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宫变 第二十六章
第四部 宫变 第二十六章
宝璟看了我一眼。笑着对宝卷说：“舍掉所有？你真能舍的掉吗？不过我还念你是手足，就不跟你计较了。虽然我们是兄弟，看来你也不太了解我。得确我隐忍这么多年是为了这个位子，但更重要的是要夺回以前属于我的东西。如果一开始是我坐上皇位，那项燕梁就是我的女人，现在你想带她走，是你在跟我抢，你说我会愿意吗？”
宝卷不禁神情也冷峻起来，沉声道：“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不过你究竟想怎样？”
宝璟往前走了几步，与宝卷面对着面说：“成者为王败者寇，如果我输了，我不会问别人想怎样，而是说明白自己会怎样。今日局面成败已分，不过刚你也说了，舍掉所有只带她走，但这个我不能答应你。如果你以后踏踏实实做个安份王爷，我们仍是兄弟，宝隆以前怎样待你，我也就怎样对你，现在看你愿不愿意。”
宝卷马上问道：“你也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难道你还要逼她不成？”
宝璟说道：“我告诉过你，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以后怎么对她是我的事，这个不劳你费心。”
我知道宝璟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不放过我除了想羞辱宝隆，再有证明他已夺回了曾经他认为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不过是个物件罢了，是件能时刻提醒他胜利的摆设。
宝卷脸色大变，声音极寒的问：“果真吗？你没有骗我？”
宝璟轻笑了几声道：“果真，我没有必要骗你。”
宝卷大怒，问道：“何时？”
宝璟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自己想想，到底何时露出了破绽，既然如此……”
宝卷满面怒容，忙打断宝璟恨声道：“你已多年心愿可了，将来后宫女人不断，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何必执着于她？”
宝璟冷冷的看着宝卷说：“那是朕的事，与你无关，也无需向你交待。”
我擦掉涌出来的泪水，慢慢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宝卷柔声说：“乐安王请保重，妾今生与君有缘无份，蒙君不弃得此真心，深知老天待妾不薄已感慰藉。如今突遭变故，妾不求苟活。既然孝文王仍与你兄弟论之，请乐安王保重已身，勿要再为了妾……”
我还没有说完。宝卷就打断我，沉声道：“燕梁，我已经后悔过一次，我不想再后悔第二次。我告诉过你，当年我放你入宫是我这辈子最错之事，无论如何我要救你出去，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了。”
我的心剧痛，在流泪在滴血，如果能让我放下所有跟着他走，我愿意，但我知道这不可能。宝璟性格坚韧阴鸷，从他能这么多年筹谋就可见一斑。
我不停的摇头，想劝他，但看到宝卷慢慢从衣服里抽出一柄长剑，那剑面发出极光亮耀眼的白色，同时还有嗡嗡的低响。突然气氛一下凝重起来，四周的空气好象都要凝固了，我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而他们两人的却越来越平缓，甚至听不到。
宝璟也脸色阴沉的看着宝卷说：“你以为这样我会怕吗？性命相搏之事我们兄弟都做过，不知今日能演到几分？”
宝卷回道：“多说无益。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如果你真念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就放我们走。以后这世上再也听不到康宝卷和项燕梁这两个人，我们远走天涯，绝不会与你为敌。”
宝璟冷冷的说：“只要你答应今生再不见她，而且归隐山林不再问世事，我就放你出去还会保你富贵。如果你要一意孤行不听人劝，就已经与我为敌了。”
宝卷听他这样说，愣了一下，说：“没想到你如此狠绝，我这样问你，你愿意吗？”
宝璟淡淡的回道：“如果我说我愿意，你信吗？可她心里没有我，这你清楚的很。”
宝卷带着探究的眼神看了看宝璟，又看了看我，不禁扑哧笑出了声。我不知宝卷为何突然发笑，但看着宝璟脸上的神情也柔和起来，没有刚那么阴沉。
宝卷突然放下了剑，冲我邪邪一笑，调侃道：“项燕梁呀项燕梁，你还真是个红颜祸水，任是谁都想不到我们兄弟反目竟会是为了女人。你还真是个妖精，不知何时竟会让他也着了你的道。我说的没错吧，璟兄？”
我看到宝卷突然有这么大变化，很是吃惊，又听到他这样说，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但现在的气氛比刚才轻松了不少。我的心放下来不少，没刚那么紧张害怕了。
宝卷又冲宝璟戏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璟兄喜欢她，那弟就成人之美。宝卷告辞了。”
我听到宝卷这样说，心又一下提了起来，宝卷转身面向我，展颜一笑。我看着他右手拿着剑，虽然剑尖向下，但手好象已经在微微用力了。
我心里突感不详，大喊一声：“宝卷，不要。”
宝卷猛的一个转身，如电掣一般向宝璟刺去，那剑光白浪一闪，耀的我眼花。忽听耳旁刀戈相击之声，两人身影很快纠缠在一起。
他们不过四五个回合，我还没有看清他们谁胜谁负之时，就听宝卷冲我大喊一声：“小心，快闪开”
我只觉眼前一道白光，看着宝璟举着剑向我刺来，我头晕目炫，根本不知道闪躲，就只看见宝璟面上带着古怪的笑意。
宝卷在旁边急冲过来想护着我，宝璟很快就到了我的身前。他突然一个转身，斜身倒刺，我只看到宝璟的那把剑剩下了半个，慢慢有红色的血顺着剑往外出。
我木木的抬眼再看时，宝卷嘴边喷出一道血柱，那血一道弧线冲上了殿顶，我听到一声极为尖厉刺耳的惊叫，根本没有意识那是我发出来的。
我看到宝璟慢慢把剑抽了回来，那剑上全是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到了地上，很快就聚成了一小摊。那么粘稠还有一股腥味。宝卷身上有一个地方不停的往外出血，红的刺眼。我愣住了，我知道宝卷被刺伤了，但我就是动不了，心里一阵阵发冷，还在想他为什么这么傻，为了一个不属于他的女子搭上性命，到底值不值得。
我耳旁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能看到宝卷仰面倒在了地上，身上的血不停的往外涌着，越来越多，身上的衣服也全部被血浸透了。
他不停的咳嗽，随着身体每一个起伏，嘴里和身上都会大量的喷出血柱，我看见一双手不停的在堵着他身上的血窟隆。还有一个声音在说：“宝卷，你不要死，你千万不要死。我要你活着，好好活着。”我心里不禁在疑惑说话的是谁。
旁边还有一个人慢慢蹲下身子，我看到这张脸，就是这个人把宝卷刺伤了，他脸上带着难以置信和不解的神情。
我的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声音，脑子里好象有个东西不停的在敲打我的头，剧痛无比。我浑身就像掉到冰窟里一样，冷的直打颤，牙齿不停的咯咯响，我只觉手心里非常滚烫，那刺目的鲜红染的到处都是，还在不停的流淌。
突然我看到殿门大开，从外面冲进来无数的人，都手里提着刀枪，我听到一个女人刺耳的尖叫：“传太医，快传太医。”
外面的亮光闪的我眼睛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到处是人影在晃动。每个人都急匆匆的，不知为何他们进来都要先跪下磕头，嘴里还不停的说着什么。
有一个人轻轻把我抱了起来，我身上僵硬的都不会打弯了。只看到宝卷躺在地上，旁边围了一堆的人。
有人忙乱的给他剪开衣服；有人从旁边的箱子里取出好些东西敷在他身上；还有人拿着白绫子布不停的堵在他冒血的地方。看见宝卷在离我越来越远，心里不禁奇怪，为何我会动，我没有走啊。
我不知是怎么回到宝卷身边的，只知旁边的人都在拉我。我疯了一样撕扯着身边要拉我的手，不停的尖叫，只要有手在我眼前晃动，我就异常急怒，甚至去咬他们。我要看着宝卷，我要他没事，我要亲眼看见他站起来。我俩要出宫，从这里走出去，这是我唯一的想法。
宝卷一把攥住我的手，柔声说：“燕儿，以后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一定要……”
我不知是谁在说话，但那声音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又快又急：“你不会有事的，我要你以后永远都在我身边，你不会再后悔第二次的，我会永远都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进宫，我要跟你走，你去哪我去哪，不许留下我一个人。”
宝卷的脸越来越白，但神情却非常详和，眼里闪过一不舍后便是深深的遗憾，他微微一笑，那笑容让我的头无比眩晕。那么牵挂；那么依恋；那么熟悉。
宝卷的眼睛望向我，嘴里的声音却越来越轻：“燕儿，没有跟你相守今生，虽然有憾有悔，但我还是无比欣喜。”
我忙点头说：“我也是，所以我不要再后悔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的。”
宝卷从怀里艰难的取出我曾给他绣的荷包，那荷包已经温湿了，里面全是宝卷的鲜血。他放到我手里，使劲笑着说：“我将这个荷包送给你，这是我最心爱的女人送给我的，里面装着沉水香，这个荷包我从未离过身。我和我心爱的女子错过了这一世，我希望下……”他身子一软，没有了声音。
“宝卷，宝卷，宝卷啊”我听到我噪子里发现极其凄厉的声音，整个殿里只有我的声音。
旁边一群人更是慌乱起来，我脑里子里不停的回响着宝卷的话，他不想再后悔了，我们错过了缘份，错过了这一世。
我硬是被人拖了出去，那个人劲非常大，无论我怎么踢他打他，他都不动不躲。我使劲咬他的手，看到跟宝卷身上流出一样的血，我嘴里还有一股腥甜味，但那个人还是紧紧抱着我，越走越远。
殿外的阳光一照，我只能看到殿门了，我看不到宝卷，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他看不到我会难过的，我不要他伤心，我要守着他。
四周全是人，大家都跪在地上，眼睛看着地，没有一个人抬头。急的我不停的尖叫，使劲怒骂，拚命撕打这个人。等我看清眼前的人时，顿时急怒攻心，是他刺伤宝卷的，是他害死皇上的，我要他也去死。还没等我再干什么，眼前就全是一块一块的亮斑，还有许多白点点，我的眼前一片昏暗，越来越黑了。
我直直的站着，好像又看到了那曾经的一幕幕，所有种种历历在目就像又发生过一遍一样。眼前好像宝卷浑身鲜血淋漓的倒在我面前；我手里似乎还在微微发烫，手上还沾有宝卷的鲜血；好像还握着他最后给我的荷包。
皇上和宝卷，我心里至爱的两个男人同时离我而去，竟然是在同一天。很快，以前所有的一切，一遍遍从我眼前飞快闪过，昏暗的灯，冷清的殿阁、藏青色的龙袍、一道鲜血弧线飞向殿顶。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无数次梦里出现的人，还有每次恍惚时听到的声音，就是他们。
原本以为忘的干干净净，可再一次全部想起来，竟然是双重打击，这种万箭穿心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强烈。因为没有任何戒备，没有任何提防就将我彻底击溃。眼前的一切又开始转了起来，好像连地都在不停的震动，我不停的摇晃，便想伸手去扶个什么，但就是扶不住，看着远处也开始模糊清了。
这一刻，全部的血涌到了我头上，憋的我心里要炸开了。只觉的头很涨，心也很涨，涨的我眼前全部成了红色，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看到一片片鲜红布满四周。忽然听到一个女子凄厉的尖叫声，响彻天际，更穿透云霄。
我昏了过去。
第四部 宫变 第二十七章
第四部 宫变 第二十七章
浑浑噩噩中九个月过去了。
我在身体一阵阵的巨痛中有了清晰的意识，那种痛真是让人死的心都有了，满身大汗连擦都擦不过来，只想让这种痛苦快点过去。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只觉吵的人心烦，就在疼的快让人窒息时，忽然不疼了。我呼出了一口气，终于解脱了。
屋里忽明忽暗，只觉四周人影晃动。我浑身酸软无力，想抬个头都觉困难，但后背又湿又热，我便想动一动，可一动就觉浑身疼痛难忍。我不禁轻轻哼了一声。
“小姐，你醒了？”我听到丁香在我旁边轻快的问道。
我实在没有力气动，便“嗯”了一声。不远处的绿娥听到后，忙忙跑了过来问：“小姐，你渴不渴？要不要喝些水？你好几个时辰没吃过东西了，要不要我端点汤进来？”
我睁着眼睛四处看了半天才慢慢适应，虽然屋里不亮，但也能看清楚。偌大个宫殿里极其冷清，殿外有好几个宫婢跑进跑出，看着很是忙碌。
我挣扎着想起来，绿娥忙摁住我说：“小姐，你刚生产完，身子虚的很还是躺着吧。”
我心里一惊，想了想好像回忆起来这大半年发生过的事情，但一切很是恍惚不真实。连刚才生产时的过程也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伴在我身边不停叫着我的人只有绿娥和丁香。
我轻声问：“什么时辰了？”
突然宫外一阵阵耀目的焰火将天空刷的似白昼一般亮，伴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将刚才还寂静的内殿瞬间化为虚无。外面突然人声鼎沸起来，似乎都能听到许多人隐隐的笑声，欢呼声，好似喜庆的不得了。
我看到绿娥脸上很是心酸和凄凉，眼中的恨意似乎像熊熊的烈火把这里一切都要燃尽似的。
我看到绿娥眼中的恨意，似乎看到了不久前的自己。我知道她是为我不甘，为了我而怨但我不愿她们再为了我心怀不满，就摸了摸她的手，浅浅一笑，问：“是个儿子吗？”
绿娥点点头，虽然在笑但眼神中有些凄楚的说：“可胖了，长的真好。”
她顿了顿，又说：“小姐生下来还没一盏茶的工夫就被抱走了，刚才想着等小姐醒了见见再抱走，可……”
我笑了笑说：“无所谓，见不见都一样，我真的没什么，你们心里别难过了。”她俩点了点头，看着我这样好像松了口气。
我嘴上这样说，可心里还是有些酸涩，毕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肉。
想到我刚知道怀有身孕时，那种绝望和心碎以及羞辱几乎将我击垮，数次我哭喊着要去死不生这个孽种时，也是被生生绑在床上一个月一个月熬了过来。春去秋来，我一天天在疯中醒了过来，又在醒中疯了过去，可无论如何都死不了。
肚子一天天大了，慢慢的他会动了，我也逐渐平静了。吃吃睡睡，不想记得任何事，听不见任何声音也见不到任何人，就这样直到他生下来。虽然心里有怨恨和恼怒，但也有一丝牵挂和不舍，甚至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但这些从他生下来那一刻起就全然和我没有了半点联系。
夜凉如水，好似都已过三更了，我却半丝睡意都没有，只是安静的躺着。
忽听殿外极轻的声音说：“娘娘，请千万小心，天这么黑，慢慢走才好。”我听到有几人进了宫，但没有转身。
过了好半会，才听到一声怯怯的：“姐姐可是睡了？”
我转过身，看到程妙珊裹着件厚厚的披风坐在暗处，她身后站着两个年长的宫婢。看到程妙珊如此小心谨慎的样子，我又以为是初见她时的光景。
从发现我有孕后，宫里过了几天就传出了天大的喜讯——程皇后怀有龙脉此事非同小可，可谓举国同庆，宫中连着数月歌舞升平，热闹非常。
程妙珊几乎足不出户，只有每天早上见见请安的妃嫔，其它时候就在宫里呆着养胎。宫里的妃嫔无事也不敢打扰，平时来的就不勤，现在更是难的见了。
只要天一擦黑，就闭了宫门，带着贴身的一两个宫婢到我的住处跟我学习怀孕时的样子。每次看到我挺着肚子起坐不便时，程妙珊也不时轻抚着腰上裹的厚厚的棉絮，眼中带着羡慕和羞怯一遍遍模仿，有些时候，她的动作甚至比我还要真。直到我快临产了，程妙珊也不再来了，而宫中的太医进了坤宁宫后就再没有出去过。
我笑意浅浅问道：“娘娘半夜来此可有甚要事啊？”
程妙珊忙起身，急步走了过来，我看到她脸涨的通红，神情很是含羞带愧的说：“姐姐可是怪我了？”
我奇道：“怪你什么？”
程妙珊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久才慢慢说了一句：“姐姐请放心，我会将他当做亲生孩儿待的。”
我叹了口气说：“那本就是娘娘的亲生儿子，为何要这样说，如果别人知道了，岂不是会又生事端？”
我看着程妙珊语噎的样子，又道：“如今天下都知道程皇后生了嫡子，娘娘后位稳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程妙珊低着头不说话，看到她这样，我有时真是不耐烦，从来有话不敢明言，不知她一天到晚到底怕什么。
我慢慢的道：“飞鸟尽，良弓藏。程皇后是来送我上路的吗？”
程妙珊听我这样说大惊失色，忙急的不停摇头。我又含笑说：“那娘娘有何难以启齿的？”
程妙珊结结巴巴的说道：“妹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姐姐放心，妹妹一定会善待他的。妹妹怕姐姐难过，所以来安慰姐姐的。”
我点点头笑道：“如果我真的难过，皇后娘娘会将孩儿还给我吗？”
程妙珊忙把眼睛低了下去，不敢与我对视。我心里很烦，明知说这些没有用，何必还来假惺惺的做这些，真以为做了后别人就会原谅了，还是以为这样做了就没有了负罪感。
第四部 宫变 第二十八章
第四部 宫变 第二十八章
我淡淡的说：“如今娘娘还要好好将养身体，夜里天凉，娘娘快好生歇着吧。本宫身子不适就不送你了。”
程妙珊一听立刻坐不下去了，脸色霎白站起身便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又猛的停了下来。
我问：“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
程妙珊背对着我颤声说：“如今这个孩儿是本宫的，此事只有皇上、你和我知道。想必姐姐非常清楚，无论为了谁，此事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当日在坤宁宫中的所有宫婢、产婆和太医都已经被灭了口，所以此事如果透了出去，肯定不是从本宫这，还请姐姐多担待。”
她说这些话时声音又尖又利好似声嘶力竭一般，说完这些话用了极大的勇气，话音未落，便头也不回的急忙冲了出去，就跟逃命似的。我静静的看着如墨的夜色，觉的自己早已沉了进去，再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感觉。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不关心，也不想回忆，只知今后一辈子都会是这样了。
当我有孕时，康宝璟说为了我的性命，便不能让宫内人知道此事。之后以我病重为由找了个与我身形相似的替身送出了宫外，我就连夜住进了坤宁宫中最僻静的偏殿，从踏进来到生产后一步也没有出去过，估计宫里那些人早已都忘了这个曾经让她们很怀疑和担心过的人。
绿娥和丁香对于程妙珊很是担心，我刚生产完她就专门来交待这些话，肯定别有用心。而且我们现还住在坤宁宫里，如果她真想使个手段，那我们在宫里可是一点痕迹都留不下。绿娥和丁香对此专门问过我，想着程妙珊是心善下不了手，我却只是含笑摇了摇头，她俩有些惊异想问个究竟，可我什么都没有说，毕竟有人想做还没有做罢了，不知以我们现在这种境况还能否自保。
今天是我坐褥期满的日子，我早已经躺的不耐烦了。昨天就嚷嚷着想下来，但绿娥和丁香死也不肯。
今日早上寅时不到我就起了身，躺的时间久了，都觉的腿软。站了好半会，才觉身子不那么软。外面天还黑着，只有东边浅浅的发灰和淡淡的朦胧青色，一切都看着很遥远，很模糊。宫外的门咚咚响了起来，我很是疑惑，这么早怎么会有人来啊。
片刻后康宝璟面含笑意的走了进来：“五儿，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是这些日子闷的慌？我专门来接你出去转转的，能不能走的动？”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的不置可否。
不到一柱香的时候我就收拾停当，宝璟从丁香手里接过了披风给我披上，说：“天太早了，露水还在下呢，别伤了身。”
我不动也不躲，任他彼在身上。此刻的我已经没有了心，只是一个会说话；会吃饭的躯壳罢了。现在对什么我都提不起兴致，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只是老天还没有作弄够我，留我在这苟延残喘的活着，为了给康宝璟做个摆设看。
我随着他走到了宫外，一路上他不时的看看我脸色，好像很是关切我。
快一年没有出过坤宁宫了，我看到外面站了数十个内监也有些许紧张。他们个个手里都拿着五彩明瓦绣球灯，烛光摇曳，伴着轻柔的风声和花香感觉空气无比清透，甚至连西下的月亮都带着晕黄的露水味。
竹林深处，只能听到小虫的啾啾声，越往深走，水声也越来越明显。但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只觉远处黑蒙蒙一片。这到了哪里，虽然有些疑惑，但我也不想问。
“五儿，小心，该上船了。”听到宝璟在我耳边的话，才顿时惊觉眼前黑黝黝一大物原来是只船。船周站满了内监，但无一人说话和咳嗽。
船已经无声无息的慢慢驶向了湖心，宝璟也渐渐兴奋起来，压低声音说：“五儿，稍候有一奇景很是有趣，你一定要好好看噢。”
船稳当的停在了湖心，我不知道到底要看什么，只觉处远的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起来，带着很薄的雾似的迷漫开来。
突然远处一片金色照在了湖边，好似给四周笼上了一圈圈五彩霞光。连湖里的水都越发清透起来，像是碧玉清透般一点瑕疵都没有，可以从船上一直看到湖底去，那些沿水透出水面的荷梗都清晰的一根根能数出来。
那些调皮活泼的五色锦鲤围着船不停的游，有好些特别大的还会打着水面跳出来，发出清脆的微音和圆晕的波纹。
宝璟给我手里放些花蕊让我撒出去，那些鱼儿更游的欢了，好几百只都围拢着浮上来接喋。看着这些，我身边的绿娥都开始微微笑了起来。
我眼前的景色极尽赏心悦目，荷叶田田，看去仿佛是在水面上铺就了一张绿色的地毯。无数荷叶随着阵阵晓风，倏左倏右的左右摇摆，或是上下起伏，湖水所激起的微波，有时会把它们淹下水里，但不久它们又挣扎出来。一阵轻晃，叶上的水便成了圆点慢慢滑落，在淡淡的光晕中看去，真似一颗颗珍珠般亮晶晶的。
有好些翠鸟在两边飞翔着，并不鸣唱，好像也在静悄悄的欣赏着清晨的天籁。它们都飞的很低，甚至有好几只的翅膀都在水面上掠过了。
宝璟把我扶起来，指着前方说：“五儿，快好了，你别急，再等等。看，快看……”
突然我眼前数不胜数的十几里荷花蓓蕾都埋在荷叶中，慢慢挺直了梗径，远处一片片淡粉色越来越多，好像随着血红的太阳在点缀着绿荷。
那些或肥大，或娇小，或短矮，或长直的蓓蕾，有上千枝，或上万枝，凡是我们能看到的，慢慢全在一点点绽开，先是一瓣两瓣的涨大，轻摇着。突然成千上万枝同时尽情开放起来，空中顿时添了一重清香扑鼻的气味，连我们的头上也在吹着，在我们身旁轻拂着。那清晨初放的莲花香味似乎我以前从来都没有闻过似的，让人沉醉。
第四部 宫变 第二十九章
第四部 宫变 第二十九章
似乎连人的呼吸都会清香起来，那些花瓣极其粉嫩，开放时那种徐徐展开的景色真是震憾了船上的每一个人。因为太安静了，似乎我们都听到了荷花绽放的沙沙声，绿娥看到这情景不由自主的落了泪，丁香也张大了嘴，旁边所有人都瞪大的眼睛目不转睛。
虽然荷光绽放的那一刻非常短暂，但此情此景对我的震憾极其强烈，我的眼睛也不由自主的湿了。说不清道不明心里最深的地方微微在轻颤着，那一刻瞬间幻化了心中的怨念和恨意，好似心里变的与荷花一样清明了。我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会与这个人在一起，也已经不重要了，只知道现在看见的这一幕让我激动的浑身颤抖着。
天蓝的透彻，荷花的微薰，远处宫殿的层层叠叠都让我觉的那么亲近，那么熟悉。这一刻我浴火重生了，既然老天爷还让我活着，让我能看到生命的起始，那我不仅要顺从了天意，更要让自己清楚，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宝璟默默站在旁边看着我，好半会后他轻轻触碰了我一下。我没有动，他慢慢拉起我的手，含笑说：“五儿，这个时候的脆藕极其香甜，我想让你尝一尝，你等等，我去摘回来给你吃。”
还未等别人听明白什么意思时，宝璟就扑通一下子跳进了湖里向处远游了过去。丁香在旁边不禁“啊”了一声，但那些内监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连眼珠都没有动过。
我看着他越游越远，那身影如此从容不像是去摘藕，而是去摘心。绿娥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但忍了回去。
过了会宝璟笑意盈盈的端着亲手洗净并切成薄片的脆藕递给我，我默默取了一片放入嘴里轻嚼着，宝璟看我吃了，不禁笑意更深了。他马上也取了一片大嚼，随即叹道：“果然清甜，这个时候的脆藕吃起来很有些秋梨的味道……”
我看着他浑身湿透，衣襟下面还在不停的滴滴嗒嗒着水，但他却连擦都没擦，只不管不顾的看着我。
天已大亮，他整个人被金光所笼罩，浑身散发出耀眼的银光。他的笑容、他的眼神有一刹那以为看到了宝卷，我的心不禁狠狠的抽悸了一下。
我忙向远处眺望了一下，轻叹一声道：“天马上快大亮了，我也该回去了。”
宝璟听后也向四处看了看，他身后有个内监立即上来轻声向他禀告着什么，他听了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便点了点头。
我转身下船时，早有一顶软轿等候多时，宝璟站在轿旁又叮嘱了内监几句。就在我上轿时，宝璟拉了拉我的手，好似低叹，又好似呻吟的说了一句：“你——再也不会笑了吗？”
我坐到轿内，又听宝璟在外面道：“五儿，我要让你一年后为我而笑。”他的语气里又有了那种霸气和自信，更有一股决断的味道。听到他的话我的唇边不禁微微闪出一丝笑意，心里似打过一道闪电般亮了，然后又暗了，越来越暗，似墨似黑潭，深不到底了。
坤宁宫侧殿有一扇很小的门在虚掩着，从我下轿到进宫，轻快的像阵风。那几个轿夫更是匆匆而去，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绿娥和丁香轻手轻脚的给我换好衣服，丁一早就备好了早膳，绿娥和丁香陪我用过早膳，我就坐在窗边拿了本书。我愣愣的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而窗外的八哥早就开始大声的学着人语，那刺耳的声音也惊醒了我。这时宫里的打扫宫婢开始出来打扫了，她们穿红着绿，打扮的很是娇艳。看着她们，不知道她们是否清楚这个侧殿内住着一个整日能看见她们，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好似无知无觉的一个无心的人。将来的某日那个无心的人又出现在宫里的时候，这些人会不会变成像我一样的人。
每日在宫里呆着无事可做，但我从不觉的烦闷，默默的一坐一天。绿娥和丁香对我这样很是担心，我心里清楚，有些事虽然不由我自己做主了，可我希望能慢慢回到我的掌控中。
今晚夜色已深，但我仍然坐在窗边。这一晚的夜空极明净，天上的星星亮的好像站在高处就可以摘下来。远处的银河繁繁点点，无穷无尽的绵绵不绝像珍珠在闪亮一般，让人看着不由就沉醉了进去。
这晚不想睡，只想去赏月。
忽然听到旁边有人柔声说：“五儿，今夜月色极美，我想跟你一起去赏月，你想不想去？”是宝璟，他站在我身后，不知他什么时候来了，脚步极轻，我都没有听到。
我没有回头，回道：“在这看也是一样，再说这么晚了，出来进去的会让人知道。”
宝璟又轻声说：“你又好久没出过宫了，整日呆着定是极闷。我刚来这想看看你有没有睡了，没想到你果然在赏月。今夜月色极美，还是在玩月池那里赏更有意趣。你不用担心有人瞧见，我先过去安排，你随后跟着来即可。”
其实宫内墙太高，又有许多枝繁叶茂的大树遮住了天空，我也得确想出去转转。听宝璟这样说，我有些动心。看他转身出了宫，那一抹墨绿闪出了宫外，我便套了件衣赏跟了出去。
一出去，我又有些担心起来，小声问丁香：“现在怕是过了戌时吧？宫里的人都歇息了吗？”
丁香笑着摇摇头说：“小姐睡意全无，害的我们也不能好好睡觉。现在哪里是戌时，只怕都过了子时一刻了。小姐看天空看不出时辰吗？以前小姐可是看的很准的。”
我摇了摇头，以前会的、学过的我统统全忘了，不想再记起来。绿娥看我脸色沉郁起来，忙说丁香：“小姐大病一场，那些劳神的东西不记的也罢，小姐就是心太重了。你怎么又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呢？”
丁香忙笑了起来，说：“就是，我这人就是没脑子，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小姐别生气啊。”
第四部 宫变 第三十章
第四部 宫变 第三十章
我摇了摇头，以前会的、学过的我统统要全忘了，不想再记起来。曾经的项燕梁不能活在这个宫里，现在活的这个是曾经的那个替身。
绿娥看我脸色沉郁起来，忙说丁香：“小姐大病一场，那些劳神的东西不记的也罢，小姐就是心太重了。你怎么又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呢？”
丁香忙笑了起来，说：“就是，我这人就是没脑子，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小姐别多心啊。”
我摇了摇头没吭声，想着再往前走两步就到了玩月池。宝璟去的极快，到这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不知他在那里做了何安排，玩月池的景色本来让人看了就不会忘记，他还能再做什么呢。
到了玩月池边后没有见到人，但看到池里的水波漾漾，月色晶莹，池边的白玉嵌翠碧彩砖都被晕染的五彩斑斓，我不禁走过去坐了下来。
忽听身后有个女子很轻的声音说：“她们是谁啊？那个坐在玩月池边上的是哪个宫里的？怎么这么晚了会在这里。”
另一个女子好像胆子更小，忙说：“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要不，你去问问吧。”
我一回头，看到一个女子犹犹豫豫的从阴影中走了过来，想是夜晚睡不着出来散心的。她可能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稚气未消，眉眼很是清秀，看打扮也娇俏可爱。那浅浅的嫰黄色锦绣薄纱衣裙把她衬的肤色又白又亮，轻皱的眉头，怀疑的眼神，举止之间我见犹怜很是招人疼爱。
我含笑轻声问：“你们今晚在这里上夜吗？还是也睡不着出来散心的？”
她不太敢离我很近，又是害怕又是紧张的问：“你到底是哪个宫里的？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啊？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出去吧，要惊动了里面的蔡姑姑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别连累了我们。”
她一连声问了许多的话，我都不知该如何应答了。我正含笑想着怎么说，她又一句紧着一句的问我。我见她越来越急，便低头不再说话。
后面的女子忙低声说：“姐姐，声音轻些，小心里面听到了。”
这个女子忙回头应了一声，想了想，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声音颤的越发厉害，低低的问：“你是不是鬼？你，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我们不过出来上香而已，你千万别找上我们。等回头我们给你烧纸供饭，好好的……”
丁香听了这话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绿娥看了看丁香，也捂着嘴笑出了声。
绿娥笑着说：“真没见过比你们胆子更小的人了，也不好好看看，如果是鬼怎么会有影子，我们站在这里怎么会有脚。再说我们要真是鬼，真想要害你们，你们能跑的掉吗？”
那女子听绿娥这样说，好像放心了一些，但还是直直的看着我们仔细端详，好像我们随时会变成一股烟消散在这里，或是突然露出真面目吓她们一跳。
我看着池里的月儿问她：“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后面的那女子等不及了，急急的跑出来拉住前面的女子的手说：“咱们快回去吧，我心跳的可厉害了，别一会出什么事。”那女子穿着浅绿着紫的五色绣锦丝长裙，看着比这个女子更小，双手不停的抖着，想是怕极了。
我看见那两个女子身后有好些香、烛和果品，看来她们是晚上出来拜月祝祷的。可能是为远在他乡的父母祈福。
我忙安慰这两个女子，柔声说：“别怕，我也只是出来赏月罢了……”
我话还未说完，便见这两个女子看向我的身后，脸上先露出惊讶的神情，紧接是欣喜，只见她俩匆忙跪下，脆声说：“奴婢方茵、奴婢韩玉叩见皇上。”
我回头看到宝璟唇边含着很是亲切的笑意，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慢慢走到我身边，手里捧着两面极大的铜镜，样子非常古朴，不知拿来做什么用。
他虽然声音低沉，但极亲切的问：“你们是这个宫里的？怎么这么还未睡？有没有人知道你们在这里？”
穿淡黄色衣裳的女子忙回道：“回禀皇上，奴婢与方茵是坤宁宫里剪烛花的宫婢，今夜月满正值我俩守夜。因为我们都是一个乡里的，所以想着今晚给月中仙子上香求福，奴婢是私自偷偷出来的，旁人并不知晓，请皇上恕罪。”
宝璟笑意更深了，道：“原来如此，想来求福是求姻缘吧？”他的话让这两个女子瞬间面色通红，眼神里含着羞意，更有一丝渴望。
他又含笑说：“天色已深，那就悄悄回去吧，朕不会讲的。。”
这两个女子眼中露出茫然的神情，看来没明白什么意思。她们抬头时，眼神里有一丝失落，但他的话让我的心瞬间冰冷了。忽然旁边树影里冲出来四个全身着黑衣黑裤的男子，把那两个女子吓了一跳，她们刚想站起来，但那几个男子极迅速的轻轻一摁，她们的身子就软了，他们用手紧紧扣住这两个宫婢的口鼻让她们不能出声。
丁香和绿娥给眼前一幕吓的呆住了，当丁香看到这几个男子拿着两根黑色的绳子勒住了她们的脖子时，吓的张大了嘴。我忙把她俩手一捏，悄声说：“别声张。”丁香硬是把喊声给咽了回去。
那几个男子看都没有看我们，就把这两个女子拖到了树影深处。这一切来的太快，快的我只觉眼花了一般，刚刚看到的好似做梦。月色仍然如故，但照下来的月光不再明亮黄润，而是血红似漆。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既悲凉又无奈，更多的是自责。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如此年纪就韶华逝去，只因为无意撞见了我。
我忙轻声说：“她们是无心过来的，应该不敢乱说。能不能饶了她们一命？”宝璟面色沉静，就像没有听到一样，没有回我。
第四部 宫变 第三十一章
第四部 宫变 第三十一章
我怕再耽搁就救不了那两个女子的性命，忙向绿娥示意让她进去说说，绿绿脸上惊魂未定，但犹豫了一下快步走了进去。片刻后，绿娥出来时脸上带着惊惶失措，也带着一丝伤感，看着我摇了摇头。丁香捂着嘴眼中闪出了泪水。
片刻后那四个黑衣男子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的出来对着宝璟磕了个头，然后一转身几个快步就不见了踪影。
我哑着声问：“他们是不是一直都在暗处？”
宝璟没有看我，回了一句：“是，朕绝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万一。”
我有些伤感的说：“何必如此呢？难道能瞒一辈子？还是能瞒住所有人？”
宝璟面色依然沉静，我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就站在那看着树影深处许久许久，然后默默转身回了宫。宝璟没留我，看着我去后也转身走了。
我再也不出宫了，因为这个地方已经不属于我，如果我还不知避让，不仅自找无趣更会伤害那些无辜的人。
又到漫天飞雪的时节，我就裹着大毛衣裳坐在窗下，看着纷纷飘落的雪花将园子里的石子路全变成了绵软的白色，心里觉的好平静。
绿娥怕我又坐一整天，便上来笑着对我说：“姐，今可是腊八节呢，正经要吃腊八粥的日子，昨个我就告诉丁一，今要和姐一起准备煮腊八粥的果品，丁一还要腌腊八蒜呢。咱们一起准备吧。”
丁香也凑热闹，忙上来说：“就是，就是。整天这么坐着把人闷也要闷死了，不过什么是腊八蒜？”
绿娥笑着说：“听说在腊八之日腌出来的蒜叫腊八蒜，只有这天腌出来的蒜是绿色，其它日子腌出来的可是白的，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等会咱们亲手腌，你看着就是了。”
过了会丁香从后面的厨房里拿了好些剥好的蒜，放在晶莹翠绿的缠丝纹螭头瓣式盘中，个个都显的雪白可爱。绿娥手里的一个铜胎掐丝珐琅西番莲圆罐中放好了醋，说丁一在醋里又加了好些作料。
看着她们忙来忙去，我就打点起精去做果品。我将剥好的核桃仁放在蜜枣里，一会丁一会拿去蒸。
屋里又静了下来，我知道她们想让我高兴一些，才没事找事给自己茬心慌。可她们不知道，虽然现在被软禁的日子像在赎过殿一般，但我心里真的很平静，丝毫不觉痛苦。
我可以慢慢回忆宝卷和皇上，剩余的半生里除了为他们祝祷祈福，再就是为自己赎罪。如果当年我随宝卷而去，而不是一意孤行进宫，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如果当年我再仔细查巧容华的死因，也不会有这些事；如果义恒和念宿没有我这样的娘，他们就不会受这样的苦。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除了悔恨和自责，我不想也不能再做别的任何事了。
“五儿，你又有好几个月都没有出过宫门了。正好今日下雪，我来接你去霁朗阁赏雪景吧。”他停了一下又说：“你不用担心会被人再看见，我已经全都安排好了。”宝璟来了，我抬头看见他面含笑意等着我。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再添罪孽。”
宝璟沉默了片刻，问：“那你打算在这个地方孤独终老？”
我淡淡的回道：“无所谓，在哪里都一样，就算让我再回赎过殿去，我也心甘情愿。”
宝璟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表情非常平静，片刻后又说：“义恒和念宿也不想见吗？本想等元荣满周岁了让你见见的，你也一点都不惦记吗？”
我的心停住了片刻，强忍住心中的绞痛，慢慢说道：“当然惦记，怎会不惦记呢。但是等他们大了，明白事理后就一定会怪我这个做娘的，不如现在就尘缘了结不定也是种福份。元荣我没有带过他，就更谈不上情份了。程娘娘心地纯良，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宝璟听完微微一笑，道：“果然没有任何牵挂了吗？”
我点了点头。
宝璟面色阴沉下来，思索了一下说：“既然你心已死，那也不强求了。朕自会善待宝隆的孩儿，你且放心。这两日会尽快安排你出宫的，如还有什么要求，但说无防。”
我想了想，摇头说：“没有了，燕梁再无所求。”宝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便起身离开。
次日深夜三更过后，宫中便来了数十位着黑衣的侍卫，绿娥和丁香早已准备好了，我们从容上轿，离开了这个已经不属于我的地方。
“姐，你不是一心想出宫吗？怎么出来大半个月了，你为什么还是每日都没有话呢？”绿娥坐在我身旁的一把椅子上问道。
我含笑看了她一眼，回道：“谁说我一心要出宫了？”
丁香本来坐在远处独自绕着丝线，听到这话忙过来，很是惊异的问：“姐不想出宫？那你为什么要跟康王爷说那些话呢？而且呆在那又有什么意思？姐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你现在有话都不跟我和绿娥讲了。”丁香说完这些，不禁撅了撅嘴。
我看到她很是委屈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说：“不是有话不对你们讲，而是没什么可讲的，因为我在与某人博心思，不知结果如何该怎么跟你们讲呢。”
绿娥忙问道：“某人？是康王爷吧。可是关于何事呢?”
我看到她俩脸上迷惑不解的情，便说道：“我在宫里要如何立足？如今的我无名无份而且在宫里时间越长，程妙珊就会越担心。她可是比康宝璟更怕让人知道我的，我相信康宝璟也是清楚的。所以如果不想个法子出来然后再名正言顺的回去，难道真要躲一辈子吗？”
“难道姐有信心一定能回宫吗？”绿娥马上问道
我微微一笑说：“所以现在才在等啊，如果真的是回不去了，那我就要自己想办法。回宫是必然的，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绿娥想了想问：“可是回去后又能做什么呢？”
第四部 宫变 第三十二章
第四部 宫变 第三十二章
我平静的看着远方，自言自语道：“从我知道宝卷和宝隆离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死了。虽然我现在还活着，但从今往后就是一个没有心的女子。一个无知无觉但活着的人，你们说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绿娥和丁香对视一眼后不说话了。
宝相寺外景色怡人，虽然这里佛相庄严，静蔼肃穆，但处处透出生机。宝相寺东南方侧殿曾经是太后的殿所，以前太后来宝相寺祈福时就住在这里，我出宫时以为宝璟将我送回到赎过殿，没想到会来这里。
又过了两三天，我站在小山上向宫里的方向望着，心里在默默的数着日子，同时也在考虑如果回不去了，下一步该如何打算。
“小姐，小姐”我看到丁香惊慌失措的跑来，脸上急的全是汗。
不知发生了何事，丁香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喘的话都说不完整：“小姐，大，大事不好了。刚，刚宫里来了个公公。说义恒皇子病，病重……”
我的心狂跳了起来，瞬间手脚冰冷只觉眼前发黑。我忙闭上双眼，硬忍着让自己先平静下来，问：“什么病？是何症状？何时发病的？宫里谁在诊脉？”
丁香斜着身子用手插着腰，左手捶着胸口，缓了缓回道：“只知道现在皇子现在浑身滚烫，内监传话说是前两日皇子练习骑射的时候从马上摔了下来，摔伤了胳膊。不知为何当晚就发高烧，烧的人事不知还满嘴胡话呢。”
丁香还没说完泪就滚了下来，我默默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小姐，你千万别急……”我忙打断丁香，问道：“宫里人来传话，还说什么了？”
丁香接道：“只说皇子病了，其余什么都没说。”
我点点头沉思起来。
夜深了，我听见殿外隐隐的木鱼声，那是新入寺的沙弥在做晚课。
我们坐在内厢房里，外屋的桌上摆着素斋，因为没有动，颜色都变的黯淡了。屋里没有风，但油灯的光影不知为何在不停的来回摆动，就像秋天的落叶难以自保，随处飘荡。好似我现在的心情，异常煎熬又慌乱不堪。
“小姐，如果你着急的话，不如请旨入宫吧？”绿娥脸上带着愁容，又焦急又难过的对我说。
我摇了摇头。
丁香忙问：“为什么？”
我低沉着说：“不行，还不是时候。”
“你就不怕义恒皇子出个什么事？”绿娥有些惊异又有些气愤的问我。
丁香忙给绿娥打了个手势，回头看着我，吞吞吐吐的问：“小姐，你说是不是那个逆贼趁着你不在宫里，就想……”
我心里非常堵，但说不出话便沉默不语了。
两日后宫中派来了马车要接我回宫，说义恒病重。当日便启程，马不停歇连赶了三日，二月初十回了宫。
我心里一阵阵疑惑，这是哪里啊，怎么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不知哪里来的雾，一团一团极浓厚，好似怎么都化不开，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
“燕梁，燕梁”我听到有人叫我，但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只觉非常耳熟，那个声音就是我心底里最惦记的，我不敢相信，竟然还能听到。急的我四处找，想看看究竟是谁。
突然雾全都没了，四周干干净净，清透明亮。我发现我站在桥上，桥旁全是枫树，火红的枫叶落了厚厚一层，桥下流水潺潺，那一抹浅红带褐颜也被印衬的似染了浓彩一般，浓烈绚烂。
桥下一艘极小的浅口平舟在水中慢慢穿行。舟中坐着一个人，穿着珠灰色的家常衣服，那身影让我的心紧紧纠在了一起。看着小舟悠悠随水而飘穿过了小桥，那个人也消失不见，我忙四周寻找。
“燕梁，我在这呢。”听到声音，我回头。宝卷，真的是宝卷。
我激动的浑身发颤，看着他含着笑意的双眼，觉的那么温暖，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他将我拥入怀里，那种温暖让我心里无比踏实和幸福，忍不住双眼又模糊起来。
“宝卷，求你别走了……”我颤声哀求着，看到宝卷的双眼也不禁红了起来。
突然雾又不知从哪里涌了过来，极浓稠，眼前又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知宝卷紧紧把我拥在怀里，我再也不会放开手了。
“好，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听到他的话，我心里狂喜。抬头再看时，眼前的宝卷竟然变成了——皇上。我一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前一刻皇上还在笑意盈盈，眼中带着深情和暖意。看到他我又慌又乱，他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脸，我不禁全身一紧。对他的感觉又是悔恨又是愧疚，我不敢抬头。倾刻间他声音阴冷：“燕梁——你负我，你负我。”我再抬头，只见眼前的人脸色大变，浑身发青还有股淡淡的碧桃花味……
我顿时浑身大汗，身颤腿软，忽觉一惊，听道：“五儿，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我猛然睁开眼，看到眼前这个人，每次看到他都会让我的心迅速紧缩起来。
宝璟极温柔的拿着汗巾子给我擦汗，轻声问：“又梦见宝隆了？”
我深深叹了口气，难过的说：“他怪我负了他。”
宝璟轻声说：“你睡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再睡会吧。我让人给你加点安息香，你再睡着就不会做梦了。”
我摇摇头，慢慢坐起了身，说：“义恒烧退了，我也就放心了。我想等他大好了再让他练习骑射吧。”
宝璟含笑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病，把你吓的两夜不睡，这才刚放下心来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又惊醒，是不是还在担心什么？”
我沉默了片刻，问：“这些都是你刻意安排的吗?”
宝璟看了看我，看他的神情好似在琢磨我问话的含意，他沉吟了片刻回道：“是指义恒摔伤？还是让你回宫？”
我平静的看着他的双眼，想看出个究竟，但除了一泓深潭般的沉静，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第四部 宫变 第三十三章
“义恒是如何摔伤的？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而且义恒练习骑射已近两年……”虽然我语气很平淡，但心里异常怨恨，到底他想要怎样，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们母子，难道看着我们被一点点折磨至死，他就趁心如意了。
宝璟摇了摇头，冷冷的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朕没兴趣了解这些。义恒摔伤后就派人去接你回来，如果你不相信，随你。朕只想借着此事能让你回宫罢了。”
他冰冷的语气，淡漠的神情让我心如刀绞，觉的异常酸涩苦痛，不禁浑身寒颤了起来。他的手向我伸了过来，好像想轻抚我的脸，我忍不住往后退缩了一下。
宝璟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了好笑的神情，问：“你还怕我？”
我不敢看他，轻声说：“究竟让我回宫是为什么？”
宝璟笑意更深了，又是调侃又是嘲讽的语气回道：“不为什么，留你在宫外朕不放心啊，朕担心朝中一些不安心于朕的臣子打着为宝隆拔乱反正的名义造反。你现在肯定不甘心落得如此下场，只怕还有什么打算，所以朕当然要留你在宫里。一是可以以你为饵诱敌。二是昭告天下朕怀瑾握瑜，你说你不留在宫里，还想去哪？难道真打算在宝隆的陵寝孤独终老一生吗？……”
我听到这，霎时眼中含泪欲滴，但是硬生生的忍了回去。宝璟看到我这样，先是轻声笑了起来，后越笑声音越大，那笑声让我觉的异常刺耳，好似一把把利箭不停的穿透着我的心。
突然他不笑了，深深叹了口气，把我拉近，在我耳边轻声耳语道：“燕梁，我告诉过你，我要让你心甘情愿成为我的女人。”
我哀怨的看着他，凄苦的说：“你不是说我已是昨日黄花了吗？后宫佳丽三千你可以欲取欲求，何必于此难道定要让我在眼前，你才觉的立于不败之地了吗？”
宝璟脸色渐冷，淡淡的说：“没错，朕得确是这样想的。但那是朕的事，你无需多问。你只要明白，只要我在一天，你就要永远都在我眼前，哪怕你死在我前面，我也要……”他顿时停住不说了。
我看着他，只觉他眼中光芒大盛，令人不敢相视。我心里一跳，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头不再说话。
“姐姐，你说皇上把那个项娘娘又接回宫是个什么意思啊？”琳婕妤有些急切的问着柳淑妃。
旁边的雯容华也忙接口道：“是啊，如果说清泰王身子不适，宫里也着太医给看了，何必还兴师动众的将那位娘娘接回宫呢？又不是得了不治之症，不过摔伤而已嘛。皇上是不是小题大做了？”雯容华说出此话时神情又酸又不解。
宫里很多妃嫔全在柳淑妃的修合宫中一起饮茶，大家这会都顾不上喝茶全看着柳淑妃。虽说程皇后诞下皇长子后位稳固，但宫中大权还是由柳淑妃掌握，而早上大家去给程皇后请安时，稍微提了一下，但看程皇后好像没有任何不满和主见，所以大家又不约而同到了柳淑妃宫里瞧瞧意思。
柳凝熙看了看木菱荷端坐在椅子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知道木菱荷得到这个消息时肯定也是非常意外的，心里不禁有一丝快意。
柳淑妃含笑说道：“妹妹们千万不要多想，皇上能把宝隆爷时的皇后接回来，还不是因为宝隆爷的遗孤身患病疾。而宝隆爷当年留下遗昭让我们皇上继承大统那也是承恩，而现在他的遗孤染疾让他们母子相见也是情理之中。再说皇上性情宽厚又重视兄弟情谊，也时常说要好好照顾他们母子，所以接回宫又有什么关系。妹妹们可不要存着邪意歪念更不可想我们皇上不知lun理纲常，如果各位妹妹都不知替皇上的善意着想，那岂不是让朝中众臣和民间百姓更胡乱猜测。所以各位妹妹定要相信皇上，回去后这些话也要传到各位妹妹家里，切不可让宫里一些未有知识的低微下人见识污曲了皇上的美意。”
众人纷纷点头，暗暗松了口气，都含笑说柳淑妃果然最知皇上，还是柳淑妃的话在理。众人很是心悦诚服，又闲聊了片刻便告辞而去。
木菱荷等众人都走了，才站起来，含笑对柳淑妃说：“姐姐何必要说出这番自欺欺人的话呢？不过此举让众人和皇上都以为姐姐识大体知皇上心意，正好可以为姐姐博得贤名一片。可是皇上有没有存着姐姐所谓的善念想必只有天知、地知和皇上才知。”
柳凝熙笑了笑，说：“妹妹这样想，本宫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妹妹专宠至今，宫中上下朝中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皇上今日有此举动却未对妹妹道过只字片语，难怪妹妹会怀疑皇上的善意。”
木菱荷对柳凝熙讥讽她的话不以为意，反而笑的更甜，又说道：“多谢姐姐的教导，不过妹妹能与姐姐今日说此话，正是为我们宫中各位姐妹着想。就像姐姐说的，妹妹的专宠已让六宫侧目而皇上的举动又未知会妹妹，那姐姐想皇上真的是为了照顾皇上的遗孤吗？”
柳淑妃沉吟了片刻，又含笑说道：“那妹妹的这些话告诉本宫又有何意呢？”
木菱荷淡淡的说道：“妹妹看姐姐也是个聪明人，看不惯宫中姐妹被蒙在鼓里却不知大祸临头。”
柳淑妃脸色微变，问道：“荷绮夫人可是微言耸听了？”
木菱荷轻哼了一声说：“那个项氏，手段之繁杂；心思之慎密；心计之深沉可谓让姐姐和宫中姐妹闻所未闻，所以皇上接她回宫是应该让我们大家如临大敌才对。所以妹妹今日与姐姐说此话绝不是故弄玄虚，而是想让姐姐多留个心思别被鸠占鹊巢还不知呢。”
柳淑妃脸色由粉转白，沉吟了好半天说：“那荷绮夫人此举应该不止是提醒本宫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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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宫变 第三十四章
木菱荷淡淡一笑道：“姐姐是知道妹妹的，如果本宫真想做个什么自问还是有这个能耐的，大可不必求到别人头上。不过看在姐姐也是一点就透的人，所以多费些口舌，就想请姐姐知道，只怕以后宫中不太平了，但不是因妹妹而起，更想宫中姐妹们明白，皇上真正在意的只怕不是妹妹。本宫更有一层意思就是，我们姐妹今后要摒弃前嫌同仇敌忾才好，如果妹妹之前有什么得罪姐姐的地方，今日就算给姐姐陪罪了。也请姐姐千万把妹妹的话放在心里，如果将来有个万一，皇上想给那个项氏一个名份，别咱们大家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天下太平呢。”
柳淑妃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忙想再问什么，木菱荷却含笑说道：“妹妹絮叨了半天，姐姐不定累了也未可知。妹妹这就告辞了……”
柳淑妃见状也就不再多问，忙笑道：“妹妹别这么外道，正是自家姐妹才互相提点，姐姐多谢妹妹好意。”
木菱荷便不再说什么，轻轻施了一礼便告辞，柳淑妃含笑深深回了一礼看着她而去，唇边的笑意也渐渐变成冷笑。
“娘娘，如果荷绮夫人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该担心吗？”柳淑妃身边的贴身侍婢宝儿有些疑惑的问道。
柳淑妃点头说：“这个道理本宫怎会不知道，只是不想那个贱人坐享其成罢了。难道本宫不知道皇上接项氏回宫真是什么心存善念吗不过项氏就算与皇上有什么，又会怎样。以项氏的身份皇上无论如何不能给她个名份，而且她年纪已大，还能争个几年？皇上怎么会为了她那样一个女子与朝里的人反目。而且她现在又刚刚回宫，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还要看看动静再说，所以先不要轻举妄动才好。”
柳淑妃又含着憎恶的语气说：“大家都是后妃，论次序在本宫之后，论功劳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她好像立了多大丰功伟绩一般恨不得天天在我们面前显摆，小人得势的蠢相，还见不得皇上宠幸其它人。不过除了皇上，她还能靠谁，那个木贱人怎么可以跟本宫比，她无名无势又没有根基，谁知道打哪出来的野种。皇上不过看她可怜，又是打小看她长大的才把她纳进来，她还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宠而骄。就她看不惯，哼，本宫看不惯她的多了去了。皇上一个月里有十来天在她那，不过连着两三天在明贵嫔处，她的身子就有了大不适，把皇上急的到处为她寻医问药再不见其它人。”
柳淑妃又问宝儿：“她宫里那几个宫婢叫什么来着？还有一个被封了正八品的宝林。”
宝儿想了想，摇着头说：“奴婢想不起来了，荷绮夫人宫里的丫头换的可勤呢。听说她专门交待过管事公公，专挑一些稍有姿色性格轻挑的女子进去，如果哪些被皇上多看两眼，过两日被打几顿都是轻的，重的就像那几个宫婢死的不明不白的呢。”
柳淑妃道：“可不是嘛，那个被封为宝林的好像就是她推荐给皇上的，不知她安的什么心。皇上不过宠幸了两晚，过了几日那宫婢就因为对她不敬被掌嘴，过了几日又说人家性情歹毒行为不端被侍卫拿下直接处死了。皇上知道后连吭都没有吭一声，这些事真是不胜枚举。宫里的姐妹和皇上都没有看不惯什么，就她一天到晚吹毛求疵，哼，真把自己当金枝玉叶了，实在可笑。”
柳淑妃有点不甘又有点落寞的说：“如果当年不是程妙絮的爹对我爹有大恩，我爹为了回报当年承情才不争中宫之位，要不是因为这个，现在哪里轮的到程木头坐上那个位子。如果是本宫做上后位，又怎么轮的到木菱荷这个贱人在宫中翻云覆雨。皇上就是因为觉的亏欠我们柳家才让程妙珊坐上后位，而掌管六宫之职让本宫来做，所以无论皇上做了什么本宫都要认为皇上是对的，都要扶持皇上。就算皇上是错的，本宫也要说皇上是对的。”
宝儿点点头，好像有些明白了，片刻后又问：“可是如果皇上真对那个项氏有意，难道娘娘也不计较吗？”
柳淑妃笑了起来，说：“如果真有此事，那用的着咱们动手吗？咱们只看热闹就可以了。以木贱人的性情，她绝不会坐视不理的。如果她下了手，定会留下些痕迹，就算留不下痕迹本宫也有本事让这事算到她头上。到时再有人在皇上耳边吹吹风的话，她想再宠冠六宫的时日只怕也会到头了。其实依她那种情形，本宫应该懒的理她才对，毕竟以后进宫的人越来越多，她失宠也不过是早晚之事。不过本宫才是真正看不惯她那得意洋洋的样子，所以才表面敷衍她罢了。既然如此，本宫何必要与她联手同盟，所以项氏进宫未必是个坏事。”
宝儿连连称赞娘娘妙计又看了看了柳淑妃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娘娘，奴婢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柳淑妃现在心情正好，惦量了一下宝儿，含笑说：“要问什么就问吧，你自小就跟着我，可有什么瞒过你。”
宝儿慢慢问：“难道娘娘不在意皇上的心思……”
柳淑妃看到宝儿支支吾吾的，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说：“自小娘就教我，身为女子虽然要以夫为重，但切不可全身全意失了心。娘从来没有因为爹爹纳妾生过气，因为娘知道爹爹是不敢不把娘放在心上的。为什么，因为爹爹能有今日，外公家功不可没。身为正妻大房，这点容人的气势都没有，怎能做好夫君的贤助。再说如果一房小小妾室都能让正室失了气势，那只能说自己没本事，娘家不得力。在府里娘都有这些见地，而今在宫里，本宫又怎能忘记娘的教诲。所以自本宫进宫那一日，心里就清清楚楚，本宫以后的前程全是因为娘家，而不是因为皇上。如果这点再看不开，那以后怎么掌管凤印？怎么掌管后宫这些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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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宫变 第三十五章
第四部 宫变 第三十五章
宝儿忙笑着说：“还是娘娘看的透彻，宝儿刚还担心了半天呢。”
柳淑妃有些得意的笑了笑，说：“去换杯茶来，说了半天口干的很呢。”
坤宁宫中程皇后看着熟睡中的儿子默默垂泪，她身后的宫婢沁桑儿轻声劝道：“娘娘，你已经哭了好半会了，身子要紧，万一哭伤了身如何是好。再说如今咱们皇子年纪还小，正是依靠娘娘的时候，娘娘不为别的至少也该为咱们皇子着想啊。”
程妙珊就像没有听见，还是依然低声饮泣个不停。
沁桑儿劝了半天没有效果，很是无奈，又等了片刻，沁桑儿有些犹豫的问道：“娘娘是因为皇上接项氏入宫的事情难过吗？”
程妙珊停止了抽泣，含泪摇头说：“不是因为这件事。”
“那又是为何呢？”沁桑儿很是不解。
程皇后将家信递给沁桑儿说：“这是今天收到爹爹的家信，爹爹说今年宫中大选，想让三妹妙絮进宫，说姐妹相互扶持可同心同德，还说我们家要靠我们姐妹光耀门楣。爹爹为何要这样做呢？我已经生下皇长子，立太子是早晚之事，为何还要三妹入宫？难道爹爹想让三妹替我掌管中宫不成，难道爹爹还认为现在后宫不稳，想让三妹来拴住皇上的心吗？如今皇上又接项氏回宫，这不是给本宫雪上加霜吗？到底本宫做错了什么，不仅老天不帮我，连家里也要这样对我。”
程妙珊越说越哀，不禁又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沁桑儿听她这样说也有些替她难过，但她随小姐进宫前老爷就交待过她。说一旦程妙珊中宫不稳，论以往的功绩皇上肯定不敢有何举动，但老爷绝不会让其它人觊觎中宫之位，毕竟当时皇上登基时不止一家立了功，所以老爷绝不会坐视不理而不未雨绸缪的。所以沁桑儿知道皇上接项氏入宫的时候，便私下密封一函送了出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老爷就有了决断，看着程妙珊泣不成声，沁桑儿也不知该如何劝了，只能默然无语。
“小姐，咱们进宫后又足不出户天天闷在这里，你不烦吗？”丁香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又说：“咱们住的这个地方又没什么好景色，光秃秃的除了几个假山什么都没有。”
绿娥戳了丁香一指头，说：“你又作死呢，能回宫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挑三拣四不成。你当自己是什么？”
丁香“哎”了一声，说：“我就是替小姐着急，这转眼大半年又快过去了……”
我放下手里的书，笑道：“急能急的来吗？咱们就是不说不动都不知道刺了多少人的眼和心呢，哪还敢大明大放的招摇。再说，这个蔻薇殿即荒且偏，正如我心中所想，不定你今后还要高兴咱们住了个这么好地方呢。”
丁香转头问我：“小姐，你说咱们进宫已经好几日了，康王爷的这些妃嫔听说后怎么都没有动静呢？我还想着她们肯定有人会来给咱们脸色看，或是做些什么。”
我笑道：“她们现在顾不上，宫选的时候快到了，等新人入了宫，咱们的好日子估计也快到头了。”
绿娥忙接口说：“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咱们该怎么应对？”
我看了看她们，慢慢说道：“到时无论多难多苦都要忍，你们定要时刻记住这句话。”
绿娥和丁香看我面色郑重，不禁流露出担心的神色。绿娥小声问：“小姐，你真打算那么做吗？”
我不禁心头一阵抽搐，虽然有些心疼，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宫中最近有些暗潮涌动，宫里很多人都人心惶惶。大家知道这是因为宫选的时候快到了，有人欢喜有人忧，听说此次宫选有好几位已入宫的妃嫔姐妹也在入选之列，大家都期盼家中的姐妹可以入选，毕竟在这个地方就不那么孤单了。
“皇上，再过一个月就到了宫中大选的时候了，皇上有没有打算让朝中哪些臣子的女儿进宫？毕竟能进宫可是天大的荣耀，姐妹中有自己人在一起才是真正的互相扶持呢。”柳淑妃双眼含笑的问着康宝璟。
康宝璟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朕还没有想好，不过来来去去就是那么些人，个个浓妆艳抹的，看不出来样子。”
柳淑妃看皇上完全不上心的样子，不禁笑意更深了，又说道：“臣妾听说此次宫选皇后娘娘的妹妹也在名册之中，而且这个程三小姐不仅资容绝代还德才兼备呢。”
康宝璟“噢”了一声说：“朕记的妙珊的妹妹叫妙絮吧，在她很小的时候见过两次，她长大后就没再见过。”
柳淑妃含笑说：“不过宫里人都在传说程家嫌后宫地位不稳，所以才又让程三小姐入宫的。臣妾想了好几日，想请辞了掌管六宫之职，如果因为这件事有违六宫合睦而且让外人猜忌，那臣妾不愿皇上难做。尤其让程家以为皇上宠信臣妾而疏离皇后，那不仅宫中妃嫔可能会轻视皇后，连朝中大臣也会看宫里的风向，岂不是让皇上以后有何决议时程家的人因为此事与皇上为难，毕竟现在程家在朝中的势力还是最大的。如今皇后娘娘已出了产褥期，还是让皇后娘娘掌管六宫才是。”
康宝璟看着柳淑妃片刻，她双眼含笑，很是从容。康宝璟点了点头，未置可否。
柳淑妃又道：“宫里人还传，说如今朝中是程家当权，而后宫之中是程家与柳家两派相争。天下是皇上的，臣妾不愿被落此口实，更不愿朝中的人以为柳家居功自傲，所以臣妾为表心迹更要请皇上成全。”
柳淑妃看康宝璟还是沉默不语，便想再说句话，但便康宝璟接口道：“此事又不急，容朕再仔细想想。既然天下是朕的又不是程家的，论功你们柳家与程家不相伯仲，程家不会因为此事耿耿于怀，你也不用替朕操心，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朕自有计较。”
第四部 宫变 第三十六章
第四部 宫变 第三十六章
晚膳时分，柳淑妃请了琳婕妤和明贵嫔一起陪膳，席间明贵嫔为皇上吹笛一曲助兴。皇上意趣浓厚，不禁多饮了几杯。
柳淑妃看皇上兴致很高，就试探的问了一句：“皇上，宝隆爷时的皇后回了宫，等回头咱们宫里这些妃嫔见了面该如何行礼呢？”
康宝璟又喝了一杯酒，不以为意的笑回道：“行什么礼，接她回宫是不想让她在外面兴风作浪，你们不必把她放在心上。”
明贵嫔娇笑着问：“那要留那位娘娘留到多会啊？宝隆爷时的妃嫔都去了陵寝，这位娘娘难道以后要长久的留在宫里不成？”
康宝璟等明贵嫔把说完，过了好片刻都不回话，屋里一下静了下来，明贵嫔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再不敢说话。
康宝璟皱了皱眉头，虽然含笑说着话，但语气极冷的问：“无论朕做什么是不是都要一一告知你们？”她们没想到皇上会因为这一句话突然变脸，她们几人吓坏了，全部赶紧跪下请罪。
康宝璟好似没有看见，继续冷冷的说：“是不是只要有个女人进宫，你们就会担心；你们就会以为朕对她留情？到底朕的江山重要还是女人重要？是不是把她放出去勾结那些打着作乱反正的贼子谋算朕，你们就放心了?”
柳淑妃双眼含泪，浑身发颤着说：“请皇上息怒，臣妾知罪，请皇上降罪。”
明贵嫔也哭个不停，边哭边磕头：“皇上，求皇上恕了臣妾吧，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琳婕妤更是吓的浑身打着颤，嘴里含着一块脆乳，不敢咽也不敢嚼，跪在地上动都不动，想哭但不敢放声，只是不停的抽气。
柳淑妃看皇上仍然脸色冷淡，忙急急的说道：“请皇上息怒，明贵嫔其实不是那个意思，请皇上明鉴。臣妾以为这位娘娘回宫其实对皇上和朝庭是大大有益的，臣妾绝不敢过问朝中政事，更不敢不遵后宫规矩不守本份，但这件事对皇上是不是有益，虽然臣妾愚钝，但还是分的清的。”
宝璟淡淡一笑问道：“此话怎讲？”
柳淑妃擦了泪，字字斟酌道：“臣妾以为国家初定朝中动摇，而之前宝隆爷时的那些臣子不安于室，定是想法设法与这位娘娘串谋一气有何打算鲜于人知，但想都能想的来。现在这位娘娘回了宫，皇上不仅向天下百姓有所交待，更可让那些包藏祸心之人见微知著。其二宝隆爷的遗孤幼小，谁能处理朝政，难道真要依靠辅佐的朝臣吗？怕不是之后又会出一些王莽之流的逆贼。那我们江山岂不是要断送在这位项娘娘手中？如果皇上清政从明，勤于朝政，百姓安泰，万民敬仰，那就算宝隆爷以前的忠臣还不明白皇上的苦心，但皇上也问心无愧了。再说皇上得承大统也是遵守了宝隆爷的遗愿，只怕有人打着明旗号行阴暗事，更应该让这些人死了心才对。所以臣妾说这位娘娘进宫是件好事。而明妹妹年轻知事不明，说了几句不知深浅的话还请皇上见谅。”
康宝璟听到这，好似消气了，亲自起身扶起柳淑妃几人，她们都受宠若惊感动不已。
康宝璟命人给她们又斟满了酒，饮了一杯，说：“果然凝熙知朕谋事识大体，是朕的左膀右臂啊。刚是朕多虑了，这一杯就当朕给爱妃们陪罪了。”
柳凝熙忙一笑，饮了酒把杯子放下，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可是今日朝中出了什么事，今日臣妾见皇上始终愁眉不展，想是定有什么事惹皇上不快了？”
康宝璟沉默了许久后又喝了盅酒，慢慢说道：“朕前阵看到折子，宁浙一带私盐泛滥，朕命人去查，没想到为首的竟与咱们宫里人有瓜葛，算是外戚吧。朕刚知道此事还未下旨，那人就服毒自尽，那家人还把尸身送进京，他们怎么下手这么快，摆明丢卒保车。”柳凝熙听到这，心中一亮，但脸上不敢有任表情。
康宝璟又呷了一口酒道：“这也罢了，奇就奇在，朕才刚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外面这么快就有了决断，只怕连宫里也插了某些人的耳目。”
柳凝熙看到皇上虽然面色平静，但听都听的来皇上语气里的不满和怒意。虽然皇上并没有说后宫是哪位妃嫔，可能让皇上如此忌惮的只怕就是程家了。
柳淑妃什么都没说，就静静陪着。外面的内监进来报说又紧急折子刚刚送到，康宝璟看了看柳淑妃，她含笑说：“还是请皇上去阅折子吧，就算皇上今晚留在这里，心里也是不踏实的。皇上刚刚称赞过臣妾，臣妾就更应该表现的贤良淑德不是吗？”
康宝璟脸上全是笑意，含笑说道：“还是凝熙识大体，说话做事深合朕意，有你打点后宫这些事，朕最放心。”
皇上走后，明贵嫔和琳婕妤始终陪着淑淑妃，而这个晚上修合宫的灯不知为何，彻夜未熄。
数月后，新选的小主今日刚都入了宫，虽然人数不多，但基本上都是各宫主位的姊妹，宫中气氛瞬间分成了好几派，我冷眼瞧着心里暗暗忖度不知风向怎么个变法。
“娘娘，明日是宫中小主拜见皇后娘娘的日子，皇上说明日宫中所有妃嫔皆去行礼，故请娘娘明日着盛装给皇后娘娘行大礼。”我坐在桌旁看着小穗毕恭毕敬的给我磕头。
我含笑点头说：“好，明日一大早我就去。”
小穗看着我眼神里稍有些不忍，又含笑说：“皇上说了，知道娘娘委屈，但宫里的规矩不能乱，而且有人瞧着，所以……”
我忙打断她，笑着说：“许久未见你了，听说你前阵出宫了，是家里有事吗？父母可还都康健？”
小穗忙摇头含笑说：“无事，家里很好，多谢娘娘记挂。是皇上看奴婢许久未出过宫了，特别恩准体恤，所以奴婢就回去了几天，是皇上圣恩浩荡。”
第四部 宫变 第三十七章
第四部 宫变 第三十七章
我点点头，向绿娥笑着说：“难得小穗来一次，你让丁一弄些小穗爱吃的点心让她带回去，我记的小穗爱吃酸甜绵软的，你顺便再去拿对白玉钮纹的镯子来。”
小穗忙跪下说：“娘娘，奴婢受之有愧，请娘娘千万别为了奴婢费心。”
我拉着她的手笑着说：“你曾经服侍过我，咱们也是投缘之人，所以费些心是应该的。再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小穗有点忧心的说：“自娘娘回宫后，宫里的这些妃嫔可是担心着呢，想来明日大家除了见新入宫的小主外，就是想见见娘娘呢，要是明日娘娘受了气，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才好……”我含笑点头。
小穗走后，丁香就含泪过来说：“明日真的是委屈小姐了，竟然当着宫中所有妃嫔给程妙珊行大礼，如果能想到有这一天，还不如不回宫呢。”
绿娥接口说：“小姐曾经说过有多疼就有多恨，而且无论如何都要忍，小姐都能忍的住，我们替小姐委屈又有何用。不如让小姐细细谋算，它日事成之时就是小姐死而复生之日，所以我们不仅扶持小姐更要以后为了小姐不顾自己安危才是，你抽抽搭搭真是不长进，白跟了小姐这么多年。”
绿娥的一席话让丁香羞愧难当，丁香看绿娥脸上全是坚韧的神色，不禁忙擦了泪点头称是。丁香转头对我说：“只是小姐明天就算与宫中所有妃嫔见了面，只怕以后这种半避世的日子是过不成了，以后小姐的那些打算我们可要步步为营，小心为上。”
我看到她俩如此不禁很是欣慰，淡淡的笑说：“自入宫后我们就一直相依为命，今后的路更是坚难坎坷，不过你们放心，以后这个宫里的腥风血雨与咱们无关，自然会有人推波助澜。”
绿娥忙问我：“小姐，你觉的这次回宫后第一波风波会是什么呢？”
我轻声笑了起来，对着她们“嘘”了一声，说：“天机不可泄露”。
早上起来洗漱完毕丁香就开始给我梳妆，完后我就拿了本书坐在窗下看，绿娥倒有些心急了，过了一会就跟我说：“小姐，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什么时候过去？”
我放下手里的书说：“急什么，等她们人齐了咱们再过去也不迟啊，她们不是想见我吗？我没到，她们是不会走的。”
估摸着差不多了，我站起来对着镜中左右看了看很是满意，在镜中含笑对她俩说：“咱们今日过去无论怎么做，无论穿什么都会让她们说三道四的，反正我现在她们眼里已经是个不知廉耻的**，勾引了她们的皇上。所以永远挑起事端的咱们，那我们能做什么，只能任由她们摆布了。”
等通传的内监让我进去时，所有人好似等着看稀奇一样的脸上充满了好奇。我一身缟素出现在这些特别妆扮过的妃嫔面前时，她们全都倒吸了一口气，顿时屋子里全是声音：“她怎么敢穿丧服来。”；“她胆子也太大了，只怕是来找死的吧……”
我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默默走到程妙珊面前行了大礼，说：“清泰王之母康项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祝娘娘万福金安。”
程娘娘半天没说话，可能不知该说什么。过了片刻她才极为勉强的笑了笑，道：“免礼，怎敢劳动姐姐，快请起吧，赐坐。”
丁香在我身后刚想上来扶我，旁边有一个声音道：“且慢。”我闻声而望，原来是木菱荷。
她今日打扮的很是夺目，身上穿着绛紫的锦绣八团刺丹碧花的衣裙，一朵朵丹碧花极费心思的滚着金银丝线钮股边，每朵丹碧花的蕊上都点着米粒大的粉色珍珠，看着极富贵。尤其她头上插着鎏金的蝶蜂双戏牡丹簪，侧面斜垂着一串红宝石挂珠钗，光芒四射。耳上一对绿松石耳坠，耀的她面容粉嫩光腻。
只是她现在面似冰霜，眼中闪着寒光，声音极冷的说：“敢问你在宫中是何品级；有何位份？近日宫中又有何白事，你竟然着这种服色而来。”
她声音又冷又寒，听着异常刺耳，看她的表情也是那种恨意十足的样子。
我看了她两眼，低头沉默不语。
她又冷笑两声，道：“既无品级又无位份，那应该跟奴才一样了。你竟敢冒着大不违之举，穿不吉的服色来坤宁宫里，不知你是不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还是你自知罪孽深重，今日来寻死的？”
我看到木菱荷好似含着一团怒火，便与她对视了片刻，没有回她的话便扶着丁香站了起来，看都不看她走到一旁坐下。顿时屋里的人都噤声了一般，极静。
木菱荷看我公然坐下瞬间脸色由白转青，登时大怒，脸色血红的喝道：“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人给本宫拖出去，让她跪在本宫门前四个时辰，本宫不发话，不许她起来，谁敢跟她说一个字……”她后面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好似恨不得立刻看到我死在她跟前。
她还没说完，柳淑妃忙笑着上来劝道：“妹妹息怒，皇后娘娘还没有发话，妹妹怎么当着宫中这些刚进宫的小主如此生气。再说清泰王之母虽然在宫中没有位份和品级好歹也是一王之母，论起来也算是一品了。再说句公道话，宝隆爷驾崩未满三年，项娘娘着素服也是情理之中，难不成让她花枝招展的出来，宫中又该有闲话了。妹妹还是快坐下吧，请皇后娘娘定夺。刚才宫中小主还没有给各宫主位行完礼呢，咱们就别站着了。”柳淑妃硬拉着木菱荷坐了下来，木菱荷也觉刚有些失态，便给程妙珊行了一礼，她坐下后，就一直恼恨的看着我，我不禁微微笑了笑，让木菱荷脸色更是铁青起来。
我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但总觉着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转。
程妙珊见到这种状况好像又有些不知所措了，等了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说：“今日新小主入宫是喜事，以后望各位妹妹为皇家多开枝散叶才好。”
她说完这句停了一下，她身旁有个宫女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声，程妙珊又道：“本宫打算五日后在洺柳阁为各位妹妹接风，到时各宫主位也都一起来吧，以后新入宫的妹妹也要靠各宫主位多多指点才是。”
这时宫中所有女子都起身行礼说是，我看到站在这些小主第一位的一个女子，不觉很是感叹了一番。她可是这些女子的翘楚，此女子长的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步履轻盈，珊珊作响；鬓云欲度香腮雪，不施粉黛颜如霞。实在惊鸿一暼，叹为天人。尤其一袭淡绿色的锦缎彩绣衣裙，衬的身段格外窈窕，虽然站在美女如云的人堆里，但还是非常出挑，我心里一阵暗叹：“真是长的好美啊。”
等大家又重新坐下时，我看到她的眼光在木菱荷身上注目了许久，虽然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眼中神色极冷，神情之中好似透出一丝轻视和挑衅。我不知她是何道理，但看到程妙珊对她说话的神情，一下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程家的三小姐——程妙絮。实在没想到虽然她们是姐妹俩，但妹妹竟然出落的这般出色，虽然她们面目仿佛，但程妙絮没有她姐姐身上的那种羞涩和懦弱。想来程家让程三小姐进宫可是有所安排的，我不禁想到了太后和她妹妹婉夫人。
当晚康宝璟在明贵嫔处用晚膳，明贵嫔含笑将白天给皇后请安时宫里发生的事情向康宝璟讲了一遍，好像讲了个笑话一般。
“皇上，臣妾以为荷绮夫人这样做，可是有些失态了。还是淑妃娘娘说的对，宝隆爷西去未满三年，难不成真让未亡人打扮的花枝招展不成，也不知荷绮夫人是怎么想的，好歹曾经也侍候过这位宝隆爷时的皇后娘娘，怎么如今翻脸就不认人了，听以前的宫人讲，这位娘娘待人可是很宽厚的呢。” 明贵嫔看皇上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便有丝怯意不敢继续再说下去了。
康宝璟见状，微微一笑道：“还是凝熙做事识大体，不过小荷儿就是那性子。如今是朕的天下，反正项氏也没有什么身份，说两句就说两句呗，她还能去哪诉委屈不成。只要你们好好相处不要给朕添乱，朕就再没什么烦心事了。”
“看皇上说的，好像臣妾们不晓事天天就会给皇上添堵似的，臣妾不依……”康宝璟看到明贵嫔在灯下如花的娇颜，又似生气又似撒娇，很是可爱，不觉情动。
“妹妹昨晚侍候皇上可是辛苦了，今也不在宫里歇歇还来串门子，可是来让我们吃醋的？”柳淑妃一见明贵嫔就笑着打趣道。
“哎呀，姐姐怎么说这种话，那妹妹可真回去了。”明贵嫔满脸红霞，佯装生气起身要走，柳淑妃忙上前拉住，两人不禁笑出了声。
明贵嫔将昨晚皇上的反应说了一遍，看柳淑妃无语，便道：“妹妹也觉的皇上专宠荷绮夫人太过了……”明贵嫔还未说完，便被柳淑妃一个噤声的姿势停住了。
明贵嫔不明何意，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柳淑妃笑道：“妹妹错了，姐姐昨天让你跟皇上说那番话绝不是为了荷绮夫人，而是想看看皇上对项氏的态度。如今荷绮夫人专宠，而且侍宠而骄，宫中姐妹不满的大有人在，尤其上一次皇上有二十多天才去你宫里，刚到便被荷绮夫人请走，姐姐想来就替妹妹生气，可有什么办法呢，皇上的心思好像就只在荷绮夫人身上。所以这个项氏进宫后，大家都说咱们皇上对她有情，所以本宫想请妹妹试试，看是否真如外人所讲，如果是，那是咱们姐妹之福，如果不是，对咱们又没什么损失不是。”
明贵嫔边听边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过姐姐说‘大家说皇上对项氏有情’，妹妹怎么不知道，谁说的？”
柳淑妃忙笑道：“也就是外面的闲话，以前宫里剩下的老宫婢说的，妹妹不用放在心上。只是看皇上的意思完全不在意，看来有些话是不可信的。”
明贵嫔接口道：“也不一定啊，如果皇上不想让咱们知道，咱们无论如何也套不出来话的。难道姐姐还不了解皇上。皇上心计深沉，又有韬略，哪里是我们这些女子能看透的。”
柳淑妃浅浅一笑，点了点头说：“不错，那依妹妹的意思呢？”
明贵嫔含笑在柳淑妃耳边低语了一阵，柳淑妃一边听一边脸色渐渐变白，听完马上问：“这样会不会太险了？”
明贵嫔忙笑着说：“不会，姐姐别担心，再说有些事未必需要咱们来做不是。既然有这么个影子，我们不过就扑个风而已，就像姐姐说的，如果是，是咱们的福气，如果不是，咱们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柳淑妃连连点头，忙道：“那这事定要做密些，只能你我二人知道，瑞妹妹和琳妹妹那就不要再讲了，小心人多口杂。”
明贵嫔忙点头称是，柳淑妃又命人上了新茶和点心，柳淑妃呷了一口茶，突然想起来问道：“你家二嫂与项氏是远亲，是哪一支的？”
明贵嫔咬了一口蜜饯，道：“好像与项氏的二姐夫是姑表亲，离的远的很了。家里人现在都敬而远之，谁还敢与项氏扯上关系啊。”
柳淑妃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嘛，不过项氏的二姐夫好像在兵部，不知是个什么职务。妹妹知道吗？”
明贵嫔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知道，应该官不大，就算在兵部，肯定也没有什么实权。皇上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对项氏手下留情，她家里人的位子也暂时都保着，但谁知道什么时候说没就没了，朝里的人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柳淑妃似有所想，慢慢道：“没想到曾经在朝里风光一时的项家这么快就落没了……”
第四部 宫变 第三十八章
第四部宫变第三十八章
今日在洺柳阁摆筵，丁香劝我：“小姐，咱们就别去了吧，上次那个贱人敢当众辱你，这次谁知她又要使什么坏心眼了。”
绿娥也有些为难和担心，说：“如果不去，不知找什么借口，可去了，看到那个贱人那副嘴脸，真是恶心的能让人把肠子呕出来。”
我看了她俩一眼，慢慢道：“不过几句话而已又能怎样，谁比谁伤的重还不知道呢，理她做什么，咱们又不能在这窝一辈子。”
丁香连连点头：“话虽如此，但我们真是替小姐心疼……”
我到的还算早，宫里大部分妃嫔都未到，先到的几个也只看了看我就与旁人闲话去了，我四周看看不知坐在哪里好，就走到席下最后的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眼前众位妃嫔衣鬓影动，莺莺燕燕，感觉异常恍惚，我不知道到底是我这个人现在宫里，还是我人已经死了，我的魂魄在看着眼前这一切。眼前这些人来来去去，声音时大时小，只觉的异常不真实，好像很多年前我也这样过，也曾凭着一副容貌想在宫中出人头地。
看到她们如此妆扮只为得到皇上顾盼，可如果知道想要谄媚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将她们放在心上，不知她们是否还有这份心思和兴致。
好似一眨眼间，洺柳阁就挤满了人，屋里此起彼伏的问好声，娇笑声，声声不绝于耳。但我就像不存在一般，没有一个人看我一眼，甚至连宫婢从我身边过去，好像都不愿裙角沾惹到我。
“娘娘，这一味甘螺鹧鸪爆原壳可是极美味的，而且于我们女子非常滋补养颜，请娘娘尝尝”明贵嫔含笑向程皇后进言，又亲自起身将身后宫婢端着的盘子里拿起一盅放在各位娘娘面前。
大家看程皇后尝了一下便都纷纷品尝了起来，瑞婕妤马上道：“果然妙不可言，怎么以前没有吃过，还有没有啊？”
大家看着瑞婕妤的吃相都不禁笑了起来，我坐在席位的最后面，与这些刚进宫位份不高的小主们在一起。她们巴巴的看着这些娘娘品尝着绝佳美味，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不见也端过来给她们尝尝，虽然有些疑惑，但没有人敢起身询问。
“娘娘，滋味如何？”荷绮夫人看到程皇后只浅尝了一下不再继续，便含笑问道。
“嗯，还可以，但本宫对这个口味不是很喜欢，你们多吃些吧。”程皇后好似有些心不在焉。她看到荷绮夫人面色有点冷，又忙道：“可能本宫这几日脾胃不佳，进什么都不觉的香，所以……但这个味道非常独特，不知是谁让做的？”
明贵嫔忙笑着回道：“是荷绮夫人，听说这是荷绮夫人家乡的口味呢，木姐姐年少时还吃过，所以尝着觉的好就让人在宫里做了。”
众人满脸疑惑，雯容华年纪最小，有些不经世事，忙问道：“木姐姐的家乡？可是木姐姐不是与咱们皇上是表亲吗？”
木菱荷含笑看着她，淡淡的说：“本宫年幼时到的木府，自小寄人篱下，长大后无亲可寻，故皇上体贴关怀就在民间四处寻访本宫家人，所以近来有许多四方百姓前来认亲，本宫就让他们做家乡菜。各种口味尝过后，只有几味菜让本宫想起小时候的情景，所以说故土难离，睹物思人。当时他们又献上了这味菜，一看名目本宫就好像想起娘曾经吃过似的，很是亲切，更好像想起娘曾经的教诲，要不然到现在本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人氏。”
雯容华又笑着问：“那木姐姐的家乡是哪里？如今找来的这些人可有木姐姐的亲戚？”
木菱荷浅浅一笑，透出一丝得意，慢慢道：“虽然现在还不太确定，但应该是海宁一带。来的这些人个个都说与本宫沾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些本宫就打发了。可皇上看他们之中很是有些人老实本份，就赏了些地方小官，让他们能更尽心尽力的去为本宫寻亲觅迹，所以还在找呢，时间隔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如今能找到故土已是不易了……”
木菱荷的一番话让在座的众位妃嫔脸上神情越来越复杂，程皇后的表情只是木木的，好似没有听见。柳淑妃只是慢慢喝茶，其它几人互相看了几眼，都没有接话。我看到身旁程三小姐很是不屑的轻瞥了木菱荷几眼，殿内的气氛一下变的冷清起来。
我非常奇怪木菱荷说这番话的含义，她不是一个轻薄的女子，不会轻易人前炫耀，不知为何今日如此张扬，到底是有什么目地呢。
这时瑞婕妤回身吩咐身后的宫婢再去端碗汤来，柳淑妃就笑着说：“瑞妹妹，满桌就你一个人在大吃大喝，这也好半天了，你歇会吧，难道嘴不累吗？难不成真想替我们大家把天下美味都尝遍了？”
大家全都大笑起来，瑞婕妤登时脸红了，扭捏着说：“姐姐别取笑妹妹了，不知为何，可能天凉吧，最近胃口就是好，看见什么都想吃……”
明贵嫔接着打趣道：“无论四季什么时候，瑞妹妹的胃口都好的不得了，哪里是天冷的缘故……”
别人都跟着柳淑妃与瑞婕妤说笑，柳淑妃一扭头，咦了一声说：“今日是为新来的妹妹们接风的，为何刚才的甘螺鹧鸪爆原壳没有给各位小主们端过来尝尝？”她回头忙命人去端，这时木菱荷笑着站起来说：“姐姐且慢，此味新入宫的妹妹们吃不得。”
柳淑妃不解，问：“这是为何？”
木菱荷含笑说：“此味中加了云苓、归身、隔水炖时又是以炙甘草和无柄灵芝汤为原汤，这几味有破气之效，故这些小主还都未侍寝，所以这味菜吃不得。妹妹也就让厨子们可着咱们姐妹的人数做的，要不说曾经我娘的教诲，小时候嘴馋也想偷吃来着，娘就是这样告诉我的，就因为这个原因，本宫才能找到曾经的故土呢。”
第四部 宫变 第三十九章
第四部宫变第三十九章
她一说完，这些小主的脸都浅浅泛了红，柳淑妃连连点头又看了我一眼，含笑说：“还是妹妹细心，不过项娘娘怎么没有？小主们吃不得，项娘娘可以吃呀，这些奴才果然可恨，就会见风使舵顺杆爬，势利的很……”
旁边的内监一听，忙脚不沾地往后跑，木菱荷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回去坐下了。
稍候把菜上到我面前时，旁边的人都眼神异常复杂的看着我，有几人窃窃私语。一个道：“她真好意思坐在这啊，不知怎么能吃的下去。”另一个说：“吃别人施舍的，要是我，还不如去死算了。”
听着这些话佐菜，滋味果真与众不同。我吃完抬头端茶杯时，看到程妙珊在看我，眼里似有不忍，又有惊慌好像还有一点同情。
这时席上大家都说玩个什么，正在商量时，程妙珊身后的乳母来报，说皇子这个时辰该睡了，但就是哭闹不止，所以来请示娘娘。
柳淑妃听到，忙笑着说：“哎呀，往常去娘娘宫里请安时总见皇子在睡觉，难得见他醒着，今日太巧了，正巧大家都在，不如请娘娘把皇子抱出来吧，让我们也好与这位皇长子亲近亲近。”
木菱荷也马上接口道：“可不是嘛，咱们这位皇子可是将来要继续大统的，尊崇无比，想来臣妾们也就是上次百日宴的时候见过，不知皇子是不是又胖了，现在的小模样是什么样臣妾们都不知道呢。”
明贵嫔也笑着说：“是呀，这么小的奶娃娃，臣妾还是第一次见呢。实在是可人疼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请皇后娘娘将皇子抱出来，程妙珊听了异常慌乱，脸上的汗顿时一阵一阵的。
柳淑妃见她这样，不由很是奇怪，问道：“娘娘身子不适吗？怎么出这么多汗？”
程妙珊结结巴巴的说：“是，是，屋里人多，觉的有些闷，热的透不过气呢。”
宫里的内监忙将四周所有的窗槅全部打开，一阵清凉的风穿过屋子，大家更兴奋了。
程妙珊又说：“元荣这会该睡了，屋里人多，他见了一高兴又该闹不停了。还是改日再请各位妹妹见吧。”
木菱荷笑着说：“如果娘娘觉的今日不合适，臣妾们不敢违命。不过今日天气怡人，大家又聚的齐全，想来皇子再玩上半个时辰也是不打紧的。如果臣妾们能有福抱上一抱，也能知道当娘的心情是怎么样的。”这话一说，大家脸上都有些酸酸的。
程妙珊见状，不知该如何拒绝，她扫了我一眼，神情极其紧张。我把手藏在桌下，因为听到她们说要把元荣抱出来时，手就在微微的不停的发着抖，但面色很是平静。
稍候程妙珊架不住大家一再的劝说，就命人把元荣抱出来。屋里的妃嫔迅速都围拢上前去，嘻嘻哈哈不停。
一个小主看着看着，突然大声惊呼：“娘娘，皇子的屁股怎么是青的，难不成有人敢打他不成？”
大家全都哈哈大笑起来，程妙珊看我坐在原来的位子没有动，稍有些放心，口气非常随和的笑着说：“小孩子刚生出来是这样的，妹妹不用担心。”
柳淑妃笑着说：“奚妹妹真是有趣，咱们皇子是什么身份，谁有十条命也不动咱们皇子一根手指头啊。”
木菱荷含笑也说着皇子长的如何如何好，鼻子眼睛哪里像皇上类似的话。回头看我坐着，就笑着说：“项娘娘不过来看看我们皇子吗？他可与清泰王义恒是堂兄弟呢，项娘娘不想看看他们长的像不像？”
木菱荷的话让程妙珊的脸色瞬间变成灰白色，我看着木菱荷的眼睛，只觉她眼神里在闪着恶毒的光，脸上的五官也似笑非笑，好似错位一般。
我慢慢走上前先给程妙珊行了一礼，然后低头看着她怀中的婴孩，看到他的脸那一刻，我的心猛烈的狂跳个不停。
他与义恒小时候长的实在是太像了，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唇，只是眼睛更像康宝璟。小手一动一动的，嘴巴不停的蠕动着，好像想吃东西。他看见我时，竟然开始笑了，那一笑让我的嘴巴越来越干，感觉脸上慢慢渗出了汗，只觉浑身一下软了，头重脚轻有点站不住。
我的脑子里不停的转着一句话，元荣是我亲生的孩儿，元荣是我亲生的孩儿。这是他生下来后，我第一次见他，竟然隔了有八个多月。
我无比恍惚的看到一双利箭刺向了我，那双眼睛带着毒，我虽然没有看到是谁，但我清楚这个人比我更惊慌。
我慢慢抬头想看看这些妃嫔，但发现她们的脸怎么都在不停的晃，眉毛和眼睛也全挤在了一起，甚至她们的说话声音也仿佛来自远处，虽然能听到，但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我觉的眼前金星直冒，身后的绿娥忙上来扶着我，我定定神，强笑着说：“元荣皇子与程娘娘长的是一模一样，果然是母子连心。义恒福小命薄怎可与元荣皇子相提并论呢。”
木菱荷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慢悠悠的说：“项娘娘此言差矣，不论怎样都是皇家血脉，怎好厚此薄彼呢。项娘娘怎么了？怎么也出了这些汗，可也是屋里人多热的吗？”
我慢慢摇了摇头，说：“没有，可能刚是站起来太快，气血相冲所以有点头晕。”
我转过来对程妙珊说：“项氏身子不适，想先行告退，请皇后娘娘见谅。”
程妙珊的脸色早已成土色，见我这样说，忙点头道：“姐姐不用多礼，想来姐姐身体不适，快别辛苦了，来人，送姐姐回宫休息。”
我回身便往外走，使劲忍住眼中**辣的感觉。听到身后若有若无的议论声，时而清晰异常，时而非常混乱，还夹杂着轰鸣声，还未走到洺柳阁的宫门口，只觉外面阳光很是强烈，突然觉的头非常的晕，我看着四周觉的一下全都变黑了，眨眼之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四部 宫变 第四十章
第四部宫变第四十章
“燕梁，燕梁”我听到有人在叫我，但就是看不到人，四周又全是大雾，浓的化不开。只要看到雾，我的心就会害怕的紧缩成一团，只觉手脚冰凉，想跑又不知往哪里跑；只要在雾里，我就动也不敢动，呆呆的站着，只能等这片雾慢慢消散。
突然背后一个人紧紧抱住了我，我吓的全身一紧，心也开始狂跳起来。只觉那个人的手又凉又硬，他的头抵在我的后颈上，我既不敢转身看他，也不敢拉开他的手。
“燕梁，是不是你心里始终都没我？如果当年你没有出宫，你不认识宝卷，是不是你心里就只有我了？”我吓的不敢睁眼。我心里有你，真的有你。我想说出来，可不知道他会不会信呢。
“你为什么不说话？燕梁——你负我，你负我”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怨；带着委屈，更带着对我的恨意和不甘。我的心绞痛难忍，眼泪也夺眶而出，我哽咽着摇头说不出话来，就是想哭都哭不出声。
他将我越抱越紧，我觉的心上好像压了块石头，越来越喘不过气。不由心底一阵轻松，也罢，如果觉的我负了你，现在能死在你的怀里，我反而再不会愧疚了。
头顶一阵凉意，下雨了吗？我一睁眼，看到宝璟在用湿帕子给我擦汗。
“你全身大汗，而且不停的哭，是不是他又来缠着你了？”宝璟的脸离我极近，他说话时喷出的气息暖暖的在我脸上拂过。
他的眼里有一种炙热和光亮，让我不敢看。我侧过头，轻叹了一口气，说：“不是他来缠着我，是我这一辈子都会惦念着他。”
宝璟神情一僵，过了片刻问道：“怎么好端端的会昏过去？”
我没有回他的话，慢慢坐起来，说：“如果你来这里被其它人知道，那又该风波不歇了，现在是什么时辰？只怕宫里人在等你呢。”
宝璟没有回我的话，只是直直的看着我，脸色铁青。突然他站起身转身出了宫门，不由我愣住了就看着他大步而去。
他一走，绿娥和丁香就进来了，绿娥端了碗粥和几样小菜，忙说：“小姐，快进一点吧，这饿了都有好几个时辰了，再不吃，又该把身子饿伤了……”绿娥还没说完，我看到宝璟又回来了，她俩也很是吃惊的看着。
宝璟从绿娥手上接过粥碗说：“你们下去吧，这里有朕。”
绿娥和丁香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我，我点点头，她们就走了。
宝璟坐在床边，慢慢舀着碗里的粥，轻轻吹凉，喂到我嘴边说：“你心里有多恨我，我知道。但无论多恨，都要把自己身子养好，要不就算有报仇的心，没有报仇的身也是不中用的。”
我看着他，不禁心里冷笑了几声，但没有回他的话，就只默默吃粥。
他用绢帕轻擦了擦我的嘴角，接着说：“上次你大病一场，后来你又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当时你寻死觅活的，我还真担心哪天盯不住你就会去了。”
我慢慢吃着粥不说话，听他继续道：“你无论愿不愿意，都不会这样去的，虽然不敢肯定，但我觉的你能活下来，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我看着他，觉的他这一刻与宝卷极为相似，既温柔又体贴，霸气十足又不失细心。但这世上只有一个宝卷，虽然他现在神似，但他永远不会成为那个人。
我看着看着，突然问了一句：“你心里有我？”
宝璟一愣，然后看着我始终没有说话。
我嘲讽的笑着问：“不怕我将你的后宫搞的天翻地覆吗？”
宝璟淡淡一笑，随后正色说道：“只要你能留在这，就算恨我；就算假意承欢；就算心里有他，我也愿意。”
我看着他的双眼，探究的问：“为何？”
他淡淡的说：“因为朕告诉过自己，要让你心甘情愿的成为朕的女人，朕相信一定会有这一天。”
我问道：“值得吗？”
宝璟看着我的双眼，郑重的回道：“值得，我自己心里清楚。”原本问这句话的含义是觉的宝璟这样说很是可笑，但看到他如此郑重的回答，我心里不禁似闪电打过一般亮了一点。
我与宝璟对视了许久，突然他说：“我今晚可否留在寇薇殿？”
我心里一阵恶心和厌恶，但强忍着淡淡一笑道：“康王爷打算今晚召燕梁侍寝？可不知燕梁是否有这个福份？也不知宫里的其它人知道了会不会……”
宝璟脸上神情异常激动，突然紧紧的抱住我，在我耳边喃喃道：“五儿，我只想今晚能陪着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他语气越来越急促，他的手轻轻一拉，我身上的缎带便松了开来。我的心又割裂开来，不停的在滴血，眼中空洞的看着，但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在他身下婉转承欢。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宝璟便已经起身走了。他走前在床边看了我许久，虽然我一直闭着眼，但还是能感觉得到。
他走后，我默默起身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看见天色由浅灰变成淡蓝，一缕阳光从树影间穿过。虽然天越来越亮，但我却觉的心里越来越暗。坐了多长时间我不知道，只知道浑身冰冷，双腿麻木，脖子上很湿，一摸脸上满是泪痕，不知什么时候起，我早已泪流满面。
绿娥和丁香一进来，我就说：“我想沐浴，准备水吧。”
她俩听了有些惊异，但什么也没说，就去准备。从给我梳洗至结束时，她俩都没有抬头看我。
往常早膳时她们都会陪着我用，但今天早上她们只默默摆好后便急步走了，我看着一桌子的菜虽然难以下咽，但还是硬忍着让自己吃完。
等绿娥端了杯茶放在我面前时，我拉着她的手问：“你们怎么了，今一早上都没有话，可是恨我在自轻自贱……？”
绿娥一听我这样说，顿时哭出了声，边哭边说：“小姐千万别这样说，我们不是恨小姐，我们是替小姐难过。我们恨老天，到底我们做错了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那个康王爷不是人，昨天小姐病了他还不放过小姐，以后我们还怎么过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