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克敌（一）
杨昂还在山腰，郭嘉亦在路口，太史慈、马超、黄忠和徐晃四人的面前却燃起了滔天的火焰。
四人领着左右两支先锋营刚刚闯入第二道大寨，便听得一阵阵巨石落地的声音，十余桶火油从寨门后的巨石上滚下来撞击在寨中的桌椅、杌凳、柱子以及散落的石块之上，火油顺着撞裂开的缝隙和洞口奔流出来，将整个木寨打造成一片黑乎乎的沼泽。
“嗤！”
“嗤嗤嗤！”
一支火箭从巨石上飞下，上百支火箭跟着从天而降，连绵起伏的弓弦声，密密麻麻的光束暴风骤雨一般落在众人的眼前，落在他们眼前的沼泽地上。
“轰！”
一声巨响，油桶炸裂，火光冲天。
一条条火龙趁势而起，张开它们那的血盆大口，疯狂的扭动着它们的身躯沿着沼泽的边缘在寨中蔓延，凶悍的、肆无忌惮的吞噬着眼前的一切。
“撤！”
黄忠和徐晃先后向马超、太史慈低吼了一声，二人拨转马头退出寨门，手中的饮血刀和开山大斧同时猛地一扬，在空中划过两道银光之后狠狠的落在门楣之上，然后再纵马一跃，胯下战马一声长嘶，身躯腾空而起，众人但觉眼前一亮，战马的双蹄已经重重的踏在了门上。
“哐当！”
巨大的声音再次响起，两道寨门轰然倒地，众人身前方圆数米之内尘土飞扬，火势陡然一缓，再也没有了先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老将军？”
“公明？”
太史慈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朝徐晃望去，心中不由自主的升出一丝感激和疑惑，根本就不知道在他们另一侧的左寨中马超也如他一般看着老黄忠。
看着数丈外的大寨中燃起熊熊的火焰，徐晃目露钦佩：“军师让我与黄老将军随行，并非是因为不相信两位将军，而是知道杨昂那狗贼的大寨中暗藏玄机，特让我二人与将军查漏补缺而已。”
太史慈也暗生欢喜，如果不是徐晃谨遵军师将令，洞察到了杨昂的居心叵测先一步让儿郎们撤出大寨的话，至少又有上千的儿郎将要葬身于这火海之中了。
“那我们现在应当如何？”
虽然太史慈依旧还是这一路大军的主帅，但是他已经完全放下了自己的身段。
毕竟，“高顺擅攻、徐晃善守”并不是市井百姓吃饱饭后坐在杌凳上的闲谈，而是徐晃凭着一身的本事在刀山火海中挣下来的威名。善守者亦擅攻，他相信徐晃胸中的沟壑并非他可以比拟，更何况，徐晃此次随行还带着军师的谆谆教导，而军师的计谋更是天下少有世间无双。
徐晃双脚在马鞍上一蹬，双手同时在马背上一拍，如舒张双翼的鹰隼般拔地而起，落在马背上垫着脚向木寨的左右两侧打量了一番，缓缓回到马背上。
“将军，张鲁此人虽然有些不识天高地厚，但他却不像大耳贼那般假仁假义，反而事事以治下的百姓和教民为重，为人处世也颇有几分仁义的味道。
阳平关地处汉中边缘，与南郑还有百十里之地，却也终究是属于他的辖地。以张鲁的性格来看，这把大火并不会蔓延许久，也不会将整个山头都置之于火海的包围之中。”
“你是说杨昂他们早已在木寨的四周布下了防火带？”太史慈为之一振，眼中带着些许希冀。
徐晃点了点头说道：“末将刚刚看了一下这大寨的走势，发现大寨的左侧的灌木丛下有一条百米远近的小道，而灌木丛与小道交界处却有一条山石铸就的天然防火带，我相信那条小道上绝对不会有一丝的火光！”
“好，本将军这就令儿郎们开辟处一条防火带直通小道，我等立即从小道直扑杨昂的大本营！”
红缨枪就地一插，太史慈正准备下令，徐晃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襟说道：“将军莫急，军师曾言：水火相济，蛇伏蝎行。既然大火已经祭了出来，那小道的前方说不定就还隐藏着水患。
而且，西南山地崎岖，蛇鼠虫蚁频频出没其间，杨昂他们在西南驻守数年之久，想必他们军中的健儿多有能够操控蛇虫之人，将军若令儿郎们前行，恐怕还需小心谨慎才是！”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果然是能够与高顺并驾齐驱名扬天下之人啊！
太史慈暗自点了点头，朝将士们一挥手，校尉高文举亲自领着五百余将士手挥腰刀
飞也似的向前方奔去。
手起刀落，刀起草落，一排排腰刀在火光中折射出一缕缕妖艳的光芒，一簇簇灌木丛应声倒下。很快的，他们就清理出一片隔火带，直通寨门左侧外的那条小道。
“上！”
太史慈大手再次一挥，五千铁骑与刀盾兵、弓弩兵以及长枪兵们一起像旋风一样踏上了山间小道。
……
马超和黄忠在火光中寻着一条直通寨后的小道，纵马挥鞭，不过盏茶的功夫就穿越了杨昂和阎圃布下的火线，来到一潭方圆三二十丈长宽的小湖泊前。
那湖泊静静的躺在山中，就像是一面宝镜，映射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微风袭来，水面立刻荡起层层涟漪，湖面上的白云也跟着颤抖，仿佛春姑娘抖动着她那一袭雪白的巾纱。
更妙的是，或许因为深山人烟稀少的缘故，湖泊中竟然不时有鱼儿跳出水面，然后再重新跌回到水下，激起一片雪白的水珠，如同脱线的珍珠一样撒在徊旋的水面上。
而湖泊的尽头，却有一道高约十数米的悬崖绝壁，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绝壁之上有着水流咆哮奔腾的声音，唯独不见有丝毫的水流从那湿润光滑的峭壁上飞溅下来。
“老将军，是不是让儿郎们下马饮口水？”见到这一潭如镜的湖水，马超扫视了一下四周，看着不像是有伏兵的样子，急忙向黄忠问道。
黄忠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水火相济，蛇伏蝎行，这是临行前军师告诫老夫的话。孟起，还是让儿郎们再坚持坚持吧，老夫总觉着军师的这一番言语并非无的放矢，我等人生地不熟，还是小心为妙！”
话音刚落，湖泊的尽头陡然传来一声朗喝：“马超小儿，你家张爷爷在此恭候多时，你怎的现在才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峭壁上赫然露出百十余影影绰绰的人头来。
马超心中一惊，还未答话，便听见一声巨响，那峭壁仿佛被人用炸药给炸断了一般，无数的石头夹杂在滔天的巨浪中从悬崖上倾射而下，一条条白色的银龙在众人的视线里从天而降，然后从水面向众人席卷过来。
气势之盛，有若雷霆！
第724章 克敌（二）
巨浪卷着巨石从绝壁上飞流直下，仿佛十数条银龙一样从湖泊的尽头飞速涌来，在湖面上构建其一座无边无际的银色大堤。
远远看去，那大堤好似与绝壁连成一线，银龙飞滚，绝壁也跟着压过来，无尽的浪花落在湖面上，激荡起层层涟漪万道波涛，动如雷霆疾发，随波三五里，声势犹如九霄雷霆。
银龙还未来到身边，龙威已经震慑诸人，刚才还一平如镜的湖面瞬间就如同煮沸了一般。
“老将军，既然军师已经料到贼子们水火相济数计齐发，想必他心中早有成算，他可曾与你说起过此刻我们该当如何？”马超有些焦虑了，他在沙漠中等了一年之久才等来这一个重新名扬四海的机会，他可不想一出师便接二连三的栽跟斗。
黄忠点了点头说道：“军师说过：巴蜀山中多水，其水源犹如无根之木，不可长久。此山虽陡却不算高，山中既没有可以填平阳平关的积雪，也不是脚下汉江和咸河的发源地，所以终究也只是看上去惊人罢了。
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这应当是张卫他们在绝壁上筑堤积蓄了几天的水量。要想避险克敌，无非就是先找一个方向躲开狂涛的正面冲击，等到水势渐定再寻张卫的破绽一举掩杀过去即可！”
马超闻言一震，危坐于马背上四下里一番打量，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老将军，前方不远之处便有一处石坳，其地势也大约比这里高上几米，如果那湖泊尽头的水势如你所言，我倒觉得我们应该可以去那里避上一避！”
巴蜀多山，自然也多的是石头，而那石坳正是日常人们采集石头筑房所用，面积约有六七百个平方，马超和黄忠麾下一万余将士站在石坳中恰恰正好。
“传令将士们，可于石坳中避险！”黄忠点了点头，手中的饮血刀一扬，“各校副将、校尉务必小心脚下蛇鼠虫蚁和湖面上随时可能出现的贼人！”
“诺！”
一声令下，万余将士飞身上马趟水而行，就连那些刀盾兵、弓弩兵和长枪兵也被骑士拉上战马，飞快的
向石坳奔去，等他们行到石坳之时，巨浪刚刚扑到他们的脚下。
……
张鲁和几名亲信眼见着一群人影脱离了他们的谋算，心中正是恼怒，一名斥候从陡峭的崖边爬了上来，“将军，黄忠那老匹夫和马儿并没有上当，他们见水流激荡无可避险，竟然反其道而行之从湖口处逃到了石坳里！”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石坳不是还在那里吗？老子今日倒要看一看往日里威风赫赫的老匹夫和马儿是不是可以凭借那石坳躲过老子的利箭！”
张鲁顿时勃然大怒，手中的大刀迎风一劈，迅速的从绝壁上飞奔下来，“龟儿子滴还愣着干啥，将所有的竹排和竹筏都给老子摆出来，随老子去上演一出瓮中作弊！”
三五十艘结实的竹筏和竹排从湖泊深处的树荫中抬出来并排着平放在湖面上，就像是一座宽约数十丈的横桥。
“出发！”
张卫一声怒喝，宝刀轻扬，一声号角冲天而起，两万名汉中儿郎手举着铁枪钢刀、短剑弓弩以及长矛斧钺从绿阴深处呐喊着飞奔出来。
他们步伐整齐，双腿摆动，昂扬有力的脚步声猛烈的冲击着人的心脏，宛如脚下的深涧狂涛；他们嘶吼如潮，手臂高举，张扬之中透露着强大的杀意，仿佛夏日里一声便能盖过滚滚乌云的晴天惊雷。
“杀！”
又是一道怒吼，张卫率先登上竹筏，麾下的将士也迅速分作三五十列紧紧跟随，踏上了前方的竹排。
三五百勇士将手中的刀剑齐齐向腰畔一插，三下五除二的褪去上衣，露出一身黑珍珠般的腱子肉，飞奔至竹排和竹筏的两旁，将船桨握在手中，猛力的向前一摇，脚下也跟着一发力，那些竹筏竹排就像是三五十只巨鲸鲨鱼冲破湖面的浪花，箭一般的飞向远处的石坳。
竹筏如箭，竹排似电，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三五十艘竹筏竹排就已经来到离石坳三五百米的湖面。
张卫叉着脚站在竹筏上，两只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好似临凡的二郎
神一般，看着石坳中密密麻麻的敌军，一声冷笑，一丝讥诮在他的嘴角上挂起。
“兄弟们，立即恢复战斗队形，趁着水势直逼石坳进行无差别的射杀，生死不论，老子今天定要看到黄老匹夫和马儿他们二人的脑袋摆在面前！”
“诺！”
那三五百名变身为水手的勇士齐齐将手中的竹篙和船桨在水里一击，而竹筏和竹排上的将士们也是异口同声一阵吆喝，声音顺着湖面上的清风飘到石坳里。
黄忠和马超站在石坳的最高点，虽然他们暂时还看不清楚张卫的脸面，也不确定张卫心中的打算，但是那道怒吼落入到他们的耳中，同样让他们大吃一惊，顿时如临大敌。
“勇士们，张卫那小子已经离此不远，本将军命令你们立即握紧手中的盾牌就地寻找山石作为掩体！”
言讫，二人从石头上跳将下来，如鹰隼展翅大鹏高飞，在空中只是一荡，便已找到一处既可以观察敌情又可以藏身的巨石，然后迅速的挤到石头之下，在树杈和草丛中探出两个脑袋来紧紧的盯着前方。
王黎的部队素来讲究如臂使指令行禁止，黄忠和马超的示范让众人也变得迫切起来，不过数息之间，这上万余人便已经搭建起一座座龟背靠在巨石下将自己的身体遮了一个严严实实。
……
湖水一浪接着一浪的涌向石坳，浪花仿佛一只只举手在石头上猛力的拍打下去，然后又在张卫等人的眼中化作无数飞腾在空中的浪花。
借着水流的滔滔之势，竹排和竹筏合围而来，张卫迎着山巅上的阳光轻轻一挥手，将士们迅速张弓搭箭，朝着石坳的上空微微一描，左手陡然松开。上万支利箭腾空而起，天空立时一片乌黑。
“嗡！”
“嗡嗡嗡！”
利箭如蝗，飞矢如瀑。
无数的利箭尖啸着从将士们手中的弓弦上飞了出去，去势汹汹，犀利森然，一簇簇锋利的箭簇在日头下折射着摄人心脾的寒芒。
第725章 克敌（三）
黄忠和马超将头微微一伏，便见暴雨似的利箭破空而至。“砰砰砰”雨打芭蕉和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同时响起，万余支利箭齐整整的落在石坳里。
巨石如盾，铁盾如堡。
有着巨石的天然防护，再加上头顶和身前一层层的盾牌，马超和黄忠麾下的将士早已将自己缩到了龟壳之中，这万支利箭竟然有九成以上射在了乱石和盾牌上，在它们的顶面和侧面划下一条条痕迹，刀砍斧斫一般。
只有寥寥的数百道箭羽透过石头和盾牌间的缝隙在士兵们的手臂或者胸前一擦而过，带起一蓬蓬的鲜血，但深中要害一命归西的倒霉蛋却不足百人。
“来而不往非礼也，一个羸弱的张卫就想让老夫低头，开什么玩笑？儿郎们就地还击，给老夫狠狠的非礼他们！”黄忠血饮刀一劈，磕飞眼前的数支利箭，冷笑一声。
两千余弓弩兵趁着张卫手下将士换箭的间隙迅速张弓搭箭，反射回去。他们手中黄弩箭的数量并不如张卫，但是他们的箭势却更快更猛。
张卫等人但觉耳边一阵雷鸣，眼前一花，两千支箭便已经来到眼前。
闷哼声时起彼伏，惨叫声络绎不绝，张卫原本还想来一个守株待兔，结果却被黄忠和马超给反将了一军，措手不及之下便有三五百名勇士栽进了湖泊里，一股股水泡带着鲜血从湖底冒出来，在湖面上荡起一层层的涟漪，军中一时骚乱，就连他们射出来的箭支也不再整齐有力。
趁他病要他命，老黄忠好歹乃是荆州名将，对于战场形势把握的能力还是天下少有的。
眼见张卫阵脚大乱，老黄忠冷笑一声，朝副将马安轻轻咳了一下，马安立即心神领会，在亲卫的耳边低语了几声，追随他一路从荆州杀到此处的两百名荆州老兵在乱石和袍泽们密集如雨的利箭的掩护下脱离了大部队来到石坳后的一处极为隐蔽的灌木丛后。
褪去衣甲，握刀在手，咬着一根中空的细竹竿，顺着灌木丛一滑，两百名荆州老兵就像是游鱼一样悄悄的潜入水中。
那些荆州老兵果然不愧是天下少有的水军，两百人的
队伍说小不小，可一旦他们潜入水中，就再看不出半点端倪，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除了涟漪中间冒出来的小拇指长短的竹尖。
因是在石坳的背面，而且两军对射，张卫等人的视线也一直在黄忠和马超的身上，至始至终都未曾向水面看顾上一眼。双方军队你来我往的对射，直射得湖面一片血红，石坳处处血液。
正厮杀间，张卫的耳边突然响起隔壁竹筏上勇士们的喝叫声。
“湖底有人！”
“竹筏漏水，小心脚下！”
张卫一愣，便觉得脚下一阵晃动，数把钢刀竟然从竹筏的缝隙间冒了出来。
定睛一看，只见两把钢刀正砍向连接竹筏的绳索，另有三五把钢刀的刀刃上却泛着殷红，数名将士抱着脚躺在一旁哀嚎，他们的脚底血肉模糊，鲜血正顺着脚底向外直喷。
张卫还来不及反应，便见滚滚的湖水从竹筏中间涌了上来，前筏后筏尽皆漏水，整个湖面一片惊呼。紧接着，一声巨响，脚下再次一阵剧烈的晃动，身在的竹筏竟然凭空两断。
“撤，撤退！”
张卫本就不擅长水战，甚至连游泳也只是差强人意，一击不成反被伏杀，哪里还能够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一张脸吓得惨白如纸，唯恐自己一不小心掉入水中成了大鱼的腹中之物或者敌人刀下的亡魂，急忙扯起脖子就朝众军怒吼。
可是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他的反应还是来迟了一些。
“刺啦啦！”
前方和侧翻的水面突然像是开水沸腾了一般不停的翻动，数十道破水声同时扬起，两百余名荆州老兵从水底露了上来，他们两个一队，就像是搭积木一样一人在上一人在下。
上边的士兵甲踩着下边的士兵乙的肩膀，士兵乙却不停的踩着水将士兵甲飞速的送出水面，直到士兵乙的脑袋已然能够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的空气的时候，所有的士兵乙突然双手托住士兵甲的双脚猛地向上一抛，百余名士兵甲骤然升空，张开双臂手握刀剑向竹筏上的汉中兵扑了过去。
刀剑如电，士兵如鹰
，百十名士兵甲便是百十只展翅腾空的巨鹰。
这些年来，汉中兵也只与刘璋手下的川军干过几架，而驻守在阳平关的虾兵蟹将们更是除了杀鸡屠狗之外不曾沾惹半点鲜血。他们固然有他们的勇气，也固然有他们的热血，甚至也有他们的坚持和骄傲，所以他们尚能够在阳平关上与王黎大军血战。
但，战争一途从来都是多算胜少算，少算胜不算。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识过荆州水军的能力，又哪里知晓老黄忠帐下也只有这两百余荆州老兵才有这样的神奇呢？
初见之下，还以为对面的大军都有这样的技能呢。汉中兵一个个立时引为天人，而他们的主帅张卫更是像傻子一般忘记了自己不是吃干饭长大的，也忘记了自己手中的刀剑也不是摆设，居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湖中，冲着身后的将士就是一声喝骂。
“你们特么的还不掉头再等什么？想等他们冲上竹筏来吗？”
言讫，张卫已经劈手抢过一名士兵手中的桨橹高高扬起在水中奋力的一击，水花四溅，脚下的半只竹筏亦如闪电一样在湖面上划了一个圆弧斜斜的刺了出去。
“砰！”
如雷震动，张卫的竹筏恰恰撞击在他右侧的一艘竹筏之上，两只竹筏一阵剧晃。
张卫固然差点跌倒，另一只竹筏上的儿郎更是如喝醉了就一样，东摇西摆站不稳脚跟一群人纷纷跌入湖中，而扑向张卫的荆州老兵同样也扑了一个空，径直落在湖底，溅起更大更多的浪花。
不过，荆州老兵终究是水军中的强者，他们根本就不像张卫手下的那些汉中兵只能在水中沉浮，他们一个个滑入泥鳅，不等汉中兵溃逃，就在水中直接向汉中兵们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刀剑相击，手脚并用，一时之间，半个时辰前还一平如镜的湖面上便如下了饺子一样，鲜血汩汩，浪花滔滔。
“撤！快撤！快特么的撤！”
张卫再次一声怒吼，一众将士才回过神来，一个个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的爬到竹筏和竹排的边缘操起放置在一旁的桨橹和竹篙拼命的向来时方向划去。
第726章 克敌（四）
“黄马徐太史四位将军都已经破了他们的水攻了？”听见巨大的洪流声已经从耳边消失，郭嘉在马背上晃了晃脑袋，遥指着左右两侧的山峰向马前的斥候问道。
两名分别从黄忠马超和徐晃太史慈军团中派签出来的斥候同时点了点头。
年长的斥候已经从马上翻身下来：“启禀军师，子义和公明两位将军在山腰时正好遇见贼首杨昂的副将高琳准备放水袭击，子义将军纵马百步一箭将那厮射于马下。
汉中兵群龙无首，立时溃败逃之夭夭，而高琳他们汇聚良久的湖水还没有来得及放就已经握在了我军手中，公明和子义将军令庞钟校尉将民夫押于山下，便继续往寨子的深处去了。”
黄忠手下的那名年岁略轻的斥候也匆忙上前一步补充道：“军师，我们同样也遇到了张卫的伏兵，不过我们到达之时他们已经开闸放水，两位将军急忙将我等转移至湖泊一侧的石坳中。
我军利用石坳的地势与张卫水军对射，一时之间难分高下。后来老将军遣两百荆州老兵潜入水中打了张卫一个措手不及，张卫率军败逃，两位将军重新加入到追击的队伍之中。”
“那你们那里捕获了多少人？”
“张卫旗下的士兵被箭射刀砍或者掉入水中的共计折损约有一千余人，被我军生擒的只有三百二十人，至于峭壁大坝上掘堤的民夫则有一百三十七人。”年轻的斥候急忙回道。
郭嘉颔了颔首，指着前方一副民夫打扮蹲在地上被将士们围了起来的五百余青年壮汉向二人问道：“那些人便是今日几位将军从汉中兵手中营救下来的民夫？”
既然要彰显朝廷的大义师出有名，张鲁自然便会成为穷凶极恶的敌方大魔头，而明明是两军交战时擒拿下来的民夫在郭嘉口中当然也就成为了营救。
两名斥候同时点了点头：“不敢隐瞒军师，这些人确实我军于汉中兵刀剑下营救下来的当地百姓！”
“你们是说这些人都是当地的老百姓？他们的底细你们都核实清楚了吗？”郭嘉鼻头微微一
皱，两道眉毛挑了起来。
两斥候相视一眼，年长的斥候解释道：“五百人已经核实了一百二十人，根据他们之间相互的口供，我们基本上厘清了他们的来历，他们的的确确是这阳平关山下的老百姓。”
都是阳平关本地老百姓？
郭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仿佛抓到了什么，却又感觉什么也没有抓到，努力的想了片刻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的吐了口气，吹掉心中的疑虑，转身回到中军。
“给我盯紧他们，但有风吹草动立即汇报给我！”
……
鬼才郭奉孝还处于百思不得其解之中，太史慈与徐晃已经挥军直奔右侧大寨的第四寨。
一行人刚刚走了两三里地，徐晃突然一顿，太史慈急忙把手势一按，万余将士齐刷刷的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鸦雀无声，聚精会神的看着徐晃前方的一名黑衣人。
那黑衣人的来历众人不知道，但是太史慈和徐晃却知道此人是朱厌军中的一名校尉，而且是临行前军师郭嘉找主公直接要的一名重要人物。
其人名唤张听涛，出生于巴蜀，对巴蜀一带的风土人情甚是了解，尤其擅长与各种蛇鼠虫蚁打交道，只因当年其父死于刘璋麾下士兵之手，因怕那些士兵斩草除根便带着自己的寡母悄悄潜出巴蜀成为了王黎帐下朱厌军中的一员。
张听涛朝太史慈和徐晃二人摆了摆手，向前跨了几步趴在地上聆听片刻，脸色大变：“速速令将士们做好防守阵型，然后立即撕下衣甲，蒙在嘴唇之上！”
徐晃挥了挥手朝太史慈耳语了一番，掌旗兵急忙将手中的旗帜左右上下的晃动。
万余勇士如臂使指迅速的从衣甲上撕下一块蒙在脸上，然后按照蛇蟠大阵站定，背靠着背仔细的盯着四周的灌木丛和密林，散发着深寒和死寂气息的刀剑出现在他们的手中，刃尖齐整整的指向前方。
蛇蟠大阵乃是诸葛亮创制的“八阵图”的一阵，其阵型兼容了天文地理，是一座难得的可攻可守之阵，也
是古代不可多得的作战阵法。
可惜，很不巧的是，徐晃虽然不会诸葛亮的八阵图，却也曾在一部古书中找到了关于蛇蟠大阵的只言片语，从而根据书中的描述加以训练，将蛇藩大阵纳为己用。
其词曰：风为蛇蟠，附天成形，势能围绕，性能屈伸。四奇之中，与虎为邻，后变常山，首尾相困。
蛇藩大阵的攻击能力虽然并不厉害，却最是能守能攻。
“来了，诸位兄弟小心！”
张听涛一声长啸，一股腥臭的味道便从视线前方的灌木丛和密林中飘来钻进众人的鼻子中，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只觉得这味道简直比隔夜陈饭的那股馊味还刺鼻。
“嗤嗤嗤！”
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骤然响起，众人的眼前一花，前面的林子间出现了许多色彩鲜艳的毒蛇，密密麻麻的，像是妇人们晾晒在地上的彩布条。
那些蛇均约一米以上的长短，全身火红，又有数十道黑色的暗纹相隔其间，色泽格外的鲜艳。
“大家小心，这些是赤链蛇！”
一道啸声从喉咙喷薄而出，张听涛猛地从前方窜起，腰中的长刀猛然出鞘，拔刀出刀，速度如电，刀光闪过，一条长约两米的赤链蛇断成两截，那落在地上的两段还在蠕动。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徐晃和太史慈暗自点了点头，就听见一道幽暗晦涩的笛声从暗中传来。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前方的密林的外层一棵高大的松树上站着三名黑袍人，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件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冷飕飕的看着众人。
而刚刚爬出灌木丛和密林的这几百条毒蛇却像是听到了命令一般，全都舞动着身躯在众人的视线中疯狂的扭动着。
“这是五斗米教的天魔蛇舞，所有将士听我号令！”张听涛脸色骤然大变，飞快的退到蛇藩大阵中，直接接过太史慈和徐晃的指挥权朝众人怒喝。
“盾牌朝前，点起火把，背靠背并肩上前！”
第727章 克敌（五）
天魔蛇舞？
那是什么鬼？
饶是徐晃和太史慈心里有所准备，也被张听涛的话语给吓了一跳。
他二人追随王黎多年，在当今世人之中也算得上是少有的见多识广的英杰，尤其是太史慈更是在下邳与南华真人、袁术以及崔十娘等人都打过交道，对于佛教和太平道的秘辛不敢说了如指掌，却也非一般教中人可以比拟。
天魔舞他们或许还知道一二，可是这天魔蛇舞他们同样还是头一次听说。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天魔蛇舞就是脱胎于天魔舞。
天魔舞，乃是汉明帝时期由佛教传到宫中的一种礼佛赞佛的舞蹈，它的起源于“菩萨”拒绝“天魔”以色相引诱的传说。
其舞者共计十六人，皆是由朝廷经过严选出来的二八少女，她们俱皆璎珞垂衣身着艳妆，头戴象牙佛冠，手持曼陀罗花旋舞，胜似月宫嫦娥天庭仙女。而舞者中又尤以宫女三圣奴、妙乐奴、文殊奴最为出色，这三人的扮演者一般都是深通声律具有佛法之人。
元顺帝时期的张昱就曾经在《辈下曲》为天魔舞大放赞歌，其诗曰：“西天法曲曼声长，璎珞垂衣称艳妆。大宴殿中歌舞上，华严海会庆君王。西天舞女即天人，玉手昙花满把青。舞唱天魔供奉曲，君王常在月宫听。”
而同一时代的张翥也曾在《宫中舞队歌词》中描述道：“十六天魔女，分行锦绣围。千花织布障，百宝帖仙衣。回雪纷难定，行去不肯归。舞心挑转急，一一欲空飞。”
这个时候的天魔舞当然没有后世那么知名，甚至如果不是对汉廷以及佛道两教知之甚深的重要人物，他们恐怕还不知道当年汉明帝曾经调教过一批天魔舞女。
可是，这还不是天魔舞，这是天魔蛇舞！
张听涛凑到二人身前，双眼紧紧的盯着圈外的毒蛇，轻声解说道：“据说，这天魔蛇舞是昔年张鲁的祖父张陵在游道之时一名番僧教给他的，乃是用数百条蛇仿照天魔舞训练出来的。
初平二年，时任督义司马的张鲁与别部司马张修在袭杀了汉中太守
苏固之后，又将矛头对准张修，却不想张修先下手为强，张鲁一时不慎被困斜谷道。
走投无路之际，张鲁突然想起张陵昔日打造的天魔蛇舞，遂令教中治头大祭酒夤夜驱赶数百只毒蛇悄悄潜入张修营地，趁机毒杀了张修抢回了兵权，成了继苏固之后的汉中太守！”
“数十人带着数百条蛇就将张修给灭了？不是说张鲁治下仁义吗，怎么他教中还有如此狠辣的杀人手法？”太史慈砸了砸嘴，脸上一副似信非信的表情。
张听涛摇了摇头：“张鲁对待百姓确实还算仁义，张某在蜀中生活了二十余年，的确未曾听说过他有多少恶迹，就连这天魔蛇舞他也还是第二次使用。
两位将军身经百战，自然是不将这毒蛇放在眼里，但既然他能够利用这所谓的天魔蛇舞灭了当时名震巴蜀的张修大军，想必这些毒蛇也有几分独到之处，还请两位将军小心从事！”
“你都说了张鲁乃是夜间悄悄潜入张修驻地，才一举吞并了张修的有生力量。如今，我们有了准备明刀明枪的站在他们眼前，他们就早已经失去了偷袭的时机，这几百只毒蛇还算得了什么？你等着，看我给他们来一个擒贼先擒王！”
太史慈哈哈一笑，拍了拍张听涛的肩膀，策马上前两步，从马鞍上取过落雕弓，轻轻拈了一支白羽箭搭在弦上，瞄准两百步开外树干上中间的那名随风摇摆的黑袍人，一声怒喝，“何方宵小竟敢装神弄鬼，吃你爷爷一箭！”
众人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那支羽箭随风化龙，在众人眼前陡然消失，等寻到它的轨迹之时，羽箭已经出现在黑袍人的前方一丈的虚空里，锋利尖锐的箭头急速的旋转，在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天上神将抽在半空中的陀螺，气势迅猛，快若流星。
这一箭的速度和气势几乎已入化境，好似羚羊挂角全无轨迹可循，却又如后羿射日石破天惊，引得众人一片惊呼！
流星赶月！
这是太史慈成名的绝技，也是太史慈的神技！
三名黑袍人虽是江湖高手，对军旅之事却知之甚少，他们并不知道太史慈有一手高超的箭术，
也不知道太史慈有一身的蛮力，更不知道太史慈手中的落雕弓足有二百五十米的射程。
羽箭已经出现在视线之中，疾快的犹如一缕青烟，随时可能消散，又随时可能出现在他们的胸前。
三人大吃一惊，旁边那两人急忙在树枝上猛力一踩，树枝猛然一曲，他们已借着树枝弯曲后骤然伸展所产生的巨力，向中间的黑袍人弹射而去，一前一后挡在他的身前。
“噗嗤！”
“噗嗤！”
两道箭体入肉、骨骼碎裂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无尽的鲜血如喷泉般狂涌，最前方的那名黑衣人努力的支撑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胸口满脸的不服，一只白色的羽箭刺穿了他的胸膛，又射中了他身后的兄弟。
他和身后的兄弟都是五斗米教的高层，也是五斗米教中少有的武学奇才，甚至在这巴山蜀水的一亩三分地上也是个顶个的高手，可他们才刚刚见到了对手，竟然便不敌对手的一箭之威，你让他如何服气？
可惜，这世上之事往往都不顺从自己的本心，饶是他有万分的不甘、愤懑以及懊恼，他的命运却已经在这一刻定格。
鲜血滚滚，箭尾颤颤。
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当头的那名黑衣人就像是一只折翼的大鹏一般向地上摔下去，而他身后的那名兄弟同样也跟在他的身后与他做了一对亡命的鸳鸯，呃，亡命的兄弟。
眼见两位兄弟殒身于自己身前，中间的那名黑袍人顿时如梦初醒，一声厉啸，在树干上猛地一蹬，人亦如鹞鹰一般弹到空中，然后将身子一扭，落到密林的深处，众人的视线中再也看不到他半分踪迹。
紧接着，一道笛声从那黑衣人消失的地方飘了出来，笛音袅袅婉转哀伤，靡音霏霏绵延回响，只是短短的一刹那，众人便仿佛置身于似幻似真的梦境之中，自制力稍差的士兵手脚也跟着那些密林外的那些赤链蛇舞动起来。
突然，笛声猛地一断，一曲穿云裂石的高亢之声腾空而起，众人身前的那些赤链蛇猛地将头一缩向前一窜，然后扬起那长了毒牙的大嘴狠狠的扑向前方。
第728章 克敌（六）
说起来，赤链蛇的数量并不多，整个密林外也不过只有七八百只，和将士们比起来根本就不够看。
但是，它们依然让太史慈头疼。
毕竟，它的身躯很细，动作也很灵活。如果利用弓箭射击，恐怕十有**都会扑个空，而用刀斧劈砍的话，却又担心蛇口中的獠牙以及獠牙里暗藏的毒液。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火，可这里是山林，现在也还只是未时，不到点灯的时候，他们的手中并没有可以用于捕杀动物的火把。
徐晃冷笑一声，开山斧一扬，将一条从树上扑下来的赤链蛇劈做两段，朝麾下将士们喝道：“百人一组，盾牌顶在前方，将蛇群分割开来，长枪兵和弓箭手逐步上前进行刺杀！”
好嘛，对付这般低等动物我们的徐将军居然用起了阵法！太史慈哈哈一笑，却又觉得徐晃的计策甚是绝妙。
万枚盾牌贴着地面层层推进，将毒蛇分开包围，然后以百人为组逐步缩小包围圈，将毒蛇逼迫至圈中，再辅以长枪弓箭，饶是那些毒蛇足够灵活却也没有它们能够腾挪的地方。
一声令下言出法随，万余将士很快就分成了百个小组，每一个小组均由三二十名刀盾手和六七十名弓箭手、长枪兵组成。他们按照徐晃的交待徐徐推进，很快就将这些毒蛇包围在由盾牌构建的防线中。
就这样，这些赤链蛇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七八百只赤链蛇被围在百十个阵营中，多的大概有二三十条，少的却只有四五条，对将士们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刀起刀落，箭飞箭停，只听得一阵刀戈之音和嘶嘶的叫声，这个由当年的五斗米教祖师爷创建又被张听涛极端推崇的天魔蛇舞就此告破。
随着刀戈声落地，笛音也渐渐消散，满地被斩断的蛇头蛇身映入众人的视线，密密麻麻的尸身仿佛被洗过的烂布条一样横七竖八的躺在众人眼前。
有的赤链蛇已经没有了气息，有的却还没有死透，兀自扭动着连接着脑袋的残躯在地上蜿蜒。一阵风吹过山林，林中弥漫起一股股腥臭的味道令人闻之欲呕，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画面，将士们心中多少还有些硌得慌
幸好自己来的是大部队，要不然单凭数百人进入这林子中，只怕还真的会凶多吉少！
太史慈暗自拍了拍胸口，红缨枪猛地一提，朝黑衣人消失的地方一指，怒声喝道：“擒贼擒王，毒蛇虽已尽数覆灭，其背后的黑手却还在远处。兄弟们，都随本将军前往追击，拿得那贼酋首级者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到将军的号令，众人纷纷抬起头来，看向密林深处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炽热。
……
马超一枪挑飞眼前的最后一条毒蛇，向黄忠致了致敬：“若非老将军再次，我西凉的勇士今日恐怕会折损好几十兄弟。”
“主公曾经说过：所有的动物都怕火。这些赤链蛇固然强大狡猾，但它们终究没有灵智，只要将这火把向它们一扔，它们除了逃之夭夭也就只能成为我等刀下的尸体了！”
黄忠将火中吹灭盖上重新放回怀中，饮血刀跟着入鞘，抬手虚空一指，“孟起，张卫将我们引至此处，其手段绝对不止眼前这些火攻水淹和毒蛇之计，一会行军之时务必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火攻、水淹和毒蛇的关卡都已经平安渡过，马超哪里还会瞧得上张卫的其他手段？看着近在咫尺的山峰心中豪情顿生，将黄忠的劝谏暂时搁置一旁，冰魄银枪一撩，纵马向前一跃，喝道：“儿郎们，且随本将军去将张卫的脑袋割下来装酒喝！”
旗猎猎，马萧萧，行人头顶一把刀。
马超领着五千西凉铁骑在山间奔跑，恨不得立即追上张卫，然后将他五花大绑押到主公身前。
然则，汉中的地势并不比蜀山容易，山间不是深藏于灌木的羊肠小道便是依靠汉江咸河的绝壁陡崖。不要说纵马驰奔，就算是行人行走其间，也得万分小心，一个不慎都有可能葬送于此。
马超的速度根本就提不起来，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也才行进了不到三里地。
“咚！”
刚刚从羊肠小道中转道绝壁陡崖之上，前方一声炮响，数百支利箭便从他们的头顶破空而至，七八百声暴喝在他们的前方陡然响起，穿云裂石：“马超狗贼哪里去，
你家张爷爷在此！”
西凉勇士素来都是驰骋于荒原沙漠之上，哪里见过今日这般的穷山恶水？一番跋涉早已累的筋疲力尽，如今又骤然听到这些密集如鼓仿佛催命符一般的尖啸和吼声，顿时惊慌失措，纷纷将盾牌高高的举过头顶，双眼却向四下里瞟去。
可是，他们前有虎狼，后有绝壁，他们又哪里能够找到安身躲避之所呢？
利箭如闪电一般，呼啸着从山顶上疾驰而下，穿过林间的缝隙狠狠的扎进他们的头颅、前胸、大腿以及牵着的战马之上。血肉横飞，战马哀鸣，一匹匹矫健的战马悲啸着挣脱将士们手中缰绳的束缚疯狂的撞向绝壁。
“砰砰砰！”
撞击声此起彼伏，百十匹战马连带着骑士们跌落悬崖，西凉铁骑的阵型为之一乱，五千名西凉勇士顾头不顾腚、顾腚不顾头，像失了蜂巢的马蜂一样围绕着马超团团乱转。
“休得慌乱，且随本将军前行！”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看着手下将士们的混乱，马超勃然大怒，一枪挑落头顶的数支利箭，缰绳猛然一提，飞身下马，朝儿郎们一声长啸，已拨开身前的数名将士飞速的冲向前方的山石。
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而有了主心骨，西凉的勇士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他们有样学样的从马背上翻下来，握着刀剑就跟着马超前冲。
“轰！”
一行人刚刚穿过前方的山石，行了还不足六七百米，只听得前方一声巨响，便见数百块岩石从山顶上纷纷落下，尘烟漫卷，乱石拍空。
一道道沟壑在巨石的摩擦下从无至深，一棵棵大树从山顶上飞速的滚将袭来，“咔嚓咔嚓”的扭曲和呻吟声灌入众人耳朵，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们前方的道路就已经被折断的树木和飞扬的砂石堵了一个严严实实。
“马超狗贼，看这里！”
尘烟尽散，一声长啸再次响起，前方的崖壁上赫然站立着百十名汉中兵，他们身后巍然矗立着一棵三五米腰围的古树。那古树早已被剥下一层皮，露出的树干上赫然刻着几个大字。
马儿将死此地！
第729章 克敌（七）
马儿将死此地！
六个用红油漆书写的大字落在马超心头，就像是兵败时麾下儿郎和战马身上喷溅出来的鲜血一般刺眼。
马超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刻挥动冰魄银枪冲到古树下，将那群汉中兵杀他一个茫茫大地真干净。但，他没有这样做，他刚刚冲出去三五米便硬生生止住了自己前行的脚步。
黄忠告诫的他话还在耳边，山坳口兄弟们喋血落马的惨状也还在他的脑海。他如今已是执掌千军万马的大将，个人的荣辱又怎能凌驾于兄弟们的性命之上？
略一停顿，他就从暴露中清醒了下来。
这是当年孙膑围魏救赵诛杀庞涓时用过的计策，也是当年主公水淹吕布曹操联军时用过的计谋，如果单凭自己一身的武艺和上脑的热血蒙头蛮干，他的下场就绝对不会比庞涓、吕布和夏侯渊他们来的轻。
还别说，冷静下来的马超端的是异常的犀利，不过是数息的功夫，他便已经找到了张卫的漏洞。
既然张卫打算将他们围困并聚歼于此，自然便有穿过山顶直达山下的捷径。而山顶能够到达山下，山下又如何不能直通山顶呢？
张超朝两侧的山腰瞅了一眼，见山腰上树木林立杂草丛生，冷冷一笑：“岱弟，此地峰危壁绝，不易攀爬，更不易与张卫打擂台战，要想攻下此地，非出奇兵不可。
你率三千勇士沿着右侧的坡道蜿蜒前行，其余两千兄弟则跟着愚兄从左侧攀登，这样一来我们及绕开了张卫的正面攻击，同时也分散了张卫的兵力……”
“嗖！”
正说着，一支利箭从阵后飞掠过来，穿过马超头顶上的那片虚空，狠狠的扎在枯树下领头士兵的额间。
鲜血泉涌，那士兵惨叫一声从山顶上滚下来，一员白发苍苍的老将已掠过马超的身侧，直奔左边的山巅：“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孟起，右边的山巅还是让你兄弟二人并肩厮杀吧！”
“多谢老将军，老将军，山顶再见！”
山风吹拂，树木哗哗直响，带起无边的凉意。马超却觉得血管中的鲜血沸腾了一般腾腾的直往上冒，急忙朝老将军的背影抱了抱拳，向马岱挥了挥手，冰魄银枪一拨，人已拔地而起，从马岱的头顶上窜了出去，犹如一条扑食黄羊的猎豹般落在阵外
一棵随风起舞的松树之上。
“杀！”
山腰上果然有路！
马超站在树枝上，扫了扫前方山腰见隐隐约约的小道，一丝狞笑挂在嘴边，冰魄银枪猛地一扬，口中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身子在树枝上一荡，便若千米高空上振翅而下的雄鹰一样朝山坡上的敌军席卷过去。
言出法随，马超一声令下，五千余西凉勇士提着环首刀就跟着追杀上来。
西凉大马，横行天下。
这是当年董卓篡汉时天下诸侯对于西凉勇士的认可，这也是西凉勇士通过自己的搏杀和努力得到的尊称。
马超麾下的儿郎们早已经从战马上跳了下来，可他们依旧是名声赫赫的西凉勇士。他们上了马杀敌千里无敌无我，下了马同样也令人敬畏。
锋锐的环首刀、凤嘴刀和寒月刀在幽林里散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尖利的红缨枪、白蜡枪和破甲枪在众人的手中侵染上使人心惊胆战的杀气。一簇簇锋芒、一排排利器和将士们那冷峻凶悍的神情打造出一列列阴森可怖充满死寂的 战车。
战车已经就位，死亡的号角即将吹响。
马超的突然开智出乎了张卫的意外，也彻底的打乱了他们的战前部署，还不等埋伏在山腰上的汉中兵顺山而下，无数的死神就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一排排长枪和长刀如秋风扫落叶一样扫过灌木丛，无数的汉中兵便捂着肩头、手臂和脑袋从草丛中退了出来。
“兄弟们，给老子杀！”
近距离的搏杀根本就容不下任何的远程武器，汉中兵手里的弓弩也仿佛成了他们的负累。张卫率先把手中的黄肩弩一抛，拾起地上的大刀就向前方的敌军冲了上去。
“汉中儿郎，天下无双，有我无敌，敌人死光！”
一员副将跟在张卫的身后，一枪挑飞一名扑过来的贼子，舔了舔舌头一声暴喝，三五千汉中兵从灌木丛里站了起来，唱着高亢的歌曲滚滚向前。
他们手中的刀枪平举着，好似托了一座大山一样，坚定的无悔的向前方刺了过去。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狭路相逢勇者胜，勇士们，让这群汉中的软脚虾看一看你们的勇猛！”令人牙
酸的入骨声再次在众人耳畔响起，马岱一剑削断一名汉中兵的臂膀，顺势一脚将那人踹飞，振臂一呼众军影从。
“轰”的一声，山上山下两股大军猛烈撞击在一起，就像是黄河下游两股洪流一般骤然相遇，发出震天价的巨响。而西凉儿郎手中的刀枪和汉中士兵手里的戈矛也不时的在密林中相击，一束束银色的星光怦然绽放。
幽暗的密林亮了起来。
静谧的山巅也跟着响了起来。
双方将士你死我活的亡命厮杀，只杀得鲜血滚滚人头乱窜，林中的鸟儿也悲鸣着盘旋在半空不敢归家。
……
“启禀将军，黄忠那老匹夫从左侧的山腰爬了上来，孔林将军不敌其刀已然殉国，谭放将军和兄弟们都快支撑不住了，还请将军分兵营救！”
正厮杀间，一名校尉从山巅上跳将下来直奔张卫身侧，张卫闻言一怔，只觉得周身发寒，仿佛一桶冰水将他从头临到脚，整个身子都沉浸在冰霜里。
他这边也不过是仰仗麾下的儿郎们习惯了山地作战才勉强与西凉士兵打了个平手，他哪里还有士兵能够驰援谭放，更何况，他至今都还不敢和马超打上一个照面？
“将军，将军！”
校尉一刀将一名迎面而来的西凉勇士拦腰砍断，拉了拉陷入惊惧中的张卫，在他耳边一声怒吼。
张卫一个激灵，立时清醒过来，默默的看着还在人群中肆意腾挪的马超，声音显得格外的低沉：“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传令兄弟们，立即撤退到总寨！”
见校尉微微有些迟疑，张卫拍了拍校尉的肩膀，轻轻一咳，脸色猛然一正：“走吧，我们的任务不就是将敌军引入到总寨吗？此地离我们的总寨也不过只有三五里的路程，我们也算是完成了军师和杨将军所托！”
“希望军师和杨将军的计谋能够让马儿和黄老匹夫他们吃上一壶，否则这山上山下数千兄弟的死就实在是太冤了！”校尉点了点头，拳头猛然一握狠狠的砸在一旁的树干上。
鲜血从手指缝中里流了出来，瞬间就将校尉的手侵染趁一片血红，校尉痛苦的看了看激战中的袍泽们，默默的从怀中掏出一枚一支鸣镝掷到半空。
尖锐的鸣镝声霎时就传遍了整个山巅。
第730章 克敌（八）
郭嘉捧着一壶酒坐在大帐里，口中喃喃有词，看着帐下的两名老熟人，眼神微微有些迷离，一张嘴就是一股浓浓的酒味：“孟起和子义他们现在攻破几个寨子了？”
“启禀军师，孟起将军和子义将军他们的速度几乎一致，如今都已经攻到山坳两侧的第九座大寨！”年轻的斥候曹凤祥朝郭嘉行了一个军礼，起身抱拳回道。
而年长的斥候金武则在心底默默的计算了一遍，才上前一步向郭嘉补充道：“从进入山坳开始算起，孟起将军和子义将军他们都已经经历了箭雨、烈火、洪水、毒蛇、偷袭、落石、陷阱、围攻和毒蝎九座大阵。算起来，再等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就可以合围汉中兵的最后一道山寨了！”
郭嘉拧开酒壶的盖子抿了一口，砸了砸嘴说道：“说的倒是容易，可是知易行难，这世上的事情终归不是单靠一顿嘴皮子就能解决的。要想彻底解决杨昂的水火十九寨，孟起和子义他们不脱上一层皮又怎能办到？”
“军师，我军而今已快攻到他们的最后一座大寨，您…您怎么能够突然说出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呢？”
或许是已经在郭嘉面前混了一个脸熟，又或许是一身酒气的郭嘉让他失去了该有的尊崇，听到郭嘉言语中的质疑，曹凤祥闻言一怔，一股不平之气自心中油然而生，一双眸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安坐帅椅上的郭嘉，一张脸挣得通红。
金武顿时给吓了一跳，一脚踢在小兄弟的腿弯上：“军师面前哪有你叽叽歪歪的资格，是不是看着军师平日里对你的纵容，你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曹凤祥回头争了一句，又见郭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刚刚涌起来的勇气瞬间就消失到爪哇国去了，声音越来越低，渐渐不可闻。
金武一把将曹凤祥按在地上，与他并肩跪在桌前：“军师，曹小弟才入伍不过几个月，对军中之事尚不清楚，还请军师看在他年纪尚幼的情况下，宽恕则个！”
“水火蛇行十九寨，尚比地狱多一难。你
们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不等二人回答，郭嘉哈哈一笑从帅椅上站了起来，眼神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醉态，“我告诉你们吧，这句话乃是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李牧将军独创联营十九寨时说的。
当年，秦国西进，大将桓齮连克赵国城池平阳、武城，斩杀赵军十万，李牧将军临危受命，一时无法取胜，便创下了这克敌制胜的联营十九寨，最终也因此打破秦军授奉武安君。”
曹凤祥这才知道这联营十九寨的来历，想起自己的主帅黄老将军，心中猛然一惊，擦了擦了额角的冷汗，不管三七二十一向郭嘉噼里啪啦的磕了几个响头。
“军师，既然您已经知道这座大阵的危险，那我们是不是要想孟起将军和子义将军示警？”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前亡。他马孟起、黄汉升、太史子义和徐公明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将、老将，他们自然有自己的用兵之道，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如果每一场战役都要郭某亲自指挥的话，郭某岂不会被他们给活活的累死？这次闯营本军师已经给他们配足了整整两万精锐，如果他们还将自己置于死地，本军师又要他们何用！”
郭嘉朝金武神秘一笑，突然将手中的酒壶砰的一下砸在他二人的身前，厉声喝道，“你们俩现在就给本军师滚出去，本军师的酒意都给你们整没了！”
曹凤祥一懵，金武早已心领神会，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拉住曹凤祥就向大帐外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嘴里嚷嚷：“军师喝醉了，军师喝醉了！”
这个金武倒是一个不错的好苗子！
见金武和曹凤祥二人已经抛出帐外，郭嘉重新坐了下来，嘿嘿一笑，眸子里闪过一缕忽明忽暗的光芒。
……
太阳已经消失了几个时辰，月亮从山腰处爬了上来。
阳平关身后的大山里阴影越来越浓越来越厚，渐渐的和夜色混为一体。树林中除了太史慈和马超的军团外，什么都没有，就连山中的野猪、毒蛇以
及野狼都乖乖的回到了洞穴，生怕惹怒了林中的这一万九千名杀神。
太史慈跳上一块巨石，站在刚刚与他汇合不久的马超和黄忠身旁：“这里是他们最后的一座大寨了，只要拿下此寨，张鲁在阳平关的所有势力就将被我们连根拔起！”
“子义说的在理，只要能拿下此处，我们就可以将阳平关悉数握在掌中，剑指南郑！”马超点了点头，却又叹了一口气，指着前方黑黢黢的树林，眼神微微失焦。
“可是现在敌暗我明，山中也没有一丝光亮，敌人的战略部署我们一无所知，他们究竟有多少人马我们同样也不知晓，我们又该如何进攻呢？总不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去填吧？”
“当然不行，他张鲁麾下的将士不过是些土鸡瓦狗，哪有什么资格与兄弟们换命？”太史慈摇了摇头，在马超身旁坐下来，平视着前方的树林，渐渐沉默下来。
见左右两军的主帅都暂时偃旗息鼓，并没有凭着胸中的一腔侠气鲁莽行事，黄忠和徐晃二人借着树叶里透过来的那一丝丝月光相视一笑，各自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太史慈二人。
“临行前，军师给我们一人一个锦囊，让我们在关键时刻再使用。现在显然已到了这个关键时刻，我们就将这锦囊交于你们，还请两位将军务必依计行事！”
“咦？军师早就算到了我们会束手无策吗？可是他为什么要给两个锦囊呢，难道我和孟起手中的锦囊有什么不同？”太史慈诧异的从徐晃手中接过锦囊，嘟嘟囔囔了两句。
马超摊开锦囊中的妙计陷入沉思，黄忠和徐晃二人却是哑然失笑。军师再神奇，也终究只是人不是神仙，又怎敢保证他与马超二人能够同时到达这最后一道大寨呢？
太史慈瞅了瞅马超手中的信纸，打开锦囊，将里面的纸张倒入掌心，然后缓缓摊开，只见纸上用行书写了十余个汉字，端的是群鸿戏海，舞鹤游天，令人观之而瞩目。
其中内容却与马超手中的并无两样，赫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731章 反客为主，将计就计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看着手中的锦囊，太史慈和马超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酒鬼军师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难道他们也要像杨昂和张卫那两个衰仔一样在山中搭建一个联营十九寨吗？
老黄忠同样也沉默无语，而徐晃却背着双手在三人面前走来走去，偶尔抬起头来打量着天边的明月。
此时，夜已来临，阳平关的山头上草木丛生枝繁叶茂，黯淡的月牙儿本就不能穿透夜的黑色将银灰色的月光洒满山间的角落，甚至有的时候还要被风吹过的枝叶给挡在背后，致使整个山林忽明忽暗，就像是夜晚行军时风中飘零的火把。
脚下微微一顿，徐晃眼前一亮，一道释然的表情骤然挂上他的眉梢：“三位将军，徐某或许清楚军师的用意了！”
“你搞清楚了？”
太史慈、马超和黄忠刷的一下围了过来。
徐晃扫了众人一眼，提出了一个问题：“几位将军，你们可还记得我们入关前几位军师给主公的建议？”
几位军师的建议？
太史慈和马超摸了摸额头，有些不明其意，黄忠的脑海中却像是骤然间被雷劈了一般，刚才还一团浆糊似的脑袋瞬间就变得有条理起来：“你是说几位军师曾经提及过的以退为进反客为主？”
徐晃点了点头，在巨石上蹲了下来，从一旁捡来几块石头摆在中央：“入关之前，主公和几位军师都笃定杨昂要想守住阳平关必然会使用反客为主之计。
谁知，阳平关一战，杨昂和杨任并没有利用阳平关的地势化被动为主动，也没有利用地势伏击我等，而是凭借着手中的兵力在阳平关头上演了一场血与肉的厮杀。
结果就给诸位军师产生了一个错觉，那就是杨昂并没有所谓的后续的反客为主。但，事实上，杨昂一直都在施展他的计策，不过是用了更加高明的方式掩盖住罢了，他将反客为主之计用在了关后。”
黄忠将地上的石头排成两行，一块挨着一块，直到最后一块较大的石块前才停下自己的动作：“公明分析的不错，杨昂并没有在关外与我军较量，而是为了将我们都引入到这深山老林之中。”
徐晃接过话题，接着说道：“这大山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杨昂利用联营十九寨不断的将我等引到他们面前，除了有让我们孤军深入之嫌外，还存在着消耗我军有生之力的意思。”
说到这里，徐晃顿了一顿，朝马超和太史慈微微颔了颔首歉意一笑，“孟起和子义两位将军率军扣关，两校人马共计八千，结果经阳平关和山坳口两战，麾下的兄弟已经不足七成，损失了近两千余人。
上山之前，军师又给我们配齐了足足两万精锐。本以为这次可以手到擒拿了，结果却又让张卫和杨昂在山中给我们布下了一道联营十九寨。其毒蛇、烈火、洪水、落石、伏兵以及弩箭等阴诡之计更是层出不穷。
虽然从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在登山的过程中我们的损失并不严重，只有一千余伤亡，十停中也只是去了区区半停，但是兄弟们却早已是人困马乏，不对，我们甚至连战马都丢在了前方，战力和平常比起来足足下降了五六成。
兵法有云：多算胜少算，少算胜不算。而孙子兵法也言：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如果张卫和杨昂将所有的兵力都布置在前方的树林里，我想就算是我们能够突进去也根本没有足够的还手之力！”
马超擦了擦手上的冰魄银枪，傲慢的看着前方黢黑的树林，冷笑一声：“公明将军这话是不是有点涨他人的志气啊？不要说此处只有杨昂和张卫二人，就算是张鲁本人亲自前来，本将军手中的枪也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孟起将军，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徐晃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徐某和黄老将军比你们晚到一步，那是因为出关之时我们清理了关头上的一群散兵。
据他们介绍，张鲁帐下第一谋士阎圃数日前便与张卫一起到了阳平关，他们手中的兵力和杨昂、杨任原有的守城将士加在一起足足有七万余人。
可是，现在呢？他们都去哪里了？在阳平关上我们只见到三五千具尸骸，而十九寨中同样也只有千余民夫和两千将士，其他的人呢？难道他们都不翼而飞了吗？”
看着前方不见一点星光的树林，就像是一只张大巨嘴等待猎物上钩的饕餮，马超心头狂跳。
幸好自己并没有一头扎进杨昂他们早就布置好的口袋中，否则到头来自己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
太史慈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一端神色一正，向徐晃问道：“公明，既然你已经清楚了他们的兵力，那你觉得我们当下应该如何进兵？总不能现在打退堂鼓下山，眼睁睁的看着那块肥肉却张不开嘴吧？”
“当然不是！”徐晃微微一笑，从太史慈手中接过那道锦囊放在巨石中央，“军师不是已经告诉我们了吗？徐某的想法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得，又来一个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太史慈拍了拍额头，不解的看着徐晃。
徐晃一把将巨石上散落的十几块石头扫开，在那锦囊上狠狠一砸，说道：“军师之意，既然他们能够反客为主，我们同样也可以将计就计。
阎圃、杨昂和张卫费劲心血搭建起这十九座大寨引诱我们孤军深入，势必想让我们贸贸然杀进去，然后趁机一举全歼我军，可是如果我们不进去呢？”
“不进去？”马超已然平复了心情，眉头微微一挑，“如果我们不进去，我们又怎么能够收复阳平关，怎么将阎圃、张卫以及杨昂诸人一网打尽？”
徐晃哈哈一笑，黄忠已经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马超面前摇了一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为将为帅还是应当谨慎小心三思而行啊。孟起，我问你，主公麾下二十五万大军悉数入关，正厉兵秣马准备杀向南郑，你说是我们急还是他们急？”
“这还用老将军说啊，肯定是他们着急了！”马超猛地从巨石上跳将起来。
徐晃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主公挥师南下，阎圃、杨昂和张卫身为张鲁帐下少有的谋士和大将，却不在主公南下的路线上，于大局根本就于事无补，他们当然着急。
更何况，这山中虽说还有飞禽走兽野果山泉，却也不够六万人马的吃喝拉撒开支嚼用，一天一夜他们或许还能坚持，但是一旦超过三五天，他们必然便要寻路下山！
所以，徐某以为，我们也应该学一学杨昂、阎圃，在他们最后的这座大寨之外布下天罗地网，化被动为主动，等候时机，引诱他们来战！”
第732章 阎圃之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太史慈和马超听从了徐晃的建议，安排麾下将士挖壕沟、搭陷阱、藏伏兵自是不提，如今单单说一说联营十九寨的几位主事人阎圃、杨昂以及张卫。
第十九寨其实建的并不远，离太史慈和马超依旧大约三五里的路程。
如果是在平地而且又兼白天的话，太史慈他们纵马驰骋一鞭子的功夫就能够来到阎圃的眼前。可惜，这是在巴蜀的大山之中，这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所以，太史慈和马超也只能偃旗息鼓暂时放弃了进攻。
大寨里，只有一根昏暗的火把还在燃烧，汉中兵的三员主帅阎圃、杨昂和张卫相对而坐，他们的脸色随着那晚风中飘拂的火把忽明忽暗摇摆不定。
虽然阎圃心里早就知道杨昂二人根本就不是马超及太史慈的对手，同样也很清楚自己本来就施展的是引兵深入反客为主之计，但是杨昂和张卫二人的退败之快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阎圃朝左右两边摆了摆手，待亲卫们都退到帐外，抬起头来看着身前的左膀右臂，问道：“公则，仁举，两位将军，你们觉得马超和太史慈怎样？可否与你二人比拟？”
虽说此时帐中只有他们三人，但阎圃的言语还是触碰到了张卫和杨昂的痛脚。
张卫一脸愧色，并不答话。
杨昂却是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军师知道，主公一向与刘璋不合，我汉中将士也曾因两家的关系多次和其交兵，末将素来以好汉英雄自居，也从未那所谓的巴蜀名将张任、严颜放在眼里。
但是，今日阳平关和联营十九寨数战下来，见识过马超和太史慈等人的武艺后，末将方知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说句惭愧的话，末将平日里实在是有些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了！”
“当年锦马超在长安城下单挑吕布百十个回合不落下风，足以说明了他的武勇。太史慈匹马闯北海，一杆红缨枪和一把落雕弓就压得青州黄巾不敢上前，同样也证明了他的能力！
你二人虽是我汉中的勇将，可是与他们比起来却还是差了几分火候！”阎圃的嘴角微微有些苦涩，朝二人点了点头说道，“说实在的，老夫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能够半天的功夫就从山坳口一直攻到十
八寨！”
谁说不是呢？
听了杨昂的自我剖析以及阎圃的自责，张卫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面皮上也渐渐好看了一点：“那两货就像是吃了春药一般，勇猛的一塌糊涂，我们在寨中设立了那么多的陷阱埋伏竟然不能奈何他们半分！”
阎圃点了点头，安慰了几句，顺便又鼓舞了几句，忽然神色一正朝二人抱了抱拳说道：“马超和太史慈的能力两位将军已算是见识过了，要想单打独斗，我们获胜的机会微乎其微。
如今大军压境，王黎二十五万兵马扣关，阳平关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我们却还龟缩在大山深处。如果王黎此时能够悄然出兵遥望南郑，我们恐怕鞭长莫及。
毕竟，我们现在的位置根本就不在通往南郑的要道上。虽然我们已经陈宫拖住了太史慈、马超、黄忠以及徐晃的脚步，但他们也同样将我们牢牢的拴在了此地。
当初定下此计之时，阎某以为王黎会亲自率兵出征，而我们也能在前方的大寨中坚守数日，这样一来我们不但可以拖住王黎的主力军，也可以抓住某些机会给王黎致命一击。
可惜，沙场瞬息万变，阎某当初的想法还是太过于乐观了，以至于将山下的要道拱手让人，也将两位将军和数万大军带入到了绝地之中！”
张卫素来挑肥拣瘦拈轻怕重，顶着张鲁兄弟的名头在汉中胡吃海喝正事却不做一件，而今听到阎圃的一番言语，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直转，也不管那些所谓的败军之罪，一把就揽了过来朝阎圃急吼道。
“军师，此战主要的责任在于张某和仁举的身上，你就不要再说那些自责的话了。当务之急要想办法重新夺回山下要道，否则王黎大军一动，兄长就将直面他的刀锋了！”
“要想一举夺回山下要道谈何容易？”阎圃微微一叹，躺在案椅上，双眼半合半开。
张卫早已急的抓耳挠腮，却见阎圃安然的躺在椅子上，恨不得立即拔出腰中的宝刀将阎圃的脑袋给劈开，看一看他的脑子里还有什么鬼主意。
但杨昂却明白了阎圃的话外之音，向张卫摆了摆手，起身走到阎圃身前单膝跪下，肃然的看着阎圃：“岂忍江山换颜色，肯拼一腔英雄血。军师，末将知道你心中定
有忧虑，但是如今形势紧急，王黎随时都有可能兵临南郑，你有什么建议不妨直说，末将定当遵从，万死不辞！”
“那可能是一条死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的死路，你也要去吗？”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昔日漂母一饭之恩，淮阴侯尚且赐以千金，主公提拔和重用末将，才使末将成为今日之杨昂，末将又岂能忘记呢？军师但请放心，末将对主公的忠心可昭日月！”
阎圃的眼神骤然一亮，缓缓从案椅上坐了起来，双眼如刀直刺杨昂内心：“杨将军，南郑危在旦夕，主公身陷险地，我等作为主公麾下大将，不得不救。本军师要你下山抢关，从马超、太史慈等人手中重新抢回山下要道的主动权，你可敢应下？”
“有何不敢？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大不了杨某就将这一百多斤悉数留在阳平关罢了！”杨昂猛地一锤胸脯，斩钉截铁的平视着阎圃，眼睛也不眨一下。
“好，既然杨将军敢于万军之中亮剑，阎某就将下山闯关的重任交于你的手上了！”
阎圃在案桌上猛地一拍，双手将杨昂亲自扶起来，然后提着火把走到营寨后的墙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地图。
“马超和太史慈的兵马早已攻破十七和十八两座大寨，按照他们的脚力来计算，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主寨的前方，可是我们却一直都没有听到有任何人马靠近的动静。
我想，他们要么就是识破了我们的计划，要么就是担心山高地险林密草杂不敢连夜发起进攻。两位将军，阎某需要你们召集所有的兵马枕戈待旦，准备随时与马超二人开战！”
“诺！”
杨昂和张卫抱了抱拳，阎圃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仁举、公则，你们今夜就守在寨子外，如果他们闯营，你们就放他们进来然后关门打狗。
如果他们要等到明日天亮，那么你们就在今夜寅时初刻挥师进攻。等你们突破马超等人的封锁后，立即直奔山下，并按照我等之前的部署点起烟花，汇合甘熊等人率领的五斗米教众合围郭嘉，务必要让这群贼寇有来无回！”
“诺！”
阎圃杀气腾腾的命令让杨昂和张卫心头一震，二人齐齐一声怒吼，声音直冲霄汉。
第733章 弯弓射初阳，一诺重死生
贵为汉中太守五斗米教主张鲁的副手，阎圃确实有些后世白崇禧小诸葛的味道，杨昂和张卫二人率领麾下所有的将士在密林中喂了半晚上的蚊子也没有见到马超和太史慈的身影。
天，却渐渐的亮了起来。
杨昂抬头扫了一眼山边的天光，心中升腾起一丝无力感：“公则，不能再等下去了，看这时辰已经快接近寅时初刻了，如果我们再不主动出击，只怕等到我们下山之时连王黎的一只衣角都抓不到了！”
张卫亦微微一叹，朝杨昂点了点头，“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仁举，多谢你在这紧要关头还想着兄长，今日就让张某陪你在这穷山恶水之中并肩厮杀一场吧！”
“公则何须多言，男儿大丈夫，不重千金重一诺。杨某既已认定主公，自当唯主公之令马首是瞻。主公将这汉中的咽喉托付于杨某，杨某自然也当与阳平关同生共死！
杨昂哈哈一笑，接过亲卫递来的马鞭和大刀，飞身上马，朝身后的将士一声怒喝，“兄弟们，马儿和太史慈认怂了，有没有带把的，且随本将军前去取了他们的脑袋？”
言毕，杨昂和张卫相视一眼，双脚猛地一夹，两匹战马已如利箭一般飞出阵营，向着山下疾驰而去。
“杀，一起去杀了那两个鸟人！”
“兄弟们，随将军冲啊，谁不去的谁特么的就是太监！”
人声鼎沸喝五邀六，五千名铁骑和六万名长枪兵、刀盾兵、长矛兵以及弓弩兵举起手中的武器嘶喊着，一阵疾行跟上了杨昂和张卫的脚步。
各位或许要问，为什么太史慈和马超不能够在山间纵马，而杨昂与张卫麾下的将士却能够在这叠嶂起伏的山峰上踏羊肠小道如履平地？
无他，唯手熟尔。
汉中和巴蜀的士兵或许不是天下最勇敢最决绝的男儿，但是大山对于他们而言，却如同回家一般。就像历史中蔡瑁说的那样：北人擅弓马，南人习水战。他们不在南人和北人的范围中，但他们却擅长山地战。
五千铁骑和六万步兵从山峰上飞驰而下，气势之盛犹如李白口中那直下三千尺的飞流。
马蹄翻飞，脚步疾驰，将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刃，肆意的践踏着脚下的土地。一道道烟尘在他们的身后扬起，数不清的草木在他们的马蹄和脚下弯曲，远
远观去，犹如汹涌澎湃的澜沧江从唐古拉山脉上直冲而下。
众人在重力加速度的加持下越跑越快，快的难以看清楚他们的容颜。
突然，队伍中最前端的那匹战马一声长嘶，前蹄陡然一曲，后腿腾空而起，马背上的骑士一声惨叫，便如脱了线的风筝一样从马背上高高的飞了起来，然后又像是一块巨石一般从半空落下，狠狠的砸向前方七八米外的一棵参天古树。
而他胯下的那匹战马也同样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重重的撞击在一块突出地面的石头上。
战马悲鸣，眼见不得活，骑士的口中也只有出来的气。
杨昂和张卫大吃一惊，犀利的眼神一扫，便已瞧见那地面上冒出来的一段段绳索以及散落其间的鹿角和铁蒺藜，顿时魂飞魄散心神俱裂，一把勒住缰绳朝身后一阵怒吼。
“速速停下脚步，前方有陷阱！”
二人的声音如雷霆也似的落到将士们的耳中，五千铁骑神色顿变，一个个奋力的挽住缰绳，甚至将吃奶的劲都用在了上边。
但是，很可惜，他们离人马合一的这种境界还是差的太远，胯下的战马根本就刹不住脚。更何况，后边的士兵一拥而上，前方的将士又怎么能够抵挡？一百二三十名骑兵被战马拖着从队伍中挤了出来，狠狠的踩在地面上的鹿角、铁蒺藜以及绳索上。
于是，他们又重蹈了遣人的覆辙，在众人的视线中化身为超级无敌的飞毛腿导弹，瞄着前方的坡坡坎坎、悬崖绝壁以及灌丛巨树飞了过去。
“快让兄弟们就地防守，然后令刀盾兵火速上前，趟着地皮杀出去！”
杨昂朝身侧的副将言语了一声，手中马缰一勒，整个身躯高高跃起，仿佛一只猿猴在马头上轻轻一点，双臂一展，落在一条从路边伸出来的树枝上，双眼已经像雷达一样向前方扫了过去。
奇了个怪了，那马儿和太史慈在此处布下了这些偷袭利器，为什么道路前方和两侧竟然空无一人？难道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阻挡我等下山，要想将我们困死山中？
杨昂带着疑惑的表情再度瞧了瞧身后，只见将士们身后的密林里一阵晃动，密密麻麻隐隐绰绰的人群从密林里窜了出来，就像是一群群嗷嗷待哺的恶狼，一道巨鼓在杨昂的心脏里骤然敲响，双眼腾地红了起来。
原来这帮狗贼竟然已经悄悄的绕到了我们的身后！
“公则，快带领兄弟们扫清障碍立刻下山，快，再迟就来不及了！”一声长啸，杨昂身子微微一曲，双脚在树枝上借力一弹，人亦如苍鹰一般腾空而起，直向后军飞去。
“砰！”
张卫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得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边落下，紧接着就是无数的破空声和尖啸声响起，刚刚才从远处山间冒出来的一点点亮色瞬间就被黑色的箭雨给覆盖。
“嗡嗡嗡！”
利箭如飞蝗一样侵蚀着天空，也如黄蜂一般尾随在将士们的身后，悲惨的叫声和哀嚎时起彼伏，一个接着一个的骑士从马背上栽下来，张卫悲愤的握起手中的刀，须发怒张：“勇士们，且随本将军杀回去！”
“将军不可，我们的后军已经乱了，此刻杀回去同样也抵挡不住马超、太史慈、黄忠和徐晃几位杀神。”身旁的副将一把拉住他的马缰，“杨将军已经回到了后军，你快走吧，有他挡着，我们或许还能够冲到山下抢回要道！”
副将说的这些张卫何尝不知？
甚至他还知道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掉头，山间的小道上数万人马拥挤在一起，就算是大家直奔向前都还需谨慎小心，更遑论直接从前军杀向后军？
饶是如此，难道他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杨昂前去送死吗？
似乎是感受到了张卫犹豫不决的心理，已经冲到后军中的杨昂猛然回头大喝：“公则将军，还记得杨某之言吗？杨某如今便要与你分道扬镳了，还请你务必以主公为重！”
杨某之言？
杨昂之言当然便是为国重诺轻生以死报效了！
张卫眼角微微有些湿润，无力的向杨昂伸了伸手，似乎想要将杨昂从后军一把给拉过来，却终究只是握了握手中的大刀并未上前。
求仁得仁，得其所哉，他张卫怎敢辜负路了杨昂的好意！
“走吧，公则将军，替杨某向主公问好！”
杨昂哈哈一笑，转过头来眯着眼瞧了瞧山顶上才探出小半截的初阳，迎着前方为首的马超张弓搭箭猛地一射，双脚使劲在马背上一夹，一声怒吼如飞蛾扑火一般冲杀过去。
“兄弟们，给老子杀！”
第734章 忠烈
红日初升，一箭西来，将军脚胯战马手举长刀如扑火的飞蛾一般杀向烈日升起的地方。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看着那道日光中孤独的背影，悲壮的情绪瞬间就缠绕在张卫的心脏，抬头眨了眨双眼等眼角的泪水重新滚回眼眶，张卫低下脑袋转视着刚才拉他缰绳的副将：“本将军听说杨炅也在仁举的队伍之中？”
副将袁杰点了点头，叹了一声：“岂止杨炅一人啊，杨炅的独子杨欢也在将军的麾下。只不过他父子二人为人处事极为低调，军中知道详情的人并不多。”
张卫和袁杰谈论到的杨炅乃是杨昂的胞弟，而杨欢则是杨炅的儿子杨昂的侄儿，杨家一门的独苗。
刚刚溜回去的几滴泪水伴随着一丝怒意重新滚了出来，张卫气愤的指着袁杰喝道：“你既然早已知道杨炅父子都在仁举的队伍之中，刚才为何不将他们安置在本将军的治下？难道你要让整个杨家都死绝吗？”
袁杰转过头，朝后军中某道蠢蠢欲动的背影遥遥一指，苦笑一声：“将军有所不知，杨氏一门虽然以军功起家，家中多是如仁举将军一般粗犷的汉子，但整个杨家却深受忠孝思想的礼教，满门尽是忠孝节烈的男儿。
仁举将军忠肝义胆，自然不用多说。那杨炅父子同样也是死脑筋，平日里便处处模仿仁举将军，时常将忠义挂在嘴上。此刻他们见到仁举将军留下断后，只怕立刻便会奔上前线同生共死，又岂会行那临阵脱逃之举？”
“杨氏一族满门忠烈啊！”张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朝身后将士一声怒喝，“仁举将军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我们，我们除了以死相拼，还能作甚？兄弟们，我汉中的形势在此一举，是男儿的就随本将军冲！”
刀盾兵们早已将地下的铁蒺藜和鹿柴趟到山崖下，张卫一声长啸手起刀落，将道路中央的几条绊马索砍断，双脚猛地一夹，战马已如利箭一样刺向山下。
希望公则还来得及！
听着耳边隆隆的马蹄和脚步声，杨昂似乎感受到了张卫临行时的寡断和决绝，猛地将长刀一扬傲然一笑，迎向了飞驰而来的西凉锦马超。
“杀，龟
儿子们，都跟着老子杀过去！”
“格老子滴仙人板板，老子今天不杀他一个痛快，老子的姓就倒过来写！”
“少他么的废话，田老二，你那姓倒过来也是一个田字！”
杨炅和杨欢相视一眼，阵中的王炅、王欢、田炅、田欢一群与杨炅他们抱着一样梦想的将士凭空爆发，怒吼着、狂笑着跟在了杨昂的身后。
六万五千名大军，随着张卫下山的铁骑和近半的步兵除外，整个后军以及半个中军都掉过头来向着朝阳下的小树林冲锋。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金黄色的光芒仿佛一缕缕利箭，透过匆匆的铁甲和粼粼的兵戈折射在阳平关的山巅之上。徐晃抬手遮住刺眼的光芒，嘴角上挂起一丝残忍的狞笑，接过王家军的令旗朝太史慈等人喝道：“四象阵出击！”
诸位，太极两仪四象阵最初是在封神大战之中阐截两教斗法时通天教主布下的大阵，乃是依据先天八卦易理化合，并按东南西北中五行方位苦练而成的一种阵法，而四象阵便是徐晃根据上古流传下来的这座大阵演练出来的一种攻守俱佳的阵型。
“诺！”
马超、太史慈、黄忠以及徐晃的副将抱拳一喝，齐齐站在前后左右四个方位上，手中的刀枪棍棒向前一指，一万九千名将士立即化作四道洪流聚集在他们的旗下，向杨昂等人席卷而去。
山巅杀声阵阵，林外脚步涛涛。寒风起如刀割面，鲜血处无数英豪。
山林里的空气就像是一潭凝聚了前年的冰雪，风吹不开，雨刮不开，日也化不开。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王家军与汉中兵的第二次大型对决即将登场！
“刀！”
阵型最前方的马超猛然一吼，其麾下的四千余西凉勇士纷纷取过背上的弯刀向前一甩，只听得“噼里啪啦”的破空声响起，密密麻麻，暴雨前的层云一般的武器便笼罩在阵前百十米处。
“箭！”
“矛！”
不等杨昂调整，左右两侧的太史慈和黄忠同时长啸一声，无数的长矛和利箭便从将士们的手上、弓弦上飞了起来，尖啸着扑向前方，整整一万支利器犹如
暴雨雷霆倾泻而下。
整个天空骤然间一片漆黑。
“闪！”
身为阳平关的守关大将，杨昂也深谙战场的凶险，眼见头顶上的乌云雷电越来越急、越来越密，自然知道平常的防守大阵恐怕难见奇效，急忙朝掌旗兵就是一声高喝。
然而，他却忘记了，如果是在平地他的这一神来之笔或许还真的可能躲过王家军的致命一击，但是现在，他这一嗓子却彻底的暴露了他的庸愦。
山顶上根本除了一条靠近深渊的羊肠小道之外，哪里有可以让他麾下儿郎们腾挪的地方？
“举盾！”
掌旗兵一愣，心中一顿迟疑，喊出了一道与杨昂迥然不同的命令，等到将士们醒悟过来手忙脚乱的举起手中的盾牌扛在身前的时候，三万大军中已经跑出去了近五千余人，平素里密不透风的防守大阵就像是一座没有屋顶的破窑洞一般。
无数的长矛、利箭和弯刀仿佛九霄落下的闪电一样从“窑洞”的上面和斜方向插了进来，狠狠的扎在将士们的胸前、额头、大腿以及手臂上。
一时间，鲜血乱溅人仰马翻。
“冲啊！”
杨昂懊恼的自责了一下，又愤恨的瞪了掌旗兵一眼，再次向马儿亮起了手中的刀。旗下的军队稍稍整理了一下阵型，潮水一样卷着杨昂重新飞奔起来。
不错，他们并不是什么名震天下的西凉军，也不是什么威慑诸侯的陷阵营，更不是什么吓杀人胆的王家军，他们只是一群为了自己家园不被侵犯、为了一日三餐能够吃饱的汉中兵。
但是，他们也有他们的骄傲，他们也有他们的热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当年的黄巾军单凭着一群泥腿子就让当时的大汉名将朱儁吃了挂落，他们又怎会怎肯落后于旁人呢？
刀光剑雨，血肉横飞。
顾不上前方的利箭，也顾不上头顶的弯刀，他们拖着枪、扛着刀犹如逆水中铆劲前行的扁舟，拼命的向前冲杀，不到三万人的部队竟然走出了七八万人的气势。
“哐”的一声巨响，数道激流怦然撞击在一起，大战的序幕陡然拉开。
第735章英魂无托子孙绝，史笔不知忠义多
近三万的部队向四象阵漫延过来，杨昂骑在马上，手握着长刀目不转睛的盯着马超，不动如松风雨如磐。
马超心中微微一动，看向杨昂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尊敬之色。
作为一名当世罕有的高手，马超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搏杀，也见惯了沙场的生死，多少武艺卓绝的将领死在了他的手下，又有多少英雄豪杰被他一枪刺穿。
可是，他也明白，单论武艺的话杨昂连给他牵马坠蹬的资格都没有，但要说起胆量杨昂却绝对能够在他的枪下亡魂中排进前三。
世人都以为人之所以不怕，乃是因为敢拼命。
可是马超却不以为然。
敢拼命，是因为自己还有一条命，是因为自己还有对生命的渴求。真正的胆量绝对已经离开了对生命的渴求，比如对生命的淡然或者漠然。当一个人对自己的生命都已经无悲无喜无惧无恐，完全的置身事外之时，谁还敢说这个世上有他敬畏的东西？
很显然，杨昂此刻就是这种状态，甚至杨炅、杨欢他们也是这种状态。
不过很可惜，马超并不担心他们心中没有恐惧，而是担心他们真的像石头一样无感无痛，只要他们还有痛感，马超就能够将他们从这种状态中打出来。
而他们恰恰做不到这一点。
“杀！”
眼见他们已经来到了身前，马超嘴角一裂，手臂微微一抖，冰魄银枪向前一划，一条银色的蛟龙骤然腾空，舞动着粗壮的前爪和强劲有力的尾巴，张牙舞爪的向杨昂扑杀过去。
同一时间，麾下的西凉勇士也跟着动了起来。他们或如山间跳跃的虎豹，或如林中腾挪的猿猴，或如高空展翅的雄鹰，或如路旁蓄势的豺狼，一句话，他们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西凉兵在马超的带领下仿佛一把剔骨的杀猪刀，狠狠的扎进汉中兵的阵营里，立时便在人群中掀起了无边的腥风血雨。
刀如弯月，箭托泰山。
一支支利箭飞了出去，一把把弯刀盘旋回转，每一次空气的撕裂都将带起一蓬鲜血，每一轮刀箭的鸣啸也必将夺去一名汉中勇士的性命。
但，汉中的勇士并没有妥协，他们依旧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武器努力向前。
前方的兄弟倒下去了，后方的兄弟接着站出来，张三栽倒在人群中，李四又立即补了他的缺。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用自己的身躯铸造成一条不屈的长城，阻挡着西凉军如潮的攻势。
终于，他们扛过了西凉军的第一轮攻击。
现在，轮到他们出手了。
“杀！”
杨昂使尽九牛二虎之力一刀磕飞疾刺而来的冰魄银枪，一声怒吼，恰恰才补上前来的李四以及后方的兄弟们毅然决然的亮出鞘中的刀剑。
他们犹如一群扑向烈火的飞蛾，不，他们就是飞蛾前方的那团烈火。面对着西凉人的攻击，他们根本就不设防，只是奋力的张开着自己的胸怀，用自己不甚强健的身躯阻挡着西凉兵的刀剑，而他们的刀剑却已经狠狠的刺进了西凉人的前胸、喉咙以及心脏。
以命搏命，以己之生换取敌人之命。
这是最高级的打法，也是最不讲理的打法。
不管你的武艺有多么高超，不管你的刀剑有多么锋利，也不管你究竟是纵横天下的西凉大马还是驰骋沙场的王家大军，我的打法只有一种，你若敢来我就敢去。
我虽然没有那些花俏的技艺，也没有与你一样锐利的武器，但是我有一条可以和你互换的性命。
或者我死，或者你亡！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双方将士的“铁锥”似乎就已经磨平，两支巨型锋矢之间留下一条红色的壕沟。那是千余将士的尸骸，也是双方将士用命搏杀出来的分界线。
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看着对面那一张张脸上的漠然和不屑以及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兄弟，西凉勇士的手已经微微有些发抖，他们纵横天下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手段。
虽然目前看起来汉中士兵倒下去的更多，可是他们的心底却少了几分坚持。这般坚持下去，他们或许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但他们之中又有多少人还能够生存下来呢？
心已动，阵已乱，西凉勇士的士气一刹那间就像是被扎了一道口子的气球一样泄了下来。
可是，他们好像忘却了，他们并不是孤军，他们在这战场上还有一万五千名友军，一万五千名兄弟。在战场上，他们的命是自己的，也是兄弟们的。
兄弟们不让他们死，他们又怎敢去死？
“汉中狗贼，哪里去？”
正当西凉军士气低落之时，一道，哦不，两道如雷的吼声在他们的耳边炸响，两支利箭从西凉勇士的身后窜了出去，犹如两道闪电一般越过他们的头顶，径直的逼向杨昂。
太史慈将军来了！
黄忠将军来了！
西凉勇士们为之一振，齐齐欢呼。
而杨昂的心中却是一惊，急忙身在一仰躺在马背上，便听得身后两侧同时传来两声惨叫，两道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他的头顶，插在了他的亲卫和掌旗兵的胸前。
两声哀嚎，两条血箭喷涌而出，淋了他一脑袋，然后从脖颈处一直流到他的心口上，血液之中还带着一丝丝的温度。
紧急着，掌旗兵手中的那杆巨大的大纛失去了控制，微微一偏便狠狠的向他砸过来，仿佛一团厚厚的层云陡然将从天空中聚集并降落，他还没有从马背上翻起身来，眼前就一片漆黑。
整个山巅一片安静，汉中士兵们的眼神中俱皆流露出浓浓的不安以及不甘。
不过，杨昂终究是杨昂。
眼见战旗扑面而来，杨昂从鼻腔里喷出一个浓浓的不屑，一只脚悄悄的松开马镫，身子猛然一翻，一个鲤鱼打挺在马背上坐了起来，一只手已经探了出去将大纛稳稳的握在手中，喉咙里发出孤狼般的嗷叫：“旗在我手，天下我有，龟儿子滴，老子没事，都给老子杀过去！”
杨昂的呐喊声传遍山巅，将汉中兵的士气再次点燃。
杨炅、杨欢以及数不清的士兵顿时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不约而同一声长啸，重新紧了紧手中刀枪棍棒斧钺钩叉挺起胸膛凶狠的向西凉军刺去。
然而，他们高兴的实在是太早了。
杨昂贵为一方主帅，张鲁帐下少有的大将，居然还不清楚“枪打出头鸟”、“出头椽儿先朽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树大招风”、“鞭打快牛”以及“乐极生悲”这些俗语，还在战场上一个劲的穷嘚瑟，他若不死，天道何为？
“杨昂，死来！”
一声咆哮仿佛紫雷落地，刚才差点就吃了败仗的西凉军主将锦马超一声怒喝，骤然跃起，在马头上重重一踮，一道光华从他的右手腾至半空脱手而出，冰魄银枪陡然发力，撕裂眼前的虚空，纵横三五丈径直的插在杨昂的喉咙中。
“咕咕咕！”
杨昂还来不及捂住喉咙，嘴角处的鲜血便已溢了出来，眼前再度一黑，全身的力气潮水般退却，巨大的旗杆又一次脱离了汉中将士的掌控，向右一倒，便狠狠的砸在路旁的小石块堆中，扬起漫天的灰尘。
旗帜的边角扫过杨昂的脸面，就像离家时母亲抚摸他的脑袋那般温柔，杨昂努力的睁开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杀！”
马超、黄忠和太史慈三员主帅同时一声长啸，一万两千余大军同时向前一涌，就如锥子一样插进了敌方的阵营。
尸骨成山，鲜血流淌。
殷红的鲜血浸染了整个山巅，阳平关的山头上突然开发出一朵朵美丽的杜鹃花，在日光的映射下，就像是书中传说里望帝口中吐出来的愁思一般，哀绝凄美。
第736章 五斗米
马超、太史慈和黄忠三员大将同时一亮相，山巅上顿时杀声震天，战鼓齐鸣，穿云裂石的声音直飘山下。
山坳里，大道旁。一群身着短褐的本地青壮年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盯着脚下的三分地，嘴巴却不停的蠕动着，悄悄的议论着山中的形势。
离此大约三五百米的一棵大树上，一名黑衣老者从树冠上探出一个脑袋，朝山坳中郭嘉的营帐望了一望，重新回到树冠里，朝另一棵树上的宁晃问道：“派往山中寻找军师的人出发了吗？”
“杨昂和张卫两位将军刚从大寨出来之时，我们的人就已经在路上了！”宁晃点了点头，向黑衣老者说道，“大祭酒，虽然我们和阎圃都是教主麾下，但那阎圃毕竟是俗世中人，我们有必要让教众子弟去冒这个险吗？”
治头大祭酒甘熊瞪了宁晃一眼：“既然你也知道我们都是教主的麾下，那我们之间还能分出彼此来？阎圃固然不是我五斗米教中人，但他的存在却关乎着教主的安危和我五斗米教的兴衰。
自大贤良师张角起义以来，诸侯并起，群雄逐鹿，先有董卓持强凌弱祸乱朝纲，后有袁术僭号称帝奢淫骄纵。其间还有孙坚、曹操、公孙度、刘备以及刘表等诸侯为了一州、一郡甚至一县之地杀得天昏地暗民不聊生。
但是，他们可曾真的在意过我等平民百姓的生死？没有！纵观天下，能够真正将我们百姓放在心上的也只有教主一人。可惜教主偏居一隅，治下更是将才稀缺谋臣疏落，单凭他一己之力，根本就无力对抗。
如果我们还想继续庇护在教主的翼下，就只能先将教主护在我们的背后，就只能与阎圃、杨昂以及张卫他们这些俗世中人携手并进帮教主度过这个难关，你可明白？”
宁晃虽然不是太懂，却也不明觉厉，憨憨的摸了摸额角点了点头，耳朵却是微微一动，急忙朝甘熊禀道：“大祭酒，山上好像有兵马下来了！”
甘熊捋了捋颔下长须，脚下微微一顿，腾地一下窜到树巅，双脚站稳，任由树枝在风中摆动，一只手放在眉间朝大寨的方向打量了一番，然后身形一掠，如燕子抄水一样落在宁晃身旁。
“来的人是教主的队伍，看样子他们应该是从马超
和太史慈军团的夹击中溜出来的。宁晃，你速去山坳附近通知许悲、石方以及甘源三人，令他们马上召集教众杀奔郭嘉帅营！”
“大祭酒，我们手中只有这几百教民，要想一举攻到郭嘉的营帐前，恐怕还有些吃力吧？为何不等到我们的军队到来之后，再和他们联手杀敌呢？”宁晃有些不解。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这话说得何其正确啊。
宁晃这孩子也算得上是教中的高管了，可他除了那一身的蛮力和不俗的轻功之外，便只剩下一根不屈不挠怎么也拉不弯的筋，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搞不清楚！
恨铁不成钢的扫了宁晃一眼，甘熊喟然长叹：“我军的行踪还在山腰上，我和你二人便已发现。他们的行踪又能够瞒住郭嘉和他麾下的将领多久呢？
郭嘉身为王黎的军师，天下赫赫有名的鬼才，如果等到我方大队军马从山腰上杀下来，我们才杀将出去，只怕那时节郭嘉一肚子的酒意早已消散，等待我们的便只有天罗地网。
所以，要想取胜，我们就只能趁着郭嘉宿醉未醒，趁着他们还不清楚我军的到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黄龙，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为大军争取足够的时间！”
宁晃点了点头，身形一纵，仿佛一道青烟一般消失在甘熊的视线中。
……
半盏茶的功夫，前方的山坳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口哨声，百十名黑衣大汉猛地从树林中跳了出来舞动着一柄柄明晃晃的大刀向道路两旁的王家军守卫砍杀过去。
数十名士兵一时不备，纷纷陷入到黑衣人的撕割和包围中。
“教民们，朝廷**汉室没落，姓王的狗贼滥用私权，擅自对我等用兵，其行可恨可恶。本理关奉教主和治头大祭酒法令，特来解救你等。有胆识的，且随本理关杀向前去，让这些狗贼见识见识我教的厉害！”
一名黑衣首领从天而降，一脚踢翻一名守卫，手起刀落将守卫砍成两截，夺过那守卫的战马翻身而上，朝着前方还在与一干教众拼杀的守卫士兵一声怒吼，战马亦如闪电一般窜了出去。
“杀！”
理关一声怒喝，其余的黑衣
人同时一应，刚才还蹲在地上的青壮年突然之间就从寻找鸡妈妈庇护的小鸡仔变成了天空中展翅翱翔的雄鹰，一个个腾地一下从地上直起身来，如虎狼狮豹一般奔向路旁。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
青壮年们哼着《双截棍》，哦不，仗着一身的蛮力和胸中的方刚血气，假想着自己乃是仁义的化身，在理关以及五斗米其他教众的唆使和帮助下从捡起抛掷在地上的刀枪棍棒，加入到对“外来侵略者”的群殴大业之中。
刀起刀落，棍来棍往，人群中不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鲜血和断肢凌空而起，散落一地。
“快，快去禀报军师，有人叛乱！”
一名长得如同猴子一般的守卫从路旁的死人堆里爬将出来，捡起路上一把遗失的大刀狠狠的劈在他身前的一名青壮年的脖颈处，再迅速的抽离大刀，几个腾挪闪避躲开众人的袭击，来到山坳口双脚稳稳的站在地面上，朝着人群中一声怒喝，然后将大刀向地上一插，依靠着刀柄大马金刀的矗立在众人面前。
颇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杀！”
人群中齐齐爆发出一声怒吼，适才还只有几分还手之力的士兵们骤然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十余名士兵背靠着背围成一圈，高喊着，从中杀出一条血路，逐步逼近山坳口的那名士兵。
“哼，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就凭你一个毛都还没有长全的小子也想阻挡本教行事？”一声冷哼，战马上的理关突然双腿一夹，仿佛离弦之箭一样直刺山坳口。
寒风乍起，迎风割面，大约离山坳口还有三二十步的距离，理关在马头上一拍，战马一声长啸，前腿骤然腾空。
“噗！”
不等众人发出惊呼之声，理关就已经轻飘飘的从马背上飘了下来，像是鬼魅一般出现士兵的身前。紧接着长刀出鞘，一把杀人利器迎风而涨。寒光在风中闪现，士兵但觉脖颈处一寒，一颗碗大的头颅腾空而起，一腔鲜血如箭喷出，握着长刀的身躯怦然倒地，溅起诺大的灰尘。
第737章 伏鬼
“那狗贼昨夜宿醉未醒，此刻正是我们自救和杀敌的机会，兄弟们，随我杀，让那狗贼看一看我教众男儿的风采！”理关一刀劈死守卫士兵，朝两三里外的层层营帐一望，他的前方再也没有任何阻挡之人，立时一声暴喝，便已化作一股旋风向前飘去。
原来，昨夜郭嘉的心情格外不爽，在大骂了金武和曹凤祥一通后依旧无所改善，便出营溜达，恰巧又撞见几个不长眼的守卫，于是干脆解散了负责看管民夫的将士只留下数十名守卫。
此时，这几十名守卫已经被百十名五斗米鬼吏以及伪装成当地民夫的七八百名鬼卒团团围住，通向郭嘉帅字营帐的除了外层那些帐篷之外再无一人。
理关一声长啸，所有的鬼吏和鬼卒纷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留在此地守卫的勇士们便成了他们刀剑下的亡魂，包括那些刚刚冲杀一条血路的士兵。
一骑绝尘，千人狂奔。
在理关的带领下，众人很快就找到了掩藏在密林中的武器，然后又随他来到了营帐的外围。
看着前方道路上绵延百八十米的营帐以及那些在晨风中迎风飘扬的旌旗，理关心里微微一抖：这特么的怕不是有五六千人吧，我们这一千人悉数填进去还能出得来吗？
“理关，大营内鸦雀无声，巡逻士兵靠在营帐外呼呼大睡，只有一锤接着一锤的钟鼓声，怕不是郭嘉那鸟人旗下的儿郎们都还在捉梦脚吧？”见理关微微有些犹豫，一名奸令靠了过来，指着一群靠在营帐外梦周公的巡逻士兵说道。
理关心中微微一叹，他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不可能因为自己心中有点虚火就放弃了这次进攻吧？
更何况，不是还有句话叫做咸鱼也要有梦想吗？如果不去博这一次，他要从理关到祭酒不知道还要奋斗多少年。他虽然不是什么咸鱼，但是他同样也有自己的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郭嘉狗贼奉王黎的伪诏叩我边关侵我州土，杀我袍泽辱我姐妹，其罪行犹如阳平关下的滔滔汉江，不可饶恕。教主令我等清扫妖氛，安定汉中，兄弟们，随我杀！”
很快的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一种叫做自信的笑容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理关双腿一夹，一声长啸，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在空中打了一个
鞭花。
理关或许自己也想不到他也有一呼百应的一天，一声令下，千余教众张弓搭箭，犹如咆哮的虎狼一般直扑郭嘉大营。
虽然整个队伍中只有理关胯下的一匹战马，虽然五斗米教的儿郎们靠的只是一双常年爬山涉水的双脚，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的速度。
风在耳边呼呼刮过，他们的眼睛越来越亮，而郭嘉的大营也在他们的视线里越来越近。
突然，一种强烈的焦躁和不安从理关的心头涌起，就像是藏在深海中的火山陡然爆发一般，灼热滚烫的岩浆从海底喷涌出来，让他的脸时青时红。
早就听闻郭嘉用兵神鬼莫测，曾先后战败吕布、曹操、刘备已经公孙越等诸侯中的大佬，如今又施展诡计连破联营十九寨中的前十八寨，端的是天下少有的奇才。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军中酗酒？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撤走了军营外的所有士兵？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等到敌人都摸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还没有任何察觉？
看着前方如一潭死水一般的大营，一股股汗水从理关的额头上冒了出来。理关猛然勒马驻足，右手高高的举起：“兄弟们，停止前进，立即撤退！”
然而，理关的反应实在是太迟了，迟到他们已经被郭嘉的大军悄悄的包围了才知道。
“梆梆梆！”
数道梆子声从大营深处的帅营里响起，大营周遭的草丛中、灌木里以及营帐内骤然冒出百十杆随风翻飞的大旗。
一支支身披重甲脸沉似水的铁骑踏着铿锵坚定的步伐缓缓的出现在他们的眼中，雄浑高亢的喊杀声杀和怒吼声此伏彼起，数千支利箭和战矛犹如冰雹一般铺天盖地直射下来，将他们的头顶染成一片墨色。
理关的队伍顿时大乱。
这些见惯了江湖仇杀、甚至只是见了几次争水打群架便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鬼吏和鬼卒们哪里见识过战场上真正的厮杀？一场箭雨下来，众人吓得人荒马乱四散逃窜。
“噗嗤、噗嗤！”
利箭破空入骨的声音连绵不绝，不过眨眼的功夫，五斗米教的千人小队就已经报废了三四成，近三百名汉子被战矛和利箭
穿过躯干钉在地上，连连哀嚎。
其余的数百人马则抱着脑袋仰仗着昔日的一点功夫左右腾挪，闪避到营门两侧，看着血泊中的兄弟教友们瑟瑟发抖。
还有一些箭支和战矛横七竖八杂乱无章的插在道路上，散发着一丝丝阴诡冰寒的气息，就仿佛鬼卒们此刻跌倒冰窟里的心。
众人胆颤心惊，紧紧的盯着还在战马上的理关，却见那理关早已气绝多时，他的尸体在马背上摇摇晃晃，整个身躯连同战马一起中了十余支箭，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刺猬一样，鲜血汩汩的从他的身上流出来。
“咚咚咚！”
正在这时，连珠炮响，强劲的铁蹄踏在大地上，大营深处蓦然转出两支人马，一支银衣银甲，像是一团飘聚半空的云海，一支红袍红马，仿佛一簇扑面而来的烈焰。
两支人马一样的迅猛，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如臂使指，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死寂的冷色，落在众人的眼中，就像是被什么洪荒巨兽给盯上了一般，一时之间手背和脖颈上鸡皮疙瘩丛生。
“咚咚咚！”
战鼓再次响起，声音直插霄汉。只见一面大纛向众人的方向一摇，两支军队潮水一般扑到阵前，三五十员将领捧着两员主将停在了他们的前方。
有诗为证：
一簇烈焰忙杀戮，五千健儿布战图。万余精锐似海啸，两员大将谁敢阻。长剑如龙翻巨浪，破空梨花不可数。一曰西凉马云禄，一乃主母姓皇甫。
数万名铁甲战士神色森然，看死人一样的看着匍匐在地的一干众人。
皇甫灵儿轻轻摆了摆手，越过大阵纵马上前，眉头微微一皱：“听说你们五斗米教中皆称呼自己的兄弟为鬼卒？”
“是…是的，鬼卒…只是，只是我们教中对普通教众…教众的称呼！”奸令回过头去，见身后一群兄弟死死的盯着自己，顿时冷汗直冒，壮着胆子伏在营门外。
皇甫灵儿轻叱一声，玉手微微一动，宝剑脱鞘而出，如一弯明月从天而降，贴着奸令的头皮插在地上：“选几个机灵一点的人滚回南郑，告诉张鲁，我大军即将压境，如果他还敢负隅顽抗，休怪我等出手伏鬼，让你五斗米教在汉中巴蜀再无立脚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