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九章 “不明”物
亚戈扇动着翅膀。
那身漆黑长袍，已经被他收入了“收藏家”的“藏品目录”之中。
阴影一般的身躯，在这个大空洞中穿行着。
或许应该称之为“游”而不是“飞”，亚戈一路沿着大空洞向下，一路上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尸体。
尽管颜色不尽相同，但是大都是石质的身躯，些许尸体上甚至还有宝石般的晶质感。
但是，一路看过来，亚戈也发现，这些石质生命的身体形式也并不稳定。
各种各样的形态都有，其中甚至有一些和大空洞的石壁紧密贴合，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是这种生物的。
直到，亚戈看见一个巨大的身影。
无比庞大的身躯。
百米？
或许原本的身躯有百米。
亚戈看见的，是一个巨大的砂石生命体的尸体。
其身躯之上，有交错的冰冻和焚烧的痕迹。
似乎也正是因为这些攻击，造成了这个巨石生命体的死亡。
亚戈后退了一步，试图让自己能够清楚地观察到这个巨石生命体的全貌。
整体轮廓上，像是一个没有头部的人。
头部......或者说思维意识载体的部位，就是相当于胸口的部位。
那些嶙峋凸起凹陷的石块，那些大概是五官的部位。
其“五官”，和人类，和亚戈所知的大多数生灵都不一样，一颗接近晶质感的多面体位于其上。
眼睛？
但是，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亚戈能以经验和知识判断可能是属于“五官”的特征了。
而且，虽然说是“类人”，但是差距还是很远的。
这个巨石生命的躯体，那砂岩一般材质的身躯，“类人”的“手脚”，就是两根破碎的巨柱。
大小基本一致，两两并列的话，说是一张巨大的桌子也没问题。
没有手指也没有脚趾，仅仅是因为轮廓近似而已。
非要以这点作为“类人”的标准，那么猫狗猪牛可能都算是“类人”了。
他看了一眼周围散落的石块，这些大概是属于这只巨大石质生命体的砂岩碎片。
随后，他又在这巨石生命的尸骸周围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没有收获.....
不过，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巍峨建筑的阴影，亚戈思索片刻后，再次唤出无识之扉。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他不想用那种视角。
在转变成“时间生命”的地方，在那个修道院，在那个诡异的光暗交织的巢穴里，他可以随意使用这种感官，但是，在这里，他必须要先封闭其他的感官，才能够不受干扰地进行观察。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无识之扉！
阴影汇聚、在亚戈身前形成一座朦胧模糊的巨大门扉。
其实，只是观察一部分区域，并不需要他整个人穿过无识之扉，封闭与外界的所有感知通道。
只需要封闭他与这个区域的感知通道就可以。
就像他在上面观察这巨石堡垒一般的遗迹时那样。
只不过，他觉得，彻底封闭所有感知，或许能够发现更多的线索。
翅膀扇动，亚戈穿过了无识之扉。
这一刹那，让他本能般厌恶又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涌现。
除却作为“时间生命”所具备的独特感官外，其他的感官，都在这一瞬间被封闭。
而后，他“看”见了一副诡异的场景。
“不明”。
如果非要以视觉化的形象来描述，那就是.....
一团朦胧。
那巨石生命体，还有这个巨大洞穴本身，都是“不明”的。
亚戈看不见阴影。
又或者说，这些阴影，混糅成了“一团”。
并不是“过去”、“现在”、“未来”这些时间上的事物混糅成一团。
非要说的话，是这东西就是一团“不明”的、“未知”的事物。
就连“时间”层面上的信息，也是“未知”的。
亚戈没有办法进行观察。
但是，也正是在这个状况下，亚戈试图尝试使用能力，试图干涉。
死灵途径的力量。
“终结”。
死灵途径和概率途径的力量，都和“终结”有关。
从卡巴拉树结构来说，这两个途径如果对应如他所想的话，都属于那个疑似对应质点7的“终结”的质点的延伸。
缄默仪葬......
亚戈试图动用入殓师的能力。
但是，没有效果。
那一团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的不明物，没有任何反馈。
亚戈一个个实验过去，守墓人、入殓师、捡骨师、无头骑士、寄魂人的能力，都没有效果。
只有“引路人”的能力，好像是生效了。
但是，生效之后，结果却是....
不明。
还是“不明”。
他能够“看到”这个东西，但是，却得不到任何什么结果。
除非.....
“不明”就是结果？
亚戈漆黑的身躯微微一滞。
思索片刻，亚戈再次试探起来。
这一次，他使用的是概率途径的力量。
在银之血已经被锁入收藏家能力衍生物的现在，使用赌徒的力量，他看到的，是漆黑晦暗的丝线。
一条条漆黑晦暗的丝线随着他的动作，连接在自己和那不明事物之间。
赌徒谬论——
随着赌徒能力的使用，漆黑丝线被扯动。
但是，结果.....
“不明”。
并不符合他对概率途径能力理解的现象，发生了。
只要架起联系，赌徒的能力便能够拨动目标的“稳定”，使其动荡。
并且，“赌徒谬论”的效果，是使动荡的方向极端地朝着一个方向偏转。
但是，现在他使用能力的结果，却是“不明”。
试探性地，亚戈再次使用了“怪盗”的能力。
因为缺少“概率之线”，也因为亚戈意识和“身体”的不一致，怪盗的被动能力，那仿佛蛛网上的蜘蛛一般的感应能力，对于亚戈来说，作用也微乎其微，主动查探“动荡”的来源这个操作也已经很少使用了。
现在也是。
循着漆黑的概率之线，亚戈试图感应那“不明”物。
但是，能力传来的“结果”，还是不明。
不过，这个状况，也让亚戈逐渐确定，“不明”可能并不是有什么力量遮掩。
而是.....
这个东西的“特质”，其性质，就是“不明”，就是“未知”。
第九百四十章 大地祈文
这个发现让亚戈有些愕然。
未知？不明？
亚戈并没有想过会有这种“特性”存在。
但是.....回想一下，回想一下那位巴萨托纳的皇帝说说过的话——
“抹去自己的一切特征，但又不选择适应或融入，以未知的形式等待。”
当时，他并没有能够理解这句话里的“未知”。
他只是粗浅地理解为“以不明的形式”、“没有探查无法确定具体形式”、“各种各样的形式”。
是“未探明”，而不是这种结果。
没有立刻定论，亚戈继续尝试用概率途径的力量探知——
歪曲立像!
随着稻草人能力的动用，亚戈看到，那无法以自己认知中的任何事物来描述其轮廓的事物，似乎被“歪曲”了。
但是，是否“歪曲”了，亚戈却也无法明确得知。
那连“过去”、“未来”，一切信息都无法捕获到的事物，就连干涉的结果都是“未知”的。
不过，在亚戈不甘心地继续试探，使用天灾猎手的能力，直接向着这“不明”物掀起风暴之后，情况，有了些许变化。
在那肆虐的风暴沿着他建立的漆黑丝线传递到“不明”物上之后，那“不明”
物的轮廓，发生了些许变化。
奇异的、有着坚固棱角的阴影，浮现在亚戈的视野内。
砂岩？大理石？
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一直在注意那不明物的状况的亚戈，也发现了这道阴影的出现。
为什么会有这道阴影？
亚戈加大了力度，掀起了更大的风暴。
尽管从自己的“时间”感官得到的感知反馈依然是“未知”，但是，他却发现，从“怪盗感应”能力得到的反馈，却在逐渐变得清晰。
那不明物内部，由天灾猎手的能力掀起的动荡，正在瓦解这个不明物。
而这个感知的反馈，也在下一刻得到了证实——
在亚戈的力量第十次轰入其中的时候，那不明物陡然爆裂开来。
那些宛如岩石、宛如矿物一般的阴影，随着不明物的爆裂而扩散开来。
短暂停滞，确认没有危险后，亚戈靠近了那些碎片。
随后.....
他发现了，这些宛如矿物的碎片上，依然附着那些奇怪的不明物。
不，不对。
不是附着。
就是一体的。
以视觉化的描述来说，就像是......
穿山甲？犰狳？
那些“不明”物，是其身体外侧甲壳一般的组织。
并且......
亚戈能够清晰地看见，这些“外部”的“甲壳”或者说“鳞片”，又或者应该称之为“皮质”的东西，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藏在里面。
这种从怪盗感应传递来的感觉，亚戈当然没有忽视。
短暂犹豫了一瞬，亚戈再次动用天灾猎手的能力，彻底地撕裂了这一团奇异的不明物。
伴随着震荡，不明物彻底裂解开来。
在那不明物的正中央，似乎有一块模糊的、平直板块一般的事物。
而亚戈也在短暂审视片刻，确认以“时间生命”的独特感官捕捉不到什么特别的情报后，再次动用引路人的能力——
无识之扉。
随着他的其他感知从封闭中解放，各种感觉再一次回到了亚戈的身上。
而这时，他再次看向那砂石巨像的时候，果不其然，那砂石巨像已经爆裂开来。
而在那砂石巨像的身躯中央，此时此刻，一块仿佛石碑一般的矿质板状物，从那砂石巨像的“尸骸”中显露出来。
那是密集的.....文字。
神文？
不，不是神文。
并不是亚戈见过的文字，亚戈也无法理解这些奇异的文字符号.....
第一眼确认了具体那些文字符号的具体形制后，亚戈作出了判断。
怎么办？
如果他还是“认知生命”，他可以做到直接理解这些文字符号的意思。
但很可惜，他现在已经不是“认知生命”了。
亚戈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改换生命形态。
盯着那砂石巨像胸口的奇异文字符号看了一阵，将这些文字记在脑海中后，亚戈准备进行尝试。
连接。
使用概率途径的力量，让自己和这个砂石巨像之间建立联系。
并且，再使用“无识之扉”，使用引路人的能力，让自己和这个砂石巨像在认知层面上建立联系。
这样，或许有机会理解那些文字的内容。
概率途径已经不需要准备了，一条又一条漆黑的丝线现在还连接在他和那砂石巨像之间。
现在，只需要在他和这个砂石巨像之间，用引路人的能力建立起认知的通道就好。
短暂地准备后，亚戈动手了。
一切都非常顺利。
因为是“尸骸”，因为没有反抗，亚戈很是轻松地就架起了无识之扉。
但是.....
在两者之间的认知通道确立起来的那一刻，一股又一股强烈的、残留的认知浮现在亚戈的脑海中。
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了这砂石巨像本身。
伴随着一股奇妙的感觉，亚戈动用了自己的能力。
不是概率途径也不是死灵途径，而是现在作为“时间生命”的他所拥有的能力。
这个刹那，他感觉自己仿佛要从世界上消失，彻底消失不见。
但是，很快，这种感觉削弱，他浸入了一片明暗交织的感觉中。
光影交错的，仿佛梦境般的深沉黑暗被一道光芒破开，亚戈的意识，逐渐变得平稳。
他看到了一群又一群巨大的砂石生命。
他看到了一座巍峨的，在大地上矗立，向着天空延伸的巨大高塔。
比起前世任何一座摩天大楼都要庞大和壮观的砂石高塔。
而在他的耳畔边，还有声音传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听懂的声音。
一种非常有规律的，仿佛砂石流动的沙沙声。
“......”
“黄昏的子嗣，卑微的地之子所尊崇的地之王，门赫里波卡，愿汝永生。”
“卑微生灵的嘲弄者，至上的神灵！”
“毁灭大地的灾难中的庇护者。”
“庇护大地与山脉的主宰。”
“......”
越听，亚戈感觉越是耳熟。
不是那虔诚而狂热的祈祷语气，而是祈祷的内容。
门赫里波卡？
地之王？
很快，亚戈找到了与这些词语对应的记忆。
第九百四十一章 地之王
但是，这些祈文念着念着，亚戈就看见，一个又一个砂石巨像，这些奇异的生命，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创一般，陡然倒地。
这个状况，自然让亚戈警惕起来。
只是，发生这样的状况时，那些砂石巨像，却没有任何能够称得上慌张的反应。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
直到这场“祈祷”结束。
是这个状况很“正常”？还是说......这些砂石生命，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亚戈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猜想。
或许与他的死灵途径能力没有从这些砂石巨像，这些奇异的生命体身上感觉到哪怕一丝“生命力”？
但是，没过多久，随着一股奇异的感觉——
一股来自砂石巨像其本身的感应，亚戈抬起了“头”。
其他的砂石巨像，也都在这一刻做出了近似的动作。
在这砂石巨塔的顶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颗奇异的晶状多面体。
仿佛眼球一般的晶状物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纹路，这些奇异的符文，连接形成了一套极为规整的巨大回路。
是的，回路。
看到那些花纹，亚戈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前世电路板那般的回路。
此时，那巨大的晶状多面体，以冰冷的、没有丝毫感情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地上的一个个还处于祈祷动作中的砂石巨像。
然后，亚戈听到了一个“声音”：
“捕捉所有在附近游荡的生命个体。”
“准许启用拟造法术构件。”
“准许启用‘大地’9至4型改造骑士。”
“准许在4型改造骑士被破坏的情况下，派遣3型改造骑士。”
一句又一句，没有感情的声音，从那巨大晶体之中传出。
仿佛......机械。
随即，亚戈看见，那巨大的晶状体，也开始向上抬升，直到彻底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准许”、“启用”、“构件”........
这些用词，亚戈怎么都会联想到机械。
这些砂石巨像，难道都是类似机械的人工造物？是为这个建筑服务的人工造物？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亚戈就觉得可能性极高。
而且......
“改造骑士”这个词，让他联想到了巫师。
再结合他对于巫师的一些事迹的了解.....
“巫师塔”？
这巨大的、高塔一般的建筑，难不成是巫师的巫师塔？
如果是他前世对“巫师”的认知，或许会以“原始宗教的祭祀”这个形象冒出来。
但是，在这里，在这个世界，“巫师”，在他脑中的简化形象，就是“疯狂的科学家”这样的形象。
没有道德伦理，随心所欲的科学家。
在这种奇幻世界，在这种个人就能够掌控强大力量的世界，在这种一个人就能够完成很多研究的世界，“巫师”的形象，绝对不是正面的。
“巫师”的蓝血，来自“神灵”，他也听到几次了。
将“神灵之血”封印在体内，以强大无比的、或者说偏执无比的个人意志来抵抗神灵之血的侵蚀和影响。
但是.......
如果抵抗失败了，会如何？
亚戈默默地望着那一个个已经在他心中被打上“机械傀儡”的标签的砂石巨像。
它们不是什么“生命”。
或许可能是....“人造生命”？
虽然他没有感觉到生命力，但是，这并不稀奇，至少，以他现如今的经历来看，没有“生命力”的生命形式，并不稀奇。
或者，更准确的说。
“生命力”这种力量，或许只有“血肉生命”才具备？
其他存在形式的生命，拥有的力量，是另一种形式的。
尽管关于“巫师在追求更高级的生命形式，放弃身体，强化意志”的认知，被“巫师为了抵抗神灵之血的侵蚀而强化意志”这个说法压下了。
但前者并没有被证伪。
只是后者更符合逻辑——
更符合“‘崇高理想’相比‘现实需要’，在真实性上要低”这个逻辑。
如果说这个建筑是巫师塔，那么，这里，有“巫师”吗？
亚戈一共就见过那么几个巫师。
那位自称“埋葬群石之岭”的巫师，那位在沼泽地区建立领地，控制、圈养各种非人种族作为贸易的“灰水晶女士”，还有那位“法斯特家第一代先祖”。
不，最后一个或许不是，对方自称不是巫师。
但是，这些都是“认知碎片”。
他们并非“真实”存在的。
那些书页般的认知领域中出现的“巫师”，可能是他人的记忆，甚至是某个人的错误印象，甚至是虚构的人物。
对于认知方向的力量已经有了深刻了解的亚戈，对于这点，还是非常清楚的。
而现在.....
他似乎是通过“时间生命”的能力，似乎是来到了另一个时间......
不，以“时间长河已经破碎”来看，他可能是来到了一个接近“永恒噩梦”那个仿照的镜世界一般的，时间的碎片之中。
如果这个想法正确，那么，这里就不是什么“过去”，而是“承载了某一段过去的时间碎片”而已。
阿蒂莱那番话亚戈依然还记得，改换了存在形式，成为“时间生命”后，他更是确认了“时间已经混淆”这一点。
已经没有“回到过去”这种可能了。
“过去就是现在，现在就是未来，过去、现在和未来，已经混淆在一起。”
亚戈心中重复着那位阿蒂莱女士说过的话，但是比起当时的茫然，他现在有了更多的感触。
......
高塔之上。
一颗巨大的、多面晶状体的表面，正在闪烁着光芒。
“自检中.....检测失败。”
“神灵‘地之王’的血液已经消失。”
“未发现入侵者痕迹。”
“再次检测。”
“未发现入侵者痕迹。”
“入侵盗窃可能性暂时排除。”
“保留‘入侵者使用无法感知的手段入侵’的可能性。”
“载入备用判断方案。”
“符合‘神灵过去、现在、未来宏观时间三位一体’的前置条件，推断可能——”
“‘自动书记‘黄昏’可能在未来或过去的某个时间被击溃，‘地之王’的血液已经被夺走。”
“条件符合，载入应对方案.....”
第九百四十二章 无边的血树
亚戈并没有轻举妄动。
他能够感觉到，这个巨大的高塔建筑，这个疑似巫师塔的庞大建筑中，那极其庞大的“污染”。
是的，污染。
整个建筑之内，到处都充斥着具有强烈污染性的力量。
而且，亚戈也不能轻举妄动。
他通过“引路人”的能力，通过“无识之扉”与那砂石巨像在认知层面上建立起了联系。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意识认知，和砂石巨像的意识认知，是互相连通的。
再通过自己作为“时间生命”所拥有的能力，可以说，他就是以砂石巨像为原点，将砂石巨像的“过去”、“未来”从认知层面上连接在一起。
换句简单的话说，他还是在“现在”，他实际上是通过砂石巨像的尸骸，窥探其过去、未来某个时间的影像。
但是，这只是简单说明的例子，事实上，如果亚戈愿意，他能够确定，自己可以通过这个通道，真正意义上地降临到这个时代。
简称穿越时空。
就像......
那时，他在接受那位灰水晶女士的认知记忆时，那只阴影之蛇从那些记忆碎片中钻出。
这点，也是亚戈对那阴影之蛇和自己的关系非常关注的原因。
但，现在，亚戈并不打算这么做，也不想这么做。
有“时间已经混淆在一起”的背景在，亚戈甚至无法确定自己到底看到的是不是“过去”。
在连具体时间顺序都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胡乱地穿梭时间，他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更何况，这座高塔，这座可能和巫师有关的巨大建筑，万一有什么危险.....
所以，亚戈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周围，默默地跟随着这具砂石巨像的动作。
一具又一具，踏着仿佛能够掀起地震般的沉闷脚步声，数量庞大的砂石巨像，从这座高塔之中走了出来。
就和亚戈之前看到的阴影一样，这个砂石质感的建筑，无比地庞大。
随后，亚戈看见了一团又一团奇诡的火焰。
那是火焰？还是冰霜？
在灰月和红月高挂的天空之中，一团又一团焰红或霜蓝色的、流星般的事物划过，没入了遥远天空的另一侧。
火山爆发？流星雨？陨石？
那些绮丽中带着诡怖的光影，让亚戈脑海中浮现出了几个词语。
而一个个砂石巨像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止。
一个个砂石巨像就像是一台又一台的战争机器，随着动作，仿佛蜂巢蚁穴中的工蜂工蚁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散开。
而这时，亚戈也注意到，这座巍峨高塔的周围，并不荒凉，但是.....诡怖。
一棵又一棵，带着或多或少猩红色的畸形巨树，矗立在大地上。
是的，畸形。
如果以“树木”的标准来参照，那么这些或多或少染上红色的“树木”，与“植物”这个概念相差甚远。
与其说是树木，倒不如说是血肉组织。
没有被染红的部位，还残留着些许树木的形貌，而被猩红色侵染的部位，则是发生了诡异的畸变。
粘稠的、仿佛胶质的半透明红色血肉，在树上扩散，密集的、宛如海绵般、宛如珊瑚骨骼般布满密集孔洞的血肉质事物构成了“树干”。
一“片”又一“片”极其诡异的“叶子”，在生长在树上。
各种各样的“叶子”。
形态过于“丰富”，仿佛用穷举法将世界上所有的血肉组织形态都列举出来。
比如以“人类”相关肢体作为基准，亚戈看到了无数宛如人类头颅一般的扭曲血肉，还有无数宛如人手、人脚、膨大的手指、膨大扭曲的脚趾、身体躯干、内脏、胸部、生殖部件......
但是，这些和“人类”有关的扭曲血肉，仅仅只是无数血色巨树之中的一部分。
百分之一？千分之一？
随着亚戈的视线捕捉到越来越多的扭曲血肉，其占比也在不断下降。
亚戈第一印象判断的“穷举”，并没有什么错误。
除了类似人体器官的扭曲“叶子”之外，亚戈还看到了很多他熟悉的生物的器官肢体。
蠕虫一般的长条血肉、软体动物般的软质血肉、仿佛鱼类的鳍状物、仿佛鸟类的羽毛、爬行类的鳞甲......各种各样的生命形态。
这些形态诡怖的生命，就这样遍布在这片大地之上，遍布在各种巨树上，仿佛一片片枝叶。
但是，有一个规律——
离这座参天的高塔越近，这些诡怖的树木越是稀疏。
至少，在无数砂石巨像涌出的地带周围，都是各种沙土石砾构成的荒漠，没有一株诡怖的树木存在。
不过，从这种景象看来，也能够很清楚地确定——
那些诡怖的树木，对于这座高塔来说，对于这座不断地散发出“污染”的高塔来说，是“敌对”的一方。
“过去”，或者是“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并不能够确认这块“时间碎片”又或者应该称之为“镜世界碎片”的地方到底是哪个时代的亚戈，不免有些震撼。
毕竟，这种密集地覆盖了他视野的每一处的猩红血树，这些形体诡怖的“植物”的规模，实在难以想象。
他见过“既定之湖”，那由无数静滞的光构成的无边湖泊。
他见过“机械国度”，那巨大的瓦威市相对于天空中漂浮的巨大岛屿，仿佛算是砂砾一般渺小。
他见过“死海”，无数尸骸，无数灵体错乱地糅合在一起，寂静地构成了一片无边的海洋。
他见过“永恒噩梦”，阴影笼罩，时间错乱，那仿佛螺旋般无休无止的永恒剧场。
但是，无论是哪一个，都无法与眼前的光景比较。
在这片彻底占据了他视野的血树前，或许都不能称之为“广阔”。
亚戈想起了，还在物质界的时候，他曾经瞥过一眼，那辽阔的血肉海洋。
在那时，他下意识地认为那里就是“血宴之森”，那里就是“血肉之海”。
但是，现在.....
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血肉海洋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亚戈觉得自己的确错了。
如果说有哪一个地方更配得上这个称呼，毫无疑问就是眼前的光景。
第九百四十三章 巨像vs怪树
短暂的停滞后，庞大的砂石巨像群，在砂石被重物碾碎的的声音中，向着前方的血树林的方向不断延伸。
如果看不到这庞大血树林的规模，只看砂石巨像们前进的方向，就会看到，极其庞大的砂石巨像群，将一处又一处的血肉树林淹没。
但是，对于亚戈来说，这种情况显然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并且，被他建立认知联系的砂石巨像，还是其中之一的情况下。
他能够很轻易地看见，在自己的前方，一群砂石巨像以无比恐怖的破坏力碾碎一棵又一棵的血肉之树时，在血肉飞溅时，步调，也很明显地慢了下来。
从他的角度，以正常的视角，或许会觉得这由无数砂石巨像形成的庞大军队，在这一刻，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阻滞了下来。
然而并不是。
亚戈可以清楚地观察到，那拥有无比庞大的力量、迈着沉重步伐将一棵棵血肉之树碾碎的砂石巨像，其粗壮的砂石手臂上，被一条又一条，仿佛藤蔓一般的血丝覆盖了。
或者说“肉丝”？
又或者说“蠕虫”？
亦或者说“藤蔓”？
那仿佛一条条猩红的血肉丝状物，在那些砂石巨像的身躯上攀附着。
以明显可见的动作，这些蠕动的血肉在砂石巨像们的身躯上不断蔓延。
砂石巨像身体上的缝隙、凹陷，都被这些蠕动血肉钻入。
“扎根”。
联系到“植物”，亚戈或许第一时间会往这个方向去想，但是，眼下的情景，并不是植物扎根那么和谐的变化。
这些蠕动的血肉，只能让他联想到“寄生”。
不过，那些落在地上时能够很快钻入地面，以极快速度生长出“芽苗”的血肉，在这些砂石巨像的身上，并没有那么简单地完成。
那些蠕动的血肉藤蔓，这些不知应该称之为寄生动物还是寄生植物的线状血肉，并没有在这些砂石巨像身上成功钻入。
看上去随时可能因为风化被剥蚀下一块身体的砂石巨像，在这些血肉根须之前，却显得极其坚固。
亚戈没有发现哪怕是一具砂石巨像被那血肉根须植入。
一个又一个身躯上顶着巨大晶状“眼睛”的砂石巨像，在轰隆声中，碾碎了一片又一片的巨大血肉树林。
尽管，随着不断深入血肉树林，砂石巨像的身上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血肉根须，但是，这些砂石巨像也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
直到.....
亚戈的视野内，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生物。
从轮廓上来说，这东西或许应该不能够称之为“树木”了。
那是一个有着近似人类和数种野兽特征糅合的怪物，而在其身上，在其后侧，一条仿佛尾巴一般的粗壮血肉，刺入了地面。
花盘......
花？
这只巨大的，畸异的野兽，与周围的血肉之树一对比，从共同点来看，或许应该说是长了一副动物外形的树木。
以结构来比喻，或许应该说是植物的“花”
这诡怖的血肉生物，在砂石巨像群到来的那一刻，本来以匍匐姿态趴在地上的身躯，赫然站了起来——
尽管，亚戈并不觉得那几乎没有一条肢体一致、生着七条“腿”的怪物，刚才的动作真的算是“蹲”或者“趴”的动作。
“站”起来的那一刻，这血肉怪物便猛地张开了巨口。
那更接近于爬行动物的、有着胶质感的血肉巨口，猛地撕裂开一个正常生物、哪怕是蛇都无法做到的角度，向着最前方的一个砂石巨像咬来。
那身上覆盖了密密麻麻的血肉藤蔓的砂石巨像，也在这一刻，以攻击的动作挥出巨柱一般的“手臂”。
轰！！！
伴随着一声爆响，那血肉怪物的身躯，被那砂石巨像的砂岩臂膀轰碎。
但是，血肉飞溅之中，那身躯爆裂的血肉怪物并没有死亡，那已经被砸烂到亚戈见过的任何生物都无法存活的状况的怪物，身躯血肉再度聚合起来，将那砂石巨像的身躯包裹。
然后......
咔啦——
砂石巨像的手臂，在巨响声中，被聚合的血肉压碎。
但是......
几乎与此同时，亚戈看到了，地面上的沙土石砾，以那砂石巨像的“脚”为入口，被吸入其中。
随即，亚戈看到，砂石巨像的身躯，那些被庞大力量碾碎的肢体部位，开始迅速恢复。
尽管形式不同，但是，双方，都有着极其强大的自我恢复能力。
而这样的场景，很快就从单个砂石巨像蔓延到这数以千计的庞大砂石巨像构成的群体之中。
因为，在附近，那密集的血肉树林，一棵又一棵畸形而诡怖的血肉巨树，在这一刻，上面的血肉开始交织、合拢——
那些仿佛各种生命肢体器官的“叶子”，在这一刻聚合起来。
细密的血丝在这些“叶片”之间浮现、修补连接空隙。
一个又一个，亚戈看到了无数畸形而诡怖的生命组合。
但是，与此同时，亚戈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词语：
“缝合者”。
这是.....“猩红”途径？
一具又一具砂石巨像，包括亚戈意识所连接的这一具砂石巨像，都在这一刻，仿佛早已划好了队伍，在这庞大的砂石巨像群中，以有序的动作，以看似杂乱而却没有一处冲突的严密秩序，分成了数百只队伍。
轰！！！轰！！！轰！！！
一只又一只的砂石巨像以极为可怖的破坏力碾碎了血肉怪树，又被血肉怪树的反击击碎一块身体乃至被瓦解。
砂石巨像又以极快的速度自我恢复。
一场可以预见的持久战，展开了。
但是，这些砂石巨像的行动，还有它们表现出来的能力，都逐渐和亚戈印象中的一个途径吻合起来。
“大地”途径。
“水手”那在战斗中，在任何环境下都很难失去平衡的稳定力。
“漂流者”源源不断的体力。
“狂徒”那无比强大的自我恢复能力。
还有......
亚戈看着一只只砂石巨像直接将手臂乃至将整个身躯“沉入”地面，从地面之下拔出那些血肉怪树的“根系”。
“地鲨”，能够像潜入水中一般潜入地面的力量。
第九百四十四章 晶体巨像
被砂石巨像拔出“根系”的血肉怪树，猛然挣扎了起来。
那柔软的、仿佛没有骨骼的血肉根须，以极快的速度，在拔出它根系的砂石巨像手臂上缠绕、收缩，仿佛铰链般的紧缩动作中，砂石巨像出现了一道道裂痕，而那些猩红的、宛如根系的血肉，在砂石巨像身上出现裂纹之时，便蠕动着钻进裂口。
而这个时候，亚戈的认知连接的砂石巨像的背后，也有一只高大而诡怖的血肉怪树向着巨像蔓延出了血肉枝触。
然后，和其他砂石巨像一样，这具砂石巨像，就像一台精准冰冷的机器，没有一点迟疑地挥动了那表面粗糙的砂石巨臂，巨大的拳头对准了那扭曲怪物猛地张开的“巨口”。
轰！！！
血肉飞溅，砂石巨像的拳头轰入了那仿佛缝合了无数生物肢体的血肉怪树的巨“口”中。
随后，一股力量爆发出来。
那股熟悉的，“未知”的感觉。
几乎是同一刻，亚戈看见，那血肉怪树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砂石化。
观察着这一幕的亚戈，在脑海内飞快勾勒出了这个能力的轮廓。
像是“雕刻家”那样的石化能力？
亚戈想起了那位狄璐德子爵，那位自称“开膛手”的子爵。
能够使目标的伤口无法愈合的“开膛手”，或者说“撕裂者”。
能够精密地感知目标身体，寻找到弱点的“外科医生”。
能够将生物石化的“雕刻家”。
全能者、魔法师.......
这个途径的序列名称，在亚戈的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了“雕刻家”上。
“石化”这种能力，他并不陌生，但那是前世，而不是这个世界。
能够使目标石化的力量，亚戈只见过“雕刻家”。
但是，这个能力实质上又不稀奇。
“污染”、“同化”。
在好几个序列都有出现类似的能力。
机械途径，“同律机关”可以使目标与自身“同律”，变成机械。
黄昏途径，
虽然亚戈对于黄昏途径的印象更集中于其拥有的，破除支配和统御的效果，断开两者之间的联系的能力，但是这个序列途径的非凡者在晋升为“狼王”之后，“牧羊人”的能力可以将生物转化为“半狼”的能力，他也是知道的。
尽管“石化”有些特别，但出现在这些砂石巨像的身上，却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情况。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些血色的、根系般的猩红枝触，却是向着亚戈蔓延而来。
是的，亚戈没有感觉错。
那些血肉枝触，那些猩红的血肉根系般的事物，向着自己蔓延而来。
向着只是认知上和这具砂石巨像连接的自己蔓延而来。
躲避？反击？
亚戈没有时间理会自己的动作会不会被这些砂石巨像发现，只能选择反击，抵挡这些血肉枝触。
缄默仪葬！
斩首者！
亚戈动用了死灵途径的力量。
阴影卷动间，一柄晦暗的镰刀浮现而出，向着这些蔓延而来的血肉枝触挥斩出去。
死寂的，能够剥离生命力，能够斩灭认知的漆黑镰影划过，那些钻进了认知通道，向着亚戈的意识蔓延而来的血肉枝触，被尽数斩杀。
但是，也几乎是这个刹那，他发觉，这砂石巨像身上，那晶体状的宝石，陡然亮了起来。
是这座砂石巨像？
亚戈还没有做出准确的判断，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浮现。
“未知”、“不明”.....
无法判断和辨认的诡异感觉中，一股强力的约束感、压制感浮现出来。
这股感觉不是来自哪些血肉触须，而是来自他以无识之扉建立了认知通道的砂石巨像。
不，来自更遥远的事物。
隐约的感觉，指向了那座参天的砂石高塔。
也就是这个刹那，他看到了一颗诡异的晶状体。
和砂石巨像身上的晶状体很近似。
和在砂石高塔中出现的那颗巨大晶状体也非常类似。
但是，又不一样。
密集的、巨大的、尽管非常接近圆球或者椭球体，但依然能够看出很多明显且有序的边角的巨大沙黄色晶状体，那巨大的晶状体上的有棱边沿仿佛由无数砂砾堆积而出，密密麻麻。
鳞片？
仿佛鱼的鳞片，又仿佛无数细小晶体以对角线叠合的方式拼合在一起的巨大晶状体。
仿佛没有“视线”，又仿佛都是“视线”。
在“未知”、在“不明”特质的遮盖下，亚戈并没有能够辨认的手段。
更何况.....
他能够清楚地意识到，从那股陡然浮现出的危机感中——
那沙黄色的巨大晶状体，正在盯着他。
也就是这个刹那，已经许久没有动静的“戏命师之牌”，忽地动作起来。
隐约的、静滞的光影浮现。
几乎是这个刹那，亚戈看到了，自己的周围，浮现了密密麻麻的、宛如砂砾般的晶状事物，这些晶状的砂砾，不知何时已经将他的周围层层包裹。
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差点被封锁在牢笼之中。
在戏命师之牌的异动警示下，亚戈立刻做出了反抗。
赌徒谬论！
歪曲立像！
悖论迷锁！
帽子戏法！
天灾锁链！
动荡的漆黑丝线激射而出，与那即将合拢的晶体牢笼边线连接在一起。
随着赌徒的能力动用，晶体牢笼的边缘合拢的速度阻滞了半分。
只是，仅仅阻滞了一下。
那晶体牢笼仿佛拥有着能够抵抗外界干涉的强大能力。
没有犹疑，赌徒谬论定向动摇概率之线的能力亚戈本就不看好，赌徒谬论的能力并不适合用于强压中的对抗。
歪曲立像！
稻草人的能力瞬间发动，晶体牢笼的边缘随着这股漆黑丝线的扯动而被拉扯开来，那仿佛无比坚固的晶体边缘也出现了些许的变形。
几乎与此同时，悖论学者的能力启动，一道道漆黑丝线交织成了一颗结构奇特的迷锁，随着漆黑丝线的延伸钻出了牢笼之外。
帽子戏法！
这个瞬间，怪盗的能力启用，亚戈的身躯，直接和那刚刚构造出的悖论迷锁交换了位置。
亚戈的身躯，逃出了那即将形成的晶体牢笼。
隐约间，亚戈看见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砂石巨像。
那座高塔，并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高塔。
那是.....“鳍”。
背鳍。
一只巨大的，轮廓有些近似鲨鱼阴影的诡怖巨影，浮现在亚戈眼中。
第九百四十五章 大地途径
然而，几乎是同一时刻，亚戈听到密集的沙沙声。
那巨大的，在他情急之下，作为“时间生命”的本能感知所观察到的阴影，随着那砂石高塔的晃动，向着亚戈倾轧过来。
但是，也正是这一刻，亚戈钻进了“无识之扉”。
引路人的能力和作为“时间生命”的力量的共用，亚戈，返回了原来的“时间”。
在他关上“无识之扉”的刹那，他还能够通过那黑森森的、仿佛梦境般虚幻的阴影之中，看到那有着巨鲨轮廓的巨大黑影，扑咬而来的惊怖场景。
也正是这一刻，在那巨鲨距离门扉无比接近的距离，亚戈清晰地看到了，那诡怖巨鲨的身体之上，那仿佛石碑刻纹一般铭刻着的、复杂而繁复的符号。
那巨鲨的身躯，赫然是由刚才看到的，近似砂砾的无数沙黄色晶体构合而成的，仿佛雕像一般的粗糙形态。
亚戈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在那无识之扉后，那诡怖巨鲨的眸光无比冰冷的、没有丝毫感情的“视线”。
清晰、明确，并不像他看到过的绝大部分非凡者、非凡生物那般混乱的视线。
但是，并没有什么“暴怒”、“仇恨”或者其他的情绪。
那“眼神”，与其说是什么敌对，倒不如说.....
一具冰冷机械对他行为的反制。
仿佛被自动触发的机关？
无识之扉合拢的那一刹那，在自己的“时间”力量脱离的那一刻，在那诡怖巨影消失在自己的感知中时，亚戈才放下心来。
只是.......
就在亚戈缓了缓思绪，准备整理情报的时候，忽地，他看见，在前方，在那“坐”在地下大空洞的砂石巨像的胸口中，那诡异的石板之上，浮现出了一道道新的文字。
不，不是“浮现”。
而是“发现”。
在那砂石巨像的胸口上浮现出的文字，仅仅从视觉上都可以判断出，和其他的奇异文字一样，都已经刻在上面许久。
是同一个时代刻下的。
然而，亚戈清楚地记得，在之前，这上面是没有这一段文字的。
真的穿越了时间，改变了“过去”而造成影响，产生了变化？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亚戈自己磨灭了。
因为，他也很清楚地能够感觉到，那个地方，并不是“过去”。
那个地方的存在形式，更接近“镜世界的碎片”这般，是一个独立的区域。
只是，那里和这座砂石巨像可以通过“时间”相关的方式，通过这些能力进行某种程度的互相干涉。
两者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容易理解。
但是，以最简化的，丧失最多细节的比喻就是——
可以将现在亚戈所在的这座废墟，和刚刚去过的那个无边血树笼罩的砂石之地，视为处于同一时间线上的两个地方。
不是“过去”和“未来”，而是“左边”和“右边”。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刚才看到的那番光景，在“现在”这个时间，就存在于某个区域。
“过去”和“未来”，或者说“过去”和“现在”，已经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相互之间可以通过“时间”的力量互相影响，但是，已经不能说是通常意义上的一个事物了。
如果放在亚戈的身上进行代换理解....
除了现在作为可能是“过去的狄亚戈”的自己之外，另一个地方，还有一个乃至多个“现在的狄亚戈”、“未来的狄亚戈”存在。
这是一个在亚戈成为“时间生命”后就有猜测，但是并没有证实的想法。
毕竟....
无法触碰到自己不同时间的“阴影”，那代表不同时间的他的阴影，这种事情，很难让亚戈不去想“被某种力量截断了联系”这个可能。
但是，是谁截断了他与“现在”、“未来”的联系？
他自己？
亚戈并不愿意接受，也不想接受这个可能性。
与自己敌对什么的，有什么意义？
但是，他又不由得扪心自问——
当“过去”、“现在”、“未来”的你被某种力量分割出来，过去、现在、未来的你，到底有怎样的自我认同？
要“回归一体”的话，是否愿意？
以谁的意志为主体？
特别是三者的性格都发生了改变的情况下？
亚戈的想法并不乐观。
因为，在他之前认为自己“不是真实的狄亚戈”时，他就思考过类似的问题，思考过如果自己是假的，“真实”的狄亚戈会如何对待自己？
自己又应该如何自处？
现在的情况，比起之前的情况要乐观一些。
至少，现在的自己可能是“过去的狄亚戈”，还有宣称“狄亚戈”这个身份的资格。
那时认为自己可能是“虚假的狄亚戈”时，可是连宣称资格都没有。
看着砂石巨像胸口的奇异文字，亚戈不由得有些默然。
情况，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他盯着那砂石巨像胸口的奇异文字，将其记下之后，又看了几眼地下的大空洞。
之前，他也有些奇怪，为什么地下会有这么庞大的空洞。
“地鲨”.....
亚戈无奈地笑了笑，还真是个贴切的代号。
“大地”途径吗？
短暂地，在这个废墟中游荡了一圈后，亚戈才离开了这个巨大的废墟。
.........
遥远的另一端。
无边雾海笼罩的虚幻大地之中。
即使大半的身体已经变成了机械，但亚休恩还是免不了有些震撼：
“物质界......”
“没必要去管，本来就是一堆假货，现在只不过以另一种形式存在而已。”
在他的身边，一个黑袍人回应道。
亚休恩皱着眉头，看着黑袍人，看着这个隶属于“倒影议会”的黑袍人：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经历了那种灾难，哪里还会有活着的血肉生命，还人类？呵呵。”
黑袍人的面具下传出一声嗤笑：
“想看真实的人类，还不如去找遗落的梦境，至少，那些梦境的真实性还是有一定保障的。”
“那群白袍开发的法术也是烂的要死，必须以清晰的梦境作为关键节点来穿梭时间，谁会记得那么清楚，分割记忆作为备用的时间节点这种法术也能想得出。”
“真实的记忆都被分割分散完了，只有备份的记忆组成自我，呵呵，好一个‘梦中人’。”
亚休恩默然无语，他感觉眼前的这个黑袍人有些过于诡异，对方知道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对他，对他手里那属于黑钟教会的单片眼镜，并没有兴趣。
他仍然记得很清楚，对方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鄙夷。
对他，对黑钟教会的鄙夷。
不，不只是他，也不只是黑钟教会。
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切，对方的语气都充斥着鄙夷。
还有......难以察觉的仇恨?
第九百四十六章 焦痕
巨大的砂石高塔，又或者说那只“地鲨”的背鳍，在这个“时间”，已经消失。
发生了什么？
亚戈想知道，但他也知道，自己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他的目的，是找到“卢修师”的记忆，又或者是找到其他时间的“狄亚戈”。
然而，亚戈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过去”哪个时间的“狄亚戈”，甚至都无法确定“其他时间的狄亚戈”是否存在。
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找....
不，他是有的。
亚戈顿住了脚步，正在扇动的翅膀，停了下来，让他从空中落往地面。
能力。
他的确触碰不到自那些代表“过去”、“现在”、“未来”不知哪个时间的阴影。
但是，如果用上概率途径的能力，用上死灵途径认知方面的能力呢？
亚戈犹疑了片刻之后，默默地动用了概率途径的能力——
悖论迷锁。
他需要构造一个“悖论节点”。
以“自己触碰不到不同时间的阴影”作为悖论的核心。
首先，是歪曲。
将“触碰不到不同时间的阴影”这个“结果”歪曲。
然后，构造一个冲突性不算太大的节点和这个结果共存，形成“悖论”。
再然后，这样的操作多来几轮，或许能够有机会.....
朦胧而虚幻，宛如阴影般的身躯微微抬起，亚戈望向了远方。
“卢修师”相关的记忆碎片，能不能够给他提供一些帮助。
思索间，一本奇异的书籍，随着阴影的晃动而浮现。
“收藏家”序列能力的造物。
随着书籍的书页翻动，一面又一面漆黑的画面掠过。
直到.....
一张书页之上，一张宛如星空般的画面中，银色的星点交相辉映，隐约构成了一道银色的轨迹。
蛇。
他当然忘不掉，自己能够在死海中感应到那些“书页”的原因。
之前，他还不知道，但是，在收藏家的能力，在那久远时光的狭路上，将银之血剥离后感应就消失的状况.....
在这种情况下，还意识不到情况的话，他的脑子也可以丢了。
虽然说他现在并没有大脑这种器官。
自己能够感应到那些书页的原因，就是这些被封存在收藏家能力之内的银之血。
那么，这其中的联系.....
粗浅地，亚戈有两种判断。
第一，银之血和“卢修师”有所联系。
第二，银之血和承载了“卢修师”记忆的那些书页有联系。
也许还有更多种可能，但越是复杂的可能，他也越难以着手，甚至做了许久计划，也无法开始着手。
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即使是用排除法这种操作，也好过只有计划猜测而没有行动。
......
亚戈一边尝试着编织悖论迷锁，一边在荒原上游荡。
冰霜和焦灼的痕迹遍布在各处，亚戈只能选择绕过。
那些烧焦和冰霜的痕迹，并不只是简单的“物理”现象。
毕竟，在他以“时间生命”的视角去观察的时候，也只能观察到一片漆黑或者冰霜覆盖。
仅仅从这一点上看，就能够明白其特殊性。
在这片荒原之上，只有那座砂石巨像的高塔还留有残余的阴影。
这些火焰，这些冰霜，是能够影响“时间”的。
又或者.....
亚戈向着之前那座让他联想到黄昏途径的城市的方向看了一眼。
能够烧断联系？
之前，他认为“很平缓”是因为长时间持续，是“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是这个结果。
但在进入那座砂石高塔的空洞遗迹后，经过比对，他才否定了这个答案。
不.....
等一下。
“联系”？
是什么样的联系？
如果说，是像黄昏途径的力量那样，能够切断两个事物之间的关联的话.....
不，应该不是。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为什么那个砂石空洞的遗迹，他还能够通过架起无识之扉，触及另一个疑似镜世界或者时间碎片的地方？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亚戈又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审视了一遍地上的火焰和冰霜。
该不会.....
认知？
自己作为“时间生命”看不到大地的阴影，看不到这片大地的“过去”、“现在”、“未来”的阴影，不一定是从时间上断开联系，还有可能是....
“认知”。
从认知上切断了联系。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勾勒出来的那一刻，亚戈便将目光聚焦在了那焦灼痕迹和冻结的痕迹上。
使用无识之扉之类的力量，或许能够有什么反馈。
没有犹豫，亚戈立刻开始试探起来。
他的“死灵途径”，都有不同程度向“认知”能力的偏移。
守墓人、无头骑士、寄魂人还有现在的引路人。
守墓人的能力就不说了，是深入感知、探索方向的。
无头骑士的能力，能够抹除和破坏认知，是是攻击向的。
寄魂人，伪装、隐藏向的。
引路人，开启、建立、关闭，应该称为“牵引向”？
这种时候，当然不会选择守墓人和寄魂人的能力。
引路人的能力，也不行，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建立认知通道？
只有无头骑士的能力了。
漆黑而晦暗的身躯，随着亚戈的意志，从近似乌鸦的姿态变成了人形，变成了一个骑着高大无头战马的无首骑士。
漆黑晦暗、宛如梦境般朦胧的阴影镰刀，在他手中汇聚。
几乎是凝聚完成的下一瞬，漆黑的巨镰随着他的动作，劈向了地面。
死寂的阴影，漆黑的巨镰斩击在那焦灼痕迹覆盖的大地之上。
然后......
亚戈看见了，那焦黑的痕迹，被亚戈手中的镰刀，劈出了一道裂缝。
裂缝被劈开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但是，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亚戈的想法了。
无头骑士的攻击，能够破坏灵体和物质。
因为认知方向的偏移，攻击能够破坏记忆，抹除认知。
这一点，对于亚戈来说，也是一样的。
如果一个事物被劈成两半，从认知的层面被劈成两半，作为操作者，亚戈也会将其视为两个物体。
只不过，因为有“我切断了它们的认知联系”这一段记忆认知作为关联，亚戈不会有“它们本来就是两个东西”的想法。
第九百四十七章 谋杀
但是，现在.......
亚戈的认知，没有任何变化。
被切裂的地面，他在认知上，也没有任何变化。
也就是说，这地面，这些焦黑痕迹，本来就已经被从认知的层面破坏过的。
焦痕，是“结果”，不是“现象”。
刹那间，亚戈想起了一件事。
瓦威。
在那座城市中出现的，现在被他称为“暴君”途径的能力，能够灼烧心灵的力量......
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这个疑惑在冒出来的刹那，亚戈其实已经大概确定了。
“火焰”、“心灵”.....
两个共同元素的出现，要说没有关系，亚戈很难相信。
如果说两个神话都有关于“火焰”和“心灵”，亚戈不会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毕竟，两者之间只是共有元素。
“火焰”来自太阳的高热点燃了草木，还是来自于闪电点燃了草木，无论一不一样，都是观察到自然现象的描绘。
“心灵”，在几乎每一个原始宗教中都出现的恐惧和敬畏的描绘，更是不稀奇。
但现如今，他可以确定，所有的“奇幻”力量，都是那些“序列途径”作为来源。
而这些序列途径的数量，也就是那些而已。
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是根据找到什么素材拼凑成宗教的元素，因为自然元素的普遍性而导致的趋同和共通。
答案本身就有很多个，甚至是无限的。
而后者，是在已有的、有着明显区别的、数量已经确定的结果中，确定其来源是哪一个。
答案的数量是有限的，甚至.....只有一个。
二极管式的，抛弃背景和细节，以总结经验式的思维忽略差异的思维模式，本身就不合理。
至少，在亚戈的认识里，能够造成“焚烧心灵”、“焚烧认知”这种状况的，只有“暴君”途径。
而相反.....
亚戈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冰霜。
冰霜的痕迹.....
没有。
勉强可以套上联系的，只有一个——
“日轮途径”
吸收光热、吸收心灵。
但是，日轮途径。在他现如今的了解，并不只吞没心灵和光热。
而是....一切。
仿佛熔炉一般，将所有事物都吞没，包括光热和心灵。
不过，如果说.....
在不影响其他事物的情况下，针对心灵和火焰呢？
只吞没心灵、认知的力量，只吞没光和热......
他似乎一开始就陷入了误区，认为冰霜和火焰是同类同阵营的存在留下的痕迹。
如果是敌对方.....
亚戈猛地抬起“头”来，视线扫过视野处一切被冰霜和焦痕覆盖的区域。
什么烈度的对抗，才能将让这片大地变成这个样子？
好奇心？
亚戈冒出了一股想要了解这一切的冲动。
这个“时代”，又或者这个“梦境”，到底发生了什么。
亚戈可以遏制这种冲动，但是，亚戈没有做。
好奇心？
不，这绝对不只是好奇心。
这是一种.....奇异的“使命感”。
一种本能般的感觉。
仿佛.....他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了解这一切。
尽管已经不再是“认知生命”，但是，亚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股仿佛“好奇心”的感觉并不正常。
但是，亚戈也并没有抵抗。
毕竟.....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使命感”？
这或许是他了解自己这个“过去的狄亚戈”为什么会单独存在于这里的一个机会。
“无识之扉”！
没有犹疑，亚戈动用了自己的能力。
而他要建立认知联系的事物，是.....
大地。
他要与这片大地之间建立起认知的通道。
做出这个决定，发动能力的同时，他就立刻动用了自己作为“时间生命”的能力，穿过无识之扉。
......
当亚戈从那股梦境般朦胧恍惚的感觉中脱出的时候，当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十分古旧的街道。
中世纪？
对于亚戈自己来说，他相当罕见地使用了这种非常模糊且不准确的词语来判断。
中世纪是一个跨度很长的称呼。
无论是从时间还是空间上。
公元五世纪到公元十五世纪的时间跨度。
从法兰西、罗马到基辅罗斯的地理跨度。
代换到天朝，就是从南梁的沙洲到明朝的沙洲。
但是，亚戈的确无法判断。
因为，在他的视野内，有的人穿着粗麻粗毛的衣物，有的则穿着亚麻质的织物，有的则是皮毛织物、有的是细麻布。
在他的视线内，一群又一群人，以忙碌中带着慌张感的动作，仿佛正在向着什么地方迁移。
迁移？
亚戈的能够看得出来，这些人之中，尽管有不少人的衣着都相当简陋朴素，但是，他们也绝对不可能是社会的最底层。
里面，也没有出现几个老人和孩子。
就算是勉强能够称为“老人”的，其身躯的壮硕程度，都不比周围的年轻男性差。
毕竟，武器这种东西，不是谁都能有的。
佣兵？民兵？
亚戈默默地注视着这群衣着不同但是都一致地携带着武器的人群移动。
随后，他沿着这些人前进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座高塔。
一座参天的高塔。
不过，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将视角转向了自己。
他与那片荒凉的大地建立了认知的通道，同时动用了“时间”的力量。
那片大地，对应着谁？
随即，亚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黑发棕眸，身上穿着满是缝补痕迹的破粗麻布制的衣物，神情一片冷漠。
卢修师！
亚戈怎么也没有预料到会是这种状况。
他与大地建立了认知的通道，但为什么会与卢修师......
在他一时呆愣的时候，卢修师转过身去，缓步地穿过肮脏的、堆砌了各种杂物垃圾和秽物的房屋间道。
随即，在他的视线内，亚戈看见了几个人。
四个男人，一个女人。
他们身上的衣物都和卢修师身上的衣物类似，带着缝补痕迹的破烂麻布，唯一的那个女性，和与她站在一起的男人一样，脸上和手腕处，满是利器划出的疤痕。
随后，亚戈听到了一句话：
“怎么样，做好打算了吗？”
有些奇特的语言，和卡特西亚语有些相似，但也有些差别。
而通过认知上的通道，亚戈能够理解这些话语。
四男一女五人，闻言，都点了点头。
而疑似卢修斯的男人，此时再道：
“我们要谋杀的，是巫师学徒，不是什么改造骑士，可能我们都会死掉。”
第九百四十八章 蔷薇子爵
亚戈将视线转向周围。
就和那些人的破旧服饰接近，在亚戈视野中出现的建筑，都显得相当地落后。
像“现在”，像物质界那般的风景，在这里基本没有见到。
建筑非常稀疏。
只是这些景色，对于亚戈来说，只能让他认识到这里的“时间”和他所熟识的卡特西亚的风景有时间上的差距而已。
这里是“过去”。
但更具体的，他无法辨明，也辨不明。
“时间长河已经崩塌、破碎”、“过去、现在、未来已经混淆在一起”这两句话，依然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而那说出“刺杀巫师学徒”的话的男人，那疑似卢修师的男人，在向着那五人发出宣言的之后，就带着五人向着这个疑似庄园的小镇走出。
亚戈看着他们一路走过那仿佛经历过什么战斗而破损，到处躺着尸体的街道小巷，看着他们从一个原本应该是纯白色但外壁已经染上了灰黄色的教堂。
这里的道路布满坑洼的痕迹，但并没有任何清理修缮的人员，看上去像是士兵的人们，正有些慌张地，到处奔行着。
这只六人的小队，转了一圈之后，跟上了前面那支大概是佣兵的人群组成的队伍。
他们并没有直接跟上，也没有接近那支队伍，只是远远地吊着。
就和其他那些似乎是打着捡漏主意跟上来的其他人一样。
整只队伍就这样缓慢地前进着，穿过了小镇边缘那不知道多久之前留下的广场。
天空中，也有一群似乎试图捡漏的生物跟随这只庞大的队伍。
乌鸦、秃鹫......
这群不知为何而来的食腐者，让那疑似卢修师的男人微微驻足，低声自语了一句：
“是死灵法师，不是巫师，不用管。”
一句似乎是说给那五人听的低语以恰好能让几人听到的音量响起。
那五人之中，那位身上满是疤痕的男人也在这句话后收回了视线，没再看向天空中的鸟群。
鸟群还在陆续飞来，那只由各种各样的佣兵组成的庞大队伍，穿过小镇，向着北方前进。
走了许久，一路上，亚戈看到了一个又一个想要捡漏的，那些从小镇上跟来的，平民一般的人，在这从白天走到傍晚的长时间跋涉过程中，消失在了尾随者的群体中。
只有疑似卢修师的男人带领着的六人小队，还跟在这群佣兵组成的庞大队伍后。
他们的目的地，这群人聚集的地方，是一个.....平原？
亚戈有些疑惑地望向那在黄昏到来时，被昏黄的光辉染成橙红色的平原。
这群佣兵为什么会聚集在这里？
而这时，亚戈看见，那看上去像是卢修师的男人，双手交握在一起，在逐渐变得安宁静谧的黄昏下，似乎打算做些什么。
不过，亚戈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卢修师做了什么。
似乎这只是一个随意的动作。
但是，亚戈并不认为对方的动作只是“简单而随意”的行为。
不过，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你们应该听说过这里发生的事情吧？”
他的话，让那五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那对疤痕便体的男女中，那个男人低声道：
“这里发生过一次大战。”
“有数量及其庞大的兽群，从这里出现，袭击了几个猎户村庄。”
“那几个村庄和平原上的活物，基本都被兽群吃干净了。”
“之后，教廷、巫师还有佣兵工会聚集在一起，联手剿灭了平原上的兽群。”
疤脸的男人望向了平原：
“传说，平原上的一个小城，还在这场灾难中被摧毁了。”
“哦？”
像是卢修师的男人交叉的手指分开：
“那个城市，叫什么？”
“听卡达斯爷爷说，应该是叫做‘狄璐德’，狄璐德.....镇。”
“狄璐德镇？”亚戈听到了男人沉吟的低语声。
但是，即使不通过两者间建立起的认知通道理解这句话，单从发音，亚戈也会有所反应。
“狄璐德”，狄璐德，他“穿越”后所在的城市，他“来到这个世界”时的“第一个地点”。
亚戈能够看到，“卢修师”的表情不变，沉淀了一会儿之后，才出声道：
“参战的巫师是谁？”
“红蔷薇子爵，还有狄璐德子爵。”疤脸的男人回答道，“两位都是高等巫师学徒，接近天启级别的巫师。”
这时，旁边的疤脸女人出声道：
“不是‘天启’。”
“是‘正式’，是‘标准’的意思。”
身上的肌肉线条明显，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棱角分明”的女人，以有些冷漠地语气道：
“巫师可不喜欢界限不明确的东西。”
“哪怕是人。”
说完这句，她像是讽刺又像是自嘲般地笑了一句：
“如果还算是人的话。”
她的这句话，几人都没有回应，包括“卢修师”。
就在这个时候，队伍，停了下来。
不只是“卢修师”的队伍，还有那大量佣兵组成的队伍。
不，因果关系反了。
因为那群佣兵的队伍停了下来，所以，卢修师的队伍，也停了下来。
随即，让亚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群佣兵的队伍，突然慌乱了起来。
亚戈能够感觉到，一种又一种自己熟悉的力量，在那佣兵队伍之中涌动着。
而这一切的源头.....
一簇又一簇，鲜红的枝蔓，从大地之上升起。
并不算粗壮，最粗的，也只有人大腿粗细而已。
并且，这些鲜红的枝蔓，也并不诡异。
没有什么动物血肉的感觉，也没有出现哪怕是一种动物的肢体。
完完全全地，宛如膨大的植物茎秆一般的鲜红藤蔓。
在那满是棘刺的巨大藤蔓上，很快开出了一朵又一朵艳丽的鲜红蔷薇。
“是红蔷薇子爵拜西·霍恩·罗莎。”
亚戈听到了，那五人之中，一位有着淡绿色卷发的邋遢男人的话语。
霍恩。
又一个亚戈熟悉的发音，不过，这时，对方立刻再次出声道：
“那一边也有人来了，是黑蔷薇子爵......”
第九百四十九章 影法师
“黑蔷薇？除了红蓝蔷薇之外，还有黑蔷薇吗？”
他听到了“卢修师”的询问声。
“是的，佣兵们都称她为‘黑蔷薇夫人’，或者‘黑蝴蝶夫人’，名字是.....”
“萝尔·维利亚。”
“没错，单姓氏，她是个平民出生的巫师。”
“巫师怎么可能会有平民。”反驳声接着这句话响起，“只有巫师的后代才会是巫师。”
这句反驳的声音后，亚戈并没有听到对这句话的反驳。
而亚戈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从他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巫师的血脉本身，那些在阿蒂莱，在那位自诩“埋葬群石之岭，磐岩的探究者”的巫师口中，从那位自称“法斯特家第一代家主”、“不是巫师”的女人口中，巫师的血脉，来自于“神灵”。
蓝血者的血脉，是不凡的伟力，是祖先的馈赠，但也是根深蒂固的诅咒。
为了对抗诅咒，又或者为了逃脱诅咒，巫师们选择了不断强化意志乃至于抛弃身体，走上另一种生命形式。
亦或者.....被神灵的力量同化，被污染。
亚戈自然不会认为“巫师”不可战胜。
在一条条鲜红的藤蔓拔地而起，在那佣兵群之中聚拢合散的时候，亚戈也注意着那位被称为“黑蔷薇夫人”的女巫师。
因为.....
“维利亚”这个发音，他听过，而且很熟悉。
在他的瞩目下，那位因为距离看不清形体的巫师，也开始了对佣兵们的屠杀。
是的，屠杀。
那位“红蔷薇子爵”，那些鲜红的棘刺藤蔓，仿佛魔物一般猎杀着一个又一个的佣兵。
而那位“黑蔷薇夫人”，也在做着一样的事情。
一片又一片，在细密的嗡鸣声中，亚戈看到那位黑蔷薇夫人唤出了......花瓣？
那位“黑蔷薇夫人”本身，就像是一朵巨大的黑色花朵一般，不断有奇异的、密集的事物从她身上飞出。
花瓣？
从名字上联想，亚戈第一时间联想到的自然是蔷薇花瓣之类的。
只不过，在黄昏之下，在那逐渐消失的光亮中，那些密集的、身形细小的事物显得像是黑色，但是，亚戈仔细观察时，却也发现，那是一群形成黑云的小生物。
是活物，并不是花瓣。
蝴蝶？
形体虽然接近花瓣的活物。
但是，很快，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目标出现了，动手。”
“卢修师”的声音。
而在下个刹那，亚戈看见，卢修师，还有那五人，都爆发出了非人的速度，向着那被无数仿佛花瓣又仿佛蝴蝶的事物围绕的黑袍巫师的方向冲去。
但是，几乎是同一时间，亚戈看到了一抹银光。
随即，亚戈感到了一股深切的寒意伴随着光辉映入视野。
仿佛从天空落下的，璀璨的银光。
带状的、隐约形成长条的璀璨星光。
也几乎是与此同时，他看见，大地，崩裂了。
那片战场的中央，地面之下，陡然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
而后，一股火焰从那大地上的裂缝中升起。
强烈的灼烧感，伴随而来。
燃烧心灵、燃烧认知的力量。
无论是那星光，还是那如血的火焰，都是他无法抵抗的强大。
这一刻，即使亚戈再没有证据，也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受到了埋伏。
刹那间，亚戈选择了后退。
他无比果断地切断、关闭了认知的通道门扉。
只是，他没有看到，在他消失的那一瞬，“卢修师”的脸上，露出了带着些许绝望的神色。
璀璨的银色光辉和灼热的烈焰，在这一瞬间，撞击在一起。
以他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对撞，爆发。
卢修师的身躯，在这一刻，变成了黑色。
不是火焰灼烧的焦黑，而是宛如梦境般虚幻、宛如阴影般朦胧的黑色：
“又失败了吗？”
带着一句低沉的自语声，他在银光和火焰的对撞中，泯灭消散。
......
亚戈，再次回到了那片荒凉的大地上。
冰霜和火焰的痕迹，再次出现在亚戈的“视野”中。
然而，这一次，亚戈却没能重整情绪。
因为，在他的视野内，眼前的一切，这片宽广的大地，这片被冰封和焦灼痕迹笼罩的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崩塌。
阴影。
他视野中的绝大多数位置，在这一刻，不断褪色，变得虚幻而朦胧，变得仿若梦境、仿若阴影。
虽然很意外，但也在预料之中。
他早就有所预想。
这个地方，尽管和“永恒噩梦”的具体形式不同，亚戈也没有以“时间生命”的身份去往过“永恒噩梦”，但是.....
“时间”、“阴影”这些元素，亚戈都不可能不联想到永恒噩梦。
毕竟都和“梦境”途径，亦或者说“永眠”途径相关。
他从那光暗交织的巢穴来到这里，也不外乎那么几种可能。
一、那光暗交织的“巢穴”，其实是个四通八达、连接着各种各样地方的“中间站”，是个十字路口，而相对的，这里就应该是和那光暗交织的巢穴以某种形式连接在一起的一个区域。
这种“联系”，是“阴影”，是“时间”相关力量的可能性极大。
二、那光暗交织的“巢穴”，本身是个无数崩塌碎裂的镜世界碎片交融而成的大杂烩区域。
就像之前见过的“书页”中，他遇上那位“磐石的探究者”还有“灰水晶夫人”的地方。
只不过，后者是“认知”力量的碎片聚合体。
而前者，这个巢穴，则是“阴影”力量、是“时间”力量的碎片聚合体。
第三.....
亚戈默默地看着不断化为阴影的大地。
“梦境”、“阴影”、“时间”.......
他吐出了一个词。
“认知”。
是啊，梦境，从逻辑上，也不可能和“认知”无关。
记忆、认知、潜意识、**、心灵......
“影法师”。
亚戈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几乎是同一刻，概率途径、死灵途径的力量，在他手掌中汇聚。
以.....阴影的形式。
亚戈漠然无语。
那只“阴影之蛇”，那“梦境”途径的力量，一直都在自己的身上。
从“一开始”。
第九百五十章 白袍途径
蓝蔷薇市。
所有人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发生这样的事情。
大地，碎裂了，海洋也一同破碎了。
在动乱之中，在一个个卡特西亚人在这被染成血色的天空下变得慌乱，在这个王国彻底失去秩序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这座城市之中。
这是个男人，留着一头冰蓝色的中长发。
一对眼眸，在翠绿色和冰蓝色之间时不时调换着。
男人的步伐缓慢而又快速。
虽然步调极慢，但其移动的轨迹，甚至都不连在一起。
前一刻还在广场钟楼附近，下一刻就到了广场的边缘。
一个又一个，身体畸异地拉长，变得仿佛藤蔓，仿佛植株一般诡异的、但还保留着些许人类肢体特征的怪物，却仿佛没有看到他一样，任由他一路走过。
直到，他来到一个有着巨大座钟吊挂的教堂钟楼之前。
微微压了压礼帽，让阴影盖住那再一次被血色侵染的竖瞳，男人走进了教堂的钟楼内。
左黑右白，两列长椅在教堂内，被铺着花瓣装饰的过道地砖分割开来。
而在右侧的长椅上，一位女性，还坐在首座的长椅上，对着那花丛缠绕的女神塑像祈祷着。
看着这一幕，男人的眸子变得幽深了些许。
穿着一身精致的黑风衣的男人，沿着地砖上的花朵图案，一路走到最前排，在左边黑色的长椅上坐下，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开始了祈祷。
如果这个场景发生在某个雨日，或许能够衬托两人的虔诚。
但是，现在，在这个所有人几乎都变成了怪物的城市里，这，只能让这个场景显得更加诡异。
绝对的安静持续了一会儿之后，那位气质沉静的女士睁开了眼睛：
“好久不见，弗里森。”
“阿莱娜希娅，看来你早就知道了这些？”
男人摘下了帽子，露出了已经彻底化为冰蓝色的长发。
那一对翠绿色泽已经被鲜红和冰蓝挤压倒几乎消失的奇异眼眸，望着对方。
“是的。”
气质沉静的女人，阿莱娜希娅露出了微笑：
“女神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
“所有.....吗？”
男人，弗里森微微仰靠在黑色长椅上，望着那座被花丛簇拥的女神像：
“另一侧的事情也是？”
“是的。”
阿莱娜希娅脸上带着令人心绪平静的微笑：
“女神的爱，会遍及所有的生灵。”
“所有的生灵......”
弗里森望着那座女神像，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那还是女神吗？”
然而，听到这句话，阿莱娜希娅脸上的微笑却是变得更加令人迷醉：
“是和不是，很重要吗？”
弗里森扭头看了她一眼：
“蔷薇郡的巫师领主，那位公爵的后代，只有蓝蔷薇哈伯瑞多和红蔷薇罗莎。”
阿莱娜希娅没有回应，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蓝蔷薇家族的后代中，有一只叫做‘霍恩’。”
弗里森望着她。
“真是令人惊讶的历史，我们可能是亲属，弗里森，你喜欢‘我的兄弟’这个称呼吗？”
说话时，阿莱娜希娅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没有丝毫变化的笑容。
而弗里森也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拿起礼帽戴上。
在礼帽戴上的时候，他那被冰蓝色侵染的长发上，出现了一抹鲜红：
“但是，霍恩这个姓氏，也是巫师帝国里，是那位陛下的亲卫队中的一员。”
“就和‘约德华’这个姓氏一样。”
“是镇守卡特西亚的一座巫师塔的巫师的荣耀。”
“他们的姓氏，就是他们的最高荣耀。”
“是的。”阿莱娜希娅顶着完全不变的笑容回应道，“和负责掌控那座巫师塔的卡特西亚家族一样，只是......”
“巫师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微笑着，明明令人感到心醉的甜美笑容，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感觉：
“巫师帝国崩溃，镇守者却成为了统治者，成为了王室。”
“神明的国度崩溃了，那么，教宗也可以成为神明，不是吗？”
她的这句话，终于让弗里森叹了口气：
“修道徒、秘仪执事、高等祭司、福音传道者、赦罪师、异端裁决者、代行者、纯白主教、无谬教皇......”
“不对，不是‘无缪教皇’，而是‘巫师’哟。”
“序列1，叫做‘巫师’哟。”
阿莱娜希娅的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
弗里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白袍？”
“是的，他们曾经的确被称为‘白袍’。”
阿莱娜希娅的笑容甜美。
但是，她的面容，却逐渐白化，柔嫩的肌肤，此时变得坚硬了些许。
而那淡蓝色的瞳孔，此时也逐渐变得漆黑。
那白皙的手臂上、脖颈上，也出现了仿佛骨骼关节一般的节段。
而在她的身后，更是生长出数对仿佛花瓣又像是.....蝴蝶翅膀的诡异结构。
“亲爱的弗里森。”声音逐渐变得诡异的阿莱娜希娅，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愿意成为我的丈夫吗？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子哦。”
“然后，把我吃掉是吗？”
弗里森被鲜红和冰蓝侵染的长发，逐渐硬质化，面孔，也逐渐变得狰狞了起来：
“真是伟大的爱情。”
“是的，为了我们的下一代，为了更优秀的人类，我们有这个义务，不是吗？”
已经彻底脱离人形的阿莱娜希娅，面容，或者说有着人类五官的花纹上，那对眼睛般的纹路注视着弗里森：
“更适应环境的新人类，能够胜过其他的一切生灵。”
“那种东西，还是人类吗？”
仿佛阴影一般、又像是血液一般的黑色，覆盖了弗里森的身躯，那蠕动的血液，很快就被他身上强烈的寒意冻结，形成了宛如角质层、宛如鳞片一般的结晶块。
而同时，弗里森的身躯不断变大，血色也很快覆盖掉那股冰蓝：
“人类，早就不存在了。”
一只头顶生着几对不对称的巨角，身形近乎透明的、血色冰晶般的巨龙，望着“阿莱娜希娅”：
“就和巫师一样......”
吐出这句话，冰晶般血色巨龙，一口咬向了“阿莱娜希娅”。
第九百五十一章 难以判断的标准
大地、一切都垮塌了。
不仅仅是大地。
亚戈站在那光暗交织的巢穴中，他的视野内，这漆黑晦暗的、光暗交织的巢穴，也在逐步崩溃。
这里，赫然是和“永恒噩梦”类似的地方。
只不过......
这个地方，这个“巢穴”，似乎混入了其他的东西。
或者说.....更原始？
亚戈默默地注视着这座不断垮塌的“巢穴”。
什么“梦境”、“认知”、“时间”、“阴影”，都是细分过后的产物。
这里，这座巢穴本身，是没有经过这一步“分化”或者说“切割”的。
这，就是这座“巢穴”和“永恒梦境”的差别。
“巢穴”不断垮塌之时，亚戈看着那不断碎裂解离的光影，对比着，产生了这样的结论。
但是，也可以反过来——
这座“巢穴”，是由“梦境”、“阴影”、“认知”、“时间”等等要素糅合出来的。
但是，毫无疑问。
这个地方，和“卢修师”有关。
亚戈再一次汇聚力量，概率途径、死灵途径的力量，以阴影的形式，在他手中汇聚。
他想要尝试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线中，这座巨大的、无法以具体的大小评价的光暗巢穴，终于崩塌到了最后一块。
也就是这一刻，亚戈动用了能力——
丝线状、铰链一般的阴影，向着那巨大的、正在崩塌的光影射去。
也许是巧合，又或许他的目标，就是那个。
一袭漆黑的斗篷，随着他以阴影凝聚的锁链扯动，来到了他的手中。
几乎是斗篷出现在他手中的那一刻，整座光影交织的巢穴，彻底崩溃了。
亚戈的身躯，从这仿佛独立空间一般的奇异之地，跌落了出去。
死寂的、仿佛能够抑制一切动态事物的感觉，再次笼罩了亚戈，仿佛要将他彻底封锁在这片死寂的海洋之中。
而亚戈下意识地，将那漆黑的斗篷，披在了身上。
虚幻、朦胧。
仿佛梦境一般，所有的感觉，无论是压抑感还是其他，都从亚戈的身上消失不见了。
.......
漆黑的、空荡荡的长袍悬浮在死寂的海中。
从那兜帽下根本看不到面容，只有一片朦胧虚幻的漆黑。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和亚戈体会过的，穿过无识之扉，与外界的一切感知通道全部切断后，只有时间感官还存在的感觉有些类似。
但又不完全相同。
怎么说呢......
“看门人”。
是的，有种“看门人”的感觉。
那种“不存在”的感觉。
外界的一切，和他都没有交互。
然而，不同的是，虽然外界的一切，无法影响他，但他也不能与外界的一切进行交互。
这种感觉，又更像是那种脱离当前时间，与这个时间的一切无法交互的感觉。
很快，他想到了之前遇到过的，在机械国度中，那只似乎是要攻击自己的阴影之蛇，自己使用力量无法影响的阴影之蛇。
是的，“似乎”。
以现在的角度去看，亚戈对于那只阴影之蛇是否是要“攻击”自己，进行了重新审视。
只是，还是没有结果。
他“触摸”了一下身上那漆黑的斗篷。
是“时间”的力量。
是“梦境”途径或者说“永眠”途径的力量的造物。
但是，比他现在的层次要更高。
不......
更准确地说，并没有“层次”，没有“等级”。
这件斗篷，并没有通常意义上“等级层次”，没有高低定位。
但是，为什么自己会感觉到这件斗篷“比自己的层次高”呢？
亚戈再三摸索，试图找出原因。
但是，翻来覆去，他还是找不出原因。
无奈之下，他只能从自己感觉到的状况来推出假设——
“或许是时间顺序上的影响”。
他以“时间生命”的感官来观察这件斗篷，才能感知到相应的状况。
那么，原因可能是“顺序”的缘故。
以一般人能够理解的话来说，就是这件斗篷比他“古老”。
比他所在的时间更“过去”。
这种话，虽然他尽量简单地解释，但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理解。
作为一般的生命，是用什么来评价一个生物的呢？
更“健康”？
更“有活力”？
更“高大”？
更“聪明”？
更“强壮”？
非要给一般的生物排一个等级，智慧或许是最常用的，力量、速度等身体素质也是一个常见的分级标准，年龄或许也是一个选项。
那么，“时间生命”这种生命形态，用什么来评价呢？
“古老程度”？
和“年龄”似是而非的一个标准。
因为，对于一般的生命来说，“年龄”，实际上并不是在表达“时间”。
因为“年龄大而身体较为衰弱”、因为“年龄大而经验较为丰富”、因为“年龄大而思维敏捷程度下降”.....
并不是在直接地表达这个生物的“时间”，而是以“时间”为参照刻度来比较其他的要素。
要选一个比较笼统的、能够牵涉到大部分状况的标准，或许会是“生命力”？
但这个标准也不够稳定，毕竟“生命力”，一般生命并没有办法观察到。
这一点，在“时间生命”的身上，也有类似的状况。
亚戈能够观察到自己包括其他事物不同时间的“阴影”，但是，他并不能够观察到“时间”本身。
甚至，可以说，以他的视角来看，“时间”，并不存在。
时间，只是一个个体身上的具体单位的“排列顺序”而已。
“复杂度”？
亚戈这时候有点后悔自己平时怎么没有多读一些逻辑学上的书籍。
他能够感觉到这件“斗篷”比自己“层次高”，但是他又不能明确地确认到底是“哪个层面”或者“哪些层面”高。
非要笼统地进行概括，他只有“古老程度”这个貌似和“时间生命”有关的答案。
但是，如果真的从“古老”来理解，大概会理解成“这东西的年龄比他大”，然而这种理解是不对的。
不过，不断地对这件斗篷进行观察的时候，他大概地总结出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件斗篷上的各种“特征”，并没有自己身上那么分明。
用一个不够恰当的例子来比喻的话.....
这件斗篷是个原木，而他则是一个具体的、加工过的木制品。
尽管不够准确，但是这已经是亚戈现在能够想到的，最贴近的一个解释了。
第九百五十二章 坎德利安的巨兽
尽管还是没有能搞清楚这件奇怪的斗篷到底是个什么“层次”，但是，亚戈也大概能够明白，这东西无法用他现有的标准去准确地判断。
没有办法理清，亚戈也不能因此停下，借助这件斗篷的庇护，亚戈在死海之中游荡了起来。
“收藏家”的能力，又或者说“影法师”模仿的“收藏家”能力中，那漆黑书籍之内封锁的银之血，随着亚戈的意志，向他指引其他“书页”的位置。
没错，是“模仿”。
他身上的“死灵”途径和“概率”途径的力量，都像是“影法师”的能力模仿得到了。
也就是说，他可能是“欺诈师”途径，“梦境”途径，或者说永眠途径的序列4“影法师”。
因为，现在，他身上的力量，“死灵”途径的力量和“概率”途径的力量，都变成了阴影。
就在那光暗交织的巢穴崩溃的那一刻。
但是，亚戈却感觉不大对。
从他的力量，“死灵途径”和“概率途径”的力量都以阴影的姿态呈现来看，或许的确符合“影法师”的能力描述。
但是，他却本能地感觉到不对。
那就是，“死灵途径”和“概率途径”的力量的变化过程，这些力量变化成“阴影”的过程，更像是自己从“认知生命”变成“时间生命”的过程。
那种“蜕变”感。
并且，他还注意到了一件事。
“固定”。
在那光暗交织的巢穴崩溃之前，“死灵途径”和“概率途径”的力量，就已经显现出了别样的特征，而且，在“认知领域”中，他也亲眼见到了那些对应不同序列的形象上，那奇诡的节肢生物特征。
当时他的想法是“寄生”。
现在，这个想法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是“寄生”，而是“适应”。
“死灵途径”的力量和“概率途径”的力量，都是“适应”后的姿态。
但是，为什么“蜕变”不完全？
他想起了那些“锁链”。
他想起了“银之血”。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搞错了一件事。
他之前以为是“负面”和“正面”两种效果的银之血，其实是束缚他的囚笼。
就和在“认知领域”中看到的，那些锁链一样。
那些银之血，是捆缚他的锁链。
是让他.....不能蜕变的“固定”物。
是枷锁。
那些表现为“死灵途径”和“概率途径”的力量，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而在“银之血”被收藏家能力拘束收容的那一刻，他才得以脱离拘束。
但是，在没有笃定证据的时候，亚戈并不会太过肯定。
因为，“银之血”从现在看来，的确是束缚了他，束缚了他的力量。
而解放他的，最为关键的一部分，就是“怀表”。
那个在机械国度遇到的“使徒”给他的怀表。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束缚他？
他，或者说某个时间的他，做了什么让银之血的原主人需要束缚他的事情吗？
亚戈思索起了这个问题。
他目前还没有思路。
目前的线索，只有在“阴影之蛇”——那不知道正体应该是“梦境之蛇”还是“永恒噩梦”身上或许才能找到一些答案了。
他看了一眼死寂无波的灵之海洋，一袭黑袍仿佛海鸟一般，穿梭游曳起来。
很快，在那牵动银之血的指引下，他找到了另一张书页。
......
哐啷，哐啷......
亚戈的视线内，一座巨大的、有着类似生物轮廓的巨大机械，缓缓地移动着。
在无垠的大地之上，这喷吐着蒸汽的巨兽与环境，构造出了一副令人震撼的图景，庞然巨物身上大大小小的齿轮正在转动着，蒸汽从城堡的烟囱和齿轮间喷涌而出，缠绕在这只机械巨兽的身周，让它看上去仿佛在雾中、在云中行动一般。
此时的亚戈，就位于这座奇诡的城市之上。
是的，城市。
亚戈的视线内，这不知道应该判断为何种生物的机械巨兽，赫然是一座城市。
他看见了大大小小的民居。
也看到了，在这机械巨兽的身上，密布着无数个仿佛中世纪箭塔一般的碉楼。
从里面伸出的圆柱状空心金属，如果没错，应该可以称之为炮筒。
而在这座机械巨兽的身上，一个又一个穿着长袍，还具备人形外观的“人”，从那些炮塔或者“民居”建筑中出入来回。
就像......机械国度？
亚戈想起了那个机械城市，想起了那在“天空”上漂浮的金属大陆。
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至少，那群身上或多或少遍布着机械特征、带着齿轮发条传动杆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
不过，尽管亚戈很想将注意力放在这个巨大的机械造物身上，但是，周围的景色还是夺取了他的目光。
死寂的、冰冷而晦暗的黑色。
无数宛如迷雾般的、蠕动的黑灰色，正在逐渐毕竟这座巨大的机械造物。
尽管，“距离”上，少说也有几十公里，但是，这些黑色，将周围的一切，彻底环绕。
这个巨大的机械造物，就像是被围困在这里。
而亚戈，也在看到那些黑灰色迷雾的瞬间，就明白了它们是什么。
“死海”。
死海的力量。
与之前的几片书页相比，这里，似乎已经快要彻底被死海的力量压制了——
当那片黑雾将这里全部笼罩的时候。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亚戈忽然听到了一个音调节奏有些死板的机械声：
“欢迎来到坎德利安。”
“欢迎来到阿拉贝拉最伟大巫师皮特安的造物。”
一个激灵，亚戈不由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个“人”，或许应该说是人，身上穿着金属材质的，外观像是一件长袍的衣物，身体.....
半人半马。
但是，那通体金属的材质，，密集的发条齿轮和传动部件，显然是一具机械造物。
不过，也是这个时候，一个明显和之前的声线有所差别的声音再次从这半机械人马的身上传出：
“最伟大的巫师埃奇沃思的造物！”
第九百五十三章 巫师的荣光
亚戈的戒备、警惕，很快拔升到了极点。
但也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看到了前方的半人马机械绷紧了身躯，四只蹄子拉进，上身绷直。
然后，有着沉重口音的卡特西亚语响起：
“或许，我们可以交流一下情报，荣光大陆，还存在吗？”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埃奇沃思，精通炼金系、预言系、咒法系、生命系、创造系的伟大巫师。”
没等亚戈回应，对方又继续道：
“不用奇怪我为什么会在哈洛兰那个贱货的造物上，预言系巫师在对头的家里安插几个后手是很正常的。”
一系列亚戈无法直观理解但从表述上就很不一般的话，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发言。
但是，毫无疑问，对方就和之前遇到的那些巫师一样，或多或少都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并不是“真实”的。
戒备间，黑袍之下的亚戈吐声道：
“荣光大陆，是什么？”
对方那句“荣光大陆还存在吗”的话，亚戈感觉并不一般。
“荣光大陆是什么？看来不是阴影位面的生物，也不是职业者，而且，也不单纯只有阴影的力量。”
他这一句问话之后，那机械半人马却是以唠唠叨叨的语速，嘀咕了一段话：
“该死，是老子死了之后才出现的状况吗？这让老子怎么猜？”
没有丝毫遮掩的自语声后，对方继续道：
“我摊牌了，你想要啥情报，我们公开交换，不玩那些你猜我猜的把戏行不行？”
出乎亚戈预料的发言，处于亚戈预料的性格。
这反而让亚戈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他也很快稳定了思绪：
“荣光大陆是什么样的？”
“嗯嗯，好主意，我把整体情况描述一遍，你可以进行对比......”
“荣光大陆是主位面上的一个大陆，也是各种生灵对主物质界的统称。”
“目前.....哦，不是目前，是我那时的时代，统治者是巫师。”
“建立统治的巫师帝国崩溃，以十一个研究塔为中心，继承了研究塔的势力分裂为巴萨托纳、阿拉贝拉、斯塔尔、德拉、凯拉什、兰苏六个帝国。”
“这六个帝国都掌握着一到两个研究塔，兰苏王国只继承了一个。”
“在我死之前，兰苏已经崩溃了，分裂成多个王国，兰苏从帝国变成王国。”
说完这些，那机械半人马铜黄色的金属眼睛看向了亚戈：
“怎么样？你进来的时候是什么状况？”
“我没有听说过荣光大陆。”
亚戈谨慎地斟酌着语言：
“虽然有个‘物质界’，但是，这个物质界上的国家和你说的不一样。”
“只有巴萨托纳帝国、兰苏王国.....”
亚戈将物质界上的国家状况描述了一遍。
然而，听完，对面却沉默了。
“你们是什么历法？星辰历法？叫‘荣光历’吗？”
沉默许久后，对方再次吐出问题。
但是，很明显的，对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不知道，历法纪年是叫做‘公历’，有十三个月.....”
犹豫着要不要把“时间长河已经破碎”这个情报抛出来的亚戈，暂时只是描述了一些物质界的状况。
尽管，他现在已经知道，物质界是一个“镜世界”。
“十三个月？怎么会有十三个月？”
“应该是十二个月才对。”
“一年有多少天？”
“一天有多长？”
对方再次询问这个问题。
亚戈也按照物质界的情况如实回答。
“不对，不对。”
“如果是十三个月，那么双月的轮转时间肯定要发生变化，潮汐变动，一天长度不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
对方低声喃喃地念叨着这几句话后，猛地看向亚戈：
“时间长河怎么了！？”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浮现。
尽管前世各种神话和天文变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亚戈对于天文学天体运动并没有什么细致的了解，亚戈也未曾想过，对方会因为这些描述就说到了“时间长河”.....
戒备心满溢的亚戈，几乎是瞬间，就拉开了距离，漆黑的身躯瞬间从那机械巨兽的身上飞离。
但是.....
对方没有追击，似乎也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只有再次响起的一句话：
“时间长河，怎么了？”
这时，亚戈才赫然发觉....
自己，被设计了。
从自己的反应，对方或许已经确定了时间长河出现了状况。
想到这点之后，亚戈心中不由得对自己的表现叹了口气，然后才道：
“时间长河，崩塌了。”
他没有再选择用物质界的状况糊弄对方。
很显然，对方了解的事情，在某方面上，比他更多。
再那样糊弄的话，或许会弄巧成拙：
“时间已经混淆在一起。”
“时间，混淆？怎么可能？”
那通过半人马发出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惊诧无比，但是，随后，却又迎来了诡异的寂静。
“怪不得，怪不得.....”
“我就说，能够杀死我的力量，怎么可能会让我遗留的印记复苏。”
“过去现在未来已经合一的大巫师，不可能存在过去，也不可能被回溯过去的能力杀死。”
“是什么力量能够剥离规则之血，还让我能够在过去复苏......”
“果然，是假的。”
“我是假的......原来是这样吗？”
忽地，对方的声音有了些变化，仿佛找到答案般的恍然感：
“真是可笑，竟然会活在老对头的梦境里。”
“哈洛兰，你个贱货，我可不会服输。”
“还有，该死的法斯特，老子也没输给你！”
喃喃自语了几句之后，亚戈听到了一股强烈的震动声。
仿佛有什么支撑物，开始崩塌。
也正是这一刻，亚戈看见，极远处的，那几十公里之外的黑雾，那死海的力量，开始快速涌向这机械巨兽。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亚戈的视野内，那机械巨兽身上靠近中盘的位置，一个白发的机械老头，走了出来，他那透着宛如星辰般明辉的双眼望向亚戈：
“告诉他们！巫师的荣光，不会覆灭！”
带着某种异样的狂热，巨大的机械巨兽，身躯开始瓦解。
耀眼的，星辰般的光辉，从机械巨兽的身躯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