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迷镜
法兰西城,皇宫。
这是一个极其偏僻的居所,位处城堡边上某座高塔的顶层,虽然占地宽阔,但是采光、湿度都不算好,如果按东方人的说法,那可以称是风水极差。
大多数出入皇宫的人往往不会在意这种地方,就好像高贵的名马从来不会对路边的野草投以芳泽,然而在可自由出入皇宫的军政大臣之中,却有一人特立独行内阁首辅阿方索,他不顾护卫、女仆们诧异的目光,也不加任何修饰,像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那样,直接来到这门庭冷落的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恭敬万分地等待着。
“进来吧。”房门里传来一阵慵懒的声音。
阿方索推门进去,迎面看见的却是一件高大雄伟的人形雕塑,它矗立在房间的正中央,姿势优美,动作飘逸,面容上的表情坚决而又狠厉,整体更是浑然天成,让人不得不赞叹其作者高超的艺术功底。
“有事吗?我记得自从我十四岁以来,老师你就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了。”拉扎尔站在雕塑的背面,叼着一支卷烟,正拿着锉刀在它背上留下道道沟壑,“我快完工了,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花了我多少闲暇时间。”
“黑牢里出了大事,有关威廉杰斯坦。”阿方索深吸一口气,说道。
“他越狱了是吧?这我知道,否则也不会想到这里来放松心情。”
“不,不止这个。就在十分钟前,我接到了从黑牢守卫手里传出的一封信,上面没有署名。”他伸出手,把信递过去,但拉扎尔却没有接。
“为什么他还要写信给我?想沾沾自喜地炫耀一番吗?”
“或许更糟。”
“嗯?”拉扎尔疑惑地看了阿方索一眼,随后走上前,撕开信封,右手一抖就将信纸展开摆在了面前。
“他竟敢邀我在砌石大桥见面,”拉扎尔只粗略地看了一眼,“那里只剩一座断桥了,又还能看些什么呢?”
阿方索也接过信,认真地看了起来,但他注重的并非内容,而是其上每个单词的一笔一划:“是他的笔迹没错,我看过威廉杰斯坦的受封书,那上面的签名和这封信的署名是一致的。”
“那老师你觉得我要去吗?我实在弄不清楚,他到底还要和我谈什么?”
“我不确定,但我希望你别去。”
“为什么?”
阿方索沉默了一阵,又重新看了看那封信,一时也说不出什么问题:“只是一种感觉,这该不会是一次友好的谈话。”
“他没有理由伤害我,至少目前为止,我和他站在同一条线上。”
“仅凭这浅薄的理由,您就要离开皇宫,和他见上一面吗?”
“不,只是一种感觉。皇城也许此刻就在我的脚下,但我却总觉得有一股迷雾在笼罩着它。这些天来发生了很多事,很多看似没有关联却又息息相关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我不相信这是巧合。”拉扎尔将卷烟灭掉,隔着窗看向城市上空不断积聚的阴云,“也许威廉杰斯坦能帮我找到答案。”
……
住在贫民窟里的人或许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御林铁卫同时列队,哪怕是十五年前法兰西对萨伏伊王国挑起战事,国王御驾亲征,派遣的浩荡军队也远没有今天那么壮观。
他们原本只是在度过平凡的一天,可就在入夜的瞬间,将近几百名混杂在贫民窟闲散人员中的御林铁卫褪去了伪装,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他们以雷霆之势拿出武器,如潮水般涌向某片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区域,而后迅速将其包围,让人不禁在想,如果里面当真有什么活物,或许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然而这次行动却扑了个空,御林铁卫们只包围了几间破旧不堪的屋子,从里面搜出大批量的武器,除此之外便一无所获。
“姐姐,姐姐,这些叔叔看起来都好吓人啊,他们是干什么的?”御林铁卫的包围区外,几个衣服脏兮兮的孩子正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而在他们中间,则是一个和贫民窟画风截然不同的女子。她穿着一袭漂亮的长裙,气质不像是皇城里随处可见的贵族,却也端庄得体,有种恍如隔世的美感,让人望而却步。
但出乎意料的是,面对这些贫民窟里的小孩,她却显得很平易近人,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那昂贵的服饰会被弄脏。
“没什么,这些叔叔只是在执行任务,很快就会离开了。”她摸摸其中一个小女孩的头,笑道,“来,姐姐这里有些苹果,你们一人一个。”
“谢谢姐姐!”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咳咳,女士,波拿巴少校从黑牢回来了,你还要见他吗?”忽然,从远处走来一名御林铁卫,他和雪莉尔以及那群小孩保持着一段距离,说道。
“明白了,”雪莉尔伸了伸懒腰,“好了孩子们,现在姐姐要去办事,下次再陪你们咯。”
“那姐姐,下次是什么时候?”
她笑了笑:“等我以后再来法兰西,就会来见你们了。”
“你对这些贫民窟的孩子倒是比对殿下还温柔。”一道声音突然从正前方传来,雪莉尔抬头看去,发现波拿巴少校竟也来到了她面前,同时带着的,还有那面不知有何作用的神秘镜子。
“嘛……我相信未来的国王是不会吃这种醋的了,”她走上前几步,微笑着说,“少校,可以叫你们的人离开了吗?别留在这吓着孩子们了。”
“收队。”他摆了摆手,身后的卫兵便立即离开,组织剩下的御林铁卫撤离,“黑牢的刺客已经被我们击溃了,我在某个牢房里看到几块玻璃的碎片,拼接起来正好是一面镜子,和它是配对的。你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吗?”
“我要是知道,校长的干女儿就是我了,你怎么不去问问威廉杰斯坦呢?他不就在黑牢吗?”
“他消失了。那些刺客曾一度攻破到黑牢的最深处,也就是威廉杰斯坦所在的牢房,或许他就是在那个时候离开的。”
“什么?那……你们已经把所有刺客都剿灭掉了吗?”雪莉尔的语气变得有些慌乱。
波拿巴少校摇摇头:“有一批残党以及部分政治犯顺着地下通道逃走了,那里四通八达,以御林铁卫的人手,不足以做到全面搜索。”
“可恶,你们干什么吃的?他可是还被扣着禁魔手环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们担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倒是从未见过需要如此保护的超级天才,或许在你们眼里,他更像是一个一碰就碎的玻璃制品吗?”他的语气平和,但让人很难听不出话里的讥讽,“有埋怨的时间,还不如好好看看这镜中所蕴含的法阵,你来自森特学院,在这里没人比你更擅长这份工作。”
“你要知道术业有专攻,如果想弄明白这镜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还是找那个‘玻璃制品’来的靠谱一些。”雪莉尔双手抱胸,一脸不屑地说道。
“你必须清楚,我并不是在请求你,因为这不仅关系到皇室和御林铁卫,还和全城的治安息息相关。如果找不到剩下的刺客残党,任由他们逍遥法外,这对你们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吧?”
“你是哪个年代出来的治安官?”她撇了撇嘴,极其不情愿地走向那面诡异的镜子,“怪不得这么久以来你的军衔就没升过,不考虑怎么疏通上下关系,却总把心思放在这种地方。”
“当兵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保护人民吗?顺带说一下,下属们叫我少校只是因为叫得顺口,所以才没有改过来,我的军衔早已经变了。”
“那可真是承蒙您提醒呢,波拿巴少校!”雪莉尔依然没给他好脸色看,“你们走吧,这面镜子我会想办法研究的,如果当真查出了什么线索而且那家伙还是失踪状态,我会再联系你的。”
“你能想明白就最好。”他点点头,便不再做纠葛,转身随着御林铁卫的大流离去。
“真是的,我明明就是个文职人员,却还要干这种活。”雪莉尔只好无奈地盯着那面镜子,拍着脑袋,苦思冥想中。
“姐姐,姐姐,你在干什么呢?”这时,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她盯着镜子,一脸好奇。
“没什么,只是在照镜子而已。不过你怎么还没走呀,不去找你爸爸妈妈么?”
“我看见姐姐你一直站在这不动,因为担心你才过来看看的。姐姐我能帮你忙吗?”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镜中的自己。
“等等,不要看!”雪莉尔忽然反应过来,赶紧把她拉走,“这镜子和你家里的可不一样,一直盯着它,额……内心就会变得很奇怪的。”
“奇怪?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雪莉尔回想着自己当初的情况,“会让你的性格发生改变,大概会变得……更温柔一些?”做出这样的判断,就连她自己也不太确信。
“那不是很好嘛?”小女孩一脸真诚,“如果镜子真的能让人变得更温柔,真希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好好地看着它,变得和姐姐一样温柔!”
“哈哈,没想到年纪这么小还挺会说话的。”雪莉尔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姐姐,如果说这面镜子能让人变得温柔,那么这世上,会不会有能让人变得不温柔的镜子呢?那种东西,可千万别让人照到啊……”
第七十二章 刺杀
随着波拿巴少校所领衔的刺客清剿行动,今夜皇宫中的守卫情况也因此降低了不少,但即便如此,御林铁卫与守卫军们也依然能里三层外三层地环绕着皇宫,如一个牢不可破的堡垒,毫无缝隙可寻。
不过法兰西毕竟不是战斗民族,守卫部队的这种狠劲早就在几个小时的站岗中被消耗殆尽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他们骨子里那仿佛与生俱来的浪漫。
“请问这里是113号哨岗吗?我来自拉扎尔殿下的3号守卫编队,是来这里接班的,这是我的令牌。”一名穿着卫衣的男青年忽然闯进了这个哨岗,他向卫兵们出示了手中那暗金色的卡片,正色道。
“是拉扎尔殿下的守卫编队?”他们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今天的人手难道就这么缺吗?竟然连殿下的私人护卫都被调来了。”
为首的卫兵一边思付,一边接过那张卡片,点点头:“没错,确实是真的,而且交接的时间也没有问题……但是只有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没事,不算什么大问题。本来还有另外几人会和我来,但是他们今晚喝得太多,精神不佳就只好作罢。”青年从容应答道。
“混蛋!现在是喝酒的时候吗?该认真的时候不认真,倒是先享受起来了!”哨岗的负责人显得很是愤怒,而其余三人也一脸同仇敌忾的样子。
“没事的,反正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还怕今晚出事吗?”青年拿出一瓶红酒,从成色上看应该是极品,“要不要来喝一杯?”
“不不不,我们不能喝!”负责人连忙推辞道,但眨眼间青年却已斟满五杯。
“怕喝醉吗?就一杯。”
哨岗的人还想拒绝,但闻到酒香却都有点按耐不住。
“你先来。”负责人略带怀疑地说道,同时随手从其中拿起一杯红酒递过去。
青年一饮而尽,没有丝毫犹豫。
看他这样,四名哨兵也就不再怀疑,纷纷拿起酒杯喝了起来,而且一边喝还一边赞叹。
青年看似随手地拿起瓶盖,轻轻一拨弄便从令它弹射出一根根细针,且都精准无比地命中哨兵的身体。不到一秒,所有哨岗的卫兵便都被这高效的麻醉剂给放倒了。
青年麻利地脱下卫衣,金黄色的头发便如丝绸般散落,紧接着他又不知从哪搬出一只稻草人放在哨岗前,做好伪装,保持灯光亮度后便纵身潜入了夜色之中。
113号哨岗是他研究了许久的一个关键点,在皇宫之中,每个哨岗都有着其特定的监视区域,而且各自的监视区域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改变,使之承担起不同的责任。
而在现在这个时间点里,负责监察通往皇宫的哨岗,恰好就是113号。青年精准无比地掌控住了这个天罗地网中最关键的一环,可见其对防卫系统的了解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地步,让人很难不怀疑有内鬼的存在。
不过也许没人能想到,这内鬼的身份恰恰就是要他们严加保护的拉扎尔皇子。
罗伊面无表情地胡思乱想,同时快步走向了城堡的侧门,从这个位置进入皇宫,是他能找到的最佳捷径。
大门前站有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由打扮上来看应该是御林铁卫。
“停下!你是谁?”他们刚把武器对准来客,一抹寒芒便瞬间而至。似樱花飘落,左右不定,寒芒消失之际,士兵的武器也被斩成了两半。
敌袭!这个念头刚一划过他们的大脑,来者便闪身而至,而后才听见其尖锐的呼啸声他的速度竟然比音速还要更快!
“砰”膝击爆头,同时以对方肩部为踏板向侧面扬起飞踢,直击另一人面部!他在空中调整姿态,平稳落地,直到一秒后才听见守卫倒下的声音。
罗伊看了看身后两眼,确保没人发现这里的情况,便打算冲进大门,但此时却突然发现走廊边上一排红灯开始闪了起来,而且还伴随有刺耳的警报声两名士兵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还是按下了警报!
他叹了口气,然后立即向前甩出瓦卡提斯。这把未出鞘的长剑在走廊的墙上四处弹***准无比的命中了前来支援的守卫,而罗伊也随之跟进,以最快的速度击倒了前来支援的守卫军。数秒后,支援部队被依次放倒。
这时,皇宫里突然响起了轻柔缓和的音乐声,天鹅湖优雅而又不失灵动的曲调恰好对应上了罗伊接连不断的动作。像是某种精妙的巧合,罗伊的每一拳每一式都呼应上了音乐的节拍,时快时慢,却又不失独特的韵味。如果此时有人能坐下来平静地欣赏这次打斗,那么他一定会惊叹于这艺术与格斗的完美结合。
终于,曲罢,罗伊的动作也随之停下。他随手把某支枪械的弹匣拆出,再将一颗颗子弹尽数抛在地面上,才抓起一个还没昏迷的士兵,喝道:“现在,你们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在哪?”
“你……在说谁?”
“他在哪?我不想再问第二次。”罗伊显露出罕见的急迫,他现在必须得抓紧时间,因为警报铃已经被按响,要不了多久城堡就会被数不尽的卫兵所包围,到那时候,想找到那个人则更是难上加难。
守卫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守口如瓶时,他身后的一扇大门却突然打开了,显露出里面那一节朴素无比的阶梯,与皇宫中那些穷尽极奢的装饰倒显得格格不入。
罗伊顿了顿,随后挥起一拳将那卫兵击倒:“谁在那?”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出现能将他重重包围的御林铁卫,仿佛那里就只有一道阶梯,通往未知的前路。可罗伊知道自己的前路通往何处,他收回瓦卡提斯之剑,郑重其事地立在身前。
那传奇般的兵器顿时如同被施法般颤抖起来,闪烁的寒光也如道道剑芒,向着四面八方飞射,最后聚在那阶梯之上,仿佛一支一往无前的箭头。
“我明白了,你应该也在等我吧?”在这极致的怒火与狂喜中,罗伊却反而平静下来了,他缓缓踱步攀上阶梯,一点都不显着急,“我过去一直以为这一天会离我很远,远到触不可及。不过幸好,你还是逃不过这最终的惩罚,如果你还没健忘到那种地步,应该还记得一个叫阿米蒂娅的女孩吧?”
“正因为此,我才不愿意做太多挣扎。”阶梯的顶层上传来一道厚重的声音,“我已是将死之人,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向你忏悔。也希望,你能放过无关此事的人。”
“忏悔?”罗伊举起剑,指着声音的来源,“你以为这些罪孽,是死亡就可以终结的吗?这么多年来,你给我、给我姐姐,带来了多少痛苦你真的知道吗?你这恶魔……活该坠入地狱!”
“很抱歉……但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应该也只有这个了。取走我的命,从此欠你们的,就这样一笔勾销吧。”
阶梯的尽头处,一扇黑色的大门正缓缓开启。靠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背对着大门打开的方向,语气苍凉地说着自己的赎罪词。
罗伊走进来,把瓦卡提斯收起,换上了一把尖锐的短刀他并没有打算将瓦卡提斯之剑当作刺杀工具,因为在他心里,就凭这人所犯下的累累罪行,根本不配死在瓦卡提斯的剑下!
“你的陷阱呢,卫兵呢,怎么什么都没有?难道你真的放弃了抵抗?法兰西的皇,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竟也会这么窝囊吗?”罗伊绕着大厅缓缓靠近,短刀上的锋芒迎着灯光,就像是催命的符咒,“我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这里,却没想到只能见到一个懦夫!”
罗伊的声音里仿佛还带着哭腔,但无碍其杀意之坚决,他为了这一天已经苦苦等了十二年,忍受过无数屈辱、排挤与不甘,多少个日日夜夜挥舞着那残旧的长剑,多少次决死之境里的摸爬滚打……谁能想到,他只是为了这一刻只是为了这一刻!
不错,他要复仇的对象并非格林克斯,而是法兰西当今的国王卡斯德伊三世!
第七十三章 意想不到的结局
“我说过,我不想再做挣扎。可我想明白一点,你对我的恨,难道真的比你自己活下去的意义还要更重吗?”
“我的人生早就没有意义了,唯一能支撑我活着的,只有你还活在这世间这种残酷的事实了!”罗伊紧握短刀的手在不停地颤抖,难以想象他此刻内心究竟出现了多大的波动,才会令这外人看来简直是杀神般的人物如此失态。
“我很抱歉。”老人的回应小得像是在暗自叮咛,可远在十几米外的罗伊却听得一清二楚。
“你的道歉说一遍就够了,我现在只想让你死!”罗伊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便将短刀直接投掷了过去。它在亮眼的灯光下化成明晃晃的一片,飞转的刀刃恰如切割一切华光!
“我所说的对不起,并非因为你姐姐,而是为了这几天我的所作所为,”轮椅忽地转了过来,刀刃化成的华光也在那个人的面前瞬间停下,“我做了错事,所以必须要向你道歉。”
罗伊愣住了,因为轮椅上那看起来奄奄一息的“老人”并非国王卡斯德伊,而是一个他做梦都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的人威廉杰斯坦!
他用右手强行接住那飞转的短刃,猩红的鲜血也由刀刃处一滴滴流下,像是不断流逝的沙漏,诉说着过往的记忆。
“怎么……怎么会是你?”
“很惊讶吗?”威廉长叹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说道,“我也有拉扎尔的通行卡,更何况,单论潜入能力,我也远在你之上。”
罗伊咬着牙,将手重新伸向瓦卡提斯之剑。
“别紧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过去我一次又一次地妨碍你,今晚或许也是一样。这怪不了任何人,因为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认为最正确的选择,我们都逃不过……那命运的安排。”
“在过去,你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朗基努斯命运之枪,明明你才是最不相信命运的人!”
“那是因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逼着我相信!告诉我,你真的要杀掉国王吗?”
罗伊的回答无比笃定:“我一定要杀了他,告诉我,他在哪?卡斯德伊在哪?我没有时间和你浪费!”
“别着急,我今天是来帮你的。否则你以为就凭刚才那动静,会直到现在都没有御林铁卫到场吗?我已经帮你切掉了皇宫里大半的警报系统,他们现在都还可能在做春秋大梦,如果你听我的,绝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
“你所说的帮我,莫非就是让我像个懦夫一样离开这吗?”罗伊忽地拔剑指向威廉,像个怒吼的雄狮,“我再问你一次,卡斯德伊在哪?!”
“就在我身后。”面对这如此可怖的杀气,威廉却纹丝不动,“你要找的人,就在我身后。”
罗伊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竟答复得如此随意,侧目一扫,只见威廉身后数米的长椅上的确坐着一个老人,由于被侧面的长帘所掩盖,自己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那老人面容憔悴,双眼凹陷,本该如雄狮般的长发现如今已是苍白无比,早已失去往日的威严。法兰西的平民们或许不会想到,这位在为数十年之久、曾在各大战场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传奇国王,竟会在生命的末期落得如此惨淡的下场。
“国王的腰部落下了重大的残疾,每到夜里都无法平躺。所以当他需要休息时,就只能坐在这样一张特制的长椅上,才可以轻微减弱他的痛苦……如此悲哀的晚年,当真是他的报应吗?”威廉哀叹着,双眼紧盯罗伊。
“谢谢,从入城的第一天开始算起,这算是你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罗伊忽然转换脚尖的方向,绕过威廉,慢慢向国王靠拢,他每靠近一分,手中剑身上的寒芒就愈显明亮。
“但我想再问你一遍,国王已经是重病缠身,说不定明天就会死在那害死了你姐姐的疾病上,难道即便这样,你也非杀他不可吗?”
“……你怎么会知道?”罗伊因错愕而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威廉,“你怎么会知道的?!”
“一个是威名远扬的国王,另一个则是往来城郊的贫苦女孩,别说是我,任谁都不会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但那淹没在雨夜里的故事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丝痕迹,那就是他们的发色国王的两个皇妃,两个皇子,甚至包括阿米蒂娅,他们都是红发。如果不是因为过去我一直定势地以为她是个金发的女孩,其实整件事的答案早就该揭晓了。”
“这不可能,就算红发又怎么样?你给我离开,赶紧离开!”
“对不起,我也是在推测出来之后才明白你们为何要一直加以隐瞒。那确实是个丑闻,不单对法兰西皇室,甚至对你姐姐的声誉都是莫大的损坏。我过去一直没考虑过这一点,总是在不停地深究,对此,我只能向你道歉。”
“不,不,你根本什么都还没弄懂。这世上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的,只要我杀了他,就再也没有人会知道那件事!”他在盛怒之中冲向国王,脚步甚至莫名变得有些紊乱。
“打倒阿米蒂娅的并非疟疾,而是一种不治的急性传染病。我曾在一本病患记录上见过它的描述,那种恐怖的病毒可以在数个月内轻而易举地摧毁人体,但却不会直接导致人的死亡,而是靠着各种各样看似普通的疾病,不停地将人侵蚀、折磨致死。
国王有过两个皇妃,一个曾感染了肺炎,另一个则受了伤寒,但她们却几乎是相继地死去,我相信那不是巧合,因为她们和你姐姐一样,都是因为那种传染病不治而亡!我早该想到的,你为何会寻死一般要找格林克斯决斗,因为就是他掳走了阿米蒂娅,然后将她带到了国王的寝宫……”
“你说够了吗?!”巨大的愤怒冲昏了罗伊的头脑,他怒吼着,举起剑,以难以言喻地速度冲向威廉,直接砍断了一张檀木圆桌,向前挥出蕴含恐怖威力的剑气!威廉只能勉强躲闪,趁势倒在地上,一个转身避开了剑气的波及,又后退两步,才拉开了和罗伊的距离。
而罗伊也没有追击,他只是半跪在原地,扶着插在地上的瓦卡提斯之剑,表情痛苦万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再想起那些东西?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姐姐因为那种病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吗?她最后几乎是为了我才活着的!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她死掉!”
威廉喘着粗气,没有说一句话。他当然知道为何人们对此都闭口不谈,因为那种病毒通常都会和*病联系在一起,一旦染上,就几乎是百口莫辩,所有人也会对其避之不及,更别说是公正地对待了。
“你觉得我是故意让你痛苦吗?”威廉停顿了一会儿,“你总要有重新面对过去的一天,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被阿米蒂娅的阴影束缚着,难道你就真的甘心吗?”
罗伊似乎是被威廉的话所说动,缓缓站了起来,他抬起头,看了眼前方,手中的长剑忽地明亮起来:“你说得对,我不能一直被束缚在过去,如果要斩断它就必须先把这罪魁祸首给杀了!就由我来,亲手了结这一切。”
话音未落,一道急速的身影便瞬间冲向国王,瓦卡提斯之剑像是与罗伊的身形结合,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与一往无前的冲击。这还不到十米的距离,根本无法阻止罗伊取走他的性命。
“别……你等等!”威廉刚想劝阻,可却发现单凭自己的速度已然无力回天,情急之下他只能拿出一把武器,对准了罗伊的位置。
“砰”只听见一道刺耳的枪声突兀地出现在这大厅的正中央,罗伊下意识地格挡,才勉强用剑弹开了这颗威力巨大的子弹,但动作还是因此停顿了片刻。
“这是什么意思?”他沉声道,“你还是要妨碍我吗?”
远处,威廉只是勉强半跪在地,手中拿着那把特制的“银刃”左轮手枪,死死地瞄准着罗伊。
“我的确是要帮你,但并不包括让你杀掉国王……至少今晚不行。”
“我不能理解。”罗伊调转剑头,指向威廉,“说要帮我的是你,阻止我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时间紧迫,我已经来不及和你解释。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放弃杀掉国王的念头,我也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可以劝你,他的确罪该万死……但是,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他已经是风中残烛,为什么还非要这样脏自己的手呢?”
事到如今,威廉已经无比确定罗伊就是所谓的天选之子,他拥有刺杀“旧王”的动机,而且还是瓦卡提斯之剑守护家族的后代,自然能够唤醒“圣剑”。
如果让他得逞,刺杀国王成功,那么这个预言就会开启连锁反应,其中的每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就都会悉数发生当然,也包括那神秘的“龙之重临”。
罗伊看了威廉最后一眼:“我不在乎,我只要让他死在我手里,如果他的生命只剩下风中残烛,那我就更要抓紧时间。威廉杰斯坦,放下你的枪吧,你唯一的希望只是一发子弹,如果那颗子弹不能让我完全丧失战斗能力,我就先打倒你,然后再杀了他。”
“你认真的吗?”威廉忽然苦笑,“这颗子弹可能比你想象中更为致命,别逼我扣动扳机。”
“你大可以试试。”罗伊暂时地摆出了防御姿态,以他那堪称恐怖的剑术,一旦完全拉下面子来防御,别说是一发子弹,哪怕面对的是一把机枪,可能也不会有半点损伤。
……
沉默,像是长达千百年的寂静于此刻蔓延。威廉与罗伊的眼神于空中交汇,一个锐不可当,另一个满怀复杂。
威廉忽然觉得很累,像是被数吨重的水银压在肩上,全身都难以动弹。他的脑海中其实老早就有过这个计划,排演千遍万遍都只剩下这一个转机,但当时间真的来到最关键的那一刻时,却仿佛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抉择。
“对不起。”阴云中一道闪电划破之际,威廉闭上眼,轻声呢喃了一句,而后迅速调转枪头,扣动扳机。
子弹也如闪电般穿梭而过,划破空气中仿佛凝固的压迫,越过了罗伊几近无懈可击的防御,闪耀的光泽褪为银光,无前的气势凝为利刃,它没有偏差一分一毫,精准无比地命中了国王的心脏!
鲜血横流,所有人坚持的一切似乎都就此崩塌。
第七十四章 破除预言
刺耳的枪声响彻整个大厅,昏暗的灯光下,只能依稀看见一道波纹如同破空利箭般穿梭向前,仿佛天神降诸的审判,永远都不会停下直到那猩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国王紧握的双手无力垂下。
“不,这不可能……”罗伊错愕地后退两步,面前的防御也瞬间崩塌,他做好了万全准备来挡住这一枪,如雕塑般心无旁骛。
可却没想到……没想到,那把枪瞄准的人其实根本就不是他!这一切不过是威廉杰斯坦精心设计的计谋罢了,他很清楚单凭自己的力量定然无法阻止怒火中烧的罗伊,便刻意摆出那样的姿态,让罗伊误以为他要以一枚子弹来了结两人的宿怨,随后再突然朝国王开出一发冷枪……
这是绝妙的破敌之计,不仅从根源上直接铲除了罗伊的复仇之心,同时还破除了六百多年来萦绕在通天之塔上空的神秘预言毕竟,只要杀掉国王的人不是天选之子,那么一切不都是不攻自破吗?
“不……不!”罗伊痛苦地哀嚎着,突然拔剑向前,几乎一个瞬步就冲到了威廉跟前。他将剑抵在威廉的脖子上,双眼因愤怒与不甘而变得赤红,“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从不杀人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威廉轻轻把头偏过一侧:“你错了,我的原则并不是不杀人,而是在尽量不杀人的前提下达成目的。难道你不一样吗?你只是想杀掉国王,过程是怎么样并不重要。”
“这怎么可能不重要?”罗伊握紧拳,随后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将威廉打倒在地,“我……我答应过姐姐,要亲手为她报仇……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我唯一的梦想都要破坏掉?”
“这就是你唯一的梦想?别说傻话了!”威廉即便倒在了地上,也依然没有低下头,“你姐姐要是听见了,你觉得她会安息吗?她从始至终根本没想过让你替她报仇,这一切不过只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她最希望的,其实只是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啊!”
罗伊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他颤抖着身躯,但却迟迟挥不出这一拳。
“逃吧,我从一开始就希望你能这样做。从皇宫里逃出去,然后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重新开始你的新生活。这里的残局就由我来收拾干净,可你必须离开。”
“但这有什么意义?”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如果你还是以复仇作为执念而活着,那我今晚做的一切确实只是徒劳。但如果你想真正体验一遍人生,为你自己而活,你就会明白自己过去曾背负着多大的重担……国王卡斯德伊已经死去,你也该放下了。”
罗伊松开了拳,不自觉地后退两步,但他什么都没说,向来高傲的头颅低垂着,看不清眼神,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流露。他像是失去了灵魂般静滞着,如一座亘古不变的石雕。
“哈哈……哈哈哈……”不知过了多久,罗伊突然发出一阵阵间断的笑声,听不出兴奋或是讥讽,但显露出的冷漠却那么刺耳,甚至让威廉都觉得莫名有些人。那声音就像是来自于葬礼中不请自来的乌鸦,矗立在十字架的顶端,用可怖的叫声来诉说着死者的生平。
“罗伊,你可以恨我,只要这能让你放下……”威廉顿了顿,继续劝道。
“没错,你说得对,”但这次他却突然打断了威廉的话,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然而他手中紧握着的瓦卡提斯之剑,此时竟没有显出半点光芒,“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
不知该说是孤寂还是清冷,在罗伊跌跌撞撞地离开皇宫后,诺大的寝宫里,就只剩下威廉杰斯坦这一个活人了。
或许是因为知晓国王在病重后喜欢早睡,所以哪怕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分钟,也没有任何侍卫或者侍女前来打扰,要是他们知道国王在悄无声息中被刺杀,恐怕这一整年连觉都不会睡得安稳吧?
威廉有些百无聊赖,右手轻抚那张承载着法兰西国王遗体的长椅,仿佛在感慨世事的无常。其实他本来也可以像罗伊一样顺着皇宫的地下通道逃跑,但是他一旦跑了,皇宫里就再也没人能牵制住格林克斯了。
是的,格林克斯。威廉有百分百的把握,这位法兰西的守护神今夜一定会降临皇宫,但他来这却并非是为了保护什么人恰恰相反,他是为了杀人而来。
这时一股仿佛无穷无尽的威压从天而降,来者没有任何想隐蔽气息的打算,从一开始就以最狂暴的姿态出现,于漆黑的天际里留下一道绚丽的极光,随后更是直接踏破了皇宫城堡的顶层,降落在寝宫的大门前。
而就在他降落的那一刻,强横无比的冲击力便向四面八方狂轰而去,将整座城堡震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巨大裂痕!
格林克斯,剑圣之名,法兰西守护者毫无疑问他就是这个国家的最强战力,与昨夜在砌石大桥上相见时不同,今夜的格林克斯与其说是一个老人,倒更像是重新登临战场的战神,只要他矗立在门口,就无人敢蔑视他的神威!
“你终于来了。”威廉被这冲击所席卷,不由得后退两步,但眼神中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我一直在等你。”
然而格林克斯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视线便移向了另一边。
在那里,卡斯德伊三世的尸体正静静地靠在长椅上,胸口的枪伤处流下大量猩红的鲜血,将他的外袍染得异常狰狞,但与此相反,国王面庞上的表情却显得很祥和,竟还弥留着点点笑意,仿佛是在睡梦中安详地死去,抑或是终于得到解脱,心满意足地离开人世。
“你被那疾病折磨了这么久,如果不是靠着昂贵的药物来维持生命,或许这一天会提早好几年到来。不过这样也好,老家伙,你终于能解脱了。”格林克斯像是在和早已死去的国王对话,语气中显出无法掩饰的悲伤。
“你知道吗?”这时,他忽地转头看向威廉,在那憔悴苍老的面容之下,如雄狮般威严的目光正闪烁着,“我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这个国家,所谓守护者的称号,不过是个半推半送虚假的名号。我之所以还愿意为它参与那么多场战争,在国旗面前宣誓效忠,仅仅是因为这个身份还有着利用价值、不便随意舍弃罢了……但是虚假的事再怎么多,也总有那么一两件会是真的例如刚刚被你杀死的那个男人,就曾与我一次次出生入死,他已经是我在这世上仅存的朋友了。不管如何,你杀了他,就必须要为此而偿命!”
威廉还未看清他的出手,恐怖的压迫感便轰至身前。极致的力量在威廉前方毫厘之间停下,但逸散的冲击力还是穿透了他的身体,席卷向身后的寝宫。
空气爆鸣声猛烈地响起,像是炮弹在皇宫里狂轰滥炸,巨大的冲击波蔓延之下,整座城堡竟然都被击穿一个大洞!
威廉呆呆地站在那被格林克斯所轰穿的硕大洞口前,一时的感受难以名状。这寝宫处于城堡的正中央,与外部的直线距离少说都有二三十米,可格林克斯仅用了一招,就将自己身后所有的房间、廊道都摧毁得一干二净,如果这股力量全数地砸在自己身上,结果又会如何呢?
他来不及多想,因为洪流般的巨力此时已蔓延上威廉的胸口,格林克斯走向前一步,眼神中惟有冷漠。
“等等!”威廉几乎是在最后一口气时喊出这句话,“如果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多久!”
格林克斯的步伐稍微停顿,但紧接着又迅速上前,他每一步靠近,对威廉的压迫就愈加恐怖:“如果你想用佩里戈尔-莱纳这个名字压我,那就大可不必,我虽然不能与其力敌,但他要想杀我,也是绝无可能!”
威廉咳嗽着摇了摇头:“你错了……我并不需要他的庇护……但你如果杀了我,红龙之血就会被立即摧毁!”
他伸出右手,将一枚以太水晶的图像映在身前,在那枚以太水晶里,一管猩红的血液正在极致的严寒中缓缓流动那绝非凡物,格林克斯一眼就能看穿其内部所蕴含的强大能量,但凡是到了他这种境界的人,很难不被此所吸引。
但威廉敢以这管血作为自己最后的筹码,却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看来果真如此……哈哈,你和国王同样都有着那个疾病吧。只不过你能用自己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强行抑制下去,所以才不会在外表上显示出来。可现在呢,时日无多了吧?否则你也不会打算今夜奇袭拉扎尔,这种冒险的做法,可不像你这种人的所作所为。”
格林克斯缓缓收回了力量,将威廉扔在地面:“那是拉扎尔能用来号令我的最后一件筹码,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把它交给你……难以理解,你把红龙之血藏在了何处?”
“它就放在我这几天所住的旅馆里,贮存于一枚与我生命紧密相连的以太水晶中,一旦我被杀,以太水晶内部的高密度火元素会瞬间引爆或许这还不能完全摧毁红龙之血,但也足够让你永远得不到它了!”
“你把它与自己的命相连,却恰恰证明了你对死亡的怯懦。告诉我,你想提什么条件?”
威廉捂了捂胸口,暗自一笑:“两个条件,第一个:再过不到十秒,皇宫中所有的守卫都会被你造成的动静引来,我要你告诉大家是你杀了国王。”
格林克斯脸色一变。
“当然,不是要你顶罪。我有一份国王亲笔的赦免令,上面写着他因不堪忍受病痛而执意寻死,而你作为他最好的朋友,便替国王找了个最痛快的死法……相信以你在这个国家的威望,不会有人对此产生怀疑。”
话音刚落,城堡内外如潮的脚步声便愈加迫近,皇宫里一切的军备力量都被瞬间调到了此处,像是千军万马的行军令。
“第二个条件呢?”格林克斯的眼神再度变得冷漠无比,“别想着提任何能让你苟活下去的条件,我确实想要那管血液,可你也必须死!”
“那好,”威廉看了他最后一眼,“我要活过今天,活着看到明晚的星辰。如果你不答应,那就尽管动手。”
格林克斯沉默了半秒。
“成交。”
第七十五章 第二场刺杀
法兰西城,南城门砌石大桥处。
拉扎尔撑着伞,平静地站在桥的尽头。时近午夜,大雨于他四周倾泻,但相比昨天却是小了许多,想来这阵子的大雨天气,终于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吧?
不久,拉扎尔遥望至城门处,发现了雨幕后那突然出现的小型马车。它以不慢的速率向前行驶,令人感觉来者很是迫切。
一分钟后,马车终于停到了他的身前,车夫头戴草帽,衣着朴素,翻身下车便要掀开幕布。
“慢着,你是谁?”拉扎尔突然叫住了车夫,锐利的双眼转瞬间扫视了车的全貌,“这地方不应该有第三个人。”
“在下明白。”车夫低着头,恭敬地回答道。
不是他。
拉扎尔单凭声音便判断出来这人并非威廉所假扮,于是他扭头看向了车厢。
“你应该听我一声劝,皇城的事你不该插手,在皇帝脚下,不是一切事物都能用力量所凌驾。”
车夫的动作顿了顿,但还是用力拉开了幕布。大雨磅礴,而车厢里却是空无一人。
“殿下说的不错,这地方的确不会有第三个人。”车夫背对着拉扎尔,语气平淡。
“调虎离山么?”拉扎尔后退两步,背临大桥的边缘,“这么做没有意义,还是说你在质疑我?我已经遵循了和威廉杰斯坦的约定,可你们却连耐心等一等都做不到吗?”
“他没有质疑你,相反,如果不是威廉杰斯坦,你恐怕早就死在皇宫了。”车夫的语气依然十分柔和,但这次他说的话却几近大逆不道!
拉扎尔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冷峻:“你到底是谁?森特学院派来的间谍吗?”
“我到底是谁?哈哈哈……谁知道呢?我已经藏了那么多年,久到就连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你突然这样一问,令我很好奇……莫非你真的不记得我的声音了吗?!”车夫忽地摘下了用来挡雨的草帽,转身正视着一脸错愕的拉扎尔。
这时一道闪电极致劈过,恰好照亮了那车夫的长发那是显眼的暗红,整座城市都难得一见的发色!
法兰西皇位的二号继承人路易斯-德-卡斯德伊!
没来由的恐惧突然包裹住了拉扎尔,他终于想起来了,这声音他曾多次听到过!多少次在梦里辗转反侧,即便登临法兰西的顶峰也依然会被这突然忆起的声音所震慑正因为此他才下定了决心要铲除路易斯,因为这声音的主人并非其他,而正是年少时的路易斯!
当时的两兄弟正被突然丧母的悲伤所淹没,极致的恐惧下甚至怀疑自己也将遭遇毒手,但最后在那终生难忘的雨夜中,却是路易斯先擦干了眼泪。他握紧双拳,跪在被雨润湿的荒草地上,用颤抖的声音低喊出:
“我一定要让他们死!”
那时闪电忽地划过,恶鬼般的怨念也如丝线般缠绕在自己心头,拉扎尔正是在那个时候才下定了决心复仇,他以自己的方式重整了国家,又以绝对的铁腕凌驾在所有权力的巅峰!他成为了法兰西暗处的皇,只要他愿意,所有涉嫌迫害过他母亲的人,都将后悔那天在雨夜里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他永远也忘不了,忘不了在那天的雨夜里,复仇的大旗,却是自己那看似软弱的兄弟率先举起的!在那个时候他无比敬佩、却又畏惧这样的路易斯,某一次被噩梦惊醒的瞬间,他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路易斯,才是自己登临皇位最大的敌人!
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那一桩桩一件件早已如朽木般腐烂,自己竟也一时忘记那道魔障般的声音直至现在。
拉扎尔深吸了一口气,禁不住想后退,可却发现自己的身后已是大浪滔天的护城河。
“这不可能,”他收起伞,指在身前,尽全力想表现得很平静,但声音里的颤抖却在一瞬间出卖了他,“你现在应该在黑牢里等死!”
“那并非牢不可破的地界,至少今夜我的部下就突破了它。从缺口逃跑的政治犯那么多,少了我一个人,你们应该也没这么快能发现吧?”
“你的部下……那是你的部下!原来如此,我说他们为何要袭击黑牢,原来目的并非杀人,而是救人!你才是那群刺客的主谋!”
“不愧是我哥哥,这么快就猜到了。刺客都是给钱就能办事的主,你姑且可以这样以为。但现在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因为我精心筹划那么久,就是为了等今夜这次机会,只要我能……杀了你,这个国家就会重新踏入正轨!”路易斯的脸大部分藏于暗处,但那抹冷笑却显露得异常清晰,与昨日见到他时不同,今夜的路易斯,眼睛里充满着仇恨、**……以及那难以掩饰的野心!
拉扎尔突然将伞刺向了路易斯,然后迅速地往城门方向跑去论力敌,他远不是路易斯的对手,只有逃跑,才是唯一的生路!
看见拉扎尔如此慌不择路的身影,二皇子却不急着去追,他只是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仿佛天地之间都只剩一人。
“哥哥,你逃不掉的,你永远都逃不过……这宿命的惩罚!”
……
南城门,那一片荒凉的废墟前。
拉扎尔现在一定很痛惜那些在昨天夜里被炸毁的建筑物,否则也不至于现在连个小小的藏身之处都找不到,他慌不择路地逃亡,恶魔般的声音却接踵而至。
“哥哥,你在对我赶尽杀绝的时候,是否想过自己会有今夜这般的下场呢?过去数年里,你成功压制住了我,从而换来无上王权;而我则在这短短几天里成功骗过你,从而换回一条命,换回一条苟延残喘的命!”
“你到底想干什么?”拉扎尔靠在一堵高墙后,向不知潜往何处的路易斯质问。
“你说呢,哥哥?想让我死的人,我最终也要他死!”路易斯幽灵般的声音像是由四面八方传来。
“尽管做着你的美梦吧……即便我在今夜死去,你也绝不可能成为皇帝,因为根本没人会认同你。军部、内阁都是我的亲信,如果你还想寄希望于这个国家的贵族,那我劝你还是省省……因为他们已经没什么实权了。”
“我当然不会寄希望于那些贵族,但前几年在帝国南方的游历让我学到了一件事:这世上的人大多贫穷,而庞大的财富却积聚在少数人手里,这些少数人腰缠万贯,然而他们的地位在这个国家里却卑贱得还不如落魄的骑士。受到哥哥您买卖爵位从而度过经济危机的启发,我与那些有钱人定下了承诺,他们提供资金以及人力物力各方面的支持,而我则在登上皇位后给予他们应得的地位……不得不说权力真是美好的东西,竟然能驱使这群精明的商人帮我打这场几乎毫无胜算的仗!”
拉扎尔悄悄地溜到了另一堵墙之后:“金钱买不来高贵,你以为我买卖爵位就没有评估过每一个买家吗?光靠财富,你是登不上皇位的。”
说完这句话,他又连忙转移了阵地。
路易斯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是吗?你以为这个国家的军部、内阁真的如你想象般牢不可破吗?哥哥,你或许能以皇权压制一切,但你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法兰西的个人崇拜绝非其它国家可比,只要那个人一句话,再牢固的信任,也会产生裂痕!”
“而格林克斯恰好站在我这一边,”路易斯不紧不慢地咬着步伐,“得知这一点的你,也该知道胜负已分了吧?”
“格林克斯……为什么会是他?”拉扎尔听到这个名字时也是微微一愣,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可你别忘了,自打我从政以来,格林克斯还从未拿到过实权,你以为单凭这个名义上的守护神,就能让我这么多年来的根基都被毁掉吗?”拉扎尔说完,突然一个急转弯便冲进了某个小巷。
今夜来南城门时,他曾漫不经心地看过这条路线两眼,那略显模糊的记忆告诉自己,顺着这个小巷,是能找到一个偏僻的出口逃离的!
“法兰西城的上方固结着一张巨大的蛛网,它以蛛丝操纵这个国家,然而在蛛网的核心却只有你一人,谁都清楚,只要你死了,你之前所打造的根基都会被摧毁殆尽!不过别担心,哥哥,我能记住你展示过的蓝图,不得不说那是绝妙的计划。在你死后,我会原封不动地完成它。”
“我宁可不需要你帮忙。”在逃命的状况下拉扎尔也失去了往日的淡然,他狂奔着掠过巷子,跑向了最后一个拐角。
而路易斯鬼魅般的身影在他身后紧紧跟随:“哥哥,你还记得那个预言吗?其实它已经揭示了,今夜你必死无疑!就好像你眼前的那条死路。”
拉扎尔拐过最后一道弯,仓皇失措下还差点摔倒。可在他抬起头看着前方时,他却只看到了绝望那堵高得看不清顶端的巨墙矗立在唯一的道路中央,厚重坚固,死死地封住了最后的生机。
“怎么……可能?”拉扎尔踉跄了几步,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这时已经不敢后退,因为身后的魔鬼已经到了!
“是否感觉到不可思议?在一片废墟中,竟然还会有一座魔法阵!你自以为城内是唯一生路,可实则正落入我的圈套。哥哥,你已无路可逃。”
拉扎尔缓缓转过身,在路易斯手中的短刀下他已难以挣扎,那是索命的兵器,哪怕在夜色中都闪耀着刺骨的银光。
“如果实在逃不掉,那我宁可做一个死得明白的恶鬼。路易斯,我只有一件事想问你:我明明是收到威廉杰斯坦的来信才会到砌石大桥赴约,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就连他也在帮助你吗?”
“哥哥,事到如今还想着拖延时间吗?不过没关系,没人会来救你的,当然,威廉杰斯坦也并没有想加害你。在攻破黑牢时,我抽空去了趟关押威廉杰斯坦的牢房,但没想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不过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我在牢房里找到了他用过的笔和纸。”
“所以你猜到他会写信给我提示?”
“对,时间紧迫,我就模仿他的笔迹,给你写了一封邀请函。同时截住送信的人,替换了信件,你果然上当,孤身一人就敢前来……不过或许这样对你来说还是好事呢,因为如果你不离开皇宫,那前去杀你的人就是格林克斯了。”
拉扎尔的眼神渐渐变得黯淡:“原来如此,看来今夜我无论怎么准备都没有任何机会。你把自己的野心藏了那么久,别说是我,甚至就连威廉杰斯坦都被你给欺骗,理应获得这场胜利。而我之所以败……”拉扎尔突然冷笑,漠然得像是亡国之君,”没想到竟然只是因为一时心软?”
“我那时候多么害怕你会突然一心狠斩断自己的犹豫,如果我过不了这一关,格林克斯也不会帮我,你也可以继续当你的法兰西之皇!但很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路易斯不再嗦,短刀在手中旋转半圈,随后直射向前,目标正是紧靠着高墙的拉扎尔。
“咚”一道沉重的闷响忽地出现在两人之间,随之而来的则是一把从天而降的淡蓝色重剑,它矗立在街道的正中央,高达三米,轻而易举地就挡住了飞射过来的短刀,将其弹射回去,坠落在地。
“什么?”路易斯眉头一皱,刚想跨步向前,面前又是三把长剑从天而降,分三个方向堵住路易斯前进的道路。不过这三把剑比起之前那把重剑,体型倒是小了不少,只能从颜色上看出是四把配套的武器。
“你还真让我好找呢,路易斯二皇子!”声音从街道侧旁的高楼上传来,在暴雨和夜色中,只能依稀看到一个坐在屋顶上的影子。
随后那影子也轻巧地一跳落在地面,四把武器顿时回收,在空中拼接成一把难以想象的巨型兵器,被紧握在影子手中,数米长的锋刃则直指路易斯!
“唔……好重……”但帅不及三秒,重剑的剑刃就无力地垂在地面,持剑人只能流露出一道尴尬的苦笑。
“竟然是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可路易斯没空和她开玩笑,光凭闪电的光芒他就认出了来者的身份,那出乎意料是个女人,总跟在威廉杰斯坦身边、时灵时不灵的雪莉尔。
第七十六章 激流咏叹
“承蒙殿下还能记住我这没有存在感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今夜这种状况,我想还挺值得欣慰的。”雪莉尔落在雨幕中,背后幽蓝的剑光映着她的身影。
“滚开,你既不是他的侍卫,也并非我的政治目标,甚至还算不上一个纯正的法兰西人为何要插手此事?”路易斯皱了皱眉,他虽不怕这女人,但也不想节外生枝。
“我不明白,救人还需要有身份前提吗?”雪莉尔斜眼看了看拉扎尔,“更何况,你哥哥可是答应每周给我15银币的报酬,他死了我找谁要工钱?”
“你看来还没有弄清楚状况,法兰西只能有一个皇帝,即便在你的帮助下他侥幸逃脱,又能活多久?格林克斯但凡出手,无人能够幸免,哪怕是……你那心心念念保护着的超级天才。”
雪莉尔的动作僵硬了半秒,但又很快恢复:“我相信他自然会有办法解决,不用你来操心。至于法兰西的皇帝?我一点都不关心,只要不是你这虚伪的人拿到手就够了!”
“虚伪的人?”路易斯冷笑,“看来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前几天的表演还不错吧?‘我只想活下去……我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威廉杰斯坦居然还相信了!而就连我那聪明绝顶的哥哥,也都没看出任何破绽,但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你先发现的。”
“只是一个贫民窟的小朋友提示了我罢了,”雪莉尔冷冷地说,“最开始我还好奇,为什么那些刺客只带走了一面镜子,却把配对的另一面丢下了。因为对你来说,一面释放**的镜子已经足够让你恢复原来的性格了,而留在贫民窟的,则是能够收敛**的镜子。弄明白这点后,我忽然就想到了你一个没有**的皇子。想想还真是可笑呢,我们居然都相信了这个谎言,却从没考虑过你是靠外物做到的。”
“不过即便这样,我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雪莉尔紧盯着路易斯,忽然问道,“当初在凯旋大厅,你为什么要派出刺客刺杀富瓦公爵?他明明是向着你的,不是吗?”
“事实确实如此,他希望把我塑造成一个能与哥哥正面抗衡的角色但那是不可能的。”路易斯冷笑着望着前方,“倒不如说,这才是他死亡的真正原因。如果我早早地就被摆到了明面上,那哥哥一定会对我有所防备,后面的计划也就无从实现了。同时,杀掉作为反抗领袖的富瓦公爵,也能让官僚们对拉扎尔的信任产生裂痕,一举两得,为什么不做呢?”
“你还真是心狠手辣。”
“这是夺权必要的决心,我相信哥哥也绝不会缺乏这种东西的,对吗?”他忽地把目光投向雪莉尔身后的拉扎尔,笑着说道。
“不对。仅凭这样的决心,你还不能和我相比。”对此,拉扎尔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
“那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决心灼炎!”忽然,路易斯将指尖用力地指向正前方,顿时街道两侧房屋的窗户内都闪起了明亮的火光,数不尽的金色箭头在霎那间指向了拉扎尔和雪莉尔两人。
不知何时,两旁的废墟残骸竟也恢复成当日被龙炎火炮轰炸之前的场景,而且还燃起令人恐惧的大火,像是在瞬间就能把两人吞没!
“我说过的吧?这是我的魔法阵。亲爱的哥哥,你要不要也来尝尝被龙炎火炮焚烧殆尽的滋味?”他张开双臂,掌心朝上,背后瞬时出现几枚如井口般大小的炮弹,正指向前方。
雪莉尔心里微微一颤,她确实大意了这一点,跟威廉混久了之后,也莫名变得喜欢在开打前先聊聊天,可没想到路易斯却趁着这种间隙重组魔法阵,而且攻击性比她想象中还大了数倍!
“我说过你应该滚开的。”他略有些悲哀地叹息,于是从身后、窗边、天空……各个方向都朝着两人开始轮番地火焰轰炸,难以置信的高温在一霎那燃尽了整个街道。
“激流咏叹剑式二!”像是从天堂传来的救赎声,厚重庄严,余音不绝,以破空之势穿透火焰。三把长剑之一顿时挣开束缚,为天空中的暴雨引流,倾泻至两人的所在,构建出一面巨型的防护壁。滔天的火焰在防护壁上焚烧燃尽,携着冲击力将其撞得七零八碎,然而无论如何,火焰都没能冲开这最后的壁垒。
“怎么可能?”万分震惊之下路易斯重新掏出近身武器,他着实不敢相信自己准备了那么久的法阵竟然会被如此轻而易举地挡下来。
“你敢在大雨天玩火?比小孩子都不如!”被熄灭的火焰中心忽地跳出一道身影,她操控着另外两把长剑,身体前倾,右手笔直地指向前方。
“激流咏叹剑式一!”指令下达,剑芒飞射,顿时漫天的雨点都在这声音之下停滞,被一种看不见的力场所指引,扭转了向地面的坠落,而朝着路易斯的位置激流冲荡。
一滴雨水可能撼动不了任何一个普通人的脚步,但是如果将天空中数以亿计的雨水凝合在一起,那么恐怕就连近吨重的巨人都无法抵抗这样的冲击!
雨水如光柱般倾泻向前,精准地命中路易斯,他以手中短刀的刀面为盾,横立身前,生生抗住最开始的冲击,但还是被击退了十余米,就连脚下的地砖都在这冲击之下寸寸龟裂。
然而路易斯没有坐以待毙,即便是在水流的高压下他依旧稳住下盘,随后猛地一踏背转身绕过水柱,带着余威向前冲刺,顷刻间就穿过这条狭长的街道,来到雪莉尔的近身攻击距离,同时挥出短刀,由下至上劈斩。
雪莉尔不显慌乱,轻巧地一踏拉开距离,手里握着最后一把长剑,在向后倒退的同时喊出指令:“激流咏叹剑式三!”
路易斯忽然感觉脚下一凉,但还没能反应过来,一堵滔天的水墙就由地面升起,随后猛地向下一拍!像是由地震引起的海啸,浩浩荡荡,有着令人窒息的压迫。
……
雪莉尔退到拉扎尔身侧,三把长剑也随之回到手上。
“你击败他了?”拉扎尔压低了声音。
“哪有这么简单,我想只能打退他一阵子,殿下你最好还是快离开这,后面那堵墙我会想办法替你打碎。”
“不用叫我殿下,你能来救我,我很感激。”拉扎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实在不能力敌,就别管我,毕竟这算是我的家事,不想连累其他人。”
“呸!我才不管什么家事不家事,反正老娘就是看不惯他……你闪开!”像是预感到了迎面袭来的危机,雪莉尔一把推开皇子,随后直冲向前。
面前的巨浪被亮银色的弧光所劈开,路易斯顺着这缺口冲破屏障,但面前却直接出现三把投射过来的长剑。他以短刀一挥,手起刀落直接将三把长剑击飞,但短刀也因此承载不住,瞬间碎裂在半空。
与漫天的金属碎片与雨点之间,他看到雪莉尔踏着水幕向前,她虽手无寸铁,但气势却远比之前更盛!路易斯不敢怠慢,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把长枪,直指向前,矛头锐不可当,看起来像是要和雪莉尔来一次硬碰硬!
然而就在两人相撞的前一刻,天空中的三把长剑此时却催动起剑身上的法阵,向下建立起一面巨大的水幕,矗立在两人之间。
雪莉尔看起来早有准备,她果断减速,同时调整重心,双腿弯曲至极限后猛踏在水幕上,朝反方向倒退了数米。但路易斯就没这么幸运,他的长枪直刺水幕,然而一鼓作气的力量却不足以将其击穿,只能狼狈地向后倒飞,堪堪落地。
“你三招都用尽了,还想怎么阻止我?”路易斯略微休整,令长枪指向前方,果不出所料,如此强大的水幕防御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他还没重新发起攻势,面前的水幕就渐渐破碎,化为四周不断坠落的雨滴。
“哼,谁说我只有三招?”雪莉尔把披乱的长发撩到背后,冷笑着做出拉弓的姿势。
水泛涟漪,地面上、天空中几近无穷无尽的水元素在瞬间凝聚,于她手中凝成一把巨型的长弓!弓弦拉满,箭矢归位!天空中最后一把重剑向下直坠,看似沉重却又无比轻盈地落在长弓上,精准无比地搭上弓弦。
路易斯心上一紧,他刚才几乎就忽略掉了那把体积最大的重剑,或许是因为它总在天空、或许是因为它太过笨重……然而此时此刻当那把重剑指向自己时,他才再无轻视的意味,眼里只剩下那锐利至极的剑锋!
“激流咏叹”这一次雪莉尔停顿了更久,似要把全身的力量都浇筑其中,“剑式四!”
第七十七章 生与死的间隔
弓矢拉满,剑如长龙!携着最强的势能以及滔天的魔法能量,雪莉尔松开了手。
巨龙啊,吞噬我的敌人吧!
霎那间重剑四周环绕起淡蓝色的花纹,它由剑柄起势,直抵尽头!于终处散射而飞,凝望间霜寒缭绕,恰似咆哮的巨龙,尽皆吞没前方!
路易斯助跑,随即狂奔,长枪之下他无所畏惧,曲臂收张,爆发时势若雷霆!以长枪之锋芒,正抵巨龙之头颅!
堪比雷霆的轰鸣声响彻长街,数不尽的能量由长枪与重剑的交汇处散射,释放出道道冲击波瞬间摧毁了这精心打造的魔法阵!街道破灭、高墙粉碎,大雨中一切都席卷一空,所有人都在嘶吼,仿佛是将灵魂都倾注在这难以正视的交锋中!
巨龙阵阵龟裂,雨幕如帘子般被掀开裂痕,长枪长驱直入,击飞重剑后以无可阻挡之势穿越道道屏障,激起湛蓝色的波纹,映照着惟剩废墟的荒芜!
直到长枪在雪莉尔面前停下。
“你早该走的。”路易斯看了她最后一眼,随后将长枪刺向雪莉尔的胸膛。
枪头轻而易举地贯穿脆弱的凡人之躯,猩红的血液顺着枪杆流下,即便混杂着清澈的雨水,也依然那么触目惊心。
雪莉尔呆呆地看着前方,看着几乎已经说不出半句话的拉扎尔,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就在长枪即将刺中她的前一刻,她身后忽地传来一股力量把自己拉到一边,随后视线所及便是一片猩红。长枪没能刺中雪莉尔,但也没有失手,而是精准地贯穿了拉扎尔的胸膛,正中侧心房,必死无疑!
“为什么?墙已经毁了,你为什么不逃跑?”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声音也开始颤抖。
“哥哥。”路易斯也愣了许久,他张张嘴,但半天竟只吐出一个词,他握紧长枪,随后又迅速松开,数年来他每一夜无不梦想着能有这一天,但是当殒命的真相活生生摆在面前时,他却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开心,反而只剩一片虚无,就如这废墟般虚无。
“帝国……交付于你。”拉扎尔无力地倒在地面,脸上还残存着一道微笑,像是解脱般的微笑。这位传奇般的帝王从未登基,可无论是在生前还是死去,都毫无疑问是这个国家的脊梁而在他死后,法兰西也将迎来新的脊梁。
死寂般的沉默接近半晌,路易斯才终于扔下武器,肆意地狂笑,可笑声却沙哑无比。
他没必要再掩盖自己的内心,也没必要再因为拉扎尔的某条命令而恐惧得难以入眠。他终于达成了目的,做到了这几乎不可能成功的刺杀!他将是法兰西的新皇!
压抑了数年的狂喜在心底释放,然而在这狂喜之后却也涌现出说不尽的苦涩,过去他曾无比痛恨这个欲将自己置之死地的兄弟,痛恨拉扎尔为了权力不惜手足相残,但今夜呢?自己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他难道就不是在手足相残吗?
这一个个生与死的抉择其实他早已做好,但冰冷的尸体就这样倒在漆黑的雨夜里时,路易斯还是不禁感到悲凉与不甘,这两种情绪相互交织,最终汇为一点,驱使着路易斯缓缓跪下。
“法兰西每一任皇帝死亡时都将伴着万世荣光,哥哥,这是你应得的。”他半跪在地,握住拉扎尔的手,紧贴在自己额上,闭眼祷告。
“你假惺惺的样子令我恶心!”不知何时,雪莉尔竟早已站起身,手中长剑遥指向路易斯,雨水顺流而下,沿着她的面庞滴落,“非要等人死了,你才能学会忏悔吗?”
“我没有忏悔,只是为了皇室悲哀。我和他从开始就注定只能留一人,他败给我,并非不幸,只是一种解脱。”
“解脱?那我就让你们皇室一个不留!跪下!”雪莉尔吼道,把剑抵在他的胸前。
“你不能杀我,”路易斯瞥了一眼雪莉尔,“没有皇帝的法兰西会害死无数人,从低地到土伦港,再从都城到卡斯蒂利亚,整个国家都会陷入战火之中。你有胆量担负这种代价吗?”
“你……你……”雪莉尔抓着剑,出离的愤怒充斥着她的内心,但在这愤怒中,却始终下不了决心刺出这一剑。
“你会付出代价的!”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低吼道,收起武器的瞬间,所有剑式恢复如一,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没有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
……
从混沌中睡去,又从混沌中醒来。
罗伊缓缓睁开眼睛,但只看见炽烈的阳光照在自己身上,如同金色的绒毛被。他已经不记得昨晚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他只记得从皇宫里离开后自己就一直漫无目的走着,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是啊,一个没有目标,对未来失去信心的的人,又怎么不是行尸走肉呢?他抓住长椅,略有些疲惫地坐了起来。
“孩子,你怎么了?”照射在自己身上的阳光里忽然出现一道佝偻的身影,罗伊抬起头,只看见一个流浪汉模样的老人。
“昨晚我就看见你了,坐在这张公园的长椅上,眼里什么都没有,”他叹了口气,“很多年前我也和你一样,眼里什么都不剩。”
“没事。”沉默了许久,罗伊才缓缓吐出这个音节。
“没必要撒谎,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或许一生就只有这一次见面。说说吧,虽然只是陌生人,但也许我真的能帮你呢?”
“帮我?你怎么帮我?”罗伊像是被这句话所激怒,忽然站起身,拔出剑,如紧绷之弦的情绪瞬间崩溃,“每个人都说帮我,可到最后我却什么都没了!这就是你们帮我的方式?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的帮忙!”
“你并非一无所有,至少,你还年轻,还拥有着未来。你失去了什么,失去过什么,最终都会在时光之下被冲淡,时光才是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而不是你手中这把剑。”老人把手轻轻地按在瓦卡提斯上,“你有家吗?在自己最困苦的时候,家总会给你指引前方的路。”
“我……没有家。”
“真的吗?即便是像我这样的人也曾有过一个家。只是太久没有回去,每走一段路都会觉得陌生,可我绝对不会忘记它。”
炽烈的阳光依然普照在身上,如同金色的绒毛被。
“家么?”他坐在长椅上,沉思了许久。
……
法兰西城的城郊。
这里过去是那么的荒凉,而现在也依旧那么荒芜。不过也幸亏如此,罗伊才能依靠着过去那模糊不清的记忆重游故地。
这里是他和姐姐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但是在阿米蒂娅死后,罗伊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时隔多年,也不知如今那间破旧的瓦房是否还存在,如果它不幸被毁,那么也许自己就真的无家可归了……罗伊一步步地靠近记忆中的地点,像极了疲惫归家的人。但不同的是,他清楚地知道,那个家里,将不再有欢声笑语。
罗伊突然停住了。
因为震惊,更因为不敢相信。那座藏有他和他姐姐记忆的瓦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高大的房屋,那座房子明亮宽阔,矗立在山间显得格格不入,不禁让人认为那是某个富裕家族在城郊修筑的别墅。
但仅仅如此倒还不至于让罗伊惊讶,因为他早有考虑过老房子被拆的可能,所以哪怕是在这修上一座宫殿,他也不会显得太过激动。真正让罗伊感到无比震惊的,其实是那座新房子的外形他曾经见到过,而且还是在阿米蒂娅的设计图纸上。
当年的阿米蒂娅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女仆,但她也有着一个远大的理想,那就是成为一名建筑师。而她为此做出的努力,则是浓缩到了一张张描绘着大型建筑的图纸上。
在那些图纸里,阿米蒂娅规划好了他们未来的居所:客厅里有家具,天花板上有水晶灯,卧室里有舒适的床,而且房屋背后还有个后花园,那里有花有草有风景,闲暇时可以一边荡着秋千一边唱歌……罗伊曾经看过那张图纸一眼,可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被重新唤醒记忆。
是谁干的?那间房子的设计图这世上分明只有两个人见过,又有谁能在这荒山野岭中把它化为现实呢?显然不会是自己,那么……难道会是姐姐?!
罗伊枯萎的心在此刻复燃了起来,他快步跑向那边,生怕迟了片刻,便会失去那看似荒谬的希望。
“姐姐!”他狂奔着,一把推开大门,跌跌撞撞地在那房子里叫喊道,“姐姐!你在这对吗?你回来了是吗?快出来见我,我是罗伊啊姐姐……姐姐,你在哪里啊?快出来见我啊……我是罗伊……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但却没有任何人给他回应。
难道……这也是一个梦吗?罗伊跪坐在地,眼中有着难掩的痛苦与失望。
“咳咳……”突然,一阵清脆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把他愈渐黯淡的灵魂重新唤醒。
这声音是姐姐!罗伊仿佛是在一瞬间便由地狱升上了天堂,他欣喜若狂,连忙转过身就要冲上去给阿米蒂娅一记拥抱不管这到底是不是梦。
“诶,你这……”雪莉尔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差点还以为是罗伊兽性大发有了非分之想。不过当她听见这家伙带着点点哭腔,不断念叨着什么姐姐、姐姐我好想你之类的话,她也就明白了一切。
算了,这么多年,你也累了吧……就好好哭一会吧……
她轻轻拍着罗伊的背,低声哼唱起摇篮曲来:
安睡吧,甜睡吧
进入甜蜜的梦境
……
不知过了多久,雪莉尔终于感觉罗伊没啥大动作了,这才敢小心翼翼把他挣脱开。
“先睡一会儿吧,醒后再跟你说点重要的事。”她自言自语地说道,随后便打算把罗伊搬到旁边的沙发上。
“谢谢。”这时,她突然听见了一句感谢。
“哎哎哎!”雪莉尔吓了一跳,然后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你你……你怎么没睡着啊?我摇篮曲明明唱得那么好!”
“我只是累了,但不困。”罗伊摇摇头,“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了人……对不起。”
“没事啦,只不过抱抱而已,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我就原谅你了。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阿米蒂娅的?”
“我姐姐唱的摇篮曲……没那么难听。”
雪莉尔心说你这辈子就别想找女朋友了。
“这房子,是谁修的?他怎么会有那份设计图?”拉开了点距离后,罗伊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间屋子上。
“提起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啊!那天我们只是来这兜圈子,可没想到那混蛋居然在你家发现了一个密格,然后还在里面找到了那份设计图纸。靠着它,就愣是平地修起了一座大房子!因为这还害得我白白当了几个小时的装修工!”
“威廉杰斯坦么?”罗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可就那么几天,你们怎么可能建得起来呢?”
“还记得进法兰西城当天见到的流浪汉吗?十金币,一百号人都有了。”雪莉尔靠着一座高大的木柜,有些喋喋不休地说着,“而且他还让我先别告诉你,说是忙完再出惊喜……可现在你都找上门来了还惊喜……”
罗伊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如果你真对我好,那么又为什么要阻止我呢?难道你不知道杀了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做这些东西,难道你以为我就会原谅你吗?
“对了,你说的重要的事情……是什么?”罗伊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便扯到了另一件事上。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雪莉尔的表情顿时变得黯然,“本来今天只是打算过来看看运气,可是没想到真的能碰见你。罗伊,你会帮我们吗?我知道他所做的事让你无法接受,但我相信你只要给我时间解释,你就一定会明白的!他不是要千方百计阻止你复仇,谁会那么无聊……”
“是和威廉杰斯坦有关吗?”没等话讲完,罗伊就猜到了她的意思。
雪莉尔沉默半晌,随即掏出一条蓝宝石项链,其上可以依稀看出镌刻有一个名字:威廉-诺尔-杰斯坦。
第七十八章 抉择
罗伊看了眼项链:“这是什么?怎么会有他的名字?”
“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从昨天夜里开始,威廉杰斯坦就失踪了。”
“是因为……他杀了国王吗?”
“关于这个你不必担心,现在政局大乱,而且还是核心区域的内乱。更何况他还有着一份赦免令,没那么容易被定罪。”
“赦免令?”罗伊的脸色一变,“他对此早有准备?”
“当时他受国王的委托,从你手中救下二皇子,才弄来这份赦免令。不过这不是为自己准备的,而是为你准备的,他原本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能猜出来是要杀掉某个位高权重的人……”
“够了!”他示意雪莉尔别再说下去,“与此相比我可能更关心你说的内乱,到底发生了什么?”
谈到这里时,雪莉尔语气变得有些低沉:“昨天夜里,路易斯在南城门刺杀了拉扎尔;紧接着军部便立即分成了两派,一派保路易斯、另一派则是反对他登基;而在内阁方面,首辅阿方索下落不明,导致他们的行政手段几乎瘫痪……这些事情没有十天半个月,估计是解决不了了。”
“你是说路易斯杀了拉扎尔?”罗伊对政治一知半解,但却和大部分刚得知这个消息的人反应一致,“就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其实当时我就在现场,但没能阻止他。”雪莉尔咬了咬牙,单拳锤在桌上。
“不过我已经不想管这码事了,谁爱抢皇位谁就去抢吧,”片刻后她又恢复过来,语气较之刚才也开朗许多,“言归正传,今夜你会遵守约定,到通天之塔与格林克斯决一死战吗?”
罗伊愣住了,自从昨夜国王被威廉突袭杀掉后他的大脑就变得一片空白,甚至就连与格林克斯的决斗都一时记不起来,直到被雪莉尔提起,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仇人没能解决。
“格林克斯,威廉被格林克斯带走了。”雪莉尔向法兰西城的方向凝望,“今天凌晨我回到入住的旅馆时,只发现了这一条项链……他对这东西爱惜得很,如果不是特殊情况,项链基本不会离身。”
“又怎么证明这事与格林克斯有关?”
“我还发现有人在墙壁上刻了点东西,上面只有两个词:午夜,通天之塔。而从字体的粗细程度上我能分辨出来用来刻字的刀具应该非常锋利,举世罕见,或许在法兰西城恐怕也只有两把剑符合条件。”
罗伊轻轻叹了一口气:“是瓦卡提斯之剑与提尔锋吗?”
雪莉尔点点头:“是的。所以,你要帮助我们吗?救下威廉杰斯坦,同时粉碎格林克斯的阴谋虽然直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他的阴谋是什么。”
这一次的沉默,超出过去许多。
罗伊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但紧握着的双拳却似在表露出他内心的挣扎。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救下那个人,救下那个分明与自己矛盾重重、处处作对而且还言而无信的家伙。
那样一个混蛋,又怎么会值得自己豁出性命去救?但是……他又看了看四周,看了看这整洁明亮的房屋,恍惚间忆起了过去那贫苦但却仍有些许期望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他虽然很平凡,但很快乐。
“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你能出去一下吗?等我考虑好了,自然就会告诉你我的选择。”罗伊靠在一旁的沙发上,略有些低沉地说。
雪莉尔也很通情达理,放轻脚步便由大门处离开了这间屋子。
……
姐姐,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吗?
他从口袋中掏出仅剩的一枚银币,细细端详了它的正反两面许久。终于,银币抛出,最后又重新落在手背。
正面。
“为什么你也会在这?”
“因为我正巧也要去法兰西啊,和你顺路。”
“而且我要去法兰西城找一小管血液,重要程度可能不亚于你那把剑。”
“那又如何?你找你的,我找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
银币再抛出,落在手背。
反面。
“威廉杰斯坦,你只当我是枚棋子,所谓时机未到,不过是当前还没到你最有利可图的时候罢了。”
“如果你之前真的认为我是在好心帮你,那恐怕就有点自作多情了。我原以为不需要多提你也能明白,但既然非要在这种时候说穿,我也不介意讲得更清楚一些
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各自心怀鬼胎,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和那些因贪婪而争斗至死的人没什么两样。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或者依旧认为我绝对不可信任,那大可就此分道扬镳,我绝不会有怨言。”
……
银币再抛出,但这次他没有接住,只能径直看着它掉在地上。
正面。
“节哀,”威廉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看到了那完全无法掩饰也无从伪装的悲痛,“也许我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找回那把剑了……放心吧,这是男人间的约定,我说到做到。”
……
反面。
“威廉杰斯坦,我给你信任,所以才会半夜冒雨出来跟你在这座城市到处瞎转,只是希望你能找到那么一星半点的线索。可是你呢?却用这信任做了什么?挑战这座城市?真可笑,我怎么会相信你的鬼话?你就是想找那个女人对吧?”
“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我要找维多利亚,那自然是有我的理由。”
“维多利亚?你叫得也是够亲热,正如你刚才所说,她用的黑魔法既高阶也纯熟,在这世上除了你们学院,也就戈斯特的人有这种能力。这样的女人,你希望和她有什么交集?”
……
正面。
“是啊,男人能聊什么?不就是事业金钱女人吗?另外两个你没兴趣,那今晚就只能谈这个咯。”
“你也有过很重要的女人吗?”
“对啊……还算蛮重要的吧,毕竟也是半个初恋。”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把它埋在心底呢?”
“因为我当你是我的朋友啊!朋友与朋友之间……没什么好隐瞒。怎么样,要试试吗?”
……
反面。
“所以,你是决定好了?拼上自己的性命,去完成一场几乎不可能赢的对决,而它胜利的唯一奖励,居然仅仅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剑圣之名?”
“别急着撇清关系,我又不需要你的帮助。”
“我有说过要帮助你吗?我只是说要帮我的朋友,可没说是你。”
“就此分道扬镳,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后悔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从八岁那年起我就知道。”
……
反面。
“但这一次你放弃的可是你为数不多的朋友,告诉我,这值得吗?”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和他仅仅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再者说,他难道真有把我当作过朋友吗?如果没有,我又何必在意他。”
“那好,等价交换,这很公平。你要血,我则要成为当世的皇!”
……
反面。
“我从没说过自己代表正义,正义的伙伴谁爱当谁当。早知这样,我或许根本就不该管你,让你自生自灭!和你那命苦的姐姐团聚挺好的,不是吗?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吗?”
“你不配谈论她!你这自私自利的小人!”
“原来你就这点能耐,亏我还如临大敌。想不通你这蜉蝣般的力量,凭什么敢挑战格林克斯?是为了你姐姐,还只是为你的姓氏争一口气?说啊,你姓什么来着?索沃德?还是懦夫?”
……
正面。
“这就是你唯一的梦想?别说傻话了!你姐姐要是听见了,你觉得她会安息吗?她从始至终根本没想过让你替她报仇,这一切不过只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她最希望的,其实只是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啊!”
“逃吧,我从一开始就希望你能这样做。从皇宫里逃出去,然后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重新开始你的新生活吧。这里的残局就由我来收拾干净,可你必须离开。”
“但这有什么意义?”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如果你还是以复仇作为执念而活着,那我今晚做的一切确实只是徒劳。但如果你想真正体验一遍人生,为你自己而活,你就会明白自己过去曾背负着多大的重担……国王卡斯德伊已经死去,你也该放下了。”
……
回忆来到了终点,而罗伊的心,也渐渐地沉寂了下来。他还是没能做出最后的抉择,而那有喜有悲的记忆更是容易让人举棋不定。
于是他选择把一切都交给命运,让命运来替他完成最后一步。银币抛出,高高升起,正反两面在光影之下高速变换,映出那道迷离的目光。
“罗伊……”似有人在远处轻声呼唤,熟悉且陌生。
“谁?”
“是我。”
“姐……姐姐!”罗伊听出来了,真真切切地听出来了!这声音是阿米蒂娅的,绝对是她的!姐姐在附近,一定就在附近!
“姐姐你在哪?”他漫无目的地向四周摸索,却发现眼前早已经是一片模糊。
“别找了,我就在你的心中。正是因为你的呼唤,我才能在今日苏醒。”黑暗里,似有人在轻轻抚顺他的金发。
“我的……呼唤?”
一抹银光由高处坠落,直直地降往在地面那是罗伊抛出来的银币,不知道为什么,它直到现在才真正地落地。
罗伊低头想看结果,但依然模糊不清。
“姐姐,我看不清,你让我选的……到底是什么?”
“知道为什么看不清吗?”那心底里的声音温柔劝导,“因为抛硬币的目的不是为了看它的结果,而是为了让自己明白心之所向。在它飞至最高点的时候,你的心中,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案。”
像是一阵狂风掠过海面,让罗伊的心境翻起了滔天骇浪。他颤抖着蹲下身子,慢慢拾起那一枚可能很重要、也可能很无足轻重的银币……迷雾在这一刻渐渐散去,那一面在上的图案也愈加清晰。
姐姐,这就是你告诉我的选择吗?
罗伊无声地笑了笑,任泪水打湿眼眶。
“罗伊,未来的路,我希望你能好好走下去……生命,不应该因死亡而失去意义。”一道虚幻的人影渐渐浮现,并轻轻地搂住了罗伊,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衬着血红色的长发,显得妖冶动人。
“再见了,我的弟弟。”
梦境似的,一切都烟消云散,罗伊又重新回到了那间屋子,回到了那崭新的沙发上。但唯一不变的,则是他手中那枚寻常无比的银币。
三分钟后,罗伊打开了房门。
“我会帮你干掉格林克斯,以及摧毁他的阴谋,”他对靠在门边的雪莉尔说,“但是威廉杰斯坦这个人,我不在乎,你们即便是要救他,也与我无关。”
雪莉尔的表情先是由欣喜转变为疑惑,最后又变得心领神会起来:“噢!我明白!你就负责去把格林克斯揍得鼻青脸肿,而我就负责在侧翼提供支援!至于威廉杰斯坦那货……谁在乎他啊是吧!”
“对。”
这还真是个死傲娇啊!雪莉尔暗自嘟囔道。
第七十九章 龙血之势
铅灰色的乌云在法兰西城上空已积蓄良久,层层交错下,就连阳光都难以向下投射半步,令人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但与这天象相反的却恰恰是这场雨,它并不同与以往般倾泻而下,而是缓缓紧缩着,安宁平静,唯有乌云越积越厚。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发号施令,它才会轰然倾泻。
威廉悠悠地从某个封闭空间里醒来,头痛欲裂,大脑中一片空白,像是被人从身后猛敲了一棒子然后昏迷到现在。
“莫非是昨晚喝醉了?”他刚想抬起右手按按太阳穴,却只听见“叮叮当当”的金属声,随后才发现自己被一副手铐卡住了,一边拷着右手,另一边则拷着铁栏杆。
这可不是喝醉酒能惹出来的祸端,威廉一下就清醒了,他低头喘息了一阵,细细思索一番,随后才用左手从鞋跟底下抽出铁丝,三下五除二便解开手铐。
“不过,这是哪?”他撑着护栏站起身。虽然现在已经挣开了束缚,但大脑中的疼痛却丝毫不减,显然还未完全清醒。
而这时,身下的地板却陡然一震,紧接着威廉便感受到了一股向上的冲力,随后整个封闭空间都随着这力量向上攀升毫无疑问,这是一架升降机,之前他只顾着关注手铐,却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局势越来越不妙了,因为他终于回想起昨夜与格林克斯的约定,本来威廉还打算在白天靠什么办法溜掉,却没想到这一觉醒来,外面的天色都暗成这样了,简直像是暴雨压城。
很快,那股向上的速度消失了,眼前的大门也缓缓拉开,向这密闭空间里逸散出大量的蒸汽。视野里一片模糊,只能依稀看见前方一条宽约两米的过道。
过道两旁带有不足半米的护栏,而护栏之外则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无数精密的机械装置,就像是寓言里提到过的机械王国,它以无数机械来代替人类进行统治,千百年都未曾有过差错,但当外人进入王国进行学习交流时,却发现那里早已经连一个人都不剩了。
而这里就是绝无生灵之所,了无生机的四面八方里,只有威廉一个人缓缓走出了过道。
“这是哪?”或许是因为厌恶这种压迫的气氛,威廉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他没有刻意地朝着某个方向说话,但却感觉迷雾四周都是人影。
“你只是在明知故问,从踏出门的那一刻起,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迷雾之中,一道脚步声正慢慢靠近。
“我不能确定,罗伊那家伙只谈到他要在今晚与你对决,却没和我说具体是哪。如果要我猜,大概是通天之塔?”
迷雾中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你很聪明,拖延时间让我带你来到这,是打算赌一把他会来救你吗?”
威廉这次静默以对,双眼却凝望着四周,似要找出格林克斯的踪迹。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布局吗?”看见他这诡异的举动,迷雾中传来一阵笑声,“我会带你来通天之塔,难道当真认为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错了,我同样也在利用着你。”脚步声忽地变快,威廉只感觉一股沉重的力量瞬间压了上来,像是要把他全身的骨头压碎都在所不惜,“只要有你在,森特学院便不会轻举妄动,罗伊索沃特也必定会来。只可惜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最后得到的却只有一具尸体。”
“你到底想要什么?”威廉咬着牙问。
“你的命、瓦卡提斯之剑……还有天选之子的血液,只有罗伊索沃特的血,才能激发瓦卡提斯这把毁灭之剑的真正威力!”
“天选之子吗?原来如此,”闻言,威廉面露讥讽,“怪不得路易斯初次以真面目见我时,就想着让我把血滴在那把剑上,但恐怕我让你们失望了吧?”
“无伤大雅,你同样也是一把钥匙。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想到那个剑道世家的小窝囊废,居然会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脚步声终止,一道挺拔的身姿站在了威廉面前。他已经看不出是格林克斯的样子了,或者说,现在站在身前的,才是真正的格林克斯。
他拥有年轻且桀骜不驯的面庞,高挑且健硕的身姿,之前那于身上随处可见的皱纹则更是看不出一点痕迹地消失……眼前分明就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而非那个已至暮年的格林克斯。
威廉感受到了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压迫,那根本就是铺天盖地乌云,黑压压地覆盖在心头。
“你用了多少龙血?怎么注射的?”他用轻微的颤声发问。
格林克斯露出一丝僵硬的微笑:“仅仅一半,那种极致的力量,就连我也不敢在一天之内全部吸收。至于注射的方法?你应该很清楚吧,只有在午夜时分最寒时刻,龙血才能被人体吸纳,成为自己血脉中的一部分。”
“你疯了,那明明只需要几滴,就足够治好你的病了!将那种血液吸纳入体内,最终只可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腐蚀心智,成为它的奴仆。”
“你就继续抱着那弱者的谎言固步自封吧,千百年来人类被困在圣阶难以越前一步,只缺一个契机,试问如果那管血清就摆在自己面前,谁会拒绝?”
“我会。”
格林克斯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所以你永远也成不了神,当在我注射血清时,那种感觉让我明白:其实红龙之血并非毒药,它只是在排斥弱小的生命。那种极致的力量,一旦被吸收殆尽,我就将成为新时代的神!”
“你真是最可笑的人……新时代的神,可不会下作到用像你这么卑劣的手段。”在格林克斯的压迫下,威廉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但哪怕是被居高临下地俯瞰,他的眼神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是吗?至于你,卑微的弱者,只能成为凡人谈资的超级天才,又曾有过任何成就?你的一生将在今日盖棺定论!”格林克斯的情绪显然是因为威廉的话而波动,他抬起右手握拳,顷刻间方圆十米的元素能量都汇聚了起来,以他为中心环绕成一股四色风暴,地风水火四大元素交错联结,最后在格林克斯的手臂上凝聚为一点光是轻微的压迫,便足以穿透一座巨型水坝!
而现在,这一点正指着威廉杰斯坦。
“遗憾的是,今夜恐怕看不到星辰了,你最后的愿望,就留着到另一个世界实现吧!”
语毕,声绝。格林克斯轻轻弹了弹食指,极具穿透性的奇点便在转瞬间飞射而出,所到之处一切实物都化为灰烬,直至打穿通天之塔的外墙!威廉侧身闪避,但仍让那奇点扫过胸膛,将他击飞十米了有余,重重地轰在墙上!
万物俱寂,直到他的声音再度从面前传来。
“你太心急了……格林克斯,我还有话跟你说。”难以置信的是,受如此重伤,威廉居然又重新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满是烧痕的外衣,浑身上下却无一道新添的伤痕,显然那奇点的攻击是被某种不知来源的能量抵挡住了,可他明明还套着禁魔手环,又怎么可能释放出魔法能量?
“你确实比任何人都更要麻烦,还有什么遗言要说?”见此,格林克斯显得异常惊讶,但他的惊讶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再怎么能蹦的麻雀,终究也只是麻雀。他虽然好奇威廉是如何挡住自己的这一击,但也绝不会因此而感到张皇失措。
“你根本,就配不上剑圣这个名号!”
第八十章 最悬殊的对决
或许一个猎人永远不会担忧自己杀不掉麻雀,但如果那只麻雀上蹿下跳做事嚣张过火,却也难保猎人不会在盛怒之下将其折磨至死。
而格林克斯现在就恰巧处于这种微妙的情绪之下,或许他在生命之火即将熄灭之时做出过不少有违原则的决定,却也无碍他年轻时所向披靡、战场上横扫千军所拼出来的剑圣之名!
“你是说我不配称为剑圣?”他的语气风轻云淡,但杀意却比之前浓重了许多。
“你不是听得很清楚吗?”话音未落,一道璀璨的极光便由前方极速射来。威廉赶紧把双手移至身前抵御,不假思索地结出防御印记,与那极光正面对抗!
两道光芒于空中交汇,毫无悬念地再次将威廉击飞!这一次他甚至还撞穿了身后的升降机,一股脑地砸在了外墙上,头破血流。
“那是什么?你用来防御的能量。”这一次格林克斯终于看清了威廉结印所需的能量来源,那是六道不同颜色的光束,以威廉为中心分布在六个不同的位置,有的藏匿在齿轮中心,有的藏在高墙平台,还有的则藏在墙缝中央……总之它们各不相同,却恰好构建成正六边形的六个顶角,光线互相交错,构成一组完整的互补能量源。
威廉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从自己砸出的凹槽里一跃而下,随手引出一道霞光,在自己身前立下一面防护罩。这组六边形能量源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前几天夜里他到通天之塔顶层时顺带安放的六块高阶以太水晶,分别蕴含着地风水火、生命、死亡六大基础元素,这些基础元素相互补充,外加上自己身上的魔法定位装置,才勉强构成了这小型防御阵。
然而它的效果却是斐然,竟然连续两次挡住了格林克斯的致命光线,不过这两个杀招他到底用了几成力,威廉就不得而知了,他只能尝试撑得再久、再久一点,为自己保留一线生机。
“这不过是我当初心血来潮的想法,可你想杀我,却也没这么容易。”
“是吗?”格林克斯抽出身旁的长剑提尔锋,随后如掷飞刀般将其扔向前方,精准地避开了威廉,死死地卡在他身后的墙上,“要杀你,我甚至不需要用剑!”
语气间杀意十足,威廉只看到他前方的格林克斯化为一道虚影,瞬间极度的危机感便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赶紧后退,然而背面却已经是一堵高墙,避无可避。威廉只能双手交叉横立,凭感觉护住脸庞,转瞬间一股巨力便由身前袭来,精准地轰在威廉的防护罩上,将他再次击退。
但格林克斯的进攻没有因此而导致丝毫停滞,他向前挥出一记又一记重拳,不用任何技巧,也没考虑过破防,只是一次又一次把他难以匹敌的力量倾泻出去。在这强横的攻击之下,威廉那看似牢固的防护罩也被打穿了数个缺口,六枚以太水晶也紧跟着飞速旋转,向外释放出各种属性的魔法能量,于空中交汇在一起,及时补上了缺口。
但是这依然无法阻止格林克斯如狂风骤雨般的进攻,他接连三次将直拳砸在防护罩的同一部位,即使有着六块水晶能量源在不断修补着漏洞,也难以抵挡这接连不断的进攻。只见防护罩在破损与修复的边缘中来回变化,一次次的修补带来的却只有更强有力的重拳,如果再以这种状态持续下去,六枚水晶能量耗尽也只是时间问题,到那时候,威廉将再无还手之力!
这时,两道强劲的冲力由防护罩内部轰出,威廉趁着格林克斯攻击的间隙发动了袭击,他将防护罩的维持能量完全取消,转而将其集中在自己的双手上,同时右脚向前踏出一步,磅礴的能量涌动瞬间使他获得巨额的抓地力!
力皆由地起,威廉的身体此时就如钢铁般焊在地面,自然难以撼动。他将双拳同时挥出吹响反击的号角,以自己极限的速度击中了格林克斯的胸口!顿时两道恐怖的能量交汇在一起,令地面都为之一震!格林克斯或许未曾想过这如蝼蚁般的家伙竟然还能反抗,全身大部分的力量都集中在了上半身,下盘则全无防备,因此反倒是被威廉的突然袭击击退了好几步。
但格林克斯却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笑意更盛,他迅速恢复平衡,随后踏前一步直拳正对威廉面门。威廉只好用肘部抵挡,同时挥出右拳反打,但却被格林克斯看穿路线,轻而易举地用单手抓住,这时他便趁机发力,隔着环绕在皮肤上的微型防护罩,瞬间折断了威廉的右手手腕。
直达大脑深处的疼痛还未来得及回应,格林克斯的下一次进攻又接踵而来,威廉翻身降低重心,左脚踏前踩在格林克斯的右膝上,瞬间覆盖磅礴的能量与其贴合在一起,限制住格林克斯的行动,随后他又以左脚处为支点,一跃而上,临空转身飞踢!
六枚以太水晶瞬间以最大功效运转,将剩余80%的能量都集中在威廉这一脚上,他顿时侧身翻转,避开格林克斯用来格挡的右臂,伴随着响亮的破空声以及逸散的大量魔法元素,结结实实地踢在了格林克斯的脸上!
他应声倒退,头部因巨大的冲击力撞上了侧面的高墙,瞬间撞出一个半米宽的缺口!缺口外是漆黑色的夜空,只看见积重的乌云和法兰西城特有的夜光灯和格林克斯所说的一样,今夜果然不是一个适合看星星的夜晚,铺天盖地都是乌云,只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
“你原来只有这点本事。”就在这时,格林克斯忽地一拳砸碎高墙,随后又一跃而起,暗淡的灯光下威廉只能勉强看见一道残影遮住光芒,如天谴的陨石般砸向自己所处的位置。
他赶紧闪避,然而格林克斯落地的冲击力就足以令他被轰退十米开外,重重地摔在地上。然而这时又是一道残影飘过,格林克斯竟已俯冲至他的身前!威廉几乎无力再做抵挡,残缺的防护罩刚组建好就被一拳打碎,然而就在防护罩消失的同时威廉又是发起了袭击,这一回他将魔法能量实体化为一把匕首,刺向格林克斯的面门。
但这只是关乎尊严的一击,格林克斯甚至空手就接住了匕首,并轻而易举地将它捏碎。随后他又抓住威廉二次突袭用的左臂,手刀一划便除掉了魔法能量保护,右手紧接着自上而下斩击,伴随着骨裂的声响瞬间打折了威廉的左臂。
“惨叫吧,哀求吧,你本可以死得更舒服一点。”他又是一拳砸向威廉的腹部,顿时只听见一阵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威廉很清楚这声音代表的含义,六枚水晶在如此高强度的作战中,终于耗尽了最后的能量,玻璃破碎,也同时预示着他死期将至!
第八十一章 再相逢
格林克斯步步走近,每一厘米的逼近都令人难以抵抗,他脸上还存着之前被威廉用脚踢伤的血痕,看起来更是恐怖。然而这时他却轻轻打了个响指,顿时一道闪烁的红光便由其心脏处向上狂涌,仅在瞬间就覆盖上伤口,愈合过程甚至不到半秒。
“费了那么多功夫,却只打出一个口子,这就是你的全部了吗?”他抓住威廉的领子,轻而易举地拎起,就像是抓着一只小鸡,“等今日午夜我吸收掉剩下半管红龙之血,这具躯体就将战无不胜,到时候别说你这柔软无力的攻击,就连瓦卡提斯之剑,也伤不了我分毫。”
“你一定……会因此而死,就在……你最自信的领域。”威廉被格林克斯掐着脖子,间断的话语中仍存着一股子不屑,他并非想因此激怒格林克斯,只是多年来的一种习惯,自从被冠上朗基努斯之名,他就从未瞧得起过任何敌人,哪怕是面前的格林克斯。
“是吗?”格林克斯冷笑,随即将威廉重重地扔至身后,砸在高墙上,落地时身旁恰好是格林克斯之前撞出的缺口。簌簌的冷风忽地从缺口处灌进钟塔,吹过威廉满是骨折的身体,眼前只剩血丝的赤红。
“我不会就这样被你激怒的,相反,你甚至为自己赢来一份尊重,至少比当初那个小窝囊废好多了。”他抬头看着那灌进阵阵大风的缺口,说道,“选择吧,自己跳下去,或者我帮你。我素闻你在天空中作战战无不胜,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威廉扶着高墙,缓缓站了起来,他侧目瞥了眼缺口外的世界,超过百米的高度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吓得发颤。他也曾见过不少这样的场景,可每一次都伴随着自己最自信的魔法,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毫无依靠地俯瞰,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对坠落的恐惧一直存在,只是被魔法锁死在心底,从未向他人展现……甚至也从未对自己展现。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在这个世界,大家都只有一项财富,那就是自己的力量。我曾有过失去所有能力的经历,明白认清自己的感觉有多么痛苦……每个人都一样,失去了力量,你就什么也不是。”
“你如果明白这一点,就应该把剩下半管血液给销毁了。”威廉踏前两步,半转身,背靠着那足以容纳一人穿过的缺口。
“错了,正因为如此,我才永远不会放弃。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格林克斯伸出一根手指,指尖闪耀着极致的亮光,“恐惧吗?我会帮你。”
……
威廉退后两米,踩在通天之塔的边缘上,鞋跟悬空在外,背上甚至刮过阵阵凉风。随后他纵身一跃,视线正对准天空,数不尽的闪电也恰好在此时划过,像是枝繁叶茂的银白色树冠被铭刻在云间,奏出极致的乐章。
世界都仿佛在此刻凝固,只剩银针般的雨点坠落在天际,穿过停滞的视线,穿过模糊的意识,穿过稍瞬即逝的时间。
如一瞬,如百日,很难弄清楚自己到底坠落了多久,威廉只记得最后自己坠向一片柔软的地界,有着壁炉般的温暖,也有着法兰西城特有的刺骨的雨风或许,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吧,如果能就这么结束,倒也不赖。
他怀着这简朴的希冀,缓缓闭上了眼直到自己被一把长剑指着脑袋。
“你还没睡够吗?还是想躺在这装死?”
这是谁?为什么死后的世界也不让人安宁?活着的时候打打杀杀还不够吗?非要等到失去生命后才最悔莫及……等等,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还有这把剑好像也很眼熟啊?是错觉吗?要不别管了继续睡?可是……
威廉悄悄睁开了半边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暗灰色长剑以及一头罕见的金发,像是自己生前见过的一种很常用的搭配那人叫什么来着?啊!对了,是罗伊索沃特。
等等!难道我还没死?
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威廉便像打了激素般一跃而起,只见四周一片空荡荡,只有侧面还剩一堵宽约二三十米的淡黄色高墙,墙面上有着法兰西特有的高卢雄鸡图案,每隔几米高度还开着两扇窗,向上的尖端直抵天际这分明就是通天之塔的外墙!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有疑惑,可以先看看自己脚下。”顺着罗伊的视线,威廉看到了自己脚下踩着的巨型气垫但准确地说,那不该被称为气垫,而是汽艇,一艘悬浮在数十米低空的巨型汽艇!威廉正是坠落在这汽艇的顶端才免逃一死,充满惰性气体的外层足以抵消从百米高空坠落的巨大动能!
“哈……原来是这样啊。”他尴尬地苦笑,不由得避开了正面的对视,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罗伊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才缓缓开口:“别误会,我只是来赴一场约,与你无关。不过如果时间充裕,我倒不介意亲手教训某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你是说我?我怎么成了自以为是的家伙了?”
“无论如何,你至少应该告诉我有关那个预言的事。”
威廉一愣:“我如果说了,你就会同意我的做法吗?”
“当然不会,但你至少要跟我说。”罗伊说的每个词都很平淡,但威廉却罕见地听出了他的坚定,如山般的坚定。
“对不起。”威廉吸了一口气,“希望还不算太晚。”
随即他又摇摇头:“不过你不该来的,你为什么要来?”
“因为‘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各自心怀鬼胎,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和那些因贪婪而争斗至死的人没什么两样’。正因为此,我才当然要来。”罗伊淡淡地回答,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威廉一愣,随后笑出了声:“你这个人在某些方面记性是真的好啊!”
罗伊不予置否,随即引剑,遥相指向威廉,只见银光一闪,威廉手上的禁魔手环瞬间破碎,与此同时巨大的青绿色环流也由四面八方涌来,似狂奔的骑兵方阵,踏破浮空,尽皆没入威廉的身体,令他半跪在地,发出阵阵惨叫。由于太久没运用魔法能量,这突然的大剂量输入也是令威廉难以承受
“这个给你。”罗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摘下一只耳机扔给威廉,“她有话跟你说。”
“她?哪个她?”威廉低下头,喘着粗气。
“维多利亚。”罗伊没好气地回答。
但听罗伊这样一说,威廉反而放心了下来,他白了一眼,随后接过耳机,果然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
“欢迎乘坐学院最宏伟的发明利维坦飞艇!它通体267米长,载重可达58吨,是人类制造史上最庞大的载具!而现在,一号驾驶员雪莉尔正竭诚为您服务!”
“我衷心希望这飞艇里不是只载着你一个人!能不能挑重点讲?”
“唔,是我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所以才这么生气吗?”耳机里传来雪莉尔的娇笑声,“不过你该庆幸这飞艇里装有全隐装置,否则打扰你的人就是格林克斯了。”
对,还有格林克斯,他还在通天之塔顶层!威廉刚想提醒罗伊,却看见他已经纵身一跃踏上了通天之塔的边缘,以瓦卡提斯之剑为支点,一步一步向上攀爬。
第八十二章 剑势之极
“等一下等一下!”威廉刚想叫停,可罗伊的步伐却没有停顿的意思。
而这时呼啸的狂风雨潮也开始释放,由天穹之顶为源的风暴直接由天际灌向大地,狂涌的黑云也瞬间翻滚升腾,像是把远在数百公里外的怒海狂潮移到了天空,随意拍出的海浪就可轻而易举地淹没整座城市!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情况下,仅仅一瞬威廉就丢失了罗伊的身影,他只好暗骂了一句,联系起雪莉尔来:“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是准备好了什么计划能对付格林克斯吗?还是说有什么究极神器,赶紧拿出来给我用用啊!”
“有一把还在测试阶段的巨弩,不知道顺不顺手,但我觉得你现在可能更需要一份医疗箱,需要我先送上去吗?”
威廉一愣,随即审视起自己的身体来,之前与格林克斯交战时他几乎被打成残废,可现在全身上下的骨折却已痊愈得七七八八毫无疑问,那是红龙血脉的馈赠,除非遭受瞬间的致命伤,否则他几乎不会有生命危险……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而如果让格林克斯也获得这样可怕的自愈能力,怕是这世上将再无人能够阻止他。
心念及此,威廉只好抓紧时间回答道:“我没事,你先让这飞艇离开通天之塔,这么大的目标格林克斯迟早会发现。”
“英雄所见略同,由从长计议的角度上看,要不我还是直接把它开回爱丁堡吧!罗伊那边我也和他商讨过了,等时间一到,学院就会用特殊的传输装置把他传送至爱丁堡,这样大家就都安全了!”雪莉尔兴高采烈地说道,语气显得如释重负。
“等等!学院的意思是要我们逃跑?你在开什么玩笑呢?”
“额……”雪莉尔的声音有了明显的迟疑,“学弟,你要清楚,格林克斯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敌人,我已经把事事态的严重性报告给了上层,相信学院里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等解决办法出来一切都晚了,”威廉看着被如潮般黑暗笼罩着的通天之塔,“而且我清楚那家伙的为人,他是绝对不会逃跑的,只有可能奋战至死我不希望他在慷慨赴死的时候,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可是……”
“别可是了,想办法把我送上通天之塔的顶层,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对付格林克斯!”威廉斩钉截铁地喊道,与此同时,耀目的闪电也紧随着对空而下。
……
天空中乌云密布,塔楼上却是烈焰焚烧。
赤红色的火焰环绕着金属齿轮以及支撑柱升腾,将这片场地幻化成地狱。
而罗伊就站在地狱之中,聆听着耳边萧萧的风声,凝望着四周那道若有若无的鬼影。忽然间,宛若新月初生,一道乳白色的光晕有如推枯拉朽般扫过蔓延的火焰,将它们齐齐腰斩,而后又瞬间复燃!恰似狂风绝息,转瞬即至!
瓦卡提斯之剑立即横立,苍蓝色的幽光顿时其由剑身闪出,像萤火虫般点点弥散,而到最后又重新凝成一线,直面那奇袭而来的剑芒!
两光相接,一时寂静无声,无论是狂风还是烈火,此刻都陷入了停滞,映衬着空中那苍蓝与洁白的色彩交错,就仿佛仙境般美不胜收。但是在这奇景之下,巨大的能量也在疯狂地涌动着!
如果说从外表上来看这里平静似湖,那它的内部则就是暴怒的大海!无数的暗流、激浪、汹涌的海潮,此时都疯狂地释放了出来,化为无声的冲击波,由中点开始,横扫了整座楼层!
无数的机械零件在这冲击波下直接被震得粉碎,而先前就一直燃烧着的烈火也在此摇曳晃动,仿佛随时都会熄灭。那微弱的火光照亮前景,只能依稀看出两道矗立着的人影,他们手中各持一把长剑,锐不可当的锋芒不加掩饰便从剑身散发,隔空对峙。
周遭死寂,唯有那钟楼外的指针还在“滴答滴答”地摆动着就像是预示死亡的倒计时,永不停歇。
“我原以为死亡会精准地找到每一个人,可你却不一样,”格林克斯低吟着,也不管罗伊能不能听见,“你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罗伊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但是那由天地间汇聚而来的能量却在他的身体里疯狂流淌着,沿着手臂中的脉络,如江河般涌向瓦卡提斯。顿时,剑身中那奇异的光彩愈加明亮,皎洁如银月,浩瀚如星辰。
“死亡也终究会找上你,了结多年的宿怨,踏碎你的国门!死神终将抓着镰刀来到你的身前,或许也可以说是我来到你身前。”罗伊没有那么好的文采,但他却记得住这句偶然浏览而得的诗,初次看见时他面无表情,然而心底里却泛着寒意,像是催命般的绝望,如此适合今夜的场景。
“你的大言不惭将会和自己的无能为力形成鲜明对比,我会让你明白,即便不用绝对的力量压制,剑圣也终究是剑圣,绝非蝼蚁所能撼动!”
巨型的剑刃在此刻直插云天而去,耀目的华光也绚烂到了极致,仿佛天地初开时的那抹银线,无他物可以掩盖其光辉!
诸邪破碎,楼层间的支柱轰然倒下,脚底的地板倾斜着往下龟裂,金属扭曲产生的火花再度燃起,顺着裂痕肆意流淌。格林克斯那有如崇山般的影子遮天蔽日,红龙之血加持的气势更是无人可挡,他狂奔着,踏上瞬间毁灭的踏板,用手中的长剑挥出耀世的圆弧!
金光璀璨,战吼摄魂!高频率的超声波由两锋相接处传来,影响范围甚至超越千米,让高耸的塔楼也微微颤抖。
忽然,乌云似乎散了。
无与伦比的星辰由通天之塔顶层放射而出,铺撒天地,覆盖整座法兰西城!精美的星座图样星罗棋布,以乌云为背景,点缀闪耀,而后又缓缓变换相位,交错组合,构造出让人难以言喻的诡秘图案。
它们就像是天赐的产物,世间的终极。如果说前天罗伊的星辰还只能说是小成,那么今夜的天空就是他抵达巅峰的铁证!
没能亲眼见过这种奇迹的人也许永远都不会相信,在孤零零的通天之塔上,有一名青年光凭着自身的天赋以及努力,竟然达到了他人百年来也无法到达究极也许,唯有那种天选的传奇,才能配得上此等荣耀!
“果然没错,那所谓的天选之子就是你!”格林克斯的低吼瞬间淹没在密集的剑刃碰撞声中,宛如小石丢入大海,顷刻间便消失无迹。
而浩瀚磅礴的威压与此同时也陡然变成虚壳,剑芒所指之处,本该拥有着巨大能量的格林克斯以粉碎的态势避开了罗伊的锁定,随后有如穿梭天际,直抵苍穹!
星辰之印一寸寸地破碎,罗伊则是飞身扑往了格林克斯,他灵活地避开一根根燃烧着的机械支柱,跨越无数障碍最终命中了提尔锋。
钢铁折断,罗伊反身用剑刺穿格林克斯用来躲避的齿轮,巨大的电火花闪烁,引起了新一轮的爆炸。
两人趁势缠斗在了一起,虽四面八方都被烈焰所围,但却依然施展开了各自的剑法。一时间,火场之中似有绚烂的生命绽放,亦有绝死的蔷薇盛开!
无人能领略他们剑法中的恐怖,亦无人能领略他们此时的心境,那平静似水但杀戮意志却无限蔓延的内心似要穿透一切,顷刻间席卷天下!
或蓝或绿的剑芒由通天之塔内部高速飞出,穿透高墙,划出一道道沟壑,将外部轰得千疮百孔。随后又极致上升,直到顶点处才完美碰撞那是有如极光般的美丽,蓝绿色的光芒交错映衬,甚至还激起了乌云中的层层巨浪。
翻滚的云雾间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处电光攒射。银蛇缠绕着天空,轰鸣声震耳欲聋。
暴风雨也即将来到最终的顶点!
第八十三章 雨水逆流
连续不绝的骤雨如鼓点般敲击在大地,覆盖着法兰西城的夜空;黑暗笼罩下,毫无规律的狂风向四周扫荡,使得矗立在法兰西广场上的数十面旗帜紧贴着旗杆,朝着各个方向摇曳,显得难以捉摸。
大海上要是遇见这种天气估计是不会允许出海的,然而此时此刻的通天之塔上空,一艘小型飞行汽艇却在悄悄地往塔顶靠去,它小心翼翼地避开狂风侵袭,如一叶孤舟在汹涌的海浪上前行。
“你就不能想点其它办法接近通天之塔吗?要送死也得死得其所啊!要知道,每年因雷击而死的魔法师数以百计,我们要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怎么办?”
“他们可能是渡劫没成功,而我就不一样了,我是西方法师,不用渡劫。至于你,好好呆在利维坦里不行吗?非要跟我一起过来?”
雪莉尔一指头戳在威廉脑门上:“我才没那么傻呢!谁不知道学院的宗旨是不成功便成仁!虽然我们的第一计划是逃跑,但作战准备也不是没有,万一待会儿你们作战失败了,点着飞艇就往通天之塔上撞,那我不白白成炮灰了吗?噢……怪不得那艘飞艇除了我之外就再也没其他人了,原来那群疯子早就有这种打算!”
“听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海伦,飞艇上有自动引爆装置吗?”威廉打了个响指召唤学院里的虚拟助手,顿时一道虚幻的曼妙女子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恭敬而又冷漠地回答道:“照您的指示,已经把利维坦号藏在远处了,如果需要出击,随时可以出发。飞艇上20吨铝热炸弹也已装填完毕,足够无视大雨燃烧。”
“干得好!”威廉刚想表扬一下,可底下通天之塔的一面外墙就被突然打穿,数道剑芒交相辉映,纷纷交错后将那面完整的墙体切成了无数碎块,由高空直坠而下,落到地面时竟只剩下了细微难察的清脆声响。
“喂……你还不去帮他吗?这样下去,说不定还没分出胜负,这座塔就塌了……”
“我帮不了他,至少现在还不是我帮忙的时候,”他转头看了眼海伦,问道,“你觉得以罗伊的剑术,对上格林克斯,有胜算吗?”
“几乎没有,但我的数据库内对他的了解也只有寥寥数章,很难说是否真的有机会击败剑圣。但无论如何,我的演算对于结果是一致的,罗伊获胜与否,对结果没有任何影响。”
威廉也点点头,略有些无奈。格林克斯已经掌握了半管红龙之血,如果在今日午夜他能成功吸收剩下半管,那这世上就再也无人能阻止他!
即使罗伊能在剑术领域获胜,对于他来说也几乎没有任何影响,成为举世无双的神……或者恶魔之后,一次败北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如果想要维持自己的名誉,杀掉在场的所有人,对他来说更是易如反掌。
飞艇忽然一阵剧烈的抖动,随即用气垫撞上了相比起来仍然完整的塔檐,威廉踏上前一步,正前方便是那硕大无比的钟楼,在疾风骤雨下,时针与分针仍一丝不苟地工作着。再过不久,便将敲响午夜的钟声。
“你说的能对付格林克斯的办法,到底是什么?”由于时间紧迫,雪莉尔一直没来得及问威廉的作战计划。
“我也不敢肯定能否奏效,但既然来到了塔顶,我就必须要找到那个答案。”
“答案?塔顶难道有什么古怪吗?”
“结构冗余。”威廉突然双手一挥,在空中铺陈出一座立体的通天之塔示意图,“它的设计巧夺天工,由地下五层到地上三十二层都用了最完美、最简洁的结构设计但是在建造最顶层时却反常地运用了大量克伯利特合金,它们起到加固作用,然而实际上承受的压力并不大,如果通天之塔的设计者把顶层的承重结构修改成和其它层相似,那么根本就用不着这些金属!”
“这是机关!”雪莉尔惊呼,“那些克伯利特合金一定有别的用途!”
威廉遥望着钟楼:“说得没错,但难点在于,我们如何触发开关?触发开关后,对我们击败格林克斯又有什么帮助吗?”
“谁知道呢?但你这人不就是这样吗?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管它到底有没有用,不管会造成什么后果。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它没有用,我们也回不了头。”雪莉尔摊开掌心,任由雨水滴在上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威廉只好尴尬地笑了笑,目光继续维持在前方,然而却全无头绪。他实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但是却不得不在这白白消磨时光,在罗伊和格林克斯分出胜负之前,威廉并不愿意插手决斗,这是出于对双方的尊重,也是出于对罗伊的信任不知为何,他隐隐有种预感,剑圣的传说,或许就将在今夜终结。
似乎永不断绝的雨水继续倾泻而下,飘落在两人身上,顷刻间就湿透了整件衣服。雪莉尔看着那些雨滴,忽地想起了昨夜她与路易斯的战斗,当日的雨,也和今晚一样连绵不绝……
她摇摇头,甩掉这些无用的想法,可突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抽出一把淡蓝色长剑,遥指向天空。
天空中的雨点在她的操控下顿时改变了方向,朝着两边飘落,精准地避开了两人的所在,一时间像是在头顶撑起了一把无形的巨伞。
“你在干嘛?”察觉到雪莉尔的怪异行为,威廉略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但雪莉尔没有停止自己的魔法,反倒是加剧了精神力输入,顿时大量的雨点朝着更偏远的方向飘去,倾斜的角度也愈渐增大,到最后甚至接近于平行!
“啊不行了……我撑不住了!”雪莉尔长出一口气,剑也无力地垂了下去,雨水瞬间恢复了原状,继续朝着两人淋去。
“虽然有点不像,但你刚才……莫非是在玩吗?”威廉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感到非常无语,但是为了给雪莉尔保留一点面子,他还贴心地带上了点试探的语气。
“什么叫‘给我保留一点面子’?我当然不是在玩啦,亏我还辛辛苦苦地帮你,到头来却是这种结果!”
“你居然连那句话都能看到,是开天眼了吧?不过你刚才的行为,除了玩好像也没别的解释吧?”
“滚呐!”雪莉尔有气无力地驳斥,显然刚才强行逆转雨水流势的行为让她耗费了太多精力,“我只是在想那个预言,里面有一句话你不觉得很不符合常理吗?什么叫‘雨水逆流’?我一个水系魔法师,还从来没见过有哪个人可以做到改变雨水流向的,而且刚才的尝试也失败了。所以我在想,这句‘雨水逆流’,会不会和这座塔的机关有点关系呢?”
“雨水逆流?”威廉抬头看了眼天空,只见连绵的雨点顺着各自的轨迹滴落,如果让它们按着原来的轨迹倒退,才勉强称得上是雨水逆流……等一下,如果说是这样设定的话……
“我想,你做不到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要让雨水逆流根本就不是水系魔法的领域!”威廉忽然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语气也顿时变得激动起来,“我明白了,原来那里才是真正的机关!”
第八十四章 那一剑,名曰时光
罗伊站在火场中央,遍体鳞伤。
数不清的细微伤口渗出鲜血,映在火里,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沾满鲜血的魔神。而手中瓦卡提斯则早已因使用过度而变得黯淡,只能稍许放射出点点幽光。
果然,在经验方面,还是格林克斯更胜一筹。他知道该如何对付实力相当的对手,而罗伊对此却模棱两可,这么多年来,罗伊所遭遇到的敌手几乎都无力招架三剑以上,所以在持久战方面,他吃了不少的亏。
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那是他正在吸收大量氧气的标识,但是在火场中,烈焰焚烧之下,氧气开始变得越来越稀薄,也渐渐难以满足罗伊作战的需要。
时间真的不多了,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打败格林克斯,那么今夜死在这里的人,也许还不止他一个。这样的结局,无论如何罗伊都不愿看到,他已经失去了阿米蒂娅,所以更不能再让别人因为他而死了哪怕,那家伙也曾让罗伊恨之入骨。
“格林克斯!”他突然抬起头大喊,“我知道你在这里,也知道你打算怎么做。单凭持久战我确实不是对手,但我想今夜来这的人都不是为了等一场体力耗尽的对决!”
罗伊剑指上天,周遭烈火忽地上蹿,“来吧,就一招。我会使出最强的剑法,如果还不能击败你,那这场对决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烈火焚烧着钢铁,在罗伊面前幻化出一道似蕴含着无尽力量的身姿。
“其实从始至终你都没有赢的希望,我早已是剑的化身,如果能被如此轻易地击败,那不就枉费了我数十年来的修炼?罗伊索沃特,你是天才不错,但我最喜欢杀的,却恰好就是天才!”格林克斯举起提尔锋,锐利的锋芒一瞬即逝,“难道你以为单凭你因运气而得来的天赋,就能击败大陆上真正的传奇吗?”
“我不明白什么是传奇,我只知道但凡挡着我路的人,要么杀了我,要么就死在我的脚下!”
罗伊瞬间突进,黑魔法威能大涨,直接达到二重加强。这已经无限逼近九级战士的身体素质了,他竟然能在两天之内就做到如此驾轻就熟,不得不说是天赋使然。
身前燃烧着的烈火被突然熄灭,仿佛来自极北深处的暴风雪忽地袭来,结成阵阵冰霜覆盖火场,顷刻间将此化为冰天雪地!而就在这极寒深处,瓦卡提斯之剑仿佛初生般耀世烁天,它散发出的光,寒意逼人。
“用冰么?那我就用火焰焚烧你的骄傲!”格林克斯助跑起步,然后猛地跃起向下跳斩。他所到之处,被熄灭的火焰重新燃起,被寂灭的世界重新焕发生机,炽烈的温度环绕剑身,滔天的业炎席卷钟楼!
冰与火交汇之处,完全相反的元素乱流激烈交锋,发出仿佛地狱才会拥有的恐怖咆哮。
在这咆哮声下,冰封的领域被逐渐解冻,极寒的北风被烈阳驱散,格林克斯占据了上风,且不断地扩张着自己的领域。他身后的路径开始消失,熊熊燃烧的烈火转眼间包围四周大厅里,惟有罗伊身旁还依稀看得出点点冰屑。
“这就是你所谓的最强招式吗?为何如此不堪一击?”格林克斯人还未至,但火焰的高温就已然降临,仿佛置身于熔浆,“乖乖认输吧,就像十几年前那样,把武器放下,然后交还给我。”
极具震慑力的声音不断逼近,罗伊的手也愈加颤抖,但是他继续紧握长剑,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
突然,他停止了这次攻击,并迅速收回瓦卡提斯之剑。冰霜领域瞬间解除,格林克斯突进的步伐也即刻到达极限。
“你错了,这么多年来我只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永远都不要放下手中的武器!”罗伊的眼神中划过一道厉芒,紧接着几乎暴涨了一个层次的威能从他身上爆发!那简直是从魔鬼手中盗取的力量!
“三重黑魔法么……很好,即便如此,你也断不可能击败我!”格林克斯手握提尔锋,正面对抗罗伊重整旗鼓刺过来的剑,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这剑,为什么会这么慢?”疑惑在他脑海中一瞬即逝,随后却被放大到了极致!因为格林克斯发现了一个几乎摧毁掉他世界观的事实:那就是他根本没有办法挡住这一剑!
是的,无法阻挡。
格林克斯的剑算是快到了极致,但是在这一招面前,无论多快,都仿佛永远也沾不上边!他像是陷入了一个泥沼,越挣扎,距离目标就越是遥不可及,到最后格林克斯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一剑,其实早就刺穿了他的身体!
瓦卡提斯之剑穿梭于时间的黑洞,游弋于过去与未来的交界点,它既是历史,又是将来!
“这一招,我把它称为时光。”罗伊的低语在烈焰中变得细不可闻,“出手,即命中。”
没有任何意外,在一声沉闷的低哼中,瓦卡提斯之剑贯穿格林克斯的心脏。罗伊用手转动着它,就像是小时候给玩具上发条,稀疏平常,但又那么认真细致。
这时鲜血狂涌而出,喷洒到罗伊本就破烂不堪的衬衣上,显得恐怖无比。他静默地抽出剑,格林克斯便应声倒下。
就这样结束了么?像是梦境一般,罗伊剧烈地喘息着。这么多年的宿怨,这么多年的仇恨,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么?他还是不相信,于是蹲下身子,探了探格林克斯的呼吸与脉搏。
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就仿佛……眼前本来就是一个死人。他的脸色这时突然一变,似是想起了什么……然而还是太晚了。
似是由蛮荒时期便传承下来的巨大能量横扫了整座楼层,包括罗伊在内全部活物死物都被它直接击飞到了空中。而一抹崭新的剑芒,也在这几乎凝固的瞬间,重生了。
空中迷雾重重,似留下道道黑影,挥舞出各不相同的剑法,数不清的细小剑芒由它们身上迸发而出,仅在一秒内便划过数千道,且通通命中了仍在空中的罗伊。
他倒飞出去,身上鲜血淋漓,而内伤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要摧毁掉他内部所有的器官和系统。如果不是对方留手,说不定在一秒之前罗伊就得因器官衰竭而死。
“时光,很不错的名字。”
罗伊保有着最后一丝意识,看着眼前那道黑影不断逼近。
“你……”他还想说些什么,但身体内部的重创已经让他难以为继。
“没错,我是没守诺言,我动用了圣阶之力,正因为此才能在你剑下活命。”格林克斯倒是很大方地承认了作弊,“不过很可惜,今夜没有公证,你的胜利根本无法载入史册。真正能证明自己胜利的办法,自古以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活到最后!”
他轻而易举地拿到了瓦卡提斯之剑,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权柄。
“你只知道它曾刺杀过双头蛇,却不知道它本来就是为了杀戮红龙而生的!”惊雷劈过,带来闪烁的光芒,“它真正的潜力,需要天选之子的血液来激活。到那时,红龙之力加上瓦卡提斯……我将所向无敌!”
“天选之子?”罗伊虽身受重伤,但黑魔法带来超强自愈效果却还在,仅仅过去十秒,他就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只可惜你再也看不见了。”格林克斯把瓦卡提斯之剑高高举起,如死神的镰刀,朝着罗伊的心脏刺去!
第八十五章 法兰西最后的灯塔
从天空投射而下的光柱轻而易举地贯穿了积厚的乌云,在它几近无法正视的辉映之下,漫天的雷电都向此处迸发,如迅猛的银蛇般没入通天之塔的塔顶!
在这雷电的驱使下,整个顶层都像是被注入了生命,数百组齿轮、连杆开始运作,数不清的复杂器械旋转、交错、拼接……最后形成一座高达十米、直插云天的壮观铁塔。
如果从远处望去,可以轻易看出它与通天之塔的大量相似之处那赫然便是一座通天之塔的微型模型,或者也可以说,它才是通天之塔的核心所在!
“天呐,你真的成功了!”雪莉尔无不震惊地看着那座通体泛着白光的铁塔,目不转睛地赞叹道。
大量的闪电此时也由天空直射向通天之塔塔顶,又从塔顶将这磅礴的能量注入其每一个结构,才形成了这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建筑。
也难怪雪莉尔如此惊讶,每一个初次见到这般瑰宝的人都该惊叹万分!因为它的历史足有数百年,在人类对科技还在摸索阶段时就被造了出来!简直就是跨越时代的发现!
难以想象,当初究竟是怎么样的天才造出了这种奇观?造出了直到现在都仍是第一高塔的通天之塔?
“这是一个蓄能装置,对雷电的影响范围甚至超过了五万米,即便在学院,这恐怕也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指标!造出它的人……简直是个怪物……”
一向是他人赞叹目标的威廉此时也不得不把自己的骄傲收了起来,在他脚下,如海潮般的磅礴能量顺着通天之塔里每一块地砖、每一根钢筋流动,从顶层伊始,逐层向下渗透,顷刻间便将一座巨型能量场固结在通天之塔上,发出足以比肩数百盏探照灯同时投射的光芒。
“可为什么在通天之塔上会有一个蓄能装置?如果只能吸收雷电的话,在那个时代几乎没有任何作用啊!”
“因为它本身就是为未来而设计的。看顶上的光芒,你觉得像什么?”
雪莉尔抬起头,塔尖上那璀璨的光芒正立于法兰西城的最中心以及最高点,在这狂风暴雨中显得尤为醒目,就像是久在海浪中漂泊,抬头终于看见指引前路的明灯。
“它被称为法兰西最后的灯塔,便是像现在这样于一片黑暗之际独自绽放,不是用作武器,也不是用来宣扬国威,通天之塔会在法兰西最绝望的时刻亮起,为的是给人们带来希望而我们想战胜格林克斯,也恰恰需要这种希望!”
威廉张开双臂,操纵着精神力向下探寻,顿时六枚黯淡得几近不显露光芒的以太水晶重新漂浮了上来,环绕着那小型铁塔,构建成一座小型六芒星法阵。只见通天之塔上的能量狂涌而过,穿透六芒星法阵的中心,竟将这六枚残破的以太水晶重新唤醒,甚至完整的运作起来!
“幸好,这几块东西还没被我弄坏。”威廉这时又把右手伸向璀璨的六芒星法阵内,刹那间各色的光芒飞转闪烁,依次流经六枚以太水晶构成的阵眼,最后流经威廉的手臂,如极光般涌入他的身体!
“你……你要做什么?”雪莉尔没有来得及制止,但她很清楚威廉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拿命做赌博!
依靠着六芒星法阵稀释能量,同时再以自己的身体作为能量载体,能够在瞬间使用大幅超越自身实力的魔法但与之相对,代价却是可能被这极致的力量辗得粉碎!
“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这是我们唯一能战胜格林克斯的办法。”
在巨额能量的涌动下,威廉甚至难以正常地说话,他将左手掌心对准地面,顷刻间蕴含恐怖能量的光柱从掌心轰出,仅在眨眼间便打穿了一条宽约两米、深不见底的通道,直达罗伊与格林克斯所在的楼层!
……
突然暴涨的能量似巨浪般扫过地面,劈出一条巨大的裂痕,罗伊趁势向后翻滚,躲过了格林克斯那致命的一击。随后一道光柱从天而降,正朝着格林克斯所在的位置轰击,他只能横立瓦卡提斯之剑抵挡,但依然被这肆意倾泻的能量所压制。
而一转眼,本来还在面前的罗伊此刻竟不知所踪,同时在这突然出现的能量场影响下,就连格林克斯的探查能力也受到了影响,一时间竟不能判断出罗伊逃窜的方向,只有头顶那束光柱显得如此耀眼。
于是格林克斯低吼一声,对准光柱反身便劈出剑芒,与那极致的弧光交汇,顿时天崩地裂,蕴含强大威能的光柱在这凌厉到极致的剑芒面前竟也寸寸碎裂,难以再压制半分。
同时格林克斯再向上起势,腾空一跃迎着那光柱发起冲锋!瓦卡提斯之剑就如同一把开山斧,锋芒毕露,将一切阻隔在自己面前的障碍都一一粉碎,直杀向通天之塔顶层!
威廉面色一变,向后退了半步,喊道:“快闪开,他朝我们这边来了!”
但话音未落,一股堪比崇山般的气势便冲破了顶层,格林克斯那巍峨的身影也转瞬间俯冲至威廉面前!
但这回威廉显然早有准备,右手握住六芒星法阵中的一枚高阶水晶,以最快的速度开启炼化。惨白色的火焰在他掌心升腾,仅毫秒之间便将一整块以太水晶熔化成如子弹般大小的晶粒,但正因如此,其内部的能量密度比之原来更是强了数倍!
威廉将那晶粒对准格林克斯,同时灌注超出其承载极限的能量,霎那间火光四溅,晶粒如流火般向前飞射,但却被格林克斯轻而易举地接住,握在手心。而威廉也被这迎面而来的气浪击飞,倒退十余米,最后因撞在通天之塔的能量场上才不至于被打出顶层。
“威廉杰斯坦,你居然还没死,不过几分钟不见,你的攻势倒是越来越弱了。”他把玩着那枚晶粒,在其手中不稳定地弹跳着,“不过没关系……”
话刚说到一半,极致的能量便从晶粒内部爆发,从格林克斯的掌心向四周狂轰,燃起熊熊烈火,在铁塔周遭肆意燃烧。而格林克斯的左手也因此被焚烧得几乎不剩一块完整的皮肤,渗出大量黑血,伴随着他愤怒的呼嚎,显得尤为可怖。
“你废话太多了!”威廉这时便趁机踏着能量场边界向前飞扑,直冲到格林克斯面前,随后侧身踹出一脚飞踢,正中他的胸口。紧接着又以反作用力向后空翻,拉开数米的距离,双手一挥,释放出大量的风刃,全数瞄准格林克斯那因爆炸而产生的细微伤口。
只听见一阵连环的爆鸣声,数百道风刃竟然被格林克斯全部接住,他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自身伤口,同时挥舞瓦卡提斯之剑,释放出不计其数的剑芒,朝着正前方飞射而去!
威廉此时便凌空一跃,在空中以精巧的闪避躲开挥洒过来的剑刃,闪电一般来到格林克斯近身,他以右手握拳,将自己之前吸收的所有闪电能量都汇聚于一点之上,灌以雷霆之势,似流火星陨般砸向格林克斯!
难以正视的光芒从格林克斯的心脏处迸发,随后数不尽的闪电如银蛇般漫过整个顶层!每一寸地面、每一个零件都被这闪耀的银光覆盖,发出细微的共鸣,但交织在一起,却仿佛万马奔腾,甚至使得整座通天之塔都因此而颤抖!
由顶层伊始,向四处逸散足以击穿连绵暴雨的冲击波!有的甚至还向天空扫去,将天际的乌云都击出一条巨大的裂痕!
堪称无可匹敌的格林克斯在这恐怖的爆发下也难以站稳脚跟,以凡人难以察觉的速度向后倒飞,直到撞上能量场边界才堪堪停下,但依旧把这由漫天雷电组成的究极防护罩撞出数道裂痕,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这时候威廉也趁势补上一刀,他助跑两步,踩着高台凭空跃起,身体如拉满弦的长弓,舒展开时则如咆哮的巨龙!他朝着格林克斯轰出最后一击,璀璨的虹光由掌心飞射向前,正中其胸口,拉满最高输出,将能量场彻底击碎!
碎片似的光芒于四周散射,化为道道微型闪电引起接连不断的爆炸,照亮游离在磅礴大雨中的两人,威廉遍体鳞伤,而格林克斯也遭遇重创。
“就是现在!”这时威廉突然朝着身后大喊,而下一瞬间,一抹暗红色的光芒便从仅剩残垣断壁的顶层射出,速度极快,飞射直抵,就在威廉还只能依稀感受到耳畔旁的风声时,它便精准地命中了格林克斯的右肩,打破了他引以为傲的防御!
一时间天地怒吼,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也由正前方传来,那镶嵌着炼化水晶的弩箭在刺入格林克斯身体后便释放出恐怖的高温高压,以毫秒间的爆发断掉他的手臂!
瓦卡提斯之剑也无力垂落,从天际直落谷底,化为一道耀眼的星辰,似碧水般流淌,又继而凝为实体,落在那极速冲向天空的金发男子手中。
那是手握着终结的男子罗伊索沃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