑道:“瞧我这嘴,姑娘,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圣女更好些罢。不过正和姑娘说的这样,已经极好了!”
君儿还待再叮嘱一声,却忽见皇鸿儿眉头皱起,星星点点的明眸瞬间转寒,目光看向了窗口方向。
君儿正纳罕,就听一道含糊不清仿佛在鼓中发出的声音传来:“贱婢,本座道堂堂圣教圣女,两代教主至亲,怎会堕落到与人为妾,原来是你这贱婢整日里妖言惑众。待本座将你这舌头割下喂狗,再看看你还能不能蛊惑人心!”
听闻此言,君儿面色大变,望向窗外,登时失声叫道:“杀僧和……”
刚一开口,就嗅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气迎面扑来,让她连话都说不出口。
皇鸿儿见之面色骤变,厉喝一声:“大胆!”
身形一晃,出现在君儿身前,手中碧芒闪现,“铛”的一声,击退了一把暗红色的戒刀。
随即,就见新房窗户“哗啦”一下散落,一个中年僧人穿着半肩僧衣,头上戴着头箍,手中握住被挡回去的戒刀。
此人面目可怖,血红双目暴突,额前青筋毕露,双颧狰狞,一张口豁开,淅沥沥的往下滴答着暗红色的血,奇臭无比……
“咦?圣女竟然也突破了?”
杀僧和尚嘴巴未动,却发出声音来,用的居然是腹语。
周身的血腥气熏的人几乎晕厥。
皇鸿儿看了眼被杀僧和尚撞破的窗户,幽幽怯怯的星眸中煞气一点点浮现。
手中碧芒刃更是绿光大盛!
杀僧和尚冷哼一声,腹部一鼓一鼓,发出声音道:“圣女,本座今日前来,除了阻止圣女自甘堕落,与一蟊贼为妾外,还有一事相商。”
见皇鸿儿不答也不在意,自顾自言道:“圣木皇岛上的宝库是历代教主和圣教英烈千百年来积累下的,非一人一姓独有。你私自毁坏宝库,独吞宝物,实在不该,还不快快将宝物奉上?你是老教主独女,老教主对本座有恩,本座不欲杀你。但你若不知好歹……”
言至此,忽地白骨一样的右手对准一妇人凌空一抓,妇人连反应都未反应过来,就惨呼一声萎顿倒地,众人看去,无不骇然惊恐,只见那妇人好似被抽干了全身血液一般,居然变成了一具干尸!
皇鸿儿脸色肃煞之极,一字一句道:“《血佛经》?张克清,你疯了?!居然练这种邪功?”
连江湖公认的魔教圣女都认为是一种邪恶功法,可见《血佛经》的歹毒邪恶。
忽地,皇鸿儿明白过来:“难怪你不远万里跑去东瀛,原来是为了修练这等邪功!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杀僧和尚阴沉一笑,‘道’:“邪功?圣女,《血佛经》乃是配合《九劫不灭天功》堪称天衣无缝的神功,圣女你看本座,还为破九劫而受苦吗?你我虽同为高品宗师,但两个你加起来,都不是本座的对手!怎样,圣女可愿与本座共修《血佛经》?”
皇鸿儿脸色愈发难看,骂道:“张克清,你修练邪功果然修练的神智都失常了,弄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想来骗我?”
哪怕没有青云寨这一遭,她也不可能修这劳什子《血佛经》。
同修《九劫不灭天功》,她要敢信这妖僧,非得被他以采补之法生生榨干,以成全他突破不可。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哪里是为了圣木皇岛的宝库而来,分明就是为了掳她前来。
可方才交手,这杀僧和尚的武功的确高的出奇,根本不在寻常宗师巅峰只下。
若他不管不顾强行掳人,皇鸿儿自然可逃走,可她若逃离,君儿和这几个跟随她多年的心腹妇人,必然遭受此妖人毒手。
一时间,皇鸿儿心急如焚。
而这时,因窗户被破终于引起了楼下之人的注意。
法克大师正在大堂上为妙秋师太训斥,忽闻动静,连忙申请出去看看。
妙秋师太一开始并不允许,可随着大堂内渐渐嗅到一股血腥气,法克大师的脸色愈发凝重,她方松口,叮嘱法克大师小心后,法克大师连忙出了客栈,往二楼西厢窗户口一看,见破碎的窗楹内,一个假秃驴持到站在那,登时勃然大怒,“哇呀呀”大叫奔腾上去,然而还未飞到窗口,一道浓郁的血色拳罡迎面轰来。
法克大师见之光头上的几根未剃尽的头发渣猛然竖起,虽目眦欲裂,但仍旧未退半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抽出腰间戒刀,一刀斩了上去。
“轰!”
法克大师远比上去时的速度快的多的多的飞了下去,“砰”的一声摔落在地,生生砸出一个坑来,全身骨头不知断了多少,仍不死心,想要挣扎起身再战,可一时间哪里站的起来?
不过,法克大师虽败,然而这一声充满杀意的怒吼声,却传出了很远,至少,已经被迎亲的队伍得闻之。
骑在马上的林宁面色一变,头也不回的大声说了句:“快回山找大当家!”然后猛然自马上跃下,几个起纵,人已来到龙门客栈前,便见到一道血色人影,和一道碧芒笼罩的身影在距离龙门客栈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上大战在一起。
碧色身影明显落于下风,西厢窗口上出现了君儿的身形,她见林宁出现,忙大声喊道:“小郎君,来人是圣教五散人之一的杀僧和尚,他修练了《血佛经》邪功,武功极其高强,你快去请救兵!时间一长,小姐就撑不住了!”
林宁没有理会,他知道这个时候欺身而上,下场和旁边坑里的倒霉鬼法克大师没区别,只能在一旁牵制。
可惜霸王弓不在身边,不然就好办多了。
来不及多想,他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来,然后瞄准血色身影,大吼一声:“丑鬼!!”
一道凄厉的破空声响起,在林宁内力加成下,石块如同炮弹一般轰向了血色身影。
然而那道身影只轻轻改变了下身法,就避开了这枚石子,毫无威胁可言。
杀僧和尚正要一举拿下皇鸿儿,可暴眼下意识的看了眼下方那个莫名其妙丢石子的渣渣,可一看,此人竟然穿着新郎官的服装,登时皱起眉头来,一张始终低落血色口水的豁嘴张了张,露出一张虽无声但恐怖之极的狰狞笑脸。
杀僧和尚此次前来是要“说服”皇鸿儿与他同修《血佛经》的,怎容一个狗屁山贼前来搅局?
因此见到新郎官后,杀心大炙,竟舍下皇鸿儿,前来袭杀林宁。
皇鸿儿见之大骇,尖声叫道:“小郎君,快跑!!”
林宁哪里还用她提醒,一见血色身影扑来,转身就往后方跑去。
只是没跑多远,就一下站住了身,回过身风轻云淡的看着疾速扑来的血色身影,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的微笑。
这般作态,居然让杀僧和尚惊疑不定的站住了脚,狐疑的看向林宁,摸不清这个小白脸到底弄什么鬼?
然而就在他疑神疑鬼之时,却见林宁忽地仿佛化身一头苍狼般,瞬间远去,留下一言在身后飘荡:“你不光人生的丑炸了,连脑子都丑的和鬼一样,大!丑!逼!!”
杀僧和尚闻言,整个人木讷了几个呼吸后,原本就赤红的暴眼,此刻更成了深血色,一张血盆大口张口,发出了极刺耳的尖啸声,显然已经愤怒到极致!!
然后身形化为一道血光,猛然朝林宁逃走的方向追去,速度明显要快一筹。转眼间,就追到了那头苍狼身后。
然而正当他准备将这头速度奇快的畜生撕碎时,却发现这头苍狼居然猛然再度加速,又传来一道奚笑声:“大丑逼,你他娘的跑的真慢!”
杀僧和尚整个人都颤栗起来,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吼吼”咆哮声,再度拼尽全力,誓要将此贼万刀凌迟处死!
然而林宁虽然武功远逊于杀僧和尚,但《苍狼游》却是当世有数的绝品身法,林宁加点到融会贯通大成之后,单就身法而言,绝对在杀僧和尚之上,这也是他敢招惹这个妖怪的原因。
他自然可以一跑了之,却要防备此人再回去杀皇鸿儿。
若是没情定三生,林宁自然懒得理会魔教内斗,可现在皇鸿儿是他的人了,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落入险境?
万幸,如今的他,已经有了可自保的倚仗。
他时而加速,时而又缓下来,时而猛然转折,时而狂奔不已,将杀僧和尚带入节奏中,不离不弃……
然而就在林宁觉得游刃有余时,忽地面色一变。
他不知为何,原本应该生生不息的真气,此刻新增速度猛然大减,远远跟不上消耗的速度。
几乎一瞬间,林宁的速度急降了下来……
他心头剧跳,因为先前为了避免伤及迎亲队伍,所以他故意选了条往南向的路,然后兜圈子。
这会儿只兜了一半,可还不见田五娘或者星月菩萨赶来,眼看内息急速减少,肯定跑不回去了,再继续跑下去,真是死路一条了,林宁深吸一口气后,再度猛然顿脚,转过身大喊一声:“停!”
杀僧和尚原本不欲再次上当,可林宁却威胁道:“你再靠前,我继续跑了啊!我虽打不过你,可你追得上我?”
说着,林宁作势要继续狂奔,杀僧和尚并不知林宁真气即将耗尽,忌惮他的身法,腹语哼了声,滴淌着血涎的嘴发出阵阵腥臭味。
林宁见他停止靠近,心中海松一口气,道:“大家无冤无仇,何不坐下来谈谈?说起来,你还是鸿儿的娘家人,不如坐下来吃一杯喜酒?”
杀僧和尚一双凸出来的血色眼珠一直盯着林宁,见他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也不知怎地,忽然就转过弯儿来,腹部如雷声般响起:“小畜生,又在拖延时间?你不过初品宗师,就算身法绝品,可如此爆发,此刻真气也见底了吧?还敢花言巧语,且待本座将你碎尸万段,捏成血泥,生吃了你!”说罢,整个人气势暴涨,朝林宁扑杀而来。
林宁面色煞白,转身就跑,只盼援兵能在他即将见底的真气耗尽前,能够赶来……
……
第二百二十三章 老铁六六六
林宁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如此狂奔逃命。
身后呼哧呼哧声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愈发近了,林宁已经将右手腕上的银针取下。
若是十个呼吸内,再无援军到来,他只能施针强行激发体内潜力,爆发出远超自身实力的力量,亡命远蹿。
只是若如此,将会极大的伤害到身体根基,爆发的时间越长,几不可逆的伤害就越大。
今儿林宁要是插着针一路跑回山寨,估计人也就废掉一大半了。
到那时,他连晚上起来撒尿都得让人扶着龙头,空有娇妻美妾,也只能望洋兴叹……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时,林宁不会走这一步。
但,纵然如此,在小命不保时,他也不得不为之。
然而当林宁一个踉跄,勉强跑过一处山脚转折时,忽地再次顿住了脚,第三次转过身来。
和前两次或轻蔑、或平和的神情不同,这一次,他清俊的脸上,流露出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刚烈神情,对着扑杀过来的杀僧和尚声音清洌的呵道:“丑鬼,本俊秀之郎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斩你除丑,不想你一再作死,本俊秀之郎今日就成全你!为天除丑,我辈中人,楠辞琦咎!!”
说罢,连踩七步,剑指向天,口中诵道: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随着此剑诀诵出,林宁背后方向,居然浮起莫大威势。
原本还以为林宁装腔作势的杀僧和尚,这一刻再度迟疑了。
他是老江湖,怎会感受不到山角背后恐怖的杀机?
难道眼前这个小白脸,果真还有什么隐藏的杀招?
然而却见林宁居然第三次同他做了个鬼脸,讥笑一声:“大丑逼,你的脸果然从外丑到里,丑到脑子都坏掉了,同一个当,你居然能连上三次,你不仅是天下第一丑,还是天下第一蠢!”
说罢,竟第三次转头就跑。
“哇啊啊!!”
这一刻,杀僧和尚直觉得灵魂都开始燃烧起来,发誓要不顾一切的将这恶毒的贼子生擒活捉,然后一寸寸捏成肉泥剁成齑粉再拿去喂狗!!
“轰”的一声,杀僧和尚化成一道血色身影,向林宁扑杀过去。
“铛!!”
杀僧和尚化身的血影刚转过山角,却如同一辆超过两百迈的高速汽车,撞在了一面铜墙铁壁上一般,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后,整个人倒飞了回去。
比先前的法克大师还惨,一张脸彻底烂成了肉酱一片模糊,全身不止骨头粉碎性骨折,连经脉也断成一截一截……
极度眩晕中的杀僧和尚想不通,为何会这样……
这时,他的眼睛模模糊糊的看到那个贼子居然来到了他的身边,对他笑眯眯的说了句:“老铁,这么头铁吗?居然还活着……我给你双击666,点赞!”
杀僧和尚:“……”
他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卑鄙,竟在此伏击于他。
可一时间,他连脖颈都断了,动不得。
却听到皇鸿儿焦急带着哭意的声音传来:“小郎君,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杀僧和尚怀疑,难道是圣女?不可能,她没有这么强的功力。
这时,他又听到一道女人声音,清冷微沙,但给人以强大的力量感:“好了,无事就回去成亲吧。”
皇鸿儿声音又响起:“都是这该死的杀僧和尚,练邪功练的人不人鬼不鬼,耽搁了我的良辰吉时,看我杀了他!”
“诶诶诶!”
林宁瞥了眼一团烂肉一般扭曲了几下的杀僧和尚,拦下皇鸿儿,然后笑呵呵的问杀僧和尚道:“老铁,说说看,你这是杀害了多少人,怎么练成这幅模样?”顿了顿又道:“你不说是吧?你要不说,我就让人把你埋进粪坑里,你也算一世枭雄了,这种死法就是死后也没脸去见你们的不灭明王和幽冥圣母吧?你要说了,我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杀僧和尚不断发出“呼哧”“呼哧”的微弱出气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屏住呼吸,腹部鼓动起来,发出一道含混不清的声音来:“本座在东瀛……杀人两百万……只求速死……”
林宁闻言,仰天一叹,道:“你若是为了民族大义,今日说不得我要放你一马。可你为的是修练邪功……罢了,算是感谢你的这番厚礼了,老铁,一路走好。”
说罢,凌空一记碎星指,击在了杀僧和尚的眉心处,杀僧和尚一僵,随即彻底死去。
林宁看了眼天道面板上有史以来暴涨的最大的数字后,乐呵呵的站起身来,对田五娘道:“多谢娘子前来驰援。”
田五娘见他上下完好,彻底放下心来,又侧眸看了皇鸿儿一眼。
皇鸿儿不安解释道:“姐姐,我也没想到小郎君会出手引开杀僧和尚,都怪我不好……”
田五娘顿了顿,见林宁与她微微颔首后,淡淡道:“这是他应该做的,去吧,莫要误了吉时。”
说罢,转身先一步离开。
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侯玉春等人无不啧啧感叹,大当家就是大当家。
人生的清丽无双恍若月宫仙子不说,这一身修为……
杀僧和尚以二百万人命修练出的邪功,竟不足她一剑之威!
更难得的,是明事理,不迁怒于人。
还如此贤惠,帮夫纳美妾……
再看看某人,也没觉得他比大伙儿强多少啊,这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
一众人折返回龙门客栈,林宁没有急着先抱美人上轿,而是先去看了看法克大师。
妙秋师太和闻讯而来的玲珑正在落泪,见林宁带人前来赶紧起身。
林宁与二人歉意的点了点头后,看了看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法克,号脉片刻后,面色轻松下来,对妙秋师太和玲珑小道姑二人道:“只是受了巨力冲击,还好大师江湖经验老道,避开了要害,所以只断了些骨头,没受内伤。我续接一下,以大师宗师之身,不用三天就能痊愈。”
妙秋师太和玲珑小道姑闻言大松一口气,玲珑小道姑弱弱问道:“小哥哥,我爹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林宁一边动手正骨,手法奇快,一边微笑道:“现在就行,待我施针一二,可能会有些痛,就可以痛醒。”
玲珑小道姑一脸懵然,不解的看向林宁,见林宁悄悄与她挤了挤眼,羞的心口砰砰直跳,一时间也顾不得法克大师了……
然而妙秋师太却听出点名堂来,狐疑的看向躺在竹榻上的法克,然后就见他缓缓睁开了“迷茫”的眼睛……
“法克!!”
妙秋师太差点没气出个好歹来,这杀(沙)胚(雕)居然在装昏迷,却将她母女二人吓的落泪。
好在玲珑小道姑见人数众多,忙拦住要发飙的尼姑娘,等今后再算账。
续好断骨的林宁看着面色悻悻的法克,笑道:“今日又多亏大师不惧强敌,仗义出手相助了,多谢。”
说罢,躬身一礼。
法克忙挣扎要起来,却触动伤处,疼的皱起眉头来。
林宁将他按下,重新接了根错位的断骨后,道:“大师别急,先以真气温养伤处,很快就好。”
法克闻言,老实下来,大手抓了抓光头,笑道:“都是一家人,小宁你往后可别这样客气,让洒家觉得外道了去。如今洒家为山寨六当家,山寨有难,岂有不出力的道理?只是……山寨的对头一个比一个厉害,洒家居然干不过,真是晦气。”
林宁笑道:“不急,大事习武天资卓绝,这些年来只因缺少功法,才耽搁了下来。之前得的那部《玉剑心经》虽帮大师打通了周身经脉,成就宗师,但和大师的武道路数还是有些不合。正巧山寨近来又得了几部地级功法,回头等大师痊愈后,再好好挑选一二。”
法克闻言大喜过望,哈哈笑道:“洒家就说,好生为山寨出力,断然亏不得的,这波赚大了!”
众人都喜他直爽,纷纷大笑起来。
妙秋师太狠狠瞪了他一眼后,劝林宁道:“小神医莫要误了良辰吉时,快上楼去吧。”
林宁笑着应下,与旁边一直静静看着他的玲珑小道姑也微微颔首,让小道姑羞的连耳朵都鲜红起来,方笑着转身带人上楼接新娘。
……
“小山,你看小宁做什么?”
上楼过程中,见龙门客栈大总管胡小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瞪着前方林宁的背影,方智小声问道。
曾牛比较憨直,嘿嘿笑道:“小山还中意人家小道姑,可那小道姑眼睛只顾看着小宁,他才这般着恼。”
胡小山闻言大怒,低声吼道:“死黑牛,给老子闭嘴!”
曾牛也不恼,和弟兄们挤眉弄眼嘿嘿直乐。
不过乐着乐着也觉得没意思起来,胡小山虽然有些惨,可他们又能好到哪去?
早上刚回来时还不觉得明显,可经过方才一事,林宁这边刚出了点事,居然有数位宗师出动,尤其是侯玉春,还不忘传令回山,让一位宗师巅峰镇守山寨,保住大营不乱,以免中了人调虎离山之计。
纷纷扰扰却不混乱中,方智等人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彼此对视一眼后,都有些忧愁。
而前方,林宁则在里面君儿丫鬟的要求下,“写”了一首催妆诗读出,顺利的敲开了门,抱起了着一身碧霞云纹联珠凤褶嫁衣的皇鸿儿,于侯玉春等人连声起哄中,喜气洋洋的抱得美人下楼上轿。
方智等人虽然无奈,还是得上前去充当轿夫……
也不知林宁是否良心发现了,路过方智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道:“好生做事,莫要担心,等忙完这几天,大家一起坐下来商议商议你们的前程。”
方智等人闻言心头大定,将八抬大轿抬起后,大声笑道:“新娘回山咯!”
……
ps:推两本书,一本是天潢贵胄的《大明咸鱼》,一本是风三十五兄的小号作品《我绝不当皇帝》!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五娘
“小宁,如何了?”
迎亲队伍回到山寨,方林、胡大山等长辈候在山门前,见到骑在马上的林宁后忙问道。
大喜日子来了强敌,着实让人担忧。
林宁翻身下马,摆手淡淡道:“无妨,贼寇已被我杀之,劳三叔、四叔你们担忧了。”
方林等人不知详情,只当是真事,纷纷赞起了林宁,可身后抬脚的方智等人闻言无不双目失神。
要说错,倒也谈不上错,那修练邪功的妖人最后的确死在林宁之手。
可要说对……
怎么就这么别扭?
但侯玉春就明显就十分欣赏某人的厚颜无耻,能面不改色理直气壮连自己都相信的说出这番话来,可见林宁将来必会有大成就!
……
因为是纳妾,虽可办酒席,但没有拜天地、高堂之礼仪。
所以在给春姨和五娘敬过茶,又和周妮妮相互敬茶后,林宁便和皇鸿儿由君儿丫鬟陪送着,进了东厢房靠北面的一间新房内。
见红纱绫罗满屋,大红锦被喜庆,皇鸿儿坐在月牙床边抿嘴一笑,声音糯软道:“幸好当初没听你的,我从蒯家货栈里多搬回了些绫罗绸缎来,不然今儿就没这些了。”
林宁闻言转头看去,只见皇鸿儿一双幽幽弱弱的明眸中星星点点,正眸光如水的看着他。
月洞床边的红烛燃烧,灯芯偶尔炸裂,发出哔哔啵啵的轻响声。
初冬的夜清寒,虽然两人都是宗师不惧冷热,但细心的春姨还是早早给房间内烧了地龙,暖煦如春。
丫鬟君儿见气氛静谧微熏,也没有开口多言,悄悄收拾完喜榻上的枣、花生果儿、桂圆和瓜子后,就出去准备净水了……
君儿刚出门,林宁正想说点什么,却见皇鸿儿望着他的清眸中,竟缓缓淌下两行珠泪来,轻声道:“方才,我在轿子里对我爹娘说,今天,我出嫁了。终遇良人……”
林宁闻言,轻轻吐出口气来,上前将泪眼婆娑的皇鸿儿揽进怀中,温声道:“是啊,从今往后,你又有至亲了。说起来,你应该再告诉你爹娘一声,这回他们的闺女赚大了……”
皇鸿儿:“……”
百年难得脆弱一回,结果还未痛快的过把瘾,就被这厮生生堵回去了。
有些着恼的将林宁一推,皇鸿儿咬牙道:“我怎么赚大了?连人都赔给了你,还有圣教千年积攒下来的宝库。要秘籍有秘籍,要龙髓米有龙髓米,要神兵有神兵。人和财都给了你,到头来我还赚大了?”
林宁得意的哈哈一笑,顺势仰倒在月洞床内,双臂枕于脑后,懒洋洋道:“这些值当些什么?我说你赚大了,是因为你成了我的女人后,从此天下谁还能伤你分毫?至少在我没死之前,没人能动你一根汗毛。”
本来听林宁说她和魔教宝库不值当什么时,皇鸿儿气的心都凉了,可听完下一句后,一颗发凉的芳心瞬间化成了一汪春水,红唇一抿,就揉身扑进了林宁怀中,紧紧抱着了他。
皇鸿儿自然不是被人三言两语就能哄住的傻瓜,但她今日遇险时,林宁武功远不如杀僧和尚,却依旧毫不犹豫的出手,将杀僧和尚引走。
她闯荡江湖多年,见多了平日里恩爱如神仙眷侣的夫妻,大难临头时只会各自飞,甚至不忘推对方一把,以求自保。
何时见过如林宁这般,将莫大的危机招揽到自己身上?
所以,对他此刻说的这句话,皇鸿儿深信不疑,也就愈发感动。
无价宝易得,有情郎难寻。
这一刻,皇鸿儿已经开始明白田五娘为何能在圣道的无限诱惑下,始终坚定本心不动摇,留恋红尘了。有这样一位郎君在,纵是修得武圣亦不及呀……
林宁嗅着怀中媚意无双的姑娘身上散发的幽香,自然而然的按捺不住身心的蠢蠢欲动。
看着皇鸿儿绝色容颜渐渐娇红,喘声仿佛由灵魂深处发出,一双星眸微张,眸光如怨如慕。
林宁随手将玉钩上的轻纱弹落,翻身上马……
……
只一墙之隔的西厢小正房内,田五娘坐在桌前,房间内还有二人,正是十二清倌人中地位较高的徐佛和苏青二女。
田五娘淡淡道:“如今你们得到的这些数儿,都是他们告诉你们的,不是信不过他们,但你们最好还是下去多走走,多看看。小宁说,这世上只要有光明,便一定会有黑暗。就好比太阳升起,山之阳光芒万丈,但山之阴却很有可能连冰雪都未化去。
山寨人口日繁,难免会有人想当新的老爷新的贵人,欺负弱小一些的百姓,作威作福。你们下去看时,要暗自留意这种事,早发现,早根除。”
徐佛和苏青闻言,悄然对视了眼后,徐佛道:“大当家,不是我们偷懒,也愿意四处走走看看,便是当做采风也是一桩乐事。只是,外面人心难测,我们又不似大当家这般有超群的武艺,怕难以自保。”
田五娘头都没抬,随手在一份纸笺上写了一个“阅”字后,道:“我会安排一组人专门负责此事,你们平日里无事时就跟着他们,四处看看,回来再告诉我。”
徐佛和苏青二人本就聪慧过人,此刻听闻田五娘之言,心里忽地就是一沉。
看着桌上那个新批的“阅”字,虽远谈不上书法圣手,可每一笔都显得铁马金戈,锐利无穷,刺的她们甚至不敢多看,垂下的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和凄凉之色。
她们原以为会跟着田五娘做事,再不济,也会跟着那个能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的少年郎。
若如此,也并非不可接受之事。
可是没想到,到底还是被扫地出门了。
这个山寨里,除了这一对夫妻外,其他人……
可都是真正的山贼呐……
只是,在威仪甚重的田五娘跟前,她们自然没有讲条件的份儿,见田五娘淡淡说了句“不必多想”后就不再多言,便只能告辞离去。
等她们出去后,田五娘又写了几个字后,随将笔搁下。
她听力甚佳,隔壁那如咽如泣的声音时而隐忍压抑,时而高昂破发,一直没断过,让她心乱如麻。
纵然记得当初师父在世时,说过以后要让林宁多纳几房妾,多诞下些麟儿血脉,她也同意过林宁娶皇鸿儿过门儿,可此刻的心情,依旧有些不喜和厌烦。
不过,这并非她将十二清倌人派出去的缘故,她还没有这般肤浅。
是方林、邓雪娘、胡大山还有周成几个老当家人一并前来寻她,希望让方智、胡小山、周成、李轩、曾牛等年轻一辈有个好结果。
他们看得出,林宁心中自有乾坤,未必会买他们的账。
原先说是让方智等人在草原上好生历练上几年,然后可以帮助青云寨组建骑兵,如此一来,方智等人也就能够有足够的余地,供他们施展成长。
可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快,这才没三月方智等人就因为北苍南下不得不回转山寨,至于以后组建骑兵一事,自然和他们关系就不大了。
然而若不走这条路,方林等老一辈当家人着实想不出他们的后代还能走哪条路……
如今山寨虽还谈不上人才济济,但各方面能已有能扛的起的人才。
八大营寨各有各的领头人,方林熟悉那些从千百人中挑选出的干才,说实话,单成等人或许资质未必比得上方智,但管理一个营寨,当好一个大保长,那些人绰绰有余!
就算让方智去做,也未必有人家做的好。
至于林宁身边的人,别的不说,单一个侯玉春,就将方智等人比的找不到人影儿了。
再加上新加入的法克大师和燕仲,刨去人家宗师的身份,法克的忠心和燕仲的江湖经验,也远不是方智等人能比。
方林等人一辈子甚至几辈子都在为青云寨出力,如今眼看青云寨日益兴旺,可林宁转眼间就分了他们的权,若是连方智等人都被边缘化,他们真的心有不甘呐。
心知求林宁多半没用,说不定还不挖苦一通,所以他们只能寻上田五娘。
他们认为,让方智他们凭空降到八大寨头上当个分寨主,林宁必然不会同意,他们自己也觉得不妥当,怕会坏了大事。
至于做具体的活计,如土工、木工、水利、锻造等,方智他们又不是那块料。
所以不如当个类似朝廷里御史的官儿,就是帮林宁和田五娘看着下面各寨有没有欺上瞒下,偷奸耍滑的人。
方林等人认为,方智、周成他们能耐或许不如侯玉春等人,可胜在忠心啊!
让他们当个监管的官儿,既能为山寨做些好事,帮帮田五娘和林宁,也能找个合适的位置立足。
对于这些曾经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也从不倚老卖老,用心扶住她的老臣们,田五娘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且这还是方林等人第一次求她一事,她自然不会说一个“不”字。
但是,也留下了一些余地。
譬如到底是不是做个类似御史的官儿,她还需要和林宁商议一二。
总之,她不会眼见着方智等人回来后没个立足之处便是。
而让十二清倌人多和方智等人一起巡查各寨,则是邓雪娘的主意。
其用意,不言而喻。
邓雪娘言道,同是一个寨子里光屁股长大的弟兄,林宁不仅娶了妻,连妾都纳了两房了,如今这十二个丫头除了出身不大光彩外,怎么看都不逊于高门世家的娇小姐,总不能都让林宁扒拉到碗里去吧?正好以后山寨大事都由这些丫头转过田五娘,不如就让她们和方智等人一起行动。
对于邓雪娘的心思,田五娘是真心不喜的。
就算邓雪娘心疼周妮妮情有可原,但也没有做丈母娘的老插手姑爷房里事的道理。
所以她当面直言,告诫邓雪娘日后不要再动这种心思。
真惹得林宁起了厌恶,会不会牵怒到周妮妮不说,却多半会让他误会方智等人有所企图。
方林等人闻言唬了一跳,想起某人的小心眼儿,连忙一起将邓雪娘这种心思按死掐灭。
为了给脸色青红不定的邓雪娘台阶下,田五娘许诺,会让徐佛、苏青等人随方智他们多往各营寨走走看看,不过只是为了方便与她汇报山寨真实的情况。
“唉。”
耳边听着隔壁依旧未停歇的如诉如怨声,田五娘揉了揉鬓间,而后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望着天幕中悬挂的那轮皎皎寒月,她清冷的面上修眉微微皱了皱,心中有些担心:
若林宁明日知道她有这等安排,可会疑心于她?
顿了顿,田五娘忽然微微弯起嘴角,眸光渐渐坚定。
不,他不会。
……
ps:写完这章后我拿给我老婆看了看,告诉她要么学习皇鸿儿多带些嫁妆,要么学习田五娘大度些,别一有女书友女作者联系我就瞎吃醋……不说了,老婆正给我洗脚呢,她已经改过自新幡然悔悟了。你们别羡慕,毕竟颜值决定一切!对了,有没有人给我众筹十块钱,今晚上我不想在家待了,老婆太黏人讨厌的很,我想去网吧包个夜……
第二百二十六章 圣陨
上谷城外三十里处。
侯万千和田五娘面色都十分凝重的眺望着上谷城方向,林宁虽然也能感觉到阵阵气机,但也仅此而已。
只是,从侯万千、田五娘二人的面色上,林宁也看得出,上谷郡出了大事。
一时间,林宁心中沉重之极,按事情的逻辑推测,上谷郡怕是可能被北苍铁骑屠城了……
然而林宁自然不知道,此刻在侯万千和田五娘眼中,上谷郡方向,此刻四柱通天光柱直冲云霄!
一刀、一枪、一剑,三柄巨大无匹的圣兵,围绕着一股如墨般赤黑的狼烟。
以夫子剑掌控全局,霸王枪与祖龙刀合力猛攻那股粗大的狼烟!
狼烟虽然极为强悍,但此刻被三大不逊于它,甚至还强于它的圣兵围攻,已经渐落下风,甚至,连逃脱都成了奢望。
看至此,田五娘心头复杂。
她与林宁不同,在她的认知世界里,对北苍胡虏没有那么强的戒心和仇恨,毕竟,北苍近二十年没有南侵,比她的年纪还大些。
而她与忽查尔的母亲和女儿,关系还十分密切。
此刻看着他渐渐陷入绝境,难免有些为蔑儿乞老可敦和宝勒尔悲伤之情。
林宁看她的面色有些不妥,因此小声问道:“娘子,到底怎么了?”
田五娘轻声道:“北苍忽查尔,不知为何,落入了三大武圣的阵法围攻中,此刻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
林宁闻言,登时倒吸了口凉气,有些匪夷所思道:“怎么可能?千年前草原有双武圣,硬和中原三大武圣对阵还有可能。忽查尔此人性狡如狐,绝不会做出以一敌三的冲动之事来……”
言至此,他面色再度一变,看向田五娘道:“他们这个阵法有问题!!”
田五娘若有所思,侯万千却已经了然,轻叹一声,道:“原来如此。天地人三才大阵,多半可以收敛圣人气机。”
林宁闻言心里忍不住卧槽了声,怪不得三大圣地历经千年不倒,甚至遭遇了草原双圣那等极危险的境遇,依旧能反败为胜。
有这样一个阵法在,三大圣人联起手来,还不是想阴哪个就阴哪个?
念及此,林宁不禁为侯万千担忧起来。
若是三大武圣掉过头来,也如此阴侯万千一把,老侯爷能不能扛得过去?
显然不可能的。
似乎看出了林宁的担忧,侯万千倒是还算洒脱,淡淡一笑,道:“如此逆天之阵,不会毫无代价的。况且,他们三人伏杀忽查尔,同样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圣人,哪有那么好杀。当年三大武圣伏杀草原双圣后,没过几年,就有一圣陨落,一圣闭死关再未露面,唯有夫子山上的那位,又活了二百余年才终。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地步,三大圣地都不会选择围杀一圣。”
林宁闻言,心中海松了口气,又趁机问道:“侯叔,三大圣地当年为何不直接灭了北苍萨满殿?干吗给人家东山再起的机会?”
侯万千缓缓摇头道:“到了我们这个境界,气运一说不再虚无缥缈。武圣虽高高在上,但灭一国朝,引发的反噬太重。三大圣地并非代代皆有武圣,也有断层之时。但其他两大圣人也不会出手,覆灭第三圣地。”
林宁闻言,心头大定,目光瞬间轻快下来……
然而以侯万千的心性,此刻看着林宁的眼神都忍不住有些动怒。
那是对武圣发自肺腑的轻蔑之色!
林宁登时警醒,忙解释道:“侯叔,您可千万别误会。我可不是小瞧您,是觉得那些坐拥一大圣地,食尽民脂民膏之人,反倒成了消除战争,阻碍中原一统,百姓得万世太平之罪魁祸首。他们要敢不顾什么气运反噬,敢破除其他圣地,促使三国一统,那我还要敬他们一声豪杰。可三大圣地只能勉强维持天下三分,使得每二三百年就来一次生灵涂炭,他们实在谈不上圣人,只能称得上为国贼!早晚收拾了他们……”
侯万千闻言,看了林宁良久后,淡淡道:“圣人耳目之聪,区区三十里,恍若一步之遥。你这番话……”说着,侯万千忧郁沧桑的眼神中,多了抹同情……
林宁见之,莫说脸色一下变白,连眼睛都瞬间直了……
这尼玛……
坑爹都没有这样坑的吧?
侯万千,我可从没对不起过你们侯家父子,你就这样往死里坑我?!
一旁田五娘也紧张起来,抓住了林宁微微颤栗的胳膊,和他站在一起。
虽无言,但其同生共死之志,却显而易见。
林宁感受到田五娘的存在后,心里渐渐舒缓过来些,声音虽还有些颤抖,但已经能说出完整的话来,他干笑了声,道:“侯叔,人家三大圣人,自然不会同我一个小字辈的计较,哦?”
侯万千目光淡淡的看着林宁,哼哼轻笑了声,道了句:“我原以为,你从不知怕为何物,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说罢,不再理会林宁,目光再度看向上谷郡方向。
见此,林宁脸色一阵青红不定,他哪里还不明白,被这老棺材给涮了遍,恨的咬牙。
心头大骂:老帅逼,要是不现在老子打不过你,非得用刀给你花了脸不可!
“唉……”
看着狼烟不断缩小,赤黑渐渐转淡,侯万千轻轻一叹。
北苍圣萨满忽查尔,到此为止了。
田五娘面色也浮现出一抹悲意,为蔑儿乞老可敦和宝勒尔。
林宁看出端详后,心中却立刻盘算起,如何能在北苍的尸体上,狠狠的咬上一口!
忽查尔与他,还有不少旧账未算呢。
……
上谷城内。
图门汗仰头看着郡城上方,四人交锋,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也没有石破天惊的撞击。
四人好似只是站在那闲聊,然而图门汗虽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看得出忽查尔被三个中原人困顿其中,身体似乎在颤抖,似乎在挣扎,却无济于事。
图门汗大惊,命令怯薛军朝那三个中原人射箭。
可是如狂风暴雨般的箭潮涌向四人,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就纷纷落地。
忽查尔弟子率领萨满殿高手和各部高手,也拼命的往上攻,可连四人的边缘都触碰不到。
而高高在上的那三个中原人,好似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愿看一眼,倒也没伤着其他人。
郡城上空,夫子姬岳如同一位乡村私塾的教书先生,面色和蔼,周身浩然正气环绕,不见一丝暴戾之意,他轻轻一叹,道:“忽查尔,上回学宫长老伏杀图门汗,你突破圣人阶位后,一路东来,杀人出气,老朽并不见怪。种其因,得其果也,此为天理。可是,你却妄动刀兵,破关南下,使得上谷城十数万百姓因你而亡。做此恶行,当受天谴。不过,人之将亡,其言也善。你可还有什么交代的?圣人有圣人的尊严,你若放心不下图门汗和你的家人,老朽代二位旧友答应,不会为难他们。”
这其实既是忠告,也是警告和威胁……
忽查尔闻言,忽地仰天大笑起来,本来已经渐渐熄灭的狼烟,瞬间再度霍然冲天,赤黑色的狼烟上,一尊银色苍狼高居其上,俯视着周围的夫子剑、霸王枪,和祖龙刀!
“卑鄙无耻的中原人,我忽查尔为北苍千年第一圣,怎能受被逼引颈就戮之耻辱?今日忽查尔与尔等,玉石,俱焚!”
说罢,狼烟之上的那头苍狼忽地仰天一啸,扑向夫子剑。
夫子见状,再度长叹一声,诵了声“子曰”,迎剑而上。
在上谷城外东侧,姜太虚看到这一幕后,面色大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