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猎骑
永安二年十一月初二,下午的长安依旧慵懒,太阳靠在云头,高悬半空,散发出一点点温度,懒散而休闲,就像酒楼中倚在窗前的食客一样。
申时,正是夕荫街西市最热闹的时候,这里酒楼林立茶馆众多,既濒临大汉历代太后常居的长信宫,也靠近平民百姓的院落小巷甚至贫民窟,正是富人和穷人接壤的地带。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这里的朝阳酒楼足有三层楼高,站在酒楼的三层楼上不但可以领略高人一筹的感觉,还可以透过城墙的箭跺口将城外远处的景色一收眼底。
此刻的朝阳楼下,天南地北的客商熙来攘往,成群结队的马队嘈嘈杂杂。楼上宾客满座,案桌上摆着若干个小碟,羊蹄、羊杂、柑橘、沙果、(山楂)、菘菜等各式食物不一而足。数名小鬟不呼自至,歌吟强聒,或吹箫、或弹阮、或锣板、或散耍在一旁赶趁。
其实不管是这些客商也好,还是卖笑弄春的小鬟也罢,他们都是生活的苦命人。
长安会战即将到来,他们却依旧聚集在这里,或是冒着兵灾远离故土,或者搔首弄姿出卖青春,只是因为他们还需要在这个乱世中继续活下去而已。
正饮酒间,忽然一名客商和一侧陪座的小鬟尖叫一声,众人极目视之,只见二人身前的案桌上的酒樽和茶盏、小碟在案桌上飞速的抖动,酒水、茶水以及碟中的干果散落了一桌。
接着,众人发现自己身前的案桌也是如此,甚至连脚下的酒楼亦在微微的颤动。
“这是地龙翻身?”那客商惊骇的看着小鬟。
“这不是地龙,而是…铁骑,至少数万的铁骑!”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当年西凉兵寇三辅的时候,也是…也是这个阵仗!”小鬟双手抖动不停,脸色煞白好像在脸上抹了一层秋霜,“那个时候,我才八岁。”
话音刚落,一名客商已经直接站在案桌上透过远处的城墙垛口向外眺望。
只见离城约一两里之地,一列列黑压压的骑兵如出闸的洪水从东往西席卷而过,疾若闪电,势若雷霆,身后激荡起茫茫的沙尘。
当先一杆黑色大旗上绣着一只狼头,那狼头双眼冰冷的凝望着大地,在无尽的沙尘和空旷的原野上散发出死亡的沉寂。
……
未央宫,伪帝刘协正和车骑将军董承以及自己的另一个岳父辅国将军伏完商议未来兖州之事。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门口闯了进来,将三人从未来的遐想中唤醒。
“启禀陛下,王黎麾下大将张辽、高顺和徐荣三人率其前锋营三万余人已至城西直城门下。征东将军请陛下务必登城一观,以振奋儿郎们士气!”
伪帝还没有说话,伏完已一声怒喝长剑一拔,吓得那侍卫飕飕发抖:“放肆,这个吕奉先还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竟然敢让陛下御驾亲赴城门观战。”
董承亦急忙跟着道:“不错,昔日孝文帝从霸陵上,欲西驰下峻阪。袁盎尚且知道劝解孝文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
吕奉先身为征东将军,难道就不知道沙场凶险,箭矢无眼吗?若是陛下有个闪失,奈我大汉高祖和历代先帝何?他又如何担得起这个罪责!”
“哼!两位将军,陛下要重振大汉雄风,难道仅仅坐在龙椅上仰仗祖宗的姓名就能震慑天下吗?”一声冷哼,李儒和平东将军成廉闯入大殿。
一句话便让董承和伏完熄了火气,哑口无言。
李儒朝伪帝施了一礼抬起头来:“陛下,可还记得微臣当初与陛下所谈之事?”
“兖州?”伪帝迟疑了一下。
李儒颔了颔首赞道:“陛下果然聪慧!此去兖州路途千里,又逢诸镇狼子野心,沿途的刀枪剑雨必然不少。陛下何妨先去城楼见识一番,翌日陛下御驾亲征之时也能多一些底气?
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驾临长安城头,不但可以大大的震慑楼下叛贼,亦可以给我方将士给予莫大的勇气,或者一战之后,王黎便再无力威胁我长安也未可知!陛下又何乐而不为呢?”
伪帝刘协正如董卓说的那般,终究是一个有着凌云壮志的三好青年,李儒的说辞在他的心里搅起了翻天覆地的思潮。
不错,李儒固然是图谋朕皇兄的凶手,但他也只是董卓的一个帮凶而已,而且他所言并非全无道理。
朕既然立志重掌天下,就当效仿先高祖皇帝大风起兮云飞扬,也当效仿先孝武帝拓展边土封狼居胥,以及光武帝亲率千人血战昆阳刀斧不避。
朕作为他们的子孙,又岂能懦弱胆小如朕之皇兄?哼,朕今日就学一学朕的那些先祖们披荆斩棘所向披靡,区区箭矢能奈朕何?也让天下人看一看这天下之主,朕和皇兄究竟是哪一个更合适!
很快的,去掉了龙袍一身戎装的伪帝在董承、伏完两位岳丈以及吕布、李儒和成廉的拥簇下登上直城门。
五百名羽林军和五百名执金吾持戟构成的亲卫全身金甲,舆服导从,森然的站在伪帝身后,一列列金戟在骄阳下灼灼华光,一簇簇锋矢在弓弦上熠熠生寒,一束束流苏在寒风中轻舞漫卷。
城楼下的守城士兵艳羡的看着陛下的亲军,恨不得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然则,很快的他们的面色就陷入了沉重,他们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直城门下。
……
大旗溅尘灰,鼓角扬军威。黄沙横猎骑,白马绕城围。
箭逐胡雕落,雁随汉弓飞。举头西京上,残阳带血归。
“呜呜呜!”
“轰轰轰!”
三长两短的号角声和雷霆般的战鼓声蓦地在远方响起,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骤然出现三条长龙,俱带着澎湃的气势海潮一般漫山遍野席卷而来,在众人的眼目中由远及近。
马蹄滔滔,烟尘滚滚。
铁甲银剑,旌旗猎猎,纪律严明。众人虽然是纵马驰奔,但依旧保持着整齐的步伐,脸上只有肃穆和冷然的表情。头盔上的那一抹抹殷红色的流苏随风后扬,在暖阳下娇艳欲滴,仿佛决战沙场时身体流出的那股凄艳的残血。
临到城下之时,一声号角再次在阵中冲天而起,三条长龙猛地一顿停在城下,而中间部队却兀的飞出一五百人人的小股骑兵,装扮与众人又是不同。
他们白衣白甲,白马白刃,背负着一杆杆彩色的旗帜,在为首那员八尺高矮黑面髯虬的大汉的指挥下,齐齐嗷叫一声,手中的利刃在天上打着旋,朝直城门纵马飞
奔。
他们直到直城门一箭之地,还不等城头上有何反应,队伍又倏地一转,从西直门前擦身而过,分作两股洪流向南北的章城门和雍门而去。
自有电雷声震动,两股洪涛南北流。其行之疾,恍若迅雷不及掩耳;其势之宏,犹若银河骤落城前。
马蹄溅起的沙尘直飞数丈,在城头飘飘撒撒,就算当年巅峰时期的西凉大马好像也不曾有过如此的气势。众人的脸色已有了微微的变化,一股股寒气缠绕在心尖儿。
伪帝心中同样亦卷起滔天的海浪,王黎能够驰骋沙场百十战不败岂能无因?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士气,教朕如何抵挡?勉力的撑在城楼上,脖子僵硬的向四周一扫,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
城楼下黑白相间,着装朴素;城头上蝉衫麟带,光鲜亮丽;城楼下‘铁骑疾风雨,白帜摩星辰’,城头上‘侧足恐惧过,敛翅哀鸣回’。
这特么的用金钱堆出来的天子亲军看着城下的兵士,一个个钳口挢(jiǎo)舌怛然失色,瘟鸡一般。简直就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仍。
沉默了半晌,伪帝的腿终于不在打颤,身体也有了些许力气,强作镇定的看着吕布问道:“这就是高顺的陷阵营吗?”
吕布倒是有些诧异伪帝的表现,初次见到这种阵仗竟然还能镇定若常,比起某些军中健儿也惶惶不可多让,果然不愧是当年那个‘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汉高祖的后人。
脸上稍稍有了一些尊敬,吕布朝伪帝拱了拱手摇头叹道:“这不是陷阵营,而是王黎的亲军,从他起身冀州时就一直跟随在身边的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伪帝一懵。
吕布点了点头,伪帝却再次陷入沉默。
白马义从的典故他不是没有听过,他亦知道天下精兵莫过于董卓的西凉兵,王黎的白马义从,公孙瓒的旋风突骑,鞠义的先登营和高顺的陷阵营。
西凉大马横行天下,旋风突骑马踏幽燕,先登死士有死无生,陷阵凌云有进无退,白马义从生死追随!
说的就是这几支军队。
当然,在整个三国历史上,还有很多的精兵名闻后世,比如:丁原的并州军、陶谦的丹阳精兵、诸葛亮的无当飞军、刘备的白兵以及曹操的虎豹,只是他们现在还名声不显或者没有组建而已。
伪帝只想着今天能够见到天下闻名的陷阵营,也能见到陷阵营与西凉大马的抗衡,却没有想到,他还有机会见到另一支同样百战不屈的白马义从。
言语间,白马义从已从章城门和雍门跑了一个来回,又骤然停在众人眼前,动作整齐划一,如臂使指。
伪帝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眩晕,望着吕布口干舌燥:“朕听说这白马义从以前乃是常山赵子龙的首将,可如今为何看上去还是那么彪勇?”
是啊,白马义从乃是王黎和赵云首创,在当日阳翟一战中随王黎阻击波才数万人马首次亮相,声名鹊起。后来,赵云已成长为王黎帐下首屈一指的大将,离开了白马义从,将其交到一个无名小卒周仓的手中。
但是很显然,赵云虽去,精神犹在。
白马义从依旧是那个白马义从!
义之所至,生死追随!
第197章 直城门下起歌声
“呜!”
随着一声炮响,白马义重新回到阵前,直城门下的战阵中号角齐鸣,黑压压的铁骑骤然向两翼展开,露出中间的弓弩骑兵方阵,无穷的杀气随着雷鸣般的号角喷薄而出。
接着,众兵士长枪高举引颈高歌,雄浑嘹亮的歌声在城头和狂野上炸响,激荡萦回,经久不息。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汉丘,百姓苦,千里家国皆荒芜。好男儿驰骋沙场,肆意飞舞,紧握长枪守故土。放眼天下尽酋虏,天道残缺,尔等不补我来补!”
杀气弥漫,歌声雄壮。
一杆大纛从弓弩方阵中迎风飞起,众人手中的枪剑倏地放下,歌声也戛然而止。
张辽一骑缓步行到城门前,在一箭之地处远远站定,手中的月牙戟直指城头。
“城头上众人听清:张辽、高顺、徐荣奉天子圣旨将军将令,将五万军马前往长安迎接陈留郡王回京。若有意图不轨违抗圣旨者,天兵所至鸡犬不留!”
董承和伏完相视了一眼,双双走到城楼前,喝道:“张文远,我知你本是马邑聂壹翁后人。当年令先祖聂壹翁以商贾之事,尚且知道深明大义,为君父分忧,劝谏孝武帝行那马邑之围抗击匈奴。
如今你身为统军大将,朝廷赐封的长水校尉、镇南将军,竟然敢以兵锋直指长安,欺凌君父,做下这种无君无父不忠不义的大逆不道之事。张文远你可觉得对得起令先祖聂壹翁?”
“正如你等所言,张某乃是朝廷赐封的镇南将军,那么张某奉陛下旨意朝廷之令前来迎接陈留郡王归京有何不对?”
张辽在马背上扬身而起朗声一笑,接着脸色倏地一变,冷冷的看着二人,“还是说你二人贪图富贵,妄图继续做你的国丈,不遵朝廷旨意,意图谋反?”
“哈哈!张文远,昔日在军中我素闻你刀法犀利,竟不想你的唇枪舌剑之锋利也不弱于常人。”董承哈哈一笑,接着说道,“只是你与你那主公的想法却大错特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也。
当今陛下圣德伟懋,聪慧胆识,已承继天下数年,世人皆知。而你那所谓的少帝天资轻佻威仪不恪,于先帝中平六年就已被废黜。当年太史公就曾言:父死子继,兄死弟及,此乃天下之通义也。历朝历代你可曾听说过一国之君先黜再及之事?”
张辽冷笑一声:“哼!废黜?董承,妄你等还算是皇亲国戚,岂不闻国法为上,乱命不从吗?董贼搬弄朝纲祸害家国,早已身败名裂,还是你旁边那三姓家奴和陈留郡王亲自下的手,怎么,现在就想改变主意,还想再抱一抱他的臭脚?”
此言一出顿时打倒一片人,城头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董承和伏完固然没有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吕布同样怒不可遏,老子只是不小心选错了阵营罢了,张辽这亡八竟然还敢在老子的伤口上撒盐。
而伪帝刘协也极度的不爽,这才刚刚搭好楼梯,想成就一代中兴之主,张辽竟然直接一句“乱命所出,亲手除恶”就把自己的梯子给抽了出去,让自己陷入两难之境。
一边是皇位,而另一边则是自己的形象。一国之君自当金口玉言不得善变,否则岂不是给了天下子民一个两面三刀的形象!
这怎能让他得逞?
伪帝皱了皱眉略加思索,抬起头直视着吕布,双眼浮起一丝讥诮:“吕将军,听说这张辽原是你的部将。今日
一观,将军果然不愧是带兵之人,朕看张辽所带之兵将就颇有青出于蓝的味道,这也难怪将军当日会败于此子之手!”
什么意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呗!一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废物竟敢嘲讽于己!
吕布积羞成怒,看着城下的张辽,昔日雒阳城下丁原帐中以及一线天外两军阵前的情景再现脑海,脸色唰得一下仿佛鸡冠一样通红:“陛下,这张辽指鹿为马为虎作伥,对陛下甚是不恭,臣请为陛下除之!”
伪帝将眼中的狡黠暗藏于底,拍了拍吕布喝道:“久闻将军戟法无双,将军但去无妨,朕今日就在这城楼亲手擂鼓为将军助威!”
……
“咚咚咚!”
将军舞戟,皇帝擂鼓!
城上城下的西凉士兵顿时士气大振。
吕布头戴束金冠,腰缠狮蛮带,一支方天画戟擎在手上,骑在赤兔马上,率领万余西凉精兵背靠护城河,桀骜的看着对面数人:“张文远,高伯循,本将军再说一次,你们若是不降,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俩的忌日!”
“石可破也,不可夺其坚;丹可磨也,不可夺其赤!吕奉先,大丈夫死则死耳,何须翻来覆去认几个干爹!”
高顺并不答话,张辽亦朗声长啸,月牙戟擎于手中,缰绳一提正待奔出,猛听得百十米外一声暴喝,“三姓家奴,你的对手是你马家小爷!”
举目急视之,一彪人马从雍门附近杀了过来。为首四员大将,赵云、高览居中,身侧一男一女。
那女子一袭白袍红披风,花容月貌英姿勃勃且不必说。男子却年近弱冠,生就的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浑身狮盔兽带银甲白袍。见到吕布便是一声大喝,胯下宝驹雷霆般跃出阵前,手中一杆虎头湛金枪直指吕布。
特么的,这年头是不是只要骂一骂你家吕爷爷就觉得自己很威风?一个个口中的三姓家奴叫的滴溜溜的圆!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也敢来笑话你吕爷爷!
吕布勃然大怒,腰间猛地一夹赤兔马飞奔而出,口中大喝一声方天画戟在半空轮了个圆直接向那人头顶砸去。
只怕这人马上就要被吕布砸了个脑破血流了!张辽、高顺和徐荣同时一惊,城头上的伪帝、董承、伏完以及直城门外西凉阵营中的成廉和曹性却是面露得色。
然而,那男子手中的湛金枪却和赵云的脸色一般平平淡淡,只是双手猛地往头顶上一举,接着又顺势一顶一抹,便化解了吕布的雷霆一击。
竟然还敢还手?
吕布努力的遏制自己的恶气:“阁下何人?竟然敢来这一摊浑水,就不怕你受不起吗?”
湛金枪就地一砸,马超舔了舔嘴角,脸上挂起一丝残忍的笑容:“吕奉先,你给小爷听真了,你家小爷乃是西凉马孟起是也!你家小爷专门为你而来,废话少说,先过了马某这一关吧!”
马超马孟起?马腾的儿子?竟然比老子还狂妄?
吕布一愣怒火更甚,脸上青筋直冒,早已将李儒说的与马腾联手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一声怒啸,轻舒猿臂款扭狼腰,方天画戟仿佛手中舞蹈的巨龙,张开狰狞的大嘴,激荡起数十道光影将马超卷了进去。
会者不忙,忙者不会!
见吕布持戟杀来,马超冷哼一声,右手一提,湛金枪如飞箭一般向前递出,漫天的枪影幻化成
一只只黑狼,挥舞着巨大的爪牙扑在巨龙的头上、身上疯狂的啃噬。
戟起枪落,龙吟狼嗷,二人施展开浑身解数,就在军前杀的难分难解。
后人曾有篇《鹧鸪天》单赞马超曰:
锦铁骑向西都,猎猎旌旗飞将出。白袍银甲风雷动,青丝玉冠嵌金珠。
武独步,势如虎。马踏黄沙鬼神哭。磨枪古城破羽箭,敢笑九原不丈夫!
马超与吕布斗得正酣,赵云却暗自朝马云禄努了努嘴,马云禄抿嘴一笑,纵马来到阵前,指着曹性和成廉二人:“呔,对面的那个姓曹还是姓成的,姑奶奶听说你们俩乃是吕布麾下的大将,有没有胆量陪你姑奶奶玩一玩?”
女的?
曹性和成廉诚然面面相觑,身后的兵士却已经惊得呆了。
前有崔十娘和皇甫灵儿,后有这个女子,这天下怎么突然间涌出这么多的妇好?城楼上的伪帝同样目瞪口呆,呆呆的看着城下的那抹殷红:“那女子是谁?”
董承上前道:“此女子随同马超而来,微臣所料不差应该是扶风马寿成之女马云禄,微臣数年前在凉州见过此女一面,相貌与轮廓颇为相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儒心中升起一丝无力的感觉,脸上也堆满了苦笑。
这马氏兄妹皆跟着赵云而来,不用多说,马寿成肯定已经和王黎达成了某些协议了。哎,一步错,步步错。一步未赶上,就已经被甩了几条街!
李儒在苦笑,曹性、成廉在纠结,马云禄已经大手一招,身后的凉州羌族勇士已经手舞足蹈的唱了起来:“青青的草原蓝蓝的天,草原之上有个女仙。仙子敢把恶狼赶,对面的怂货却不敢上前,嘿!对面的怂货却不敢上前!”
呃?这王黎的大军是要在两军阵前举办歌咏比赛吗?前有众军的“云从龙风从虎”,如今又来一个“对面的怂货不敢上前”?这特么的是在行军打仗?
城墙上众人一阵懵逼,曹性二人却已听得面红耳赤,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双双奔出阵前。曹性独自去取马云禄,成廉却是怒喝一声:“刚才是谁骂你成爷爷的,有种出来一战!”
呃?刚才好像是我军中的健儿所唱吧,你偌大的一个将军竟然只敢和麾下的健儿约战?我呸!
一员猛将从赵云身边窜了出来,身长八尺余,长得面圆睛突,手中一把截头大刀长七尺余,刀背却如山岳一般厚重,一声怒吼犹如雷炸。
“哼!区区萤火也敢与日月争光,一个跳梁小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气,竟敢再此大放厥词!子龙、文奂,几位将军你们稍后,庞某去去就来!”
“令明,你一会帮忙看着一点云禄!”赵云朝那人点了点头,见西凉阵营中三员大将均已离阵,只剩下数名副将和小校在军中指挥,冷笑一声朝张辽说道,“文远,奉主公将令,今日只为杀敌破胆,明日再攻略长安。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如此,那就恕辽僭越了!”张辽嘴角一扬,手中的月牙戟朝天一指,接着猛地向前一挥,军中战鼓“咚”的一声冲天而起。
“杀!”
赵云、高览和高顺领三人着麾下的白马义从、大斧军以及陷阵营仿佛三枚铁锥一般刺破长安城头上众人心中的镇定,如山林群虎一般扑向城下的羔羊。
第198章 黄昏
马如龙,将如虎。
白马义从、大斧军与陷阵营仿佛三股霹雳风暴一般卷向城下。
吕布与马超战了三五十合,已被缠得死死的脱不开身,而曹性和成廉则分别被马云禄、庞德二人压得手无招架之力,哪里还顾得上城下的士兵。
“箭!”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呃?此刻廖化好像还没有现身,好吧,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几名“猴子”无可奈何的站在指挥的位置上。
随着这数名猴子的一声声怒喝,西凉士兵们纷纷弯弓搭箭,令人牙酸的尖啸声连成一片,一支支森芒在西凉士兵的手中掠空而起,向着来势汹汹的铁骑巨浪疯狂的攒射而去。
密集如蝗,交织成雨。
锋利的箭簇无情的刺穿当先数名白马义从将士的身躯,胯下的战马也没有逃开此劫,一支支箭簇插在头颅上。战马一声声长嘶,眼眶流血轰然跪倒于地,将士们也被狠狠的掀落下来,好像数块巨石砸向前方,腾起漫天的灰尘。
哼,小猴子还能翻天了不成!
“枪!”
赵云一枪磕飞眼前的一支箭矢,仰天一声长啸,儒雅如玉的面颊浮起一丝狰狞和杀意。
周仓、赵虎、赵野等一众白马义从将手往背后一探,一根三五尺长的铁枪已握在手中。接着又是一阵疾驰,忽的缰绳一勒,人已在马背上高高立起,手中的铁枪风一般的从手上飞起。
“矛!”
“斧!”
又是两道厉喝分别在陷阵营和大斧军中同时响起,一支支长矛和一柄柄短斧蓦地腾空而起,与铁枪交错在一起,在长安城下撕心裂肺的鸣叫着,泛着阵阵森寒飞驰到众人上空陡然而下。
铁枪如云,长矛似雨,短斧若瀑。
“噗嗤!”
“噗嗤!”
利器入骨的声音不断,惨叫之声更是绵绵不绝。西凉阵营中喷起一层层血雾,数十名,数百名勇士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
一名副将看着眼前的炼狱双眼泛红,大手高扬正欲再次下令。一匹白色的骏马闪电似的从阵营杀了进来,一杆亮银枪在他的眼前倏地划过。但觉眼前一寒,胸前的铁甲已被划破,一股鲜血从心脏处“砰”的飞溅出来。
副将努力的抬起右手向胸前按去,一尺,八寸,两寸,眼看就要按在胸口上了,脸上的表情一僵,浑身的力气潮水般退去,副将缓缓向马背一侧一歪,硕大的身躯颓然落地。
战马地下头颅,伸出舌头在副将的身子上舔了一舔,继而抬起头来悲鸣一声,忽然迈开四条粗壮的大腿在阵中一阵腾挪冲出大阵,跳入护城河中向直城门游去。
“放箭!放箭!”
“朕叫你们放箭!”
伪帝看着满地的血尸,干呕了一会,扶着城墙顽强的站起来,牙关紧咬,心中的愤怒逐渐击退了那一丝丝胆怯,满眼的怒火毫无遮掩的盯着赵云等人,额角上青筋直冒,发出受伤的雄狮一般的怒吼声。
但,城上的勇士或者已经吓得懵逼破胆,或者不愿意将手中的利箭对准还在城下挣扎着的袍泽,只有数十人挽起长弓稀稀拉拉的射了几支箭,落到城下却连动静声也听不到一个。
然而,厮
杀却还在继续。
和赵云的白马义从一样,高顺的陷阵营同样也遇到了硬骨头,但高顺没有赵云百万军中取上将人头的本事,他有的只是对战场上独到的解读和诠释。
“弩阵!”
随着高顺一声长喝,前两排的刀盾兵猛地蹲下,手中的盾牌牢牢的竖立在阵前,中间的弓弩手却将腰引弩一把从腰上摘下。一弩在手,天下我有。轰然一声骤响,数百支弩箭呼啸着飞入前方的人群中。
“长枪阵!”
不等弩箭落地,高顺又是一声怒喝,前排的刀盾兵中间的弓弩手波浪一般从中间霍然分开,后排的枪兵飞奔上前,口中高呼着“陷阵凌云,有进无退”,手中的长枪锋芒毕露,点点寒光尽没入眼前残存的西凉勇士的胸膛。
高览同样也挥舞着手中的开山大斧,左劈右抹,横冲直撞,手下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
麾下的大斧军有样学样,和他们的主帅一般,手中的短斧左右开弓,每次起落之间总会带起一声声惨叫和一蓬蓬鲜血。
他们从前杀到后,再从右杀到左,数以几百计的西凉士兵在他们的斧下亡命溃逃,纷纷坠入护城河中,前胸后背、胳膊大腿上喷溅出来的鲜血将护城河染的如残阳一般的血红。
城上、城下一片死寂!
羽林军和执金吾平日间看着威风凛凛,行走间趾高气扬如斗胜的公鸡仿佛,却哪里见过如此血腥、残忍的场景,一个个宛如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
董承和伏完同样震惊于白马义从、陷阵营以及大斧军的冷淡、冷然、冷厉甚至冷血,一时失语。而城头上还处于亢奋和愤怒中的伪帝也沉寂了下来,眼中满是惊惧和不甘。
只有百十名胆豪的士兵鹤立鸡群站在当中,眼中满是震撼、炽热甚至向往。
吕布直看得睚眦欲裂怒不可遏,那些可都是跟随了他数年的精兵,早已融入到他生活中的兄弟。
一声长啸宛如龙游苍穹,满腔的怒火从吕布的脑门窜了出来,他摒弃了任何招式,直接将全身之力灌满双臂把方天画戟抡的浑圆,一次又一次的向马超砸去。
力劈华山!
泰山压顶!
雷落九霄!
盘古开天!
一力降十会!
一招接着一招,犹如碧海潮生。漫天的戟影化作一条条青龙,张开血盆大口残忍的将那一头头野狼吞入口中,恶狠狠的撞击在虎头湛金枪之上。
星光四溅,铮鸣不断。
狼影不断的后退、哀嚎、消退,只剩下马超喘着粗气兀自不屈的一次又一次将湛金枪举过头顶。
直到下一刻,又是一声金戈声起,马超胯下的战马再也承受不住如此之力,一声哀鸣轰然倒地,马超急忙双脚一点往前一跃,却觉得脚下一软,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还未站定,又听见耳旁一声怒喝,方天画戟再次从头上落下,斫地一声海水立,露风三寸阴风号。
没有海水也没有迎风,但却有数道雷霆和闪电,来自九霄之上的雷霆和闪电。其速度之快,力量之猛已远超吕布的日常水准,这是吕布含恨的一击,也是吕布压抑了许久的怒气。
马超迅速的站起来又一次将湛金枪举过头顶
,但他的双臂已经乏力,甚至隐隐发抖,这是脱力的表现。马超也很清楚,但他没有奈何,他的眸子中还燃烧着熊熊的战意和不甘。
眼见马超就要命丧吕布之下,“铮!铮”两道悦耳的金戈声在头顶响起,一杆亮银枪,一柄截头大刀已挡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之上。
赵子龙?庞令明?
吕布双眼紧紧的锁在二人身上,双眼中喷出焦灼的火焰。
“嗖!嗖!”
又是两道沉闷之声在身旁响起,两条五花大绑的人影径直被扔到赤兔马的脚下,赫然正是吕布麾下的大将曹性、成廉。
二人满身灰尘,衣甲残破,双手被一根绳索紧紧的缚在身后,脸上一片颓废。
赵子龙将手中的亮银枪拖在地上,冷冷的朝吕布三人扫了一眼喝道:“吕奉先,枉你一世豪杰一流武将,满身的功夫竟然不知道用在正途,却偏偏为虎作伥心术不正,实在难成大器。
本待就此取你性命,奈何主公有令,看在昌儿当年的情分上暂且饶你一命,若是下次再犯,定斩不饶!滚吧,下次别要让我们在撞上你!”
“铮!”
语毕,大营中一声钲鸣传遍四方,前锋营中的白马义从、大斧军和陷阵营众将士在周仓、高顺和高览等人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如臂使指,纷纷从眼前的敌人身上拔出各自的兵刃,倏地转头整齐的奔回到阵中。
再回头时,依然是一副平淡、冰冷的眼神。
……
巍巍的直城门前,蜿蜒的护城河畔,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千余西凉兵士的尸体。至于王黎麾下的将士或者吕布帐中受伤的那些兵士已由自己人带了回去,只留下这些兵士的尸骸在残阳和寒风中飘零,伴随他们的亦只有残肢污血、断剑废刃以及长安城下的凉风和秦岭山头的那一抹殷红。
黄鸡崔晓丑时鸣,白日催怿西前没。
时已至酉时三刻,残阳晚照,那轮暖阳已渐渐西沉,远处的天边的流云也被染成血红色,萋萋乔木杉,潺潺护城河,还有那嘶鸣的暮鸦不时的落在士兵们的残骸之上。
直城门“哐当”一声落下,将黄昏关在了城外。
赵云、马超、庞德还有张辽、马云禄数人还站在城外,站在那早已被鲜血侵红的原野上。
“赵大哥,那吕布认贼作父,无信无义,为何今日不将他斩于马下?”马云禄捋了捋耳边的青丝,看着赵云一脸的情义。
赵云摇了摇头,凝望着长安古城:“兄长告诉我,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死了,比活着有用;有的人活着,却远比死了更妙!”
“比如董卓,比如吕布、曹性和成廉?”
“天下因灵帝而乱,因董卓而分。所以,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他死了,却远比活着有用。同样的,吕布、曹性等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但他们活着的话,或者比死了更有用!”
当然,或许还有那被权力迷惑了双眼意欲中兴皇室的伪帝。
赵云转过身去,背对古城远眺关山,见那天边最后的一抹红已然消失,巍巍的秦岭只剩下一道隐隐搓搓的影子,悠然长叹:走吧,这长安城亦如这秦岭及大汉朝一般陷入了黄昏!
第199章 晓径风香雨正红
翌日清晨,一缕阳光重临大地。
“轰!”
一声号角伴随着初生的阳光在直城门前炸响,数万步兵和骑兵从无垠的旷野上直奔城下。
金戈林立,旌旗蔽日。
赵云、张辽、高览、马超、徐荣等大将缓缓走出阵前,身后的健儿们各按阵型排列。
长枪兵排锥形阵,弓骑兵组锋矢阵,刀盾兵列鹤翼阵,马家军分雁形阵。
锥形阵前当头数员勇猛将,副将、校尉杀气凛凛,麾下将士一杆杆长枪平举,形似寒锥;锋矢阵中暗藏多名神射手,巨弩、长弓鹿伏鹤行;刀盾兵以长刀为攻大盾为守,左右开弓交替使用;马家军合则为双翼散则骑射,或攻或守变幻莫测。
“咚!”
又是一声战鼓响起,数万人马从中间波浪一般分开,阵型依旧不变。一员大将在数名温文尔雅的谋臣和架海擎天的武将陪同下来到阵前,白马绝影,白衣飘飘,赫然正是三军主帅,大汉朝御封前将军王黎王德玉。
原来,那周仓先于他们一步来到长安,而王黎、郭嘉、戏志才等人则汇合了张、徐晃二人后才于昨夜赶至此地。
王黎朝郭嘉等人低语了数声,轻策绝影单枪匹马行到城前,气运丹田,一声长喝如滔滔滚雷压过城头:“陈留郡王何在?前将军王黎奉陛下旨意,迎接陈留郡王归京!”
楼上兵士鸦雀无声,伪帝等人早已率领吕布董承、伏完等登上城楼,霍然撑着城墙指着王黎喝道:“王德玉,你乃并州王家后人,又是先帝赐封射声校尉、清河国相。先帝驾崩,你便欺凌与朕,你王氏的忠心何在?”
王黎从怀中掏出一方圣旨出来,在日头下一扬喝道:“黎奉天子诏书,定长安,迎郡王,率领麾下铁骑剿除国贼,此时天下皆知,公道也自在军心民心天子之心,黎满腔热血一身忠义,何须郡王饶舌?
倒是本将军听说昨日郡王亲自为反贼击鼓助威,这是董承之意还是吕布作为?郡王难道不知先帝血脉乃是当今最高贵的血统吗,居然助纣为 孽,随波逐流与几个叛贼沆瀣一气?
郡王之所作所为可对得起城头下的皑皑白骨,对得起我大汉将士的一片忠心和天子的维护之情?”
王黎开口郡王闭口郡王,三言两语直指其本心,董承之意吕布作为不过托词而已,只差没有直接说其想继续将这皇帝当下去了。伪帝艴然不悦,却不敢如昨日那般肆意而为,毕竟张辽只是一个大将,而王黎才是真正的掌舵之人。
董承却重重的在城上一拍,破口大骂:“一派胡言!王德玉,掌军机于雒阳,困弘农郡王于汉宫,所谓天子之命不过你独家之言。我陈留郡王即位数年,皇权天授,岂容你肆意篡改,莫非你也要学那董卓恶贼?”
“乱命所出岂能听从?”王黎朗声长笑一声,忽儿脸色一变,指着董承问道,“阁下何人?竟敢插话!”
“我乃当朝国丈车骑将军董承是也!王德玉…”
董承勃然大怒,这王德玉欺人太甚,竟然假装不认识本将军,手指狠狠的指着王黎,刚说了句狠话,只听得头顶一缕风声,头盔上的流苏已经断落下来,一根羽箭插在身后的圆柱上,脖子一寒,下面的话顿时吞了下去。
“你若再多说上一句,王某立即取了你的狗命!”王黎收回弓箭朝董承轻蔑的一笑,转身回到阵前,一声怒喝:“陈留郡王、董承恶贼抗旨不遵,意欲顽抗到底,兄弟们,你们说怎么办?”
“杀!杀!杀!”
众将士高举手中的武器振臂狂呼,
声音直冲霄汉。
王黎同样高举落雕弓:“王某奉陛下之令迎接陈留郡王,郡王意欲颠覆朝纲,执意不听我等劝告。众将士听令!”
“诺!”
“杀入长安,活捉郡王,押解回京!”
“诺!”
掌旗兵手中的大纛猛地往下一挥,原野上的锥形阵、锋矢阵、鹤翼阵、雁形阵数方大阵阵型齐开。
由弓弩手、长枪兵和刀盾兵组成的万余精兵一声怒吼如雷轰鸣,在长安城头结成一片雷网。
他们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脚下溅起漫天的尘烟,马嘶狼嚎落刃举矛,人喧鹤鸣走石飞沙,排山倒海一般冲向直城门下,声势铺天盖地,宛如阿瑞斯临凡,仿佛阿修罗降世。
旌旗猎猎,兵戈熠熠。
众军行至城下一箭之地,大纛又是一展,中间的将士忽的分作两边,露出一排排早已严阵以待的抛石机,千余名工程兵和民夫将手中绷直的缰绳猛地一放。
数十道机括声同时响起,一块块白玉京,不对,应该叫做“绿映红”,这是升级版呃白玉京!数百块灰褐色的白玉京仿佛数百朵钱塘江头巨大的浪潮腾上半空,冰冷的注视着长安城墙,然后爆炸,然后一头扎下。
“轰!轰!轰!”
灰褐色的白玉京凌空炸响,一团团白色的粉末,绿色的碎石还有红色砂砾纷纷扬扬从天而降。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这就是王黎升级版的白玉京-绿映红!
《本草图经》记载:矾石,生河西山谷及陇西、武都、石门。今白矾则晋州、慈州、无为军,绿矾则隰(xi)州温泉县、池州铜陵县,并煎矾处出焉。初生皆石也,采得碎之,煎炼乃成矾。
原来,王黎在于马腾达成联盟后,马腾为表示诚意,特别遣马岱、马铁兄弟二人率领千余军队给王黎送上了一大份礼物,那就是陇西特产,可以入药的绿矾。
王黎接到绿矾,突然想起当初化学老师的至理名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灵机一动,就地将绿矾浑如到白玉京之中。
生石灰遇水发热膨胀产生熟石灰,而绿矾遇热则成分解铁红色的三氧化二铁,以及由二氧化硫和三氧化硫混合的刺激性有毒物体。当王黎将白玉京和绿矾在一起的时候,竟发现这简直就是一个绝佳的组合,所以它成为了王黎手中的另一枚化学武器:绿映红!
晓径风香雨阵红,呃?是雨正红,臭鸡蛋一样的雨正红!
红色的雨滴洋洋洒洒,如蚕丝,似柳絮,又如漫天的沙尘暴向长安城头席卷而至。
伪帝呆了,李儒呆了,吕布呆了,董承、伏完呆了,城头上的西凉士兵、羽林军和执金吾也都呆了,表情就和当初的徐晃以及潼关的士兵一样。
一个个心里歇斯底里的咆哮着:雷鸣的石弹,白色的石弹,红色的石弹,这特么的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当然,他们也只是在心里咆哮而已,嘴巴根本就张不开,白色的粉尘、红色的灰末和那呛人的烟雾灼烧和刺痛着他们的鼻子、眼睛、咽喉、脸孔甚至露在衣甲外边的手臂。
粉末与灰尘齐飞,嘶叫共咳嗽共鸣。数百上千计的士兵疯狂的扭动着身躯,拼命的去挠沾满了绿映红的肌肤,一条条殷红的血印在他们的身上每一处裸露的肌肤上浮现。
烟雾愈来愈浓了,加入舞蹈的士兵也越来越多了,而先前的人群中终于有人渐渐倒在城头上。
“护驾!”
吕布和董承大急,双双捂
着嘴巴大叫了一声,抖掉沾落在衣服上的灰尘,就将身上的披风一扯一把盖在伪帝的身上,急忙拉过几个士兵,护送着伪帝匆匆走下城去。
“兄弟们,快将你们的衣服撕下遮住鼻眼和嘴唇!”一声大喝在城头上飞扬,吕布赶回城上,脸上罩着一块破布,方天画戟擎在手中遥指王黎,“王德玉,你以阴诡之术毒害我西凉军士,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山川河流、丘陵密林、弓箭长刀、滚石落木,吕奉先,你给我说一说哪一样不能为武器?”王黎一声长啸,面色一凝,“吕奉先,遭天谴的应该是你,若不是你执意将麾下勇士拖入这场战争,他们何须受此苦痛?”
吕布闻言一滞,城下的掌旗兵已从王黎手中接过将令,手中大纛左右飞舞。三五千把森寒的蹶张弩抬到城下,三人一组,一人半卧于地,脚蹬弩机,弩箭的高高瞄着城头,一人递箭,一人跪拉弦。
弦松,箭出,数千支弩箭“嗡”的一声从弦上飞起。黑色的簇,白色的羽,如飞蝗、似群蜂尖啸着刺透虚空,织就了一匹黑白相间的天幕。
“盾!”
吕布一声怒啸,已从绿映红中清醒过来的士兵们迅速将盾牌高高举过头顶,在头顶上形成一座黑色的龟壳城堡,抵挡着箭雨的攻击。
数不清的寒簇仿佛春天的雨滴在空中跳着欢快的舞步,从天而降。
或叮叮当当的砸在城堡上,或穿过城堡的缝隙刺穿士兵们的身躯,或直接将那些还未从震撼中走出来的士兵钉在城楼上。
“箭!”
吕布难过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兵士,眼睛紧紧的闭着,稍稍缓了口气张开双眼虎目怒睁,方天画戟一指又是一声厉喝。
数千名西凉兵士和羽林军将床弩、虎贲弓、蹶张弩以及黄肩弩抬上城头,将那泛着黝黑光芒的箭矢搭在弩机或弓弦上同时一放,一大团嘶叫着的乌云从城头铺天盖地倾射直下。
无数的箭矢在空中交织,你来我往互有攻防,双方暂时胶着在一起。
赵云带着马云禄等人缓步来到王黎身前:“主公,战事胶着,我们是否继续使用绿映红,直接将他们打垮打残?”
王黎摇了摇头,指着城头说道:“剑指长安向斜阳,漫道雄关如平地。子龙,这座城池虽说固若金汤壁垒森严,在我等眼中却也不过如此,若是三军用命,或许十数日便可一举而下。”
“但主公之意并不是想立即对长安发起猛力的攻击!”郭嘉在一旁点了点头,接过话题言道,“其实不管是城上的西凉士兵、羽林将士还是执金吾都是我大汉的血脉,主公并不想增加太多的伤亡,伤了我华夏的元气,适才的绿映红其实也多为震慑!
其次,长安乃是我大汉故都,也是我大汉数百年来的经济和文化中心,一味的猛攻也可能会让这座古城毁于战火之中。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我们前两日收到关西堂密报,扶风与金城兵马有异动!”
“李和韩遂?”赵云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他们也想在长安分一杯羹?军师之意是要将他们也一并聚歼在这长安城下?”
“正是如此!”王黎遥望着远处关山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们穷尽我军之力并非仅为长安,还要整个凉州的安宁!”
ps:绿矾加热会分解成三氧化二铁及二氧化硫与三氧化硫的混合气体,气体刺激且具毒性。此段为鹰非根据化学原理yy,不喜勿喷。另:请书友们远离危险,切勿效仿!谢谢!
第200章杀身不畏真丈夫,自古时危知烈士
王黎远望着关山,关山却已烽烟再起。
离长安城百八十里地的高陵,渭水河畔。李蒙骑在马上,看着前方心里是一片冰凉。
前方数百米远的原野上足有五六千的羌胡骑兵,一个个人高马大威武雄壮,三员大将拥簇着一方大纛,纛上一个大写的“韩”字龙飞凤舞,迎风招展。
这些都是韩遂的兵,这三人也是韩遂的八健将中最为嗜杀的马玩、梁兴和候选。
当然,李蒙知道他们不是主公的人,也知道他们不是来迎接他而是来打劫的,劫财、劫粮也劫命,唯独不劫色。
自从主公亲自率军围攻长安,这筹措和押送粮草的重任就落在了他和冯翊郡太守田丰的肩上。
昨日清晨,他奉太守之命亲率五百将士和船夫押运了数千石粮草从临晋出发,沿渭水一路而上,却不想刚刚打算在这里靠岸歇歇脚,结果却遇上了韩遂麾下的大军。
李蒙暗地里悄悄朝自己的副将文举和一众亲卫打了个手势,单枪匹马走上前朝三人行了一礼道:“马兄、梁兄、候兄,三位兄弟昔日凉州一别数年,别来无恙吧!”
马玩和梁兴在马上敷衍的抱了抱拳,候选却是冷笑一声,桀骜不驯的斜视着他:“李蒙,你少特么的给候某套近乎,昔日你乃董卓麾下,老子则是韩帅帐下,你特么的带兵来剿我等的时候,可没有见你这么客气!
那时候侯某随着韩帅东奔西逃,还以为你个玩意有什么出息,追老子都不带喘气的。结果最后还是和老子一模一样,成了全天下的反贼。怎么,现在又投靠了新的主子,打算重新表现一番?
姓李的,你当初追随董卓,侯某也就不说什么,毕竟那董卓还是我陇西人氏。但是,如今你既然已投靠那王黎贼子,今日也就别怪哥几个不客气,咱们之间的帐总是要算一算的。老子给你两条路:要么你就随哥几个投靠韩帅,要么就吃老子三板斧!”
李蒙心中暗生警惕,手中的长剑紧了一紧,却听马玩和梁兴忽然齐声笑道:“李蒙,你不会觉得在我兄弟三人手下,你还能来一个咸鱼翻身吧?”
李蒙摘下腰间的长剑抛了过去,纵马缓缓行到三人身前:“马兄,你开什么玩笑?李某可是有自知之明的,也知道当年韩文约麾下八健将就以你三人为首,李某可不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的命长了!”
候选斜了李蒙一眼,伸手拍了拍李蒙的肩膀:“这么说,你同意加入我们了?老子说过只要你随哥几个投靠韩帅,前尘往事就一笔勾销,你放心,以后再军中自有老子罩着你!”
“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马玩也接着说道,“韩帅崛起十余年依然能够震慑凉州,而同期的边章、王国、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皆成了一堆白骨。
何以?无他,唯时务和机变深入韩帅之心也。你能识时务通机变这很好,以后说不定比哥几个还要强上几分。走吧,去把你的见面礼给韩帅送过去吧!”
言讫,马玩挥了挥手,麾下的将士缰绳一勒,群马齐啸一声,就欲向渭水河畔走去。
陡然,身后一声惨叫惊变骤起,马玩掉转马头,只见李蒙已一手勒住候选的胸前,一手紧握着一柄短剑,短剑上兀自浸染着一团殷红的血,而候选的胸前一处很明显的剑伤。
“李蒙,你这
作死的囚徒,我刚刚才夸完你识时务通机变,结果就发现原来你特么的也是一个死脑筋。”马玩把玩着手中的长刀,目光阴鸷。
李蒙紧紧的将候选往自己身上拖了拖,见自己身前已被候选遮的严严实实,这才放声大笑:“马兄,你不是夸李某通机变吗?如果不通机变又怎么可能来到你们身边,将候选捏在手中呢?”
“你觉得你手上有候选,马某就奈何不了你?”马玩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蒙,“马某乃此次出征主帅,只要能够保证完成任务,截断王黎的粮草就算大功告成,又岂会在乎他人的性命?”
候选闻言勃然大怒,不顾喉咙呼吸的不通畅,对着马玩就是破口大骂:“马玩你个亡八!你不救老子,韩帅定会劈杀了你的!”
“闭嘴!你特么的再多说一句,李蒙不杀你,老子现在也会杀了你!”马玩恶狠狠的瞪了候选一眼,转向李蒙傲然一笑,“李蒙,老子的心思在于船上的粮草,你放了候选然后将粮草给老子留下,你就带着你的人给老子滚蛋!”
“马兄,你的为人李某早已了解,阴鸷狠毒,那些场面话还是不说了吧!”
一道火苗在马玩眼中跳了几跳:“李蒙,那王黎究竟给你吃了什么药?当年董卓那么重视你也不见你将命卖给他,如今却为了一个外乡人,自己都不想要命了?”
李蒙淡然一笑:“董卓?李某当年在他手下固然官居高职手掌重兵,却活的如同狗一样,他因猜忌抛弃了南翼兄和李某。主公却又将李某这条贱命给就了回来,还给了李某硕大的信任和尊严。
主公有句话说的很好,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李某当初跟随董卓将这身子给污了,如今好不容易漂白上岸,马兄,你说李某又如何再能如狗一般活着?
至于信任那就更不用提,主公起身冀州,麾下如子龙、文远、、文奂等人哪一个不是大将之才,哪一个又不是随主公征伐多年的将帅?主公却第一个将李某封为一郡都尉坐守一方,李某又岂能不肝脑涂地已死报之?”
马玩嘿嘿一笑,李蒙已拖着候选渐至渭水河畔,与自己的亲卫汇合在一起。
看着粮船离岸仅有两三丈远,而马玩、梁兴早已派重兵将这里团团围住,手中的利箭直指众人,李蒙心中顿时大急,怒喝道:“文举,你特么的还不加快行船速度?”
说话间,手上微微一紧,短剑在候选的脖子上划了一道两寸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那候选却已是一个心狠之人,当下急忙抬起左手牢牢的抓住剑身,任由锋刃将自己的手割的血淋淋的,将脑袋使劲往后一样,砰的一下砸在李蒙的鼻梁之上。
李蒙眼前一花,眼冒金星,脚下一个踉跄,候选亦如泥鳅一般从身前滑了下去,脱离了他的掌控。
“都尉!”船上众人齐齐一声高喊。
“快走!”李蒙回过头来凄然一笑,转身手中的短剑一扬和身向马玩、候选等人卷了过去,身后的五十名亲卫同样如飞蛾扑火一般投身到群狼之中。
船上一众船夫和将士们看得睚眦欲裂,潸然泪下,紧咬着嘴唇,手上的船桨却是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使劲一推,粮船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飘往渭水中央。
“放箭!”
马玩见船越行越远,借着梁兴的攻势
侧身让过李蒙,大手一招,麾下将士齐齐弯弓搭箭,弓如满月,箭去流星。数千支箭仿佛嗜血的恶蝇一般“嗡嗡嗡”的向那二十艘粮船疾逝。
听得一片沉闷的刺骨声和惨叫声时起彼伏,船上的船夫和将士倒在血泊之中,船只渐渐停在了河中央。
李蒙心如血滴,背靠着剩余的十数名亲卫,稍稍喘了口气:“兄弟们,今日李某拖累你们了!”
“嘿嘿,将军说哪里话,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与将军死在一起兄弟们心里也敞亮!”亲卫们嘿嘿一笑,再度飞入人群之中。
李蒙看着众亲卫一个一个的倒在倒下,怒喝一声,不避快要加诸于身上的斧钺刀剑,脚下一蹬如鹰隼展翼一般扑向候选,手中的短剑狠狠的插在候选的腰间。
候选痛急而呼,手上的大斧猛地一转,一道飞血溅起,半空中飞起好大的一颗头颅。
“将军,等等兄弟,等等兄弟们…”
看着李蒙身首异处,两行眼泪从脸颊滑下,文举轻轻一声低呼,费力的爬进船舱,挣扎着撕下一截衣襟,在伤口处蘸了一点血写下几个字,然后打开舱中的鸽笼,把那衣襟绑在一只鸽子脚上,接着将船舱中的油灯一把打翻在地,就在船舱中放起火来。
“轰!”
一艘接着一艘的船只陷入熊熊的火海之中,将渭水河照的透亮,仿佛水面和水下一起着了火一般。
然而谁也不知道,在这烈烈的火焰和浓浓的烟雾中几只鸽子冲天而起,往长安方向飞去。
……
长安城下,王黎大帐中。
王黎双眼微润将手中那沾满鲜血的衣襟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猛地在案桌上一拍霍然站起,虎视着诸将:“韩遂遣马玩、梁兴和候选三人劫我粮草,李蒙、文举两位将军及麾下将士全部为国捐躯,此仇不报难消我心头之恨。我命令,即日起分兵三路,合剿诸匪!”
“诺!”众将同时抱拳,脸上满是坚定的神色,就连马超、庞德等人亦站了起来。
“令:即日起暂停攻击长安,以张辽、高顺、徐晃为中路大军,郭嘉为主帅,率麾下精兵三万,辅以马超及其麾下精兵一万,以增灶之计合围长安,在我大军未回之时不得令长安走脱一人!”
“诺!”
“令:高览、庞德为左路大军,戏忠为主帅,率精兵一万,辅以白马义从周仓及其麾下将士三千,坚守槐里,不得让李向长安迈进一步!”
“诺!”
“令:赵云、张、徐荣、马云禄为右路大军,本将军亲为主帅,辅以白马义从赵野及其麾下将士两千,率领三万精兵赴高陵、北地聚歼马玩、梁兴和候选,血祭三人,为两位将军报仇!”
“诺!”
“令:杀身不畏真丈夫,自古时危知烈士。李蒙、文举两位将军虽然身死,但其热血和忠诚我们任何人都不得忘记。待我等拿下长安之后,就在这长安城择一风水宝地,建一座高塔,祭奠所有为国死难的勇士,永享后人祭祀!”
这是青史留名,也是武人一生最大的追求,众人激动的看着站在身前的王黎,齐齐大声喝道,声音直冲霄汉。
“诺!”
第201章 复仇
“报!大帅,马玩已经逃回了北地,如今正驻守在富平一带!赵将军和马姑娘一路直插三原,张、徐两位将军则率队直扑万年,已经对富平形成了夹击之势!”
王黎听着传令兵的军情坐在树下沉默不语,脑海中全是昨夜所见到的高陵惨案。
五十名亲卫静静的躺在渭水河边身上插满了刀枪,李蒙就在身旁,半截身子陪在他们身边,脑袋则放置在十米处的石板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渭水河。
或许他也想看见文举他们能够脱险,能够将军粮亲自送到自己的手中。但,他也已经看不到了,或许他也没有想到,他看到的其实只是粮船残余在河中浮浮沉沉的几片舢板。
“大帅!”赵野轻声的提醒了一声。
王黎抬起头来,脸色又恢复了平静,目光如炬:“马玩、梁兴以及候选不过是些斗鸡猫狗的鼠辈,必然无力抗衡子龙和的两路大军,也必然会撤至泥阳一带。
昔年班叔皮(即班超、班昭之父班彪)在《北征赋》中曾曰:过泥阳而太息兮,悲祖庙之不修。哼,今天我要让马玩他们根本就到不了泥阳。
从富平到泥阳,有一处峡谷名唤:阴风峡。传令下去,大军丢掉所有辎重立即启程,今日傍晚时分务必赶至阴风峡,与子龙、他们合围马玩军马,将他们聚歼于此!”
“诺!”
……
阴风峡,又名鹰愁峡,它就坐落在离泥阳不足二十里的地方。
从谷底远远望去,峡谷蜿蜒曲折,地层陡峭幽深,页岩体层仿佛图书馆中的亿万卷图书层层叠放在一起,随着峡谷萦回斗折。
峡谷两旁的页岩层上方却是数座大山,山高林密绵延起伏,大山之上又有两座高峰巍峨耸峻,好似两把斩天的长剑,直刺苍穹。
太阳已经快落下山坡了,峡谷中已经渐渐看不到稀疏的光斑,缕缕阴风从背后峡谷外吹了进来,令马玩等人不由打了个寒蝉。
“离谷口还有多远?”马玩坐在马背上,看着麾下狼狈万状的将士,朝候选、梁兴抬了抬眼。
梁兴直了直身子向前看了看,说道:“我该还有三五里吧,不过出了峡谷还有二十里才到泥阳。特么的,今天被那个常山赵白脸和河间张大戟像狗一样追了一天,浑身都散了架一般。
今天晚上赶到泥阳,老子要是不去找两个水灵灵的妹子给老子暖暖床,老子特么的就是这个!”说罢,梁兴朝马玩二人用手比了一个“八”字,引得两人哈哈大笑。
马玩没好气瞥了候选一眼:“你特么的还笑?要不是你,赵白脸和张大戟会发了疯一样的追赶我们?”
梁兴口中所谓的赵白脸和张大戟当然就是赵云和张了,赵云虽是武艺非凡,却生就的面如白玉,而张同样虽为将才,目前最著名的却也是其麾下的大戟军。
候选一阵讪笑,梁兴却接着说道:“老子兄弟三人奉韩帅之令救援长安,只是想借一点王黎的粮草而已。你这个驴日的,竟然直接将李蒙那厮的脑袋给砍了。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长安城吕布那厮倒是轻松了,王黎的大军却掉转过来追杀我们。幸好我们这也算是完成了韩帅交待的任务,否则老子绝不轻饶你!”
马玩亦点了点头,凶神恶煞的瞪了候选一眼,转身看着麾下尚余的两千余残兵,大喝一声:“孩儿们,抓紧时间,争取入夜时分赶到泥阳,老子请你们去青楼!”
“嚯嚯!”
麾下的兵士仿佛打了兴奋剂一般,在马背上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口里全是下流的字眼,适才的那些颓废一扫而光。
“哈哈,青楼的姑娘你们只怕是见不到了,女鬼倒是可以让你们去见一见!”一声长啸蓦地从前方峡谷口传来,一道人影静静的矗立在前方三五百米处,一人一马,白衣青丝。
敢玩单枪匹马的人背后岂没有一丝背景?
马玩眼睛一凝,大手慢慢举起,朗声而道:“阁下何人?为何在此处拦住我等去路?”
“你等去路?你等只有一条地狱之路!李蒙,文举以及我王黎帐下的众位兄弟,你们英灵不远,
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王某今日替你们报仇来了!”
王黎仰天长啸一声,双脚勾住马鞍,身子往后稍稍一仰,一手稳稳的拖住落雕弓,黑羽箭上弦,弓如满月,猛地一放,一道闪电从弦上飞逝而去,如彩月逐月般消失在眼前。
这就是王黎王德玉?
特么的怎么捅个马蜂窝竟然连蜂王都捅出来了!
马玩心中一惊还未答话,远处鸣镝骤然响起,接着胯下战马一声悲鸣,猛地前脚仆跪于地,竟直接将自己颠了下来,一支利箭笔直的插在战马双眼中间。
“将军!”数名亲卫抢上前来,将马玩扶起,便听得又是一声镝鸣,两岸的山腰中蓦地响起如雷般的声音。
一块块巨石被人从山腰推了下来,挟带着九天而下的气势在山腰间峡谷中跳跃着,飞舞着。
一条条沟壑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些被砸中的树干和页岩,在巨石之下惨叫呻吟,转瞬即化成若干的断木、碎石成为了巨石的帮凶,随着巨石一起从众人头顶飞下。
乱石穿空,断木拍岸。
阴风峡只有一条小径,两岸皆是页岩,哪里有可躲避之处?众兵士纷纷跳下马来四处寻找,或战战兢兢躲藏于战马之下,或鬼哭狼嚎的跑到人群之中,一起将那手中的盾牌奋力的举过头顶。
可惜,巨石下落之力何止千钧?巨石之力又岂是血肉身之可以抵抗的?
落石击打在盾牌和战马上,根本就勿需再来第二次,兵士们和战马就发出一声声惨呼,或筋断骨折,或手软脚酥倒在地上化成一团团血雾和尸体。更多的战马则发了狂似得在峡谷中乱窜乱跑,飞扬的马蹄将临近的士兵践踏在脚下。
半晌过后,峡谷中才恢复了平静。
烟雾中,马玩推掉身上一名亲卫的尸体从几块巨石的缝隙中挣扎着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咳了几声才缓缓转头看了看四周。
候选和梁兴二人亦从乱石中爬了出来,满身灰尘,神情落魄,仿佛两个叫花子一般。特别是候选因为昨夜连吃了李蒙两剑,如今更是如同孱弱的小绵羊一般。
彷徨和绝望的情绪爬上三人的心头。
峡谷之中石块满地,断枝横野,自己麾下的两千兵士和战马已有六七停丧身于巨石和树木之下,一个个横七竖八的躺在其下,鲜血不断的从他们口中、胸前、四肢流了出来。哀嚎遍野,血流漂橹。
身后的峡谷亦为几块巨石封堵,前方只有一些断木和石块横档在路中,倒是稍作清理便可通过。但,谷口前方却还有一人,不,一只军队正在安安静静的等着他们。
白衣白甲,白马白枪!
天下闻名的白马义从!
王黎静静的站在他们的前方,手中没有弓,却有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中兴剑!
“马玩、梁兴、候选,是男儿就自动站出来吧,否则,本帅就只能再次让他们给你们来一发巨石和断木阵了!”王黎将长剑一挥,斜斜的指着地上,“本帅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能胜过本帅手中的剑,本帅今日就放你们一马!”
“此话当真!”马玩和梁兴心中终于升腾起一丝希望,当先从石头上爬了出去,将候选丢在了身后,特么的,如果不是这厮宰了李蒙怎么会有这么多事?
至于候选?管他去死,死道友不死贫道!
见二人径直走了出来,而候选则又几个亲卫搀扶着,与其余的兵士一起远远的坠在后边。
王黎摘剑翻身下马,身后的赵野大手一挥,白马义从如饿虎下山一般,缰绳一提瞬间就将马速提升到了极致,将马玩及其麾下的所有将士围在中间,弓箭上弦,长枪在手。
王黎淡然的走到马玩和梁兴身前:“来吧,你们俩商量一下谁先上吧!”
“王将军,对站前可否容马某说上两句?”马玩手握长刀来到场中,平复了一下心情,眸子里闪过一道阴鸷。
王黎抬了抬眉:“说!”
马玩点了点头:“王将军,马某和李蒙将军一样,同样出自西凉军中,战死沙场本就是我等军人之荣耀。昔日马某与李蒙将军也有过几面
之缘,虽不是惺惺相惜,却也甚为敬佩。
昨夜之事乃是我等奉韩帅之令偷袭将军粮草,已断将军后勤,并未想杀人泄愤。但马某虽为行军大将,麾下军纪却为混乱,李将军之死虽非马某亲手所为,同样也是马某之责。马某就先来向将军讨教一番吧!”
梁兴一愣,顿时目瞪口呆。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自己竟然与这货同袍了十数年?
一句虽非马某亲手所为就轻轻巧巧的将责任推给他人,然后再来一句马某之责,向将军讨教一番,又让众人看到一个公私分明却又勇于担责的光辉形象。
但,这真的是勇于担责吗?
果然,就听见王黎的目光从自己和候选脸上扫了一眼,候选那暴脾气顿时发作,一把抽开身后的士兵怒气冲冲的冲上前来:“马玩你这个亡八,你特么的身为统帅,居然背后捅阴刀,老子算是瞎了这双狗眼,居然跟你称兄道弟!”
说罢,一口痰唾在马玩脸上,转过头来看着王黎:“李蒙是老子杀的,和梁兴兄弟无关!,姓王的,你有本事就朝老子招呼,要是老子眨一下眼睛,老子就是亡八!”
“呵呵,说话倒是底气十足,就是不知道你的斧头之下又有多少底气!”王黎扫了三人一眼,手在中兴剑上一弹,“既然和梁兴没有关系,那就你和马玩一起上吧!”
呃?这是什么个情况?
梁兴一懵,马玩心中却是一凉,如猫爪一般,为什么站在一旁的是梁兴?难道不应该是我吗,还是说我表演太过了?王黎这玩意怎么就不按常规出牌呢?
不容他继续思考,王黎手中的中兴剑已经出手,一片海潮已将二人卷在其中。
那长剑舞起之时漫天剑影,翩若惊鸿。好似春江花月连海平,江海连成一线,二人身前只有一片茫茫的银线。又如海上明月共潮生,一轮明月蓦地在一望无际的海潮上冉冉升起,点点斑斑的银辉落在海潮上,一轮轮明月亦侵入万朵浪花之中。
明月寒光,海潮寒光,剑影寒光!
马玩但觉心中一寒,手中的大刀还未递出,手臂和胸前已经连连挨了几剑,这才陡然想起王黎当年所作的那首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若非绝世的剑客,又怎么能够做出如此豪情的诗歌?
“候选,你个亡八,还不动手在等什么?”马玩忍痛举起长刀连连躲避,却依旧躲不开一朵一朵的剑花在手上和胸前绽放,急忙朝着候选怒喝道。
“帮你妹啊!”候选一声长啸,手中的长斧一挥亦加入战团,但他的斧头并未出现在王黎身前,而是出现在马玩的后背。
一斧下去,鲜血四溅,马玩一声惨叫,胸前后背同时中招,嫣红如注,双腿再也撑不起自身的重量,身子一侧栽倒在地上,双眼却兀自紧紧的盯着候选,久久不能闭上。
王黎抽剑而出,中兴剑直指候选。
候选却是努力站直了身子,咧嘴大笑一声:“王将军,虽然是老子亲手斩的李蒙,但是老子还真有点羡慕李蒙,有你这样亲手为他报仇的主公,也不知他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老子就不用劳你大驾,自己来便是。”
言讫,将斧头一翻架在脖子上使劲一哗啦,一股血箭飞出,候选仰天倒下!
这候选虽然头脑有点二有点虎,却是一个鲁直人,没有马玩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若非你杀了李蒙兄弟,说不得我还真有点收你入帐去和周仓兄弟作伴的想法。
哎,可惜了!
王黎擦了擦剑身上的血迹,翻身上马,悠然长叹一声:“复仇万古明义,寸刃终屠魏齐。箦谁知范叔,车中暗逐王稽。
梁将军,既然候选和马玩已死,李蒙、文举和众兄弟的大仇也算报了一大半,剩余的部分王某自会亲自前往金城讨要,你和你麾下的众位兄弟,死罪虽免,获罪难逃,就随王某一起走吧!”
梁兴看了看四周倒在巨石和断木下的残肢遗骸,以及麾下幸存的将校默然良久,终于将手中的长刀弃置于地:“梁某戴罪之身,但凭王将军处置!”
第202章 皇甫持节
《定风波皇甫嵩出使》
雁过黄沙日未央,回首大漠正苍茫。毛挚鹰击狼环伺,惆怅,江山万里秋声长。
卸甲匹马入西凉,何妨,胸胆赤血仍舒张。唇若长枪舌似剑,回望,将军当年鬓亦霜。
……
王黎的大军还未回到长安,皇甫嵩又从长安踏上去扶风的路。
他就像大汉国的一名救火员一样,从雒阳赶至冯翊,见了见田丰和皇甫灵儿,又从冯翊赶至长安,再见了见郭嘉、张辽,再次重新踏上了新的征程。
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大汉朝的大将军,也不是镇守雒阳的中流砥柱,而是换了一个身份,成为了大汉朝的一个使节。
中原已经大乱,曹操报父仇挥军徐州,手下连得两员大将于禁和典韦,九江太守边让不忿曹操屠城血令率军阻击,为曹操所迫,夏侯渊当场将其斩杀。
曹操的谋士陈宫素与边让、张邈等人友好,力劝曹操不止,勃然大怒,与陈留太守张邈、张邈之弟张超、从事中郎许汜及王楷等同谋叛乱。
而袁绍在冀州枣强和武邑两县失利后,转而与曹操联盟挥兵袁术,将纪灵从宁津赶入青州。并再度与公孙瓒联手,公孙瓒重新布防亲自坐镇渔阳,由其弟公孙越和结义兄弟刘纬台分兵中山国。
韩馥与刘备四面起火节节败退,不得不求助于并州丁原,丁原率军过定襄至上曲阳,才将公孙越的大军止于常山郡之外。而孙坚猛攻襄阳不下,终因粮草不济回师江夏。
中原诸雄曹操、袁绍、公孙瓒、孙坚已经锋芒毕露磨刀霍霍,而韩馥、丁原、刘备、袁术和陶谦等人同样在招兵买马,准备迎接下一场的会战。
或许会战过后,这中原就将有数名豪杰永沉地狱,又有数名新的英雄站在中原之巅。
古云此日足可惜,吾辈更应惜秒阴。
时不我待啊!
所以,皇甫嵩要想早日将这大汉的两座都城尽快的安稳下来,他说服了郭嘉,单枪匹马持节扶风,打算在长安这座古城的左翼与李会上一会。
酉时三刻,残阳渐渐西斜,最后的一抹阳光在山的那边照射着天天际上的晚霞,将暖色的阳光折射在武功斑驳的城墙之上,武功古城沐浴着一股沧桑和肃穆的气息。
皇甫嵩骑在马上,仅着了三两件袍服,外罩着一件白色的貂裘大氅,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除了一柄随身携带的短剑。
城门口里里外外站了数百名西凉勇士,他们分作四列而站。
中间两列均为大汉精兵的装束,玄盔流缨黑甲赤衣,手执戈矛腰胯长刀,面色冰寒而凝重;外边两列却是两排精壮的羌胡男儿,他们身上皆左衽结绞不纽,头发胡乱的挽在头顶,腰前插着两把弯刀,凶神恶煞落魄不羁。
看了看身后的数名随从亲卫,又看着如临大敌的武功城门,皇甫嵩淡然一笑,朝众人挥了挥手,翻身下马,径直向站在城门口全副武装的李走去。
“稚然
,老夫虽在军中薄有威名,却不至于如那赵子龙一般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你这是怕我领大军前来清缴还是说这本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皇甫嵩朝李稍稍拱了拱手,淡淡一笑,一双眼珠子中却尽是讥诮之意。
李怎肯在众军面前弱了气势,呵呵一笑朝皇甫嵩行了一个军礼道:“大帅、卢子干和朱公伟三位老将皆是我大汉军中魂魄,卢子干和朱公伟当年随董公往来长安,水土不服,早已辞去军中之职,卧病家中。
如今依旧笑傲军中,健硕如青壮年之人唯大帅耳。大帅刚平雒阳之乱,便不远千里从雒阳至扶风,不管具体为何而来,难道就不值得李某亲自出城迎接一番?”
“有这样的青壮年吗?”皇甫嵩仰身一笑,指着自己两鬓秋霜一般的白发笑了笑,转而脸色一沉,“不过稚然,饭可以乱说,话不可乱讲啊!董贼当年数典忘祖,欺上瞒下,残害先帝血脉,屠戮大臣平民天下尽知。你还称呼其为董公?”
李闻言一滞,身旁早已转出一员副将:“大帅此言差矣,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将军受董公提携,屡掌要职,常居军机,麾下健儿也有部分乃是当年董公所遗留下之勇士。我等若是知恩不图报,与豺狼何异?”
“你是何人?”皇甫嵩胡须一撩,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人。
那人却并不介意皇甫嵩的炯炯目光,淡然一笑:“末将路仁无名小卒,忝为董公当年麾下亲兵侍卫!”
“好胆!原来只是一个路人,老夫还以为你就是西凉军中威名赫赫的李稚然呢!”皇甫嵩哈哈一笑,转向李,“稚然,你也是这个意思吗?还是说你麾下所有健儿都是这个意思?”
“大帅,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还请先随末将到县衙歇歇,咱们再详谈!”见皇甫嵩语气咄咄逼人,手下众兵士亦心有茫然,李急忙让开一条道陪同皇甫嵩走进武功县衙。
用完餐,皇甫嵩净了净手,又去院落中折了一截枯枝,在牙缝上挑了挑笑道:“当年老夫牙好胃口好,如今不行了,就连这牙齿也缝隙陡生也,欺负老夫老了!”
李摇了摇头,在一旁赔笑:“大帅这是哪里话?大帅看上去依旧老当益壮,龙马精神,就连我军中的毛头小子也赶不上!”
“哪里话?当然是大汉朝的官话。李稚然,你别给老夫打那些马虎眼,我说的话你当真不懂?”
“大帅,那路仁不过是董帅昔日麾下的一亲卫而已,你又何必与他较真?”
皇甫嵩把那牛眼一翻:“一个毛头小子老夫还不放在心上,老夫在乎的是你的态度!当年平凉州,你与董卓同为我皇甫嵩麾下将军。如今你羽翼已丰,老夫却是垂垂老朽,你是不是就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稚然哪,老夫今日前来既不是来与你叙旧,也不是想与你论故人情深,只是不希望你误走了董卓的老路,陷自己与万劫不复,老夫在军中又少了一个故人。”
“大帅,此言怕不是有些危言耸听吧?”李不以为然的看着皇甫嵩,“据我所知,天下群豪林立,曹操、袁绍等人已
经在中原强势崛起,关中亦有韩遂、马腾和吕布,你那女婿固然是文韬武略,只怕也双拳难敌四手吧!”
皇甫嵩怜悯的看了李一眼并不争辩,接着说道:“当初的董卓也是你这样的态度,不可一世,飞扬跋扈,驱西凉军于中原。可结果呢?不过短短的两年时间,董卓身死,西凉军土崩瓦解。
九原吕布,一杆方天画戟出神入化,昔日孟津渡下双战赵云和张辽,群雄生寒,现在也不过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罢了。蒲坂津和曹操联手偷袭德玉,夏侯独眼,杨方惨死,魏续已成废人,两万大军只剩两千余人仓皇逃窜。困守于长安城中,惶惶不可终日。
韩遂命马玩、梁兴和候选三将救援长安,斩了你军中袍泽故友李蒙将军,德玉亲率铁骑为李蒙报仇,与子龙、和南翼合围三人于富平泥阳一带,你觉得他们还有生还的希望吗?
昔年,韩遂能够崛起,并在边章、李文侯、王国和北宫伯玉众人中脱颖而出杀出一条血路,所依仗者无非麾下八健将而已。八健将已去其三,韩遂又能张扬多久呢?
至于马腾,难道你不知道马腾如今已和德玉联盟,马超、庞德和马云禄如今就在长安城下?”
李一懵,心中顿时有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自他接到吕布的求援信以及吕布给许诺的美好愿景,他的心中便萌生了新的想法,他不愿再在扶风这穷乡僻壤中孤独终老,他也想在有生之年陪着吕布等人再搏上一回。
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到达长安城下,吕布计划中的两方联盟,一方就已经投靠了王黎成了他的敌人,而另一方却身受重击元气大伤。
他还敢孤身去长安?特么的,这是去找死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长安城破,王黎给他上演一出杀鸡给猴看?
李摇了摇头,却听皇甫嵩继续说道:“稚然,你是觉得你比得上董卓还是吕布?好好想一想当年你们西凉军中的健将郭汜、华雄以及王方、杨定、李肃、董越等人吧。
他们哪一个不是武艺娴熟,文韬武略,他们哪一个又比不上你呢?可现在呢?他们又在哪里?他们坟头上的大树恐怕都能合围了吧!老夫相信只要你再敢入寇长安,等待你的下场也绝对不比他们好!
可是你不入关中,你又能往哪里逃呢?是陇西还是凉州,甚或直接投靠鲜卑羌胡,也学一学数百年前文帝殿下的中行说(zhongháng yuè),成为臭名千古的大汉奸?”
皇甫嵩虽是平铺直叙侃侃而谈,在李耳中却是震耳欲聋,仿佛在其心里掀起了十级风暴。
是啊,董卓、华雄、郭汜已作土,韩遂、吕布岌岌可危,自己难道还要走他们的老路吗?或者成为第二个中行说,然后在后世留下千古的骂名?
开特么的什么玩笑,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老子还没有成名,还没有享受,又怎能将这腔热血抛在这无尽的荒漠呢?
李摇了摇头徐徐吐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来望着皇甫嵩,眼中已是一片炙热!
第203章 善攻者动於九天
太白经曰: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善攻者,动於九天之上。人所不见谓之九地,见所不及谓之九天。
是故,墨翟萦带为垣,公输造飞云之梯,无所施其巧。所谓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
当初徐晃在潼关的时候就曾说过:高顺擅攻,徐晃善守。如果说天下大将中,单论擅长进攻高顺或可站一席之地的话,王黎也应该算是这席面上的一人。
不过与高顺不同的是,高顺作战严明善于调动兵马情绪,诸兵种阵型之间的配合、互补和切换。
而这些却恰恰是王黎的短板,他来自于后世,并不擅长阅读不同的兵种和阵型,他领军打仗更多的是天马行空,用后世的思维去考虑每一场战役,甚至可以说他已经跳跃出了这个时代思维的拘囿。
所以,他可以制作白玉京,制作了这世上的第一枚生化武器,活生生的将潼关拖入到自己的节奏。
所以,他又重新升级了这种生化武器,绿映红腾空出世,数百枚绿映红便将吕布困在长安城中不敢下来。
高顺是号令如山言出法随,王黎则如鲲鹏展翼动於九天。
……
当李带着几颗人头在皇甫嵩陪同下回到长安的时候,王黎已经回到了长安城下,长安城下亦飘起了永安二年的第一场雪。
下午明明还是暖阳,晚上的时候就已经飘起了漫天的雪花,大片大片的雪花仿佛千万只优雅高贵的白蝴蝶在呼呼的寒风中凌空飞舞,它们欢呼着,雀跃着,落在宫楼上,落在帐篷顶,也落在巍巍的长安城墙和茫茫的旷野中。
时间刚到卯时,天还未亮,大帐中亦还是一片灯火通明。王黎扶着皇甫嵩坐下,又和郭嘉陪着李说了两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帐外响起,张辽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大步闯入帐中:“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天将大喜也!”
王黎看着风尘仆仆满身雪花的张辽,将手中刚暖好的酒递了过去:“可是那十二座连环坞已经修好了?”
“嘿嘿!”张辽将手中的酒觚高高举起一饮而尽,长笑一声,“主公和奉孝先生真是神仙打屁不同凡响,儿郎们按照你们的吩咐,聚沙为土,聚沙成塔,一夜之间便连造十二座牢不可摧的城池。
如今,那十二座塔楼已经初见成效,就等主公一声令下,儿郎们便可将塔楼运送至长安城外,将长安城直城门、雍门和章城门练成一片,如钉子一般牢牢的楔在伪帝和吕布的心头上。”
“稚然,如果不怕冷有没有兴趣一起看看去!”王黎和郭嘉相视一笑默契在心,重新扶起皇甫嵩向李发出了邀请,中间深藏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营帐外哈气凝冰,一行人冒着大雪来到离长安直城门三五里外的工兵大营,赵云、张、徐晃、高顺等人早已立在一旁,甚至马超、马云禄两位马家军的代表人物也紧紧的跟在身后,眼中俱是赞叹和震惊。
刚走入大营,众人便觉眼前一亮,就见十二座巍峨的城堡屹立在大营
中央。
每个城堡皆约一丈长宽,高却有三五丈,皆是健儿们就地取材所制。他们先用木架搭好城堡四周的架子,一面镂空并斜靠着一架架云梯,然后将一袋袋砂石就着草木和袋子平铺架子上,接着在草木的袋子上浇上一些水,放置于空气中。
任其结冰凝固之后,再重复刚才的步骤搭建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直至城堡顶。
最后,健儿们站在城堡之上将一袋袋砂石打开,纷纷扬扬的从头洒下来,重新喷上一层水,等待其自然凝干,便成了一座座固不可催的城堡。
每座城堡之上还栓着数十根三五丈长的手臂粗的绳子,城堡下却是二十个固定在其下方的被王黎称之为大型雪橇的木架,并成一排用铁索相连。每座城堡前又有六十匹高头大马错开成数行排列,马背和脖子上如马车一般套着两根辕轭,辕轭直接连接在雪橇之上。
李双眼发直,早已惊得呆了,这么高的城堡已经足与长安城头齐平,一旦用马车拖运至城下,王黎麾下的大军如履平地,长安虽贵为大汉帝都,城池坚固,却哪里还有险可守?
紧接着,背后一股股冷汗直冒,幸好自己已决定效力王黎,否则但凭这十二座连环坞堡就在那武功城下一摆,将武功团团围住,居高临下,自己也插翅难飞。
“这…这城堡如此高大,马车可能拉得动?”李指着城堡前方数百匹战马,声音竟已有些微抖变调。
“当然拉得动!”旁边一名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灰袍青年讥讽的看着李,眼神中隐隐带着一丝激愤。
李脸色微微一变,却不敢发作,谁知道这人是谁呢?要是万一惹怒了此人,而此人又恰巧是王黎的心腹,那岂不是给自己埋了一个好大的坑!
郭嘉嘿嘿一笑,上前拍了拍李的肩膀笑道:“这老哥姓马名钧,字德衡,其故乡正是你的治下扶风,算得上是你的半个老乡!”
马钧瞥了李一眼,又是一刺:“哼!李太守日理万机,麾下健儿在扶风强取豪夺欺良压善,也不见其约束管辖一下,这样的老乡马某可高攀不起!”
李神情讪讪,郭嘉早已将其拉倒一旁:“稚然,德衡乃是你的乡人,这才出言直接有些冒犯,你也勿怪,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吧。德衡乃是器械类的大师,主公深爱之,数日前派人才从扶风请到此处。”
说罢,郭嘉又指着城堡解释道:“这个城堡和雪橇就是主公与嘉的构思,又令德衡打造出来的。刚做出来之时,嘉就和主公已经测试过。
按一匹马拉着雪橇在雪地里行走大约可拉动一千六七百斤计算的话,六十匹的话则足可以拉动十二万至十四万斤的东西。
而这个城堡高三五丈、长宽各一丈,中间和一边镂空,粗略估算了下,大约正好在十四万斤左右。而且此地离长安不足五六里路,就算是再重上一些,相信那么多的战马也可以缓缓挪到城门下。”
这可是媲美攻城车一类的器械,比攻城车笨重,也比攻城车
坚固,但因为有了雪橇的原因,却也比攻城车更加的灵活。当然,前提也有了绝对的限制,那就是一场洋洋洒洒的暴风雪!
看着眼前的城堡,李心里对马钧早也没有了半分成见,先不管其所从事之行业是否受人尊重,单论其军事上的贡献,放在哪个阵营中不受人重视?
这样的人又怎会不是王黎的心腹?
有了这样的人,这支军队又如何不能如虎添翼呢?
一颗心百转千回,李的心思终于稳定下来,朝马钧拱了拱手,又朝郭嘉道:“军师,扶风一事和马兄弟无关,确实是李某无能,管教无方,也不怪马兄弟指责。若是李某的家乡也受人糟蹋,李某多半也会愤愤不平心怀幽恨!”
顿了一顿,李接着说道,一颗心已全然交了出来:“军师,依李某看,这城堡已经打造完毕,我们是否今日便要兵临长安城下,给吕布一个迎头痛击?”
“不,不是今日,而是今夜!”见李神色中再也没有往日的那般桀骜,郭嘉摇了摇头,笑眯眯的看着李,好像李脸上长满了花似得。
“打铁趁热,为何不是今日?”李疑惑的看着郭嘉。
郭嘉长笑一声:“稚然可还记得昔日长平一战乎?”
“军师是指武安君白起一怒而坑四十余万赵卒之长平战?”
“正是!”
“当然记得,初时武安君与廉颇对阵长平,廉颇筑垒固守疲惫敌军,相机攻敌。武安君久攻不下,故以离间之计令赵王疑心廉颇,改赵括为将,武安君败赵括于长平,怒坑赵卒四十余万,赵国从此一蹶不振。”
“不错!”郭嘉点头赞了赞,“武安君固然为古之名将,但若非赵王撤掉廉颇,他还能拿下长平并坑杀赵卒吗?显然不能,对吧?所以,用兵之道,存乎一心。上兵伐谋伐心伐交,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但,如今长安城中伪帝所依赖者唯吕布一人,伪帝还不至于那么愚笨中了反间计,将吕布撤职吧?更何况…”
“更何况,伪帝尚且是吕布手中的蚂蚱行动不能自主,是这个意思吗?”郭嘉接过话题笑道,“攻心战并非仅有反间计而已。自潼关一战之后,天下人都道‘高顺擅攻,徐晃善守’。
但真正擅攻者却不拘于任何招式,任何方式。潜,则藏於九地之下;出,则动於九天之上。就好比天下武功高绝之士,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草木竹石均可为剑。
比如当初大闹董贼母亲寿宴的崔十娘崔姑娘,一曲横笛便能令一干军士放下弓箭沉迷笛音不能复醒,而吕奉先一声大喝却又将其破掉,此皆为摘叶飞花伤人于无形。主公,同样也是其中佼佼者也!”
无招胜有招!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李脸上露出一丝向往之色:“那主公之意?”
郭嘉哈哈一笑,看着远处的王黎神秘一笑:“今日仍有一场暴雪,稚然何必心急,白日一观便是!”
第204章 攻心
胡川北风震地吼,万里阴云竞天厚。鹅毛比翼柳絮飞,顷刻改尽江山旧。城廓难寻炊烟起,旷野唯见梅花瘦。渺渺归雁失迷途,茫茫雪原夜如昼。
一夜北风,一夜飘雪。
长安城一夜之间就已经变成了一座白茫茫的世界。辰时,天已经大亮,站在城头可以看见整个白川。但,永安二年的第一场雪并没有停下它的脚步,反而越来越急越来越大了。
长安城头直城门上的西凉兵士紧紧的将手揣在袖笼中,紧紧的抱在胸前,双脚更是不停的在城头上跺着。
“卢队,王黎的大军今日应该不会来了吧?”一名士兵努力的将手从袖笼中生出来,捧在嘴前哈了一口热气,向身旁的队率问道。
那卢队笑道:“特么的,这王黎的大军在城下合围了好几天,除了第一天之外,其余时候也都是围而不攻,今日更是风雪交加,想必他们也应该不会那么傻,再来门前晃一圈吧!”
“还是卢队英明,不像我们这些粗人什么都不懂。”那兵士点了点头,拍了拍卢队的马屁接着说道,“王黎的士兵和我们都是爹妈生的,哪里只有我们怕冷,那些鸟人不怕冷的事?要是今日那些鸟人再来,岂不是活见了鬼?”
那兵士子刚说话,就听身旁的一人惊呼了一声:“三猴子,快看鸟人,哦,不!鬼来了!”
“放你么的春秋大屁,小狼崽子,你是瞌睡还没有睡醒吧?你刚才没有听见卢队的…话吗?”三猴子一巴掌打在旁边小狼崽子的头上,眼睛却已经好像掉了下来。
在他的正前方数百米,足有三五万之众的黑衣黑甲的士兵或骑着大马,或健步如飞从风雪中冒了出来,就仿佛是九地之下的游魂突然出现在直城门下,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风雪如注,铁甲森寒。
这三五万大军一列列、一排排静静的矗立在城门之下,任由寒风肆虐,大雪飘飘,宛如一座座没有温度的雕塑,一动也不动。
紧接着,队伍轰的分开两边,数十架抛石机从中间推到阵前,两员大将纵马而出,一人白袍白甲,一人白甲红氅,两柄长枪在风雪中格外的刺眼。
“啊,是赵子龙和马云禄!”
“敌袭,快,快,敲响警报!”
众人脸上俱现出惊骇之色,这不能怪他们,实在是这二人太令人震撼了。两年前孟津关下赵云单挑吕布,以及数日前马云禄和庞德双战曹性、成廉的形象早就在众人心中落地生根,不可磨灭。
那三猴子还来不及将眼睛装回去,卢队已经一声怒喝,冲到城楼上拿起垂掉半空的鼓槌,就往战鼓上落了下去。
“咚咚咚!”
鼓声骤响,好似在长安城头拉响了防空警报一样。
伪帝和急匆匆赶来的吕布还未走出皇宫,又听见数十声密集的战鼓声恍若九天雷霆一般同时在长安城四周炸响。
一串串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飞奔而来。
“报!徐荣率一万大军,兵出章城门,章城门告急!”
“报!张辽率一万大军,兵出雍门,雍门危急!”
“报!马超、庞德率三万大军,兵出清明门,清明门告急!”
“报!李率一
万大军,兵出宜平门,宜平门告急!”
“报!梁兴率一万大军,兵出霸城门,厨城门告急!”
“报!……”
一名名传令兵和斥候从城头直下飞奔至眼前。
长安古都的十二道城门:直城门、章城门、雍门、西安门、安门、复盎门、霸城门、清明门、宜平门、洛城门、厨城门以及横门同时告急。
每一面主门均由三万将士两员大将主攻,两道副门则由一名大将或者副将率一万军马辅攻。
十六员战将,二十万军马。
王黎这厮突然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猛将和兵士?
伪帝已经懵了,吕布和李儒却已率先反应过来,马腾、韩遂和李这三路原有的联盟如今好像都站在了王黎的一边。这不,霸城门、清明门和宜平门便全是他们的军队。
“董将军、伏将军,你们各自率领麾下的健儿分别赶至厨城门及安门,我让曹性、成廉和魏续辅助你们。我和陛下亲自前往直城门和章城门、雍门等处!”吕布倒也不愧有些临阵之机,很快就将手中所有的牌都抛了出去。
伪帝却惊疑的看着吕布:“那清明门、霸城门和宜平门三处如何处置?”
“陛下勿忧,此时微臣也有定计!”吕布朝伪帝颔了颔首,“陛下可还记得月前曹孟德偷袭雒阳一事?”
“曹孟德趁王黎军在关中,打算趁夜下雒阳,结果帐下大将为皇甫嵩所擒。”看来伪帝这些时日也确实做了许多功课,说起来倒也是头头是道,说着说着伪帝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长安城中也有皇甫嵩一样的老将?你是说朱公伟和卢子干?”
吕布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朱公伟昔日大破梁龙,卢子干也曾威震九江蛮族。二人俱是朝中老将,且均有对阵蛮夷异族的经验。微臣以为陛下可诏其二人,防守清明、霸城和宜平三门,定然可以让马超等人无功而返!”
“但他们不是抱病在床吗?”伪帝疑惑的看着吕布。
吕布摇了摇头:“非也,他们只是看不惯董贼的张扬跋扈指鹿为马,心中对朝局有些失望罢了!但,微臣还是以为此二人皆是大汉股肱之臣,相信陛下一纸诏书便能令二人病退,重新站在军中。”
“不可!”吕布话音刚落,李儒已经接过话题向伪帝谏道,“朱公伟和卢子干确实有才能不假,但当年出征蛾贼之时,王黎曾救过朱公伟一命,儒以为卢子干一人足矣!”
吕布和伪帝相识一眼,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朱公伟确实不适合出现在城门上,若是其因王黎救命之恩临阵反戈一击,这长安城还守得住吗?
伪帝当即下诏重启卢植,至于朱,既然那么喜欢装病,那就还是继续装病去吧。
三人与众人辞别后,在一众亲卫及羽林军和执金吾的陪同下火速登上直城门,眼前的一幕只让三人头皮发麻。
城下的大兵早已排开阵势,除了五千余名将士围在三二十架抛石机旁不停地来回奔走装弹之外,其余的两万五千与兵士俱静静的站在赵云和马云禄身后岿然不动。
风很大,雪很大,风雪都很大。但,他们在风雪中并未曾有丝毫的动弹,甚至连眼睛眉头也未曾眨一下。
其徐如林,不动如
山!
吕布三人还未回过神来,赵云手中已是大手一招,身后的抛石机同时往上一发,数百枚石弹呼啸着从直城门下飞起,在天空中交织成一片茫茫的石雨。
吕布和李儒下意识将伪帝护于身下,同时口中大声的嘶喊:“孩儿们上盾结阵,割袍护鼻!”
众将士们一阵茫然,转瞬迅疾的割了一截长袍,紧紧的围在唇边,然后三五成群结起盾牌阵,将盾牌高高举过头顶,如移动的乌龟壳一样在城头上寻找合适的躲避之处。
然而,石弹并未落下,不,应该说并未在城头落下,除了少许数枚石弹外,大部分的石弹都纷纷跃过城头顶,落在长安城里的屋顶上、坊市里和市井中。
随即在围观和四下躲避的人群中炸开,飞出来的也没有白色的雨,红色的尘,只有一张张写满了字的纸条。
在饱经了害怕和恐惧之后的人们,终于重新恢复了好奇的国人心态,一只只大手纷纷向那些纸条抓去,然后一哄而散,再悄悄的聚集在茶楼上、酒肆中甚至青楼里,讨论着纸上的内容。
“听说长安城中的朱将军昔日与皇甫嵩有旧,又曾在阳翟城下为王黎所救,已经暗中投靠了王黎。”茶楼上一名文士看着手中的纸条长叹一声。
同桌的文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想当年,皇甫嵩、朱和卢植为先帝所重视,并为朝中三大中郎将,如今竟然也做出了这等背叛朝廷之事,实在是可恨至极!”
“放屁,你们都是在放屁!”一名公子哥在护卫的护送下登上茶楼,指着二人破口大骂,“这朱和卢植皆为先帝心腹,一腔忠诚,怎么可能背叛天子,这必然是王黎那厮的离间之计!”
公子哥旁边的护卫也接过话题说道:“我听说的是吕布麾下那三将才是真正的奸细。你们仔细想一想,吕布是个什么人啊?先后背叛了丁原和董卓的人,他身边的人又有几分忠诚可考?”
茶楼上立马应声四起。
“难怪当初吕布出征蒲坂津,独独我长安城的首将杨方战死,而他和魏续却从张辽和高顺的头上逃了回来。”
“还有那曹性和成廉,当日在直城门下为王黎所擒,却被王黎当众释放,这其中要是没有鬼,恐怕母猪都能上树了!”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我这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说王黎乃是楚项王转世,特为报昔日乌江之仇前来长安,赵云、张辽则是其麾下大将龙且和钟离昧。今日子时,这三个杀才将齐齐归顺王黎,打开直城门,迎接王黎大军入城!”
流言满天飞,谁辨真与假?一道道言论,一句句揣测在众人的口中飞快的传播,并迅速的飞至下一个酒肆、青楼、马市、城楼甚至官员和百姓的家中。
四道主门的抛石机大约各发了上两千枚石弹之后,一声钲鸣同时在长安城四周响起。
二十余万大军在赵云、张辽、马超等诸将的带领下施施然,毫不留恋的退了下去。
直城门的伪帝、吕布以及清明门的卢植心情顿时一松如释重负,厨城门及安门上的魏续、曹性和成廉的一颗心却提了上来,他们紧紧的注视着远去的王黎大军,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第205章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车马粼粼,数万人拖着抛石机和伪装成兵士的十数万稻草人回到营帐中,王黎已经亲自带着后勤队将酒席准备好了。
“这第一碗,王某想敬一敬诸位勇士,今日这一战,你们冒着风雪屹立在长安城下,虽然并未伤及长安城的筋骨,却依旧达到了我们的目标。我想如今的城中谣言四起,吕布和陈留郡王肯定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这些都是诸位之功!”
王黎端起土碗就站在风雪中,遥遥向众军一敬,众兵士心中哪里还有半分怨言,早已经同举大碗,将疲惫抛诸脑后,仿佛适才大家不过是去长安城看了看风景,围了一下猎。
“干!”
大家齐齐一声高喝,营地中顿时响起一片牛饮的声音。
“这第二碗,王某想敬一敬当日坚守长安城下的诸位将军,若非你等跟随王某,王某今日又如何能够兵临长安,吓得吕布和陈留郡王龟缩在长安城中不敢出来?”
“谢主公(将军)!”张辽、高顺、徐晃及马超四人同时将大碗举过头顶,一声怒喝一饮而尽,顺势往地上一砸,地上响起砰砰啪啪的声响。
“这是第三碗,各位兄弟,你们说应该敬谁?”
“后勤营的兄弟们!”
“工程营的兄弟们!”
“不错!”王黎将第三碗酒断过头顶,朝马钧等人致了致意,喝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军能够卓见成效,并取得如此大的战果,除了诸位将军和勇士们战场上的奋勇杀敌之外,工程营和后勤营的兄弟同样功不可没。我再敬诸位一碗!”
“嚯嚯嚯!”
在众兵士的呐喊声中,马钧率领麾下兄弟将碗中的酒咕噜咕噜的一口倒下。
王黎鼓了鼓掌,正了正脸色说道:“按计划,我们原定于今日子时对长安城发起全面的攻击,所以,接下来诸位兄弟只可以吃肉睡觉,却绝对不能再沾一滴酒。但王某向诸位许诺,若是今夜能够拿下长安,我军就在长安城中大吃大喝一天一夜!”
“嚯嚯嚯!”
众人响起一片欢呼声,王黎收回目光朝身前诸将扫了一眼,最后停在赵云和马云禄的身上:“子龙,自古以来两军交战,奸细、暗谍必不可少,辛苦你一下,你和云禄姑娘搭个伴巡视一下大营,防止有人通风报信,但有出营者若无本将军将令,格杀勿论!”
“诺!”
赵云、马云禄双双抱拳而去,众人在身后却是一阵大笑,马云禄对赵云的情意众人又不是瞎子,哪里还看不出来。
就连皇甫嵩、马超和李也是一脸的笑意。
一个心里在感叹着王黎的成熟,再也见不到昔日初次领军出征黄巾时的稚嫩;一个则是想着赵云的儒雅、风度和勇猛,与自家妹子确实是天作之合;而另一个则是感受到那种与董卓或者说西凉军不同的情义,一颗心渐渐融合进来。
……
长安城中,未央宫中。
吕布站在大殿中,冷眼看着魏续、成廉和曹性三人,眼中透出恶狼一般的神色:“说吧,你三人是何时与王黎勾结在一起的?”
“将军!冤枉啊,当日我随你出征蒲坂津,一路的表现你可是看在眼底的,属下还因此失去了一条胳膊,又怎
会是叛贼呢?”魏续一头跪伏于地。
成廉、曹性二人同时也下拜道:“将军,我们哥两个当日也是随你一起出城的,虽然交战失利,但表现却是你和陛下有目共睹的,众目睽睽之下我们岂会与贼子通私?”
“哼!”董承和伏完齐齐一声冷笑,“还敢说无私?我等那日便觉得奇怪,吕将军英勇善战,麾下骁将以你成廉、曹性和魏续等人为首,同样的武艺高强弓马娴熟,怎么会就那么巧?
一个随军出征折断一臂,丧失了近两万的大军。一个马前失蹄败于马超的部将手下,另一个却斗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致使我军惨败于直城门下。原来,这些都是早就做下的文章!”
“姓董(伏)的亡八,你们特么的少在这里大放厥词满嘴喷粪,老子若是有出卖将军之心,就让老子天打五雷轰!”曹性、魏续二人同时怒喝,成廉却已霍然站起来,指着董承二人破口大骂。
董承二人确实哈哈一笑:“成廉,如果你等不是做贼心虚,你又何须恼羞成怒?有理不在声高,你说与我等听便是!”
成廉气得胡子直撩,胸口也起起伏伏:“驴日的董承、伏完,如今王黎大军压境,你等竟然还不忘记搬弄是非排除异己,是特么的嫌自己的命不长吗?”
“放肆!”见伪帝脸上隐隐约约几分不快,吕布眉头一扬朝成廉怒喝道,“董承和伏完两位将军皆是陛下的岳父,你算什么身份,竟然敢当着陛下指骂他们!”
“将军!当年你在雒阳城下出走之时,我等便一直追随在你身边,对你的忠心可昭天日。此乃王黎离间之计也,还请将军明察!”魏续三人一懵,脸色微微一变,急忙朝吕布辩解道。
吕布挥了挥手道:“朱公伟因当年与王黎的一段恩怨,陛下尚且不用,本将军又怎能因公徇私,让你等也置身于这谣言的风暴之中呢。这样吧,你们三人先将军权交出来,然后闭门思过,本将军自会替你们做主,清洗掉你们身上的嫌疑!”
“将军不可!将军,成廉、曹性三人俱是你昔日袍泽兄弟,随你多年征伐,岂是轻易背叛之人?将军何不令三位戴罪立功,一同镇守长安?”李儒急忙出列谏言,又上前在吕布耳边轻声低语。
“将军,此乃战时性命攸关,如果将军怀疑他们三个,则请务必放虎归山,当立即施以雷霆手段就地将他们格杀。若是将军还相信他们,则需要立即与他们清白,令他们感恩涕零!”
吕布闻言看了看三人,心中一阵意动,却又听得董承和伏完二人在一旁冷笑道,“既然是戴罪立功,说明其罪已定。如今朝局俱在将军手中,将军若是不能一视同仁,只怕诸将心里不服。更何况,他们三人一旦在城墙上反戈一击,后果不堪设想啊!”
吕布顿时勃然大怒,朝李儒狠狠瞪了一眼:“此事就这样办,文优先生勿需多言。若是本将军允许他们三人重上城楼,只怕他们连麾下的健儿都控制不住!
更何况,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本将军相信他们,也相信他们三人也定会体谅本将军的良苦用心!”
说罢,吕布甩了甩手,像仍垃圾一样将三人驱出宫来。
魏续、成廉和曹性三人脸上一片死灰色,起身施了施礼,将军队和令牌交给吕布和伪帝麾下的董承、伏完等人,抬起头来与魏越告了
个别,默默的走出大殿,眼中说不出的落寞。
“老成、老曹,去我哪里喝杯酒去!”
曹性和成廉二人刚走下台阶,便听见魏续一声招呼,二人同时回头朝宫中看了一眼,见吕布正在殿上眉飞色舞慷慨陈词,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二人苦涩一笑,默契的点了点头:“走吧,前几日在军中便听说老魏你最近新得了一瓶好酒,哥两个却一直不敢前来寻你喝酒,怕违了将军的军令,挨上一顿板子。
如今却正好,哥两个都已去职军中,闲来无甚屁事,你这一说倒是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口里直痒痒,哥俩个这就随你前去,在你那里打打秋风!”
三人纵马而去,很快便到了西市附近魏续的住所。
魏续将成廉和曹性二人接到密室中,请二人坐下,亲自烫了几壶好酒,逐一斟满三人面前的酒樽,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来来来,老成、老曹,今日我等兄弟共受此等屈辱,也算是再一次共患难,这么多年来实属难得,魏某敬两位兄弟一杯!”魏续独臂高举手中的酒樽朝成廉二人敬了一下,一饮而尽。
喝吧,再不喝只怕以后今晚过后便喝不成了!曹性、成廉二人互看一眼,齐齐点了点头举起酒樽一同饮下。
“曹兄弟、成兄弟,你们二人有何打算?”酒过半巡,魏续渐渐话多了起来。
曹性、成廉二人苦笑一声:“还能怎么地?手中无兵权,也无守城之要责,自然是喝完酒回府睡大觉去,一觉睡到自然醒,该咋的就咋的!”
魏续摇了摇头:“不是我说你们俩,怎么活的像是一个刚过门的小娘们一样,抖抖索索战战兢兢的,这可不像我当初所认识的曹大将军和成大将军啊!”
“那你的意思?”曹性二人放下酒樽,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魏续。
魏续眼神中亦闪过一丝精明,眸子中的酒意荡然无存:“难道你等真的打算将自己绑在那伪帝战车上和他俱亡吗?”
“可吕将军是你的表兄?”
“表兄?”曹性一句话触及到了魏续的痛楚,魏续嘲讽的干笑了两声,“当初他要背叛丁原,老子随他起兵投靠董卓,在雒阳做尽坏事。他要杀董卓,老子又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后。后来,他又想与王黎对敌,还是老子随他出征蒲坂津。
这么些年来老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是,你们看看我又得到了什么?在蒲坂津的时候,只是因为老子说错了几句话,就被张辽和高顺那两个亡八砍了一只胳膊,从此他就将我当成一个废人。
所以,魏某痛定思痛,决定痛改前非,也将自己的那根鲁莽的肠子硬生生的塞进了肚皮,整天话也不敢多说,像憋着屁一样的把自己伪装成如今这个爹妈都不认识的鸟样。
可惜又有什么鸟用?王黎那厮只是区区几张白纸,他便将我等置于怀疑的对象。魏某今日在大殿之时便已对他彻底心寒,决定投靠王黎。两位兄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成廉和曹性二人相视一眼,手中酒樽高高举起,同时与魏续碰了一下,三人异口同声喝道:“该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去特么的吕布和伪帝,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第206章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同一时间,未央宫中。
吕布和李儒已经告退前去布防,宫中只剩下伪帝刘协、董承和伏完等人。
伪帝示意宫娥和小黄门退下,抬起头来看着二人目光炯炯:“两位国丈,朕有一事不明,还请国丈明示!”
“可是因为成廉、曹性和魏续三人一事?”伏完捋了捋胡须,双眸里透出点点狡黠。
伪帝点了点头:“据朕所知,成廉、曹性和魏续三人皆是吕奉先之亲信,也曾随他征战多年,对其一向忠心耿耿,而魏续甚至还是其远房表弟。王黎那招反间之计,就连朕也看得出来,为何两位国丈一口咬定此三人通贼呢?”
董承哈哈一笑:“陛下,你可敢确定那三人不曾通贼?”
呃?伪帝脸上黑线直冒,朕又不是成廉那三人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具体是否通敌呢?
见伪帝神色不渝,董承急忙止住笑声,解释道:“陛下,大敌当前,大家都不能确定成廉等人是否通敌,那么谁又敢保证,王黎挥军长安之时,这三人就不能作为其内应呢?
其次,陛下可还记得当初李儒和吕布给陛下手绘的大饼?长安城于我等不过是暂时歇脚之地,兖州才是我们未来的根基。而兖州同样也需要吕布和李儒等人打将下来,届时,吕布的从龙之功恐怕没有人敢质疑吧?
董卓者豺狼也,阴狠狡诈。吕布者虎豹也,凶狠蛮横。陛下前些年受尽了豺狼之苦,生死竟完全不在自己掌中。因此,臣与伏将军才以此为据竭力坐实三人的反情,剪除吕布的羽翼。翌日至兖州之时,我二人方能抗衡吕布,避免陛下再次投入到虎豹之中!”
“那你们怎么确定吕布会罢免三人之职责呢?”
“陛下!”伏完亦朝伪帝施了一礼,点了点头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昔日巫蛊案,武帝尚且因江充之言质疑太子,致使卫后、太子相继自杀,无辜牵连者达数万之众。无凭无据之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又说得清呢?
如今朝中人才匮乏,张济、张绣叔侄在征讨蒲坂津之时已为吕布打通将来东进要塞之名早就被遣到武关去了。剩下者除卢子干外皆是庸庸碌碌之辈,能看出我二人用心者廖无几人。
既然大家都不能确定成廉等人是否通敌,那么谁又愿意站在我二人的对立面呢?至于吕布,那就更好办了,此人飞扬跋扈,心中亦少有亲情,为人利益至上,性格更是妄自尊大傲慢无礼,听不得他人口中的一句不是。
当初背叛丁原、斩杀董卓不正是其一心想获取更大的利益吗?因此,我等只需要将朱公伟一事在吕布面前一提,其人必然优先想着自己的名望,又怎会在乎麾下将校的死活?”
伪帝闻之大为感动,走下丹陛抚摸着二人的手背:“全赖二位国丈在身边,否则,朕真不知道翌日是否又会成为吕布的笼中之鸟!”
“陛下谬赞也,老臣二人乃陛下之家人和臣子,于公于私皆应以陛下为重。”董承、伏完二人齐齐跪伏于地,“另外,还有远赴兖州之事也请陛下早做打算,未雨绸缪!”
“你是说王黎可能最近就会强攻长安?”
“正是
,老臣二人刚才也说过,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那纸条上既然说今夜子时成廉三人会迎接王黎大军,我等不能尽信却也不可不信。”
“既然如此,为何不速将成廉三人拿下?”
伏完面色沉重,摇了摇头:“陛下,既无证据,我等或可对其免职甚至监视,但却万万不能冒然拿下成廉三人,否则必将引起军中骚乱。只怕不等王黎大军攻来,我等便已自乱阵脚也。
而且,从第一日王黎大军攻城的阵势和器械看来,那日王黎明显未尽全力。如果王黎一旦全力进攻,我想我等只怕挡不住几日,成廉三人杀与不杀又有何益?陛下务必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便是!”
伪帝看着宫外的大雪,一缕忧色爬上脸颊。
……
在伪帝的担忧中夜晚终于降临,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长安城中和旷野外平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原野,城廓,村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好一座素装银裹的江山!
子时,直城门。
一阵整齐密集的脚步声和枯枝折断的咔咔声从雪地上传来,上万匹战马引颈长嘶,将城头上的守城兵士从睡梦中唤醒。
卢队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朝城楼下一望,心中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城下白茫茫的雪地中黑麻麻的一片,从雍门直到章城门全是粼粼的银甲、熠熠的兵戈和健硕的战马。而且,还有一两百架黑黢黢的影子巍然屹立于人群之中。以卢队的经验不难判断,那些便是王黎大军的攻城武器,比如抛石机,比如冲城车,比如云梯,比如……
这怕不有十万余人?
这怕不是要竟全力攻城,打算一击而下?
“一级警示!”
卢队一声怒喝,十名士兵蹬蹬蹬的跑上城楼,紧握手中的鼓槌奋起双臂之力,猛地落在面前的十面大鼓之上。
“咚咚咚!”
十面大鼓,十道雷霆。
惊天的鼓声蓦地在长安城上方的夜空响起,仿佛方圆百十里内的渭水、泾河、黑河、灞河和沣河同一时间决了堤,滚滚的洪水激荡冲刷在山崖和峡谷间;又好像漫天的惊雷从九天之上奔涌而下,直贯长安古城。
吕布、李儒、董承、伏完以及卢植等一干文武大臣陪同着伪帝匆匆登上城楼。
王黎已经纵马而出,手中紧握中兴剑,冷厉的剑芒,在茫茫雪原的反照下寒光闪烁。王黎抬头注视着城头上的伪帝以及吕布卢植诸人目光炯炯,坚毅如铁。
“陈留郡王,吕奉先,本将军再说一次,奉陛下旨意迎接陈留郡王归京,若是有谁胆敢阻扰不从,本将军将视其为反贼,长安城一旦为我所破,等待他的便只有一辆槛车!”
“放肆!王德玉,你怎敢如此与陛下说话?”董承勃然大怒,一声怒喝弯弓搭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一道寒光刺破虚空从城头上极速而下直取王黎。
王黎冷笑一声,眼见那利箭已至身前,手腕微微一抬,一道寒光在众人眼前闪过,“铮”的一声,中兴剑笔直的刺在那箭簇之上,溅起数点寒星,利箭飘然落地。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王黎起身于黄巾起义,先后征讨波才、张梁,又曾与袁绍、曹操等人共伐董卓,再挥师关中,下弘农、战潼关,与曹操、吕布会猎与蒲坂津,和马玩、候选厮杀在阴风峡。
从冀州到雒阳,从雒阳到关中,一身转战何止三千余里?一剑岂止当过百万雄师?
昔日在虎牢关下、孟津关前,面对着当时正气焰汹汹的董卓和西凉大马尚且不惧,区区一个董卓的二狗腿子,区区一支利箭又如何放到王黎的心上。
“董承,既然你等找死,那就休怪王某不客气了!”王黎大手一挥,正欲下令,忽见一人从城楼上越众而出直呼王黎,“德玉,可还记得卢某乎?”
王黎脸色微变:“卢帅,你为何在此地?”
“卢某为董贼所迫,跟随董贼前往长安,因此一直居于此处。此事说来话长,只是不知道德玉你今日领兵前来,却是为何?”卢植摇了摇头,扶墙而立。
“卢帅此言差矣,王某刚才就已经说过,众军乃奉陛下圣旨请陈留郡王归京,卢帅可是没听清楚,还是打算违抗圣旨要以你一人之力阻止王某?”
王黎扬身而起,身后军队齐齐一声怒喝,霍地分成两排,一人飞马来到王黎身前,银发飘飘,气冲丹田:“卢子干,可还记得皇甫嵩吗?昔年你与老夫同为中郎将,共效先帝同伐蛾贼,难道如今你也打算与老夫分道扬镳,与老夫也对战一场?”
卢植苦笑一声:“义真兄,陛下乃先帝血脉,数年前已承继皇室大统,你为何竟然也……”
不等卢植说完,皇甫嵩却已一声大喝打断了卢植的话语:“子干兄,久闻你(xué,通学)洞今古名著海内,播宣王灵扶危柱倾,风霜以别草木之性,危乱而见贞良之节。
难道你不知当年先帝遗旨乃是奉雒阳少帝为新君吗?如今新君已在雒阳称帝,建元永安。为何你还要抱着董贼之乱命,以陈留郡王为主?莫非子干兄你认为先帝遗旨乃是谋逆,而董贼乱命所出方是正道!”
一席话说的卢植哑口无言,半晌才说道:“义真兄,我知你昔日为董贼下狱甚至差点亡命,由是深恨其人。但董贼已死,而陛下毕竟乃先帝遗脉,义真兄,这兵戈相向终究不好吧?”
王黎摇了摇头:“不错,陈留郡王乃是先帝遗脉,但雒阳新君难道就不是先帝血脉了吗?王某怀中揣的是新君圣旨,手中拿的是先帝宝剑。卢帅,你以为王某只是为猎杀陈留郡王而来吗?
非也!方今大汉天下纷争,群雄并起,若不早日扫除寰宇,荡平贼寇,为天下百姓迎来一个四海清平的盛世,王某又如何对得起新君重托和先帝遗旨?
王某方才也说过,只要陈留郡王驱散身边的健儿随王某回京便可,王某依旧礼待郡王,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若是不从呢?”
王黎将手中的中兴剑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长啸:“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若是有人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阻挡我等中兴大汉的历史脚步,那么,迎接他的便只能是滚滚战车!”
第207章 猎长安
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这就是王黎的态度!这就是王黎麾下大军的态度!
城上的卢植陷入沉默,城下赵云、张辽以及徐晃等人却感受到的是一往无前和绝不退缩的气势!
热血激昂,无怨无悔!
王黎依旧是王黎,依旧是当年那个‘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王黎。
赵云、张辽和徐晃三人飞马而出,在王黎身后站定,手中的亮银枪、明月戟和开山大斧齐刷刷的举起直指城头:“奉陛下旨意,迎接陈留郡王归京,城上之人但有不从,格杀勿论!”
“但有不从,格杀勿论!”
十万勇士亦同时振臂高呼,声音直插云霄,直震得城头上鸦雀无声。
伪帝哈哈一声长啸,打破了城头的寂静,径直走到城楼上对视着王黎、赵云等人目光如炬,毫无怯懦。
“王德玉,朕天命所出,代天巡狩统御四海,身上流着的乃是先高祖皇帝的血脉,胸中澎湃的则是先孝武帝征大宛复西域和先光武帝荡关东平陇西的豪情,岂能因你一言以蔽之,朕就变成了我大汉朝的伪帝、谋逆?
王德玉,朕知道你尽忠的是朕那兄长,朕也知道或许你的心中还潜藏着更替汉室的野心。但是,朕今日就在这城头上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也告诉我大汉天下的子民,就凭雒阳城中那昏庸无能的皇兄就想取替朕,那是做梦!朕才是这片江山的主人!”
声音稚嫩却又铿锵有力,言辞不忿饱含慷慨激昂,如暮鼓晨钟敲响在城上。
任谁也想不到这只是一个才十四周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但这就是历史上的汉献帝。
就是那个集聪慧、倔强、隐忍和反抗于一体,有周成之质的汉献帝,也是那个被曹操困于宫中‘挟天子以令诸侯’,却依旧敢喝骂曹操‘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相舍’的汉献帝!
博闻多能曰献,慧而内德曰献,智哲有圣曰献,聪明睿智曰献!
汉献帝刘协!
可惜了,若是生在太平盛世,这绝对是堪比‘文景之治’中景帝的那个角色。
“郡王既然不愿随王某返回雒阳,那王某就只能无礼了,还请郡王回到城下,以免为流失所伤!”王黎怜悯的看了伪帝一眼,双手抱拳朝城楼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回到阵前,手中的中兴剑猛然划下!
这一剑,没有转战三千里、曾当百万师的豪迈,也没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不羁,但这一剑下去,却代表了王黎与伪帝刘协之间的决绝,也代表了王黎与自己过去的决绝。
他不再是那个动则就愁肠百结悲天悯人的侠客,他已经成长为‘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的枭雄。
一剑出,万雷鸣。
“杀入长安,活捉郡王,押解回京!”十万道声音齐声高呼。
掌旗兵手中的旗帜猛地往下一挥,“轰轰轰!”百十架抛石机机括声同时响起,千余块灰褐色的石弹、白玉京以及绿映红一起飞上天空,在天空交织出一条条森寒的曲线,冰冷的凝视着城头上的伪帝、吕布诸人,一头扎下,漫天开花。
“上盾结阵,割袍护鼻!”
随着吕布和董承的一声声大喝,城头上的兵士们早已驾轻就熟的举起盾牌护在头顶。
然而,这一次他们的算盘失灵了。
这一次,王
黎是铁了心要拿下长安,石弹中并不仅仅是白玉京和绿映红,更多的是一块块巨石和一枚枚实心的铁弹。
巨石和铁弹被抛石机高高的抛弃,带着摄人心魄的呼啸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完美的抛物线,仿若流星雨般从天而降,狠狠的砸在直城门上,巨大的撞击声时起彼伏。
城墙上的伪帝和一众士兵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长安城下的地龙翻了个身。城墙在飞石的撞击下,一阵颤栗呻吟,发出阵阵的哀鸣和不甘,箭跺、女墙、地面都已砸出深深的凹槽,无情的吞噬着眼前的每一个人。
同时,灰褐色的白玉京和绿映红在半空炸响,宛如一只只喷雾的怪兽,大嘴一张,便是一团团白色的粉末、绿色的碎石和红色砂砾洋洋洒洒,落在其间。
落石如蝗,烟尘如雾,残血如虹。
直城门上仿佛同时开了一个水陆道场和大型彩帛铺,惊呼声、惨叫声、破空声和撞击声,声声入耳;粉白色、殷红色、翠绿色和灰褐色,色色迷眼。
城头上一片狼藉,数百上千名将士躺在巨石下痛苦的呻吟,伴随他们的则是更多的残臂、鲜血和同袍的尸骸。而另有千余名士兵则在城楼上歇斯底里的扭动着身躯,拼命的挠动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脸上、手臂、脚背全是他们挠出来的血印。
吕布抖了抖身上的灰尘,一戟击在城墙上,怒声喝道:“抛石机和床弩给老子就地还击!”
见城头上的抛石机和攻城弩同时发动,数千支弩箭夹杂着百十块巨石带着森寒的杀气尖啸而来,王黎一声冷笑,掌旗兵再度将手中的旗帜一样,城下的抛石机和利箭再次弥漫在长安城头的上空,排山倒海遮天蔽日。
同时,众将士两边一让,一排排将士推着一辆辆冲城车出来,这冲城车却与以往的不大一样,丈余方圆,也足有丈余之高,除了四周全部用牛皮蒙住,前方的截面上竟全部镶满了三五寸厚的盾牌。
数十辆冲城车被兵士们推到阵前就地一摆,掌旗兵一声令下,所有将士全部退缩至冲城车之后。
飞石和羽箭已经落下,在盾牌上砸的乒乒乓乓直响,除了少数的石头掠过冲城车砸入人群中,带走了百八十名士兵的生命外,无边的箭雨,无数的巨石就这样被挡在了冲城车的前面。
哪怕冲城车上的盾牌已经变形,哪怕两三辆冲城车不堪重负已经轰然崩塌,但其终究挽救了更是士兵的性命,造成的伤害远远不及寻常攻坚的两三成。
石雨过后,城上城下皆是烟尘茫茫,双方将士迅速趁机将伤员抬下城头、阵前。
看着城头上的三二十架小型抛石机和五六十架床弩,王黎傲然一笑,大手一挥。
掌旗兵手中的旗帜忽的左右同时一摆,高高向上一挑,一阵战马长嘶两百匹高头大马身负铁甲,头戴铁盔,只露出一双双大眼睛,从阵中缓缓行了出来,身后紧跟着就是移动城堡。
十二连环坞!
王黎专门为长安城准备的大礼,十二连环坞!
伪帝懵了,吕布懵了,卢植懵了,城头的将士都已经懵住了。这王黎的攻城器械怎么就如此的花样百出,层出不穷呢?这仗还怎么打?打你妹啊!
在吕布和伪帝一众人等的惊疑中,掌旗兵再次令下,战马齐声高亢长啸,停在冲车之后,一列列士兵从阵中跑出来,迅速解开缰绳取下马背上的辕轭,跨上战马奔回阵中。
另有五百余士兵则飞速的跑到城堡后,将围捆
在城堡上的绳索紧紧往后拉起绷直,见城堡与雪橇间有了些许缝隙,数十名士兵就城堡前把头往下一探,将连接雪橇的三五丈长的厚木板上的木楔子一解一拉,城堡下的雪橇顿时各自为阵,然后那五百士兵猛的将手中的绳索同时一放。
“轰轰轰!”
十二道雷鸣先后响起,城头上一阵晃动,听得城堡下的雪橇“吱嘎,吱嘎”一阵阵脆响,猛的轰然碎于一地,而那十二座城堡则稳稳当当的屹立在直城门下,与长安城隔河相望。
十二座城堡,四五十米长宽,仿佛十二只巨型怪兽一般遥遥的望着长安城头。
长安城居高临下的优势已然不在,长安城与王黎也只隔了一条护城河。
“攻城!”
随着王黎一声猛喝,二三十具云梯和那些从雪橇下取出的木板从将士们手中抛了出来搭在护城河上。
同样的,一具具云梯也递到了城堡顶上士兵的手中,士兵将木板高高举起猛地往下一砸,直接搭在城头的箭跺之上,箭跺旁来不及躲避的守城士兵也被砸了满头的血花。
“放箭!”
城头上床弩、黄肩弩、雕弓、角弓齐出,万箭俱发,如雨一般向对面城堡上的士兵射去。
吕布长啸一声飞身而起,站在箭跺之上,力灌双臂,手中的方天画戟望天一指狠狠的挥下,“咔擦”一声,脚下的云梯亦被方天画戟一戟从头切断,砰的栽倒在城下,荡起一阵阵血雾,数名攻城将士刚刚踏在护城河上就被落下的云梯带飞,甩在身后的人群之中。
“吕布狗贼,休得猖狂!”
掌旗兵一声怒吼,城下的抛石机和弓弩第三次睁开了充满杀气的双眼,巨石、白玉京、绿映红和羽箭再一次光顾长安领空。
其中数十支利箭更是直取箭跺上的吕布,而城堡上的兵士又重新将手中的云梯搭在了箭跺上方。
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越来越多的士兵举着盾牌,握着钢刀、锋刃和利剑爬上了云梯。
“陛下,快走!”
董承和伏完率领数百名执金吾飞扑上前,挡在伪帝的身前。
吕布一脚踢飞一支斜飞而来的冷箭,双手迅疾的舞动着,将方天画戟舞得呼呼直响,水泄不通瓢泼不进。接着,一个飞身跃下箭跺,又疾跨了几步纵到伪帝身边,一把抓起还在观战的伪帝:“陛下,长安城怕守不住了,今夜咱们就得火速赶往武关,汇合张济叔侄夤夜直奔兖州。”
真的守不住了?
自己才刚刚在王黎面前夸下了海口,这就开始打脸了?还打的砰砰直响,怎么特么的那么的憋屈?
这是大汉朝的西都,这也是自己最崇敬最膜拜的高祖皇帝亲自定下的都城。这座都城经历了数百年,从来没有人攻克过,呃,除了董贼那个老狗。如今自己却要像狗一样的离开,甚至再也不能重回此地!
伪帝憋闷的看了吕布一眼:“那这里怎么办?”
“陛下放心,微臣已经将此处交给了城门校尉、折冲将军和卢植中郎将。”吕布靠近伪帝,迟疑了一下接着低语道,“微臣也没有告诉他们我们将夜奔兖州,只是严令他们务必守住城门防线,我们即刻去内城布防,在内城等着他们!”
伪帝点了点头,暗暗将卢植和这两个炮灰的身影印在了脑海,衣袖一甩在吕布、董承等人的护送下往城下走去。
第208章 义士
吕布、董承、伏完、李儒和董越等人陪同伪帝下了直城门,入了长安内城,于未央宫前稍稍歇了歇脚,取了董妃、伏后沿着横贯驰道一路向东直奔霸城门。
听着长安城中响起如雷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卢植靠在帅椅上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洞今古,能文能武。当年他执掌中军之时,吕布还在丁原帐下端茶倒水,当年他可是与皇甫嵩、朱并称为大汉三大名将的北中郎将,也是被后人尊称的“汉末三将”,吕布和伪帝等人的那点小心思,他又岂能不知?
皇甫嵩说的固然不错,他自己也知道按照正统雒阳城中的那位才是天下共主。可是,那刘协毕竟是先帝的一点血脉,他又能如何?
自怨自艾?他做不出来。
背叛投敌?他也做不出来。
协助王黎残害皇室遗脉?他更做不出来。
或许,唯一能做的就是再给刘协争取一点时间吧!
转过身来朝长安城内看了看众军远去的背影,卢植淡淡一笑,腰中的宝剑出鞘,一把砍在身前的城墙上,白发飘飘:“儿郎们,我卢植曾平叛九江讨伐黄巾,也曾上陈八事校勘太经(史称熹平石经或太学石经),一把老骨头早就献给了家国。
今日王黎欺君忤上,我卢植不愿就此身灭,也想与这贼老天搏上一搏,与王黎斗上一斗,让他也看一看我们的热血,看一看我们的风骨,你等可愿意再追随老夫一次共同御敌?”
“我等愿随大帅,同笑九泉!”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卢植这个昔年的军中名将现在的天下名士,能与这样的人同袍一场,人生何其荣耀!
众将士齐齐一声怒喝,随着卢植奔上城头。
城头上如今也有些空荡荡,伪帝刘协已经走了,他带走了吕布、董承、伏完还有麾下的羽林军、执金吾和万余西凉的将士。但,卢植不惧,麾下的将士也不惧,他们还有三万余人,还有巍峨的城墙,还有长安城中的街道小巷,也还有自己的一腔傲骨和热血。
“杀!”
刚至城头,对面的城堡上的一列士兵已经从云梯上走到眼前,他们手中的大刀、长剑在众人的面前闪烁着摄人的寒芒。云梯上早已铺满了木板,众兵士在上边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哼!都说柿子专挑软的捏,这是想把我当软柿子吗?
卢植冷哼一声,手腕画了一个圈,一柄长剑飞快的递出,从下而上正中身前那士兵的腿腕,那士兵惨叫一声,还没有来得及跳进城头却已从云梯上摔了下去。
“铁头!”
那士兵身后一名身材魁梧高约八尺的伍长一声暴喝,身子往前一扑跪于木板之上就地往下一抓,却一把抓了一个空,顿时勃然大怒,脚下在那木板上猛地一蹬,云梯一阵摇晃,人亦如鲲鹏展翼从城头飞下直扑卢植。
那铁头乃是他军中老乡,二人素来亲如兄弟,如今却命丧眼前这老狗之手,如何能令他不怒?至于他是什么天下名士还是朝中大臣,老子管他去死,老子只是要亲手为自己的兄弟血仇!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而现在,卢植的面孔就在眼前,伍长青筋直冒,从云梯上跳将而下,手中的刀从天劈下。
“大帅!”
城门校尉张甲和折冲将军胡不为二人大吃一惊,两柄长刃从卢植身子两侧飞出过来,直接将那伍长插了个透心凉。
伍长恨恨的看着卢植,眼神中闪过一丝刚烈和决绝,猛地往前一跃,长刃穿背而过,手中的刀却以至卢植头顶,眼见卢植就要命丧与刀口之下,那伍长却是怪眼一翻,浑身的力量渐渐散去,手中的钢刀怦然落地,一口鲜血喷出正中卢植的那张大脸。
“这王德玉的兵果然凶悍!”
卢植擦了擦脸,朝二人点头示意,却听得一阵厮杀声从城下直窜上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急忙低头一看,只见万余兵士已经安然度过护城河,手中的云梯已经搭在箭跺上,数千名士兵口中噙着刀剑,手脚并用,如猿猴一般在云梯上飞奔而来。
“箭来!”
卢植稳了稳情绪,大手一挥,城墙上的弓箭手纷纷张弓搭箭,将头和上半身探出箭跺,飞箭而下。
一簇簇寒芒一闪而逝,带走一蓬蓬的血雨和一条条生命,一声声惨叫在云梯上和城头下响起,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火油!”
“滚木!”
“抛石机!”
随着卢植一声声呐喊,城头上乱成一锅粥的的兵士和民夫终于渐渐稳定下来,有条不紊的将手中的火油、滚木、瓦砾、木板以及石块向敌人砸去,激荡起半城烟沙,一曲曲悲壮的战地之歌在城上城下回荡。
城头上杀声大作,城池下血气弥天。
果然不愧是军中老将,几句话就暂时止住了守军的颓势!
王黎冷冷的看着卢植,落雕弓已然挽在手中,一支黝黑锋利的黑羽搭在弦上。
“德玉,手上稍微容点情!”一只大手搭在弓上,皇甫嵩转过头来看着王黎,“子干兄与我以及你二伯皆是多年挚友,又是名扬海内的大儒,在士林中拥有崇高的名望,切不可轻易射杀。
当年在雒阳之时,他反对立陈留郡王为帝,董卓如此恶贯满盈之人尚且也只是将他贬职而已,都不曾伤及他一根寒毛,你可千万莫要做错事啊!
而且,以我对子干兄的了解,他遵循周礼恪守正统,其内心还是比较认同先帝的遗旨,但陈留郡王毕竟乃是先帝血脉,他的作为恐怕只是想为陈留郡王争取一些出逃的时间罢了。”
哼,我若想拿住吕布及陈留郡王等人,以如今自己的实力恐怕并非什么难事,只是可惜有些事不能明言也!
王黎点了点头,黑羽的准头稍稍移开一丝,力灌双臂,左手将落雕弓稳稳托起,右手猛地一拉一放。
黑羽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越过千军从弦上直窜城头,卢植还来不及躲避,“嗡”的一声一股血箭飞起,那黑羽亦从他的左手腕穿过,笔直的插在身后的大纛杆上,箭尾兀自摇摆不停。
“卢大帅!王某念及昔日同袍之情仅伤折你一腕,还请你好自为之。否则,下一支箭王某可不敢保证还有这么好的准头!”
王黎一声长啸,手中的中兴剑往天上一指,军中数十面战鼓再次鸣响,声势宏大震耳欲聋。
赵云、马超、张辽、徐晃、高览以及庞德数人飞马而出,将至城下,
在那马背上猛地一按,接着脚下一蹬,已从马背窜至云梯上,手中的亮银枪、湛金枪、明月戟、开山大斧和截头大刀划过一道道寒芒,城墙上石屑纷飞。
高顺却早已接过掌旗兵手中的令旗,就地一招:“操金戈兮被犀甲,拖长刀兮挽强弓。我堂堂大汉儿郎兮,出不入兮往不反。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陷阵凌云,有进无退!”
“杀!”
陷阵营数千员将士同时发出一声怒吼,拖长刀,挟强弓,声音盖过了军中的鼓角,如渭水和沣水和的滔天巨浪一般冲上城堡,踏上云梯,铺天盖地杀上城墙。
数员猛将、数千勇士,于战场上的茫茫人海中不过一大段黑色的缩影,却将刚刚回过神来的守军再次带入道无边的杀戮中。
卢植心急如焚,正欲重新布置队伍,陡然听得直城门上放一阵骚乱。极目视之,只见三五百西凉军从内城冲了上来,为首三员武将俱是彪悍至极,其中一人左臂下一条袖子空空荡荡。
这是魏续、成廉和曹性?这该死的董承竟然活生生将这三人逼到了王黎的一方!这特么的腹背受敌如何能够稳住防线?纵使卢植身为‘汉末三将’也无能为力也!
说时迟,那时快。
城门口“轰”的一声巨响宛如雷震,魏续、成廉和曹性等人或许是受够了吕布和董承的鸟气,手中的刀枪棍棒如猛虎出柙一般,枪枪夺命,刀刀要害,打得城门上的兵士抱头鼠窜,狼狈而逃。
不过片刻时间,众人便已将城门上的兵士悉数拿下,城门上的吊桥稳稳的搭在了护城河上,直城门豁然洞开,楼下的白马义从如同白色的光芒飞奔入城。
卢植一屁股坐在城墙上,越来越多的将士却已登上城头,赵云、马超、张辽、徐晃、高览以及庞德同样飞身城上,率领麾下亲卫和攻上城楼的兵士将守城士兵一块块、一团团的分割成若干个小的包围圈。
他们的手中的枪、戟、斧、刀每一次寒光闪现,包围圈中都将喷洒其纷纷扬扬的鲜血和惨叫声。
“大帅,快走!”张甲和胡不为和亲卫数刀砍翻眼前的敌军,迅速扶起卢植朝其大声喝道。
卢植摇了摇头:“郡王和吕布大军早已逃离了长安,你们两人也走吧,老夫亦垂垂老矣,时日本就不多,不能再拖累你等!”
张甲、胡不为嘿嘿一笑,脸上豪情顿生:“大帅说哪里话?我张甲、胡不为如果能够与大帅同归一处,此乃我等莫大的荣耀,又怎能说是拖累?
至于郡王和吕布那厮逃跑一事,我等早已知之矣。不过,我等效死的乃是这大汉的朝廷,大汉的百姓和这数百年的古都,他人跑与不跑又与我等何干?”
仗义每多屠狗辈,读书尽是负心人。
侯嬴窃符救赵,朱亥击杀晋鄙,樊哙鸿门救高祖,太公渭水钓文王,此皆市井看门杀猪屠狗钓鱼之辈。而这张甲、胡不为虽然声名不显,却同样也是真正的义士也!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我大汉立国数百年,岂有我堂堂中国空无人!
走吧!
卢植看着身旁的二人喟然长叹,与众人一并往城门下飞奔而去。
第209章角声悲壮冬风里,背影疏淡晨雾中
“卢子干,哪里去?”
张甲、胡不为带着卢植一行正飞快的行进间,突然听得一声暴喝在头顶炸响,一道寒光从众人眼前一闪。
走在最前面的那亲卫兀的惨叫一声,脑袋猛地转了个圈,眼睛惊恐的看着众人,一条殷红色的血线在脖子上绕了个圈,仿佛项链一般刺眼。
一员大将从其脑后闪了出来。
面如敷粉,白衣银甲,威风凛凛,手中的虎头湛金枪斜握于手,数滴鲜血从枪尖滴下砸在地上,在这嘈嘈杂杂杀声震天的战场上竟显得是那么的渗人。
“锦马超?”
“正是!”
卢植双臂一甩,挣脱张甲和胡不为的搀扶,挺了挺略显瘦弱的身躯,径直走到马超身前:“你是来取我人头的?”
马超桀骜的看着卢植:“奉将军令,前来留一留卢帅!”
“马超,就凭你一人?就想留得住我们,你是不是也太张狂了一点!”张甲和胡不为霍然上前,将卢植紧紧的护在身后,手中的大刀怒向马超。
马超看着眼前的张甲二人,傲然一笑:“卢帅,马某虽然出生荒蛮之地,却并非胡搅蛮缠之人,若是卢帅不令马某为难,马某必定不会大开杀戒!
但是,你这两个蠢货却不在此列,若是你俩再有只言片语,马某保管立即送你二人去见董卓!”
“你!”
胡不为和张甲一声怒喝,却见王黎、皇甫嵩在白马义从的陪同下大步从内城走了上来。
“子干兄,别来无恙?你我兄弟袍泽多年,如今终于在这长安城上一会,你却又想走,你这是不想见到老夫吗!”皇甫嵩纵然已年过五旬,却依旧豪气不减,手捋长须飞步踏上城楼。
卢植愤愤的扫了皇甫嵩一眼,袖子一甩:“哼,就你那张皱得如同这关中平原梯田的老脸,有什么值卢某得一看?”
“还是当年那副臭脾气!”皇甫嵩仰头一笑,也不顾两方尚且兵戎相见,径直走了过去抱了抱卢植,“不过,老夫今日可没给你这个老家伙面子哟,你想不想见我,我都来了!”
“既然知道不想见你,你还来做甚?”
“自然是来问问你以后的打算呗!”
卢植摇了摇头,看着皇甫嵩淡然一笑:“还能有什么打算?当年征伐黄巾,为左丰谗言捉拿下狱;后来反对董卓废帝立陈留,又被董贼困守雒阳、长安。
如今在这长安城中,却又因为陈留郡王一事与你那佳婿成了水火不相容之势,看来卢某这是要把这大汉朝的所有监狱都要轮流坐上一遍!”
“卢帅多虑了,王某可没有拿卢帅下狱之意!”
“哦,那是打算直接砍头了?只是不知道王将军的刀是否和你的言辞、野心一样的快?”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若是都要砍杀一遍,这天下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了。更何况,卢帅的心思与王某却有些不谋而合,王某又岂会做这种自断羽翼之事?”王黎淡淡一笑,朝卢植鞠了一躬。
卢植眉角一挑:“你能揣测到老夫的心思?”
王黎点了点头:“无外乎陈留郡王和大汉江山罢了!”
“你可敢详细说一说!”
“王某从不行那阴诡之术,堂堂正正做人,堂堂正正做事,这有何不敢?”王黎朗声而笑,“其一、卢帅不愿见陈留郡王折于王某之手,毕竟他是先帝的血脉,所以哪怕你初时反对陈留郡王为帝,如今却也不得不站在他的一方。
其二、陈留郡王聪慧有志向,而少帝确实也如先帝当初所述那般
生性暗弱,轻佻无威仪,所以你也想纵虎归山,看看陈留郡王是否真正能够扛起当年高祖皇帝的大旗。
其三、你不愿王某羽翼丰满,以免日后尾大不掉成为另一个董卓,所以你适才将王某与左丰、董卓并提,故意激怒于我,想让我背上一个残杀忠良的骂名。卢帅,王某所言可对?”
“此子心思机敏周密,义真兄,你还是早点把我那灵儿侄女嫁过去吧!”卢植沉默半晌,拍了拍皇甫嵩双肩叹了一声,“德玉,既然你已经将老夫的心思全然猜出,那你又打算如何处置于我?”
“卢帅,王某听说你乃是大儒马融季长公之弟子,又闻当年先帝置《熹平石经》之时,你曾毛遂自荐,可有此事?”
“你想让老夫重新去做哪些寻章摘句之事?”
“若是单单为此,岂不是大材小用?”王黎摇了摇头,正色的看着卢植说道,“王某听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卢帅乃是海内大儒,一身傲骨不畏强权,如今新君刚刚即位,朝中气象待新,新君年幼无知,其思想容易为太后左右,王某希望卢帅能够出任帝师并兼御史大夫,坐镇雒阳监察百官,可好?”
卢植吐了口气,看着身边的张甲、胡不为等人。
王黎亦知其意,点头说道:“卢帅但请放心,王某刚才便说过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两位将军能够在郡王离去之后依然恪尽职守,这样的人才王某求之不得,又怎会迁怒他人?”
“好吧,卢某应下便是!”卢植见王黎目光炯炯,沉默半晌,突然神色一黯转身朝城头上走去。
王黎、皇甫嵩、马超等人随在卢植身后重新登上直城门上方。
直城门上早已经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死在城上的尸体足有万余之多。
一具具尸体怒目圆瞪,或卧于城墙上,或倒在云梯下,或紧紧的抱着兵刃、大纛,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或与对方将士纠缠在一起,嘴里还咬着对方的耳朵。
还活着的近两万守城将士们则被赵云、徐晃、高览等人如圈养的羊羔一样,背靠着背手中的刀枪齐齐指着外围的将士,脸上青筋暴起,眼中喷出的怒火全是仇恨。
“众位兄弟,将兵器都放下吧!”卢植分开外围众人,朝包围中的将士们深鞠了一躬,抬起头来满面泪痕,“我卢某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板,死本来并不足惜,却不能让诸位兄弟再因卢某之故惹来杀身之祸!”
残余的将士闻言一惊齐刷刷抬起头来,有的振奋,有的沮丧,有的难过,有的眼中更是迷茫,看着眼前的卢植觉得异常的陌生。
刚才就是这个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一把老骨头早就献给了家国。刚才也是这个人,说不愿就此身灭想与这贼老天搏上一搏。刚才还是这个人,亲自冲上城头与他们并肩作战!
可转瞬间,这个人就将他们抛诸于脑后站在了王黎的身边,还让他们放下武器。
他们与王黎刚才还是你死我活,现在却又成了王黎的麾下兄弟,这让他们情何以堪?这让他们又如何替军中的兄弟报仇?这又算特么的什么事!
“干!”
一名小校朝卢植狠狠的瞪了一眼,手中的长刀放下又举起,举起又放下,最终将那长刀“砰”的一下砸在卢植身前,恨恨的朝卢植脚下唾了一口血痰。
“让老子反抗的是你,让老子投降的也是你,老子敬重你曾是三军主帅,也敬你是天下名士,这才愿与你并肩作战死而无憾。结果你特么的转手就把老子给卖了,大汉名士?什么玩意?”
言讫,那小校分开人群走
了出来,径直走到王黎身前,睁大一双牛眼瞪着王黎,眼也不眨:“王将军,我也知道你的大名,也知道你起身魏郡屡平国乱,待人宽厚知人善用。
按说跟着你也不算差更不算辱没于我,但我的兄弟刚才死在了你将校的手下,我不能替他们报仇也是感到羞愧,若是再投奔于你,只怕以后死了在黄泉之下连他们的面都不敢见了。请恕周某失礼,周某就此告退!”
说罢,小校转身便欲离去,却见马超、周仓等人拦住去路,小校抬起头来桀骜的看着众人:“马超,老子知道你武艺高绝,也自忖不是你的对手,但是老子如果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左右。要杀要砍随便你,老子皱一下眉头便是你生的!”
王黎朝马超和周仓等人摆了摆手,二人让开大道,王黎看着那小校道:“好汉子,王某可知你姓名吗?”
“战之不能胜,败之不肯死,没来由提那姓名干啥!”小校摇了摇头,激愤的看了王黎一眼,“我姓周,乃是大汉朝沛郡丰县人氏,至于名字不提也罢,免得玷污了父母的颜面!”
果然不愧是高祖故里,周侯桑梓啊!
王黎点了点头:“周兄弟,王某知你去意已决,但有些事情还需要王某处理,能否请周兄弟你稍等一会再做去留?”
小校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人群。结果,很快的就有越来越多的将士走了出来,立在他的身旁。卢植的脚下兵器如山,唾液成溪,他的腰俯的更低了,脸上的愁苦之色也愈发的浓了。
“卢帅,是王某考虑不全,让你受委屈了。诸位兄弟,你等皆冤枉卢帅了!”
见残存的将士中竟有数百人走了出来,王黎径直走到人群中,扶起卢植,朝其深深鞠了一躬接着转向众人侃侃而谈,言辞恳切,情深意长。
“卢帅乃大儒之资,却操身行世坚贞不挠。初时,两任九江郡太守,蛮族及本地百姓感其恩德复归朝廷。继而任北中郎将,困张角于巨鹿城下,黄门左丰屡索贿赂,卢帅不从为朝廷下狱。
之后董贼入关,应反对立陈留为帝再次困于缧绁。当王某提兵城下之时,伪帝、吕布弃城而逃,又是卢帅挺身而出率你等缨我王黎之兵锋。你们觉得这样的人会怕死出卖你等吗?你们觉得这样的人难道不可敬吗?”
语毕,场中顿时为之一静。卢植脸上微现惊奇之色,赵云等人尽皆动容,而在场的守城将校却是一片沉默。
半晌,那已经走到外围的将士中冒出一个弱弱的声音:“既然如你所述,那他为何会前后反复,以致我兄弟冤死?”
“此问题问得好!这也就是我刚才向卢帅鞠躬的原因。”王黎走到场中,看着众人正了正色,“王某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卢帅此举无他,唯义耳!
率领你等反抗我军乃是为了给陈留郡王出走赢取时间,此乃朝廷大义,毕竟那位乃是当今陛下的兄弟,他不能看着陈留郡王有所损伤而毫无作为!
当我攻下长安城池,却又率领张甲、胡不为诸将报效朝廷,不怕你们误会,不怕背上懦弱之名,同样也是为了情义,军中情义!他不想你们死于内战之中!你们自己想一想,这样的老人是应该值得你们遵从,还是应该让你们唾弃!”
众人还在震撼之中,卢植却已老泪纵横,朝众人鞠了一躬,转身向城下走去。
此时已近卯时三刻,天空中扬起薄薄的晨雾,看着卢植渐渐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王黎脑海中蓦然冒出一句诗来:
万骑金甲走伪雄,百战铁衣看元戎。
角声悲壮冬风里,背影疏淡晨雾中。
第210章 雍熙于变
“报!伪帝和吕布一行已至蓝田,正沿着蓝关古道一路向南,即将靠近风雩(yu)山和赤盘岭一带!”
“报!伪帝和吕布一行已近**台和涌山一带,即将靠近商洛县境内!”
随着斥候的一声声急报传来,坐在原董卓丞相府中的王黎心也愈发的沉静下来,长安终于稳定了下来。
王黎将头转向一旁的荀攸,见这位历史中赫赫有名的“谋主”正和郭嘉在一旁窃窃私语,笑道:“公达,吕布和伪帝已经快出我司州之境了,你觉得我们当追还是不追?”
“不追!”
“为何?”
“主公以为吕布会逃往何处?”荀攸仿佛一只老狐狸一般,浅笑着看着王黎。
王黎看着地图皱了皱眉头:“吕布兵出长安霸城门,走灞桥、蓝田、商洛直取武关,武关之外乃是荆州。荆州太守刘表攻略不足,守城有余。虽然荆州刚刚败于孙坚,江夏已失,但依旧两歧麦秀兵多将广,吕布残兵所至必不敢久留。
荆州以西乃是益州,益州刺史刘焉年前亡故,刘璋、张鲁争锋。张鲁先后杀汉中太守苏固、别部司马张修,联合巴夷少数民族首领杜、朴胡、袁约等人,以五斗米教执掌益州以北巴郡、汉中一带。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以吕布如今的兵力同样不敢入川。
中原地大物博,分冀州、兖州、豫州,以及青、徐数州。袁绍居于冀州,袁术盘踞豫州,曹操立于兖州却用兵青徐,韩馥陶谦苟延残喘,诸雄之间纷争不断。
再者,又因张邈、陈宫等人背叛,曹军纠缠于陈留。而兖州之主史金尚不过一庸碌之辈,正适合吕布等人火中取栗。所以,吕布及伪帝一行的目标应该是兖州!”
说到这里,王黎心中疙瘩一声,历史上吕布也正是为张邈、陈宫等人迎入兖州的,看来历史的惯性仍然还是足够强大的。莫非将来曹操和袁绍之间还会再来一个官渡之战,而吕布依旧是身殒白门楼之命?那昌儿又当如何是好?
初时,卢植在拼死的阻击自己无非是为了放龙入海,可是他围三厥一,不,围一厥三,又何尝不纵虎归山呢?只不过卢植保的是伪帝刘协,他想放的却是吕布,他也只是想让吕布作为他扫荡天下的“先锋”,却没有想到吕布又走上了历史的老路。
荀攸却已笑着起身朝王黎拱了拱手道:“不错,吕布这是想在火中取栗虎口拔牙!那么,攸还有一问,主公以为当是之时长安与中原孰轻孰重?”
“这还用说,如今之时自当以长安为重,两三年之后则应以冀州为大!”王黎眉毛一挑,心情略微有些复杂,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把昌儿推进了火坑之中。
“既然如此,那主公又何须明知故问呢?”荀攸踱到地图前,指着中原那一块解释道,“袁绍凭借一己之力横扫大半个冀州,清河、河间、渤海以及平原八郡尽皆纳入帐下,韩馥已只剩下赵国、常山、广平和魏郡四郡。
同样的,曹操在斩杀边让之后,驱兵兖州、陈留,陈留太守张邈及许汜、王楷等人数战皆败,已被曹军逼至雍丘、图县、襄邑和己吾一带。
自古以来得中原者得天下,诸雄已经露出了他们锋芒的利爪,他们对中原俱皆虎视眈眈。袁绍志向远大,曹操野心勃勃,如果再加上一个狼子野心又挟陈留君王的吕布突降中原,我相信他们之间必有一战。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这一战,没有一个一年半载根本就消停不下来。而且这一战,也只会有一个胜利者,而这些都是主公的机遇。
所以,吕布之患不在我们,而在中原。主公的当务之急也不是吕布而是长安,长安的当务之急则是西凉马腾!”
长安!马腾!
荀攸之言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
卢植走了,带着他的不屈、正直和一腔热血回到了雒阳。但马腾却来了,带来的则是他的一片诚意。
丞相府的大殿上,王黎和马腾相向而坐,王黎置于右,而马腾居于左。
殿中文臣武将济济一堂,皇甫嵩、赵云、张辽、高览、徐晃、马超、庞德、马云禄、荀攸、郭嘉、戏忠和贾诩等人也赫然在列。唯有李、徐荣、高顺、梁兴等人在布置长安防守或者前往武关不在殿中。
“马将军,请!”王黎邀马腾入座,朝马腾举了举杯,“王某昔年在京都之时,与伯父和二伯谈论我大汉历代先烈,多曾听他们提及令先祖伏波将军旧事。
每每想起当年伏波将军的一腔碧血丹心以及马革裹尸的豪情,王某便是热血沸腾,推崇备至。今日能够在我大汉旧都见到将军,再论及马伏波,实在是三生有幸!”
马伏波乃是马腾先祖,也是马家的荣耀,可马腾之前的行为确实算不得忠义。
听着王黎侃侃而谈,言语间尽是夸赞之词,马腾虽然身为政客枭雄还是禁不住老脸一红,一口酒差点呛在喉咙中。
忽然听得下首马云禄佯嗔薄怒:“难道我兄长与本姑娘便不是我先祖的后裔了吗?王将军,就凭这一句你就应该罚酒一杯!”
马腾心中一送脸色却是一紧:“禄儿,不得无礼!”
王黎却已暗赞了一声,这姑娘果然聪慧得紧,一言便化解了马腾的尴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朝马腾笑道:“云禄姑娘巾帼英雄直追商武丁之妇好,孟起将军更是少年英雄,是本将军出言不当,确实该罚,将军不必如此!”
王黎连说带笑,场面顿时融洽下来。
“德玉,如今吕布已逐,李归于你麾下,三辅从此安宁,你有什么打算?”茶一喝酒一碰,马腾的戒备心也终于稍稍松了一下,不过言语间依然试探味很浓。
“马将军,你这话是不是有点过了,虽然李举义吕布被逐,长安四周的兵势也为之一空,但要说到三辅安宁恐怕还有些早吧?我听说数日前,韩遂亲率杨秋、李堪、张横、成宜四将兵寇武威,直逼会宁城下,将军可是差点吃不消啊!”王黎神色古怪的看着马腾。
马腾摇了摇头,正色道:“王将军此言差矣!其实那日兵临城下的不止韩遂四将,还有韩遂的女婿阎行阎彦明。不过有我马家军在此,又岂能容得他们染指我武威的疆域呢?
更何况,那日在贵属文和先生的协助下,我军大破韩遂,又正逢王将军斩马玩、候选,梁兴归顺,韩遂惊惧之下已经连夜回到西平,与罕宋建作伴去了。”
王黎哈哈一笑,亲手为马腾斟满酒,安抚道:“马将军但请放心,王某绝无吞并凉州之意。王某此次请将军前来,乃是商量你我联盟之事,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马腾闻言一喜,之前二人仅算是初步合作,如今再重提联盟,
显然是这是要重新瓜分势力,将杯中的酒倒入喉咙,迟疑的看了王黎一眼:“王将军,这三辅你打算交由何人牧守?”
王黎淡然一笑:“凉州由你牧守,三辅么,你看我岳父怎样?”
皇甫嵩乃是汉末名将颇有上将之略,兼得为人正直大气,深得朝中士子名望。最为关键的是从来不恃势凌人,对待牧下的百姓更是和善亲民,而且不管什么民族、身份都能一视同仁。
其任职北地之时,将北地打造为塞上江南。而其出任冀州刺史之际,又因见冀州糜烂曾上书免除百姓赋税,冀州百姓皆歌曰:“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已故的汉阳太守傅燮便是出于此人门下。
“若是如此,马某自当相信将军的安排。马某也相信有皇甫大帅坐镇司州关中,翌日又必然是另一个塞上江南也!”
王黎摇了摇头笑道:“马将军有所不知,这司州关中之称恐怕不久也。数日前拿下长安之后,我便与伯父以及公达、奉孝、志才等人已经联名上书,这司州关中一带日后或将更名为雍州也。
其下辖之地包括:陇西、广魏、天水、南安、安定、北地以及三辅之地。以后也将于将军的凉州为邻了!”
“雍州?”
“正是!雍者,和睦团结也,雍熙于变,万物复元!”
“好一个雍熙于变,万物复元!”马腾双手在案桌上猛地一拍哈哈一笑,直接拎其酒觚就往嘴里一倒,喝道,“王将军,既然你也提到要和睦团结,雍熙于变,那么马某有一个请求,希望将军能够答应!”
“什么要求?”
“马某希望能与将军联个姻?”
与我联姻?马云禄?
这是子龙的媳妇,哪里是我的菜啊?
王黎一懵,只见马云禄一张脸色已如红布,眼中几分羞怒,而赵云的脸色也同时呈现出一丝不自然。
正欲向马腾挑明,却听马腾接着说道:“马某听说常山赵子龙乃是王将军心腹,将军同样也视其为嫡亲兄弟。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马某意欲将小女嫁于赵将军为妻,将军以为可否?”
我勒个去,说话不带这么大喘气的好吧?
王黎瞪了马腾一眼,拍了拍胸膛:“此乃大喜之事,将军有何难之意?云禄姑娘英姿飒爽文韬武略,子龙贤弟义薄云天智勇兼全,正好是天造的一双,地设的一对。
王某明日就替我子龙兄弟向云禄姑娘下聘,与将军结一个亲家,从此以后你我两家约为秦晋之好,共富贵同患难!”
马云禄转怒为喜,脸上却依旧爬满红晕,狠狠的剜了赵云一眼,赵云顿时手足无措,众人哈哈大笑。
王黎亦拉着马腾笑着站了起来,双手一拍喝道:“今时离春节不过半月,而长安诸县及三辅已定,雍州也即将展开新的一页。我决定:咱们就在这年前为我们的子龙将军迎娶一房娇妻,给他闹上一闹,大家以为如何?”
“好!”
众人齐齐鼓掌长笑,差点将丞相府的殿顶都掀了开去,就连老狐狸贾诩的脸上亦散发出缕缕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