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晚·安
走出庭院,沿着蜿蜒窄小的台阶,左拐右拐,一路向下。
约半个小时后,顾泽眼前的小巷豁然开阔。
薄黄的月与黯蓝的星挂在小巷的尽头,照亮墙壁上涂刷的“噶拉子村”几个字和向前的箭头。
一次就走对了近路,很好。
土坡村地形复杂,常年居住在此的村民,都可能会不小心走错路,闹出笑话。而顾泽离这里最近的记忆,也在六年前那么远。能找到近路并一次走对,没有绕远路,让他绷紧的心情稍稍松缓了一些。
小巷竖对着一条年久失修的沥青路,路两旁的路灯有几盏正在摸鱼,并似乎将一直摸到电工把它们换下来。顾泽几步跨过路两侧半人高的杂草,来到路上,适应了一下陡然变亮的环境,开始向前小跑。
土坡村的后头是夹在两座山之间的开阔平原,数十个或大或小的村子坐落于此,仅靠一条破烂的沥青路连接,交通闭塞的让人叹息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是这样的,但对于本地人来说,一脚脚踩出来的瓷实土路和山脊上的崎岖小道才是他们平时走的路。而得益于烧饼市长期纷乱复杂、管辖无力的局势,和能让人分秒间碾压普通人的“能力”的泛滥,土坡村和其后村落的居民,只用了数十年的时间,就在这里建立了和城市截然不同的经济生态。
制毒、贩毒、买卖奴隶。
偷运、贩卖军火,贩卖商业情报。
黑拳、赌博、娼/妓。
凡能想象的罪恶,几乎在这片“闭塞”的平原当中都有流淌。
可以说,除了种地和吃屎,这里的人什么都做。
没有谁是干净的。光是住在这里,都会身不由己地成为罪恶的一环,想要洗白离开,也没那么容易。
烧饼市不为人知的黑暗一面,有六成都来自这样的城中村。
顾泽短暂且不那么美好的童年,就结束在这里。
当然,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的事,唠唠叨叨地反复提起,肯定会招人嫌弃。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回来了。
虽然,只有一个晚上。
...
时间来到晚上十点三十二分。
翻过一座不高的丘陵,顾泽沿着少有人走的小道,来到噶拉子村情报贩子们的聚集地,一个由连成一片的土房瓦房和露天大棚组成的情报交易市场。
用罪恶的前哨站来描述噶拉子村最恰当不过。从这里往外走,是还算干净的土坡村,往里走,就是滋生罪恶的天堂。偶尔有愤慨于局势糜烂,想要建功升迁,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的年轻条子来这找事,都是噶拉子村的村民负责出手,教训一番剁根手指什么的都算轻的,扔进去当奴隶使的占相当一部分。里头帮派斗争失败的老大、贩来的奴隶、将要贩走的奴隶,和赌博破产的“下三滥”这类的失败者,想逃出去的时候,也往往是他们来解决。
一座类似“关卡”的村子,就是噶拉子村。
能待在这里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可想而知恶棍中的恶棍,罪犯中的罪犯,残忍无情用在他们身上都会变成褒义词。
要知道,有些能力,是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此时,离丘陵最近的大棚里,有四个人正围坐在木桌前吃西瓜,边吃边抽烟聊天。
顾泽向他们缓步走去。
距这里稍远的大棚里的人们,正在赌博,叫声喊得震天响,隔半里远恐怕都听得见。
很好的掩护。
“存档。”
“小子,你哪的人?老子怎么没见过你?”大棚正对面吃西瓜的一个赤膊光头看见了走进来的顾泽。
其他人闻声回头,有些奇怪,也有些...不怀好意。
“细皮嫩肉的小娃娃,你是走错地方了吗?”赤膊光头的对面,一个纹身壮汉笑哈哈地站了起来。
顾泽摇了下头,停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个啤酒瓶。
大棚里顿时爆发出阵阵哄笑,看来这小年轻是来寻仇的咯?也没带什么武器,真就一个人打四个人?能力莫非很强?
笑死人了!谁没有啊!
顾泽没有理会四人的反应,他捡起啤酒瓶,审视了四人一眼。
然后猛地一步冲上去一瓶敲向离自己最近的纹身壮汉。
“傻逼。”纹身壮汉看着向自己冲来的顾泽,心里不屑到了极点。在这混的人,谁没吃过啤酒瓶?就算真抡脑袋上,也就疼一下的事。
他打算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嘿嘿嘿。
然而,很不幸的是。
顾泽手里的啤酒瓶在即将敲在纹身壮汉脑袋上时,变成了匕首。
储物空间的实用用法。
噗嗤。
他轻而易举地把匕首送进了对方的眼眶里。
在其他三个人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失的时候,他又利索地抽出匕首,掷向离自己最远、坐在桌对面的赤膊光头的胸口,并同时在储物空间取出啤酒瓶,放在另一只手里,倒转瓶身,侧身冲前,一瓶口戳进身侧一人的眼眶当中,用力摁下。
“啊啊啊啊!”被匕首贯穿胸口的赤膊光头,和两个眼睛都遭了罪,其中一个甚至悲惨到连外貌描述都没有的人,合奏惨叫。
从见到,到弯腰捡起地上的啤酒瓶,到三人发出惨叫,只过去了不到五秒。
剩下那人的嘴里,这会还嚼着鲜嫩可口的西瓜瓤。
就着鲜血和惨叫的滋味显然不是很好受,他见到自己的三个兄弟眨眼间死得死残得残,马上吐出口里的瓜瓤,跪下来开始磕头求饶。
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碰到硬茬子了!
顾泽走过被啤酒瓶戳了眼睛的男人身边,拔出瓶子带出一个新鲜到能泡酒的眼球,然后在已经死掉的赤膊光头胸口取出匕首,捅进桌上的半个西瓜搅合了几下,洗了洗血,收回储物空间。
做完这些,他看向地上磕头求饶的男人。
“身高一米三,女,金发,奴隶。“
“见过吗?”
没见过,就读档回去改变击杀顺序,问下一个人。对方终究是四个携带枪支且能力不明的壮汉,谨慎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简单。
男人磕头求饶,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就是不说正事。
于是,顾泽弯腰把地上只剩一个眼球、正低声哀嚎的男人,掐着脖子提了起来,一脑袋摁在桌上。
嘭,嘭,嘭。
连砸三下。
“说话。”
嘭!嘭!嘭!
“说话。”
嘭!!嘭!!嘭!!
“说话。”
嘭!!!
“我说!”磕头求饶的男人抬起头来,惊恐地看向没什么表情的顾泽。
那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一直在盯着自己。
一直。
他现在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下去了!
“我没见过,真的,我没见过!求求您...求...求...”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眼睛瞪大,喘着粗气倒在了地上,没有把后边求饶的话说完。
血液流转过快,肺部压迫,窒息昏迷。
哦,看来他有点累。
“你们吵**呢!”一个又光着膀子又纹身的光头,还没走进大棚便大咧咧地叫嚷道。他身后跟着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短发女人和一个衣装得体的男人。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手里都拿着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金发女孩的身份资料和大头照。
顾泽在光头叫嚷时,听到了接近的脚步声。
共有三种不同的脚步。
有一个是女人。
“存档。”
他摸向桌上脑袋应打马赛克的男人裤腰带后边别着的手枪。
保险关闭。
而在拿枪的同时,他快速抬起另一只手。
枪→手→储物空间→手。
黑洞洞的枪口,黑漆漆的夜。
“晚安。”
睡个好觉,恶棍们。
17 犹豫就会
嘭!
手臂横移。
嘭嘭!
枪焰迸射。
子弹精准地没入三人的头颅,三团血花接连爆出。
光膀纹身光头倒霉蛋,三分之二个身体倒在大棚内,站在桌子后面,能很清楚地看到他脑袋上的洞和淌在地上的血,但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并没有倒在顾泽的视线中。
死了吗?
他屏息凝神,一手举着枪,另一只手随时准备取出并投掷匕首。
脚步轻移。
斜长的影子,浸润黑暗。
大棚外倒在不同位置的两具尸体,出现在他眼前:脑洞大开的便服男子,脸朝下倒在子弹射出的方向,其中一只手压在身下,另一只手手心朝上,一部屏幕亮着的手机摔在手指向方向的不远处。
穿着深褐色长风衣的短发女人,向偏向子弹射出方向的侧前方倾倒,头颅重重地撞击在地面上,披散的短发盖住了脑洞,其中一只手压在身下,另一只手手心朝下,垂在身体一侧的腰部,淌着血的侧脸朝向顾泽这边,眼睛涣散无神。
他们的穿着打扮...
不像这里的人。
...
光头暴毙,第二发子弹出膛的一瞬,身经百战的萧雅就用金属操纵的能力,在自己和下属身上布置了可以使子弹偏转的力场,但即便如此,那颗9毫米的手枪弹还是打碎了她一侧的颅骨,没有当场死亡却也相差不远,放任不管十分钟内必死无疑。
仓促展开的力场实在没法防御近距离的枪击。
为什么会在这里遭到枪击?情报费不是付过了吗?身份也应该没有暴露才对!
下属他...还活着吗?
能打配合吗?
如果死了,又要怎么办?
开枪的人是神射手,还是靠某种能力辅助瞄准的?
种种问题一闪而逝,她无暇深思,首先要做的是活下去。
以只有自己还一个人活着、无人支援的恶劣情况为前提,活下去,并逃出这里!
大棚里的人,此时一步步走了出来。
她贴在地上的耳朵,能清楚地听见接近的脚步。
眼球轻微转动。
来人的脸庞,笼罩在逆光的阴影当中。
体型是男人的体型。
他手里举着枪!
手指...紧紧扣着扳机!
倒在地上的萧雅,一动不敢动。
她不长的职业生涯中,再没有碰到过比这更可怕的绝境。
呼吸?不能呼吸!对方能力不明!也不能被看出身体的起伏!
展开力场吗?也不行!现在还不到时候,很难说清模糊的意识还能发挥几分金属操纵的能力,精度和威力都没法保证。
至于说,疼?晕眩?忍!
恐惧,不安,害怕?发抖?不。
不能动,一下也不能动!
必须忍,让他认为自己是个死人!
被发现还活着,必死无疑!
土壤的腥臭味,涌入萧雅的鼻腔。
赌博者们狂欢的尖叫,直冲云霄。
静谧流淌的鲜血,有一股即将流进她的眼睛。
艰难维持着求生意志的萧雅,惊愕地发现了这个事实,她猛然意识到,留给自己反击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等血流下来,蒙住眼,靠剩下那只已在头与地面的撞击中暂时移位、不知还有几分视力的眼球,根本不可能捕捉到对方的动作!
等对方靠的足够近,用金属操纵的能力偏转子弹,再用体术制服他?
但他是个男人!而且自己受了伤!
“我的枪在腰部的枪套,翻滚躲避第一轮射击,让力场蔓延,用能力尽可能偏转第二轮射击,再用金属操纵的能力操纵手枪开枪!或者掏出来...不,时间不够。”
“只能赌了。”
噶拉子村不是什么好地方,她的枪虽然在枪套里放着,但并没有上保险,用金属操控的能力扣动扳机,马上就能射击,但精准度没法保证。
再没有其他可行性更高的选择。
然而,正当萧雅下定决心,要和那逆光中站着的男人殊死一搏时。
那个人,却倒退着向大棚里走去。
一步步,离她远去。
萧雅的心,沉了下去。
暴露了吗?
到底暴露了没有?
暴露了又该怎么办?没有的话他为什么会向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倒退着走!
又为什么...不直接补刀?
自己上还是不上?!
要不要直接逃走!?
选择...忽然多了起来。
...
他们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里?
脑洞大开的便服男子,已经当场去世。
那么,那个穿着风衣的女人呢?
她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披散的短发盖住了脑洞,无法确认是否死亡。
可能被看到了脸。
死了当然最好,但没死的话,就得考虑下对方是否拥有能力了。
顾泽默记女人倒下的位置,缓缓向后退去。
站在对方绝对看不到的大棚里补刀射击,能把对方使用能力殊死反击、导致自己受伤的可能,降到最低。
回到大棚,女人仍没有动静。
于是顾泽扣下扳机。
嘭!
一发子弹,隔着大棚,奔向对方。
...
萧雅中弹死亡。
犹豫害死了她。
...
顾泽再扣扳机,又是一发子弹射出。
等待数秒,他缓步走出大棚,见到女人身体上的血洞,黑洞洞的枪口再度迸发火焰。
嘭,嘭。
萧雅和她的下属,又又开了一个脑洞。
“存档。”顾泽走向女人的尸体,边走边观察稍远处人声鼎沸的几座大棚,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他拿起摔在地上的手机,拖着两具尸体回到大棚。
注意到,其实也没事。
“哦,现在来到愉快的翻东西环节!”
“那么先看看手机,顾泽发现了什么呢?竟然是不要脸女孩的身份资料和照片!哇,大收获!他们似乎是来找不要脸女孩的!新的势力登场了!
再翻翻男人的衣服,摸一摸身体,嗯,没发现什么,只找到了一把没上保险的手枪和一柄短刀,不值钱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哦哦!又来到了激动人心的翻东西环节!
女人身上藏着东西肯定比男人多吧!比如说内衣什么的咳咳当我没说。
略去摸身体的环节(咬牙),顾泽又找到了一部手机!
不过手机里显示的东西也是不要脸女孩的身份资料和照片,除了一模一样的手枪和一模一样的短刀,他没有别的发现!
而身份资料上,也只有身高体重等基本资料。
真是倒霉!
有用的东西只剩手机本身,那么顾泽会在手机里找到什么东西呢?!
让我们拭目以待!”
“闭嘴。”
顾泽把自己找到的所有东西放进储物空间,用啤酒瓶给了先前跪地求饶的男人一个不痛快的死法,然后向着来时的方向,小跑着离开了噶拉子村。
小爱伤感地道:“您不喜欢听我的解说吗?明明很有趣的说。”
“...”
“您又在骂我了对不对对不对!”
“...”
“呜呜呜~呜呜呜~哇啊!”
“...”
小委屈爱:流泪ing。
顾泽没有理会小爱。
跑出噶拉子村,他拿出手机,想看看里面有没有线索,却发现手机是个白板机,摆专卖店柜台上当样板机估计都毫无违和感。
于是,他收回手机,锻炼起了身体。
马步,深蹲。
蛙跳,折返跑。
倒立俯卧撑单手限定。
换着花样来。
之后,顾泽就这样一个人在噶拉子村和土坡村之间的沥青路上锻炼、休息、锻炼、休息了一个晚上。期间,两部手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他拿出来,隔一段时间又会被放进储物空间。
手机有定位功能,一拿一放,一放一拿,定位信号时断时续,说不定会让对方的势力有所察觉。
他想钓鱼,抓活口。
但直到天亮,顾泽也没有钓来一个人。
18 早饭
时间来到早上六点半。
天空阴云密布。
云缝间射出的几缕光芒,明亮而暧昧。
顾泽放弃钓鱼的打算,手机放回储物空间,慢跑着回到老头家。
经过一晚上的锻炼,他的系统面板再度发生了变化。
第一枝根基:max。
第二枝根基:8%。
第三枝根基:1%
(略去)
第六枝生命:10。
(略去)
第十一枝能量雷:16。
第二枝增加了百分之一,第六枝和第十一枝分别增加了4点。
数值的接连变动,引起了显著的变化。
首先是能量枝。
锻炼的时候,顾泽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沛感流淌在自己的身体当中,只要他愿意,就能随时调动这股力量,用其增加身体力量和反应速度。长时间没有摸枪,能在第一次三连射中精准地爆掉三个人的脑袋,至少有三成功劳得分给能量枝提供的“能量”。
或许,“雷”指的就是力量和速度?他在试验过“能量”的效果后,得到了这样的初步结论。
他暂时还没有在能量枝的加持下和人近身肉搏过,能量雷是否还有其他功能,值得期待在线等一个倒霉蛋。
而生命枝数值的提升带来的变化,就没那么明显了。
因为顾泽还没有受过伤,没法确定生命枝到底能不能回“血”。
是否能恢复体力,或增强耐力,也很难说。虽说几乎锻炼了一整个晚上,但即便在没有生命枝的时候,他也不会觉得累。
至于说生命枝有没有给其他人治疗或恢复其他人的体力的能力,暂时没法确认。
修炼经验里可能有详细的解释,但顾泽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九千多号自己的经验可不是那么好记的,而且,比起相信经验、相信其他的自己得出的经验,他更相信自己亲身体验总结得出的经验、更相信这样得出的经验能在实战时发挥出更好的效果。
“锻炼了四小时十二分十八秒。”
“每小时约能提升第二枝百分之零点二,第六和第十一枝各1。”
“专业的健身器材能提高锻炼强度,或许可以增加提升速度;根基枝百分比的上涨能起到相同的效果。”
做完最后的计算和总结,顾泽推开庭院一楼的房门,走了进去。
老头不在。
他转身离开,去往二楼。
但还没走到一半,一股发苦发涩的气味就从三楼窗户落了下来。
在熬中药?
真提神。
“哎呀妈呀那臭老头居然煮屎!他是要害你呀!”小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牙甚至都在发痒哆嗦。
虽然它并没有鸡皮疙瘩可起,也没有牙。
“...”
“您也这样认为吧?”
“...”
“什么什么,您是在说‘恶心一边恶心去,别吐我脑子里!’吗?小爱伤心了!”
“...闭嘴。”
顾泽走上二楼,透过窗户瞧了眼里头酣睡的女孩,确认她没再踢被子,向三楼走去。
“逆屎而上的勇...”
“闭嘴。”
“您又又又又凶我!”
“嗯。”
小恶心死啦→哭兮兮爱:委屈.jpg
来到三楼,煮屎味变得更加刺鼻,顾泽透过窗户,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拿着个什么玩意在锅里搅屎...搅药的老头。
他推门而入,径直走向卫生间。
“我洗个澡。”
三楼是老头的居所,客厅厨房卫生间杂物间色情刊物裸露海报一应俱全。
老头回头瞧了眼顾泽,“几个人?”
“没有目击者。”
“满意了吗?”
“你在气头上。”
“...赶紧滚去洗澡,隔着几米我都能闻到汗臭味。”
“胡说八道!”小爱急眼了。
弄得满屋子煮屎味的老头有资格说这话吗?煮个屎还给你煮出优越感来了是吗!
听人诋毁自家主人,小爱肺都要气炸了。
虽然它没有肺。
“闭嘴。”顾泽走进卫生间,脱掉黑色上衣短裤和内裤,打算洗澡的时候捎带用洗衣机洗下衣服,待会好穿出去,但随即,他就看到洗衣机上放着一套干净的白色衣服。
老头已经准备妥当了。
顾泽顿了一下。
半个小时后,他看了眼镜子里一身白的自己,走了出去。
“合身吗?”老头坐在煎药用的炉子前,悠哉地扇着扇子,没有回头。
“嗯。”
“今年的果然很合身。”
“...”
“每年我都给你买衣服,就等你回来看我这糟老头一眼呢。”
“...我去做饭,吃完就走,赶上午九点半的车。”顾泽推门而出,停在门口,回头看去。
“不回家一趟吗?”
“行李都在身上。”
“行,去吧,药待会就好,吃慢点。”
顾泽关上房门,离开了三楼。
下楼的时候,他用手机发消息给学姐杨青寒,说不去学校,让她在火车站直接把票给自己。
【熊宝宝:要到学校集合,再坐校车去火车站,班主任没跟你说?】
又是秒回。
【顾泽:没】
【熊宝宝:那来学校吧】
【顾泽:没空】
【熊宝宝:老师那边怎么办?】
【顾泽:不管】
【熊宝宝:待会我把下车地点告诉你,哎,老师你自己应付,学姐我可帮不了你】
【顾泽:谢谢】
卧室里正清点行李的杨青寒,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回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一个字两个字的回...还真是高冷啊,跟他哥们嵇冕一比,简直是个冰做的人。
“嘻嘻,希望在那边也能碰到嵇冕~”杨青寒想到这件事就激动得不行,昨天嵇冕听她要去那边做交换生,说自己正好也要去那边打拼事业,还掏出手机给她看了下车票,把她给高兴得差点当场蹦起来。
长得又高又帅又有上进心又高又帅又高又帅...的男人,哪个女人会讨厌呢?
啊那肌肉那线条那凶残而孤高的眼神刺溜刺溜咳咳跳过。
想必没人会对犯花痴的女人的心理活动感兴趣(摊手)。
顾泽收回手机,来到二楼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做饭。
不一会,伊丽莎白的小鼻子就一抽一抽的动了起来,本能地寻找起香味的来源。她像是被人捏着鼻子提起来似的,先是昂起脑袋向上抬起,左右摇摆探测哪个方向香味最浓,后是上半身跟着仰起,再然后就闭着眼睛坐了起来。
“好...好吃的...吃的~”
她咕哝了几声,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窗户后头做饭的顾泽。
“!”
又是他!连着两次了,一睁开眼睛就是他!
偏怪还没法移开视线,谁让他总在做好吃的东西!气死龙了!
算啦算啦,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
这次...肯定也有自己的份吧?
她这样想着,心里却不那么肯定。
侧对着她的顾泽,扬了扬筷子。
“...真的有。”
伊丽莎白轻哼一声,下床走向厨房。
饭桌旁边,有一个为她准备的板凳。
19 伊丽莎白
吃过早饭,时间来到早上七点四十。
顾泽利索地把锅碗瓢盆洗好,放回原来的位置。
他计划八点前离开土坡村,八点一刻前搭上公车,前往烧饼市火车站。
吃饱喝足的伊丽莎白,此时正晃荡着小腿,双手托着下巴,出神地盯着顾泽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和这人待在一起的感觉还蛮不错的。
会自觉献上好吃的食物,又不说闲话。
整个一行走的饭票啊!
就是有点凶,嗯。
中午,晚上,明天早上,明天中午,他也会在这里的吧?
“你有行李吗。”顾泽解下围裙,回头看向伊丽莎白。
他要带伊丽莎白离开这里。
让她待在老头家,迟早会被找到带走。
找她的人,昨夜已经找到了噶拉子村,距土坡村连十公里都不到的地方。
没有多少时间可供浪费,可能已经有人在往土坡村赶了。
而且,她是龙,绝无可能正常的融入人类世界,异世界才是她的故乡,那里有她的同族。
“啊?”伊丽莎白没听懂顾泽的话是什么意思。
行李?哪来的行李?干嘛忽然提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事?
“有人找你。”
顾泽收回视线,走到水池边洗起了手,侧对伊丽莎白。
“和...和你有...有关系?”伊丽莎白的眼睛瞬间便扭成了橙黄的竖瞳,身体更是马上就颤抖了起来。
他难道是那伙人里的一个?是故意来玩弄自己的?
永无止境的痛苦,狞笑着从记忆的角落追了上来。
仅仅只是回想起过去遭受的折磨、回想起一丁点,她就完全没法抑制龙族那高昂的尊严在被肆意践踏后的愤怒。但愤怒之余,伊丽莎白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到想死。
和人比起来,魔鬼算什么啊。
“有一点。”
“...”
伊丽莎白的呼吸开始变得艰难。
“昨天处理了两个。”
“...?”
“哦,是有两点。”
“...”
“准备一下,马上就走。”
“去哪?”
“异界,x1市。”
“为...为什么?”
他要帮自己?真的吗?不会把自己卖给另一批人?
能相信他吗?
“家。”顾泽语气加重。
“家?”
“有人等你回家。”
伊丽莎白呆住了。
顾泽擦干手上的水珠,端坐在伊丽莎白对面,看着她的眼睛,渐渐变回人类的眼睛。
“我送你。”
“...真的?”
“真的。”
“...”伊丽莎白茫然地点了点头,没有流泪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觉得自己听到的不是真的。
逃到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不切实际的虚幻美梦。
哪可能有好心的老头救人,老头还正好是个医生?不应该是被陌生人捡到,粗暴的虐待,再被转手卖掉吗?
哪可能会有人第一次见面就给自己饭吃,还说什么“家”、“我送你”之类的话?
可能自己已经疯了吧。
哈。
要不就是那伙人又想出了新的花样。
“我是顾泽。”
“去上厕所,我找衣服。”
顾泽说完,没再去看伊丽莎白痛苦的样子。
他起身走出二楼病房,去往三楼。
只留伊丽莎白一个人,楞楞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
痛苦不是那么好克服的,阴影也不是光照过就会消失。
三分钟后,顾泽拿着几件宽松的黑衣服和鞋回到了二楼病房。
老头只有合他自己身材的女装,没有给小孩穿的衣服。鞋虽然有,但那是给小时候的顾泽买的,伊丽莎白穿起来会很勉强。
“穿。”顾泽看向刚从卫生间走出来的伊丽莎白。
她听到命令,马上哆嗦了一下,颤巍巍地脱下病号服,露出缠着绷带的双腿和双臂,和伤痕多到难以计数的身体。
顾泽递去衣服,直视着折磨留下的痕迹,直到那些痕迹被衣服体面的遮住。
“我是谁。”
“...”伊丽莎白穿好衣服,茫然地看着他,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我是顾泽。”
“顾...顾泽。”
“我在。”顾泽立即应道,又问:“你叫什么?”
“伊丽莎白。”
“那我以后就叫你伊丽莎白。”
“...嗯。”
“伊丽莎白。”
“嗯?”
“伊丽莎白。”
“...”
“你叫我,我会马上答应,我叫你,你也要马上答应,明白吗。”
“...”伊丽莎白怔住了。
马上答应吗?
就是说,他会一直关注自己,也想得到自己的关注吗?
真好啊,有种和别人、和世界联系起来的感觉。
色彩一点点回到了她空洞无神的双眼里。
顾泽见状,想把手里的鞋递过去,但看到伊丽莎白的脚上也有绷带,而且还很多,就把鞋放进了储物空间。
时间来到早上七点四十七,没多少时间了。
“我背你。”他不由分说地走到伊丽莎白身前,俯身下蹲将其托起,放到自己背上。
等伊丽莎白迟钝地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在顾泽背上了。
“你...”
“走吧。”
伊丽莎白小心地抱住顾泽的脖子,生怕勒着他。
莫名的,泪忽然流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放声痛哭。
顾泽脚步一顿,但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向外走去。
虽然脖子被勒住了,但憋个七八分钟的气还是没问题的,够她哭完了。
推门走出二楼病房,老头的脑袋忽然探出三楼栏杆,向下瞅了一眼,“等一下,药煎好了。”
说完,老头脑袋一缩,又回去了。
药?果然是在给伊丽莎白煎药。
老头知道自己会带她走。
顾泽心想着,走上三楼,在门口站定。老头端着煎药用的砂锅,正往一个大约有三个茶壶大小的陶罐里倒煎出的药液。
“他他他煮的是屎吗?”伊丽莎白皱着鼻子问道,通红的眼眶熏得都眯了起来,泪也不往外流了。
顾泽:“...”
“两天一次,一次一碗。外敷去疤养颜,内服排毒养身!”老头听到脚步,知道顾泽已经上楼,便头也不回地嚷了起来。
“外敷、内服?涂屎,吃屎?”伊丽莎白大惊失色,勒顾泽脖子的力度又大了几分。
小爱:?!
老头没一会就把锅里的药液全都倒进了陶瓷罐。他妥帖地密封好陶罐,走来交给了顾泽。
陶罐刚上手,就消失在了老头眼前。
储物空间里的表是不走的,很适合保存有保质期的东西。
“行李都准备好了吧?”老头瞧了眼伊丽莎白。两人大眼瞪起小眼,伊丽莎白咧开嘴吐了吐舌头,摆了个口区的造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糟老头,煮屎给我吃!就算屎其实是药,也改变不了味道难闻的事实!
伊丽莎白记住了这老头。
“都在身上。”顾泽回道。
二人互相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抓紧。”
顾泽对伊丽莎白说了一句,抓着栏杆返身跳到二楼,又从二楼跳到一楼。
赶时间得走近路。
20 十分钟
时间来到上午九点整。
烧饼市火车站,候车厅西南角。
乐芸在两排座椅间的过道走过来又走过去,一双高跟鞋踩得踢踏响,不停地打电话催促系里手脚慢的学生,叫他们赶紧过这边来。九点一刻检票,到时候要是人不齐,她还得挨个去找,现在候车厅少说也有六七百号人,这谁能找得到?
“搞个交换生,阵仗还排这么大,真不知道那帮领导是怎么想的。”挂断电话,乐芸抹了把汗,踏踏踏走到系里的尖子生苟子身边,提起座椅上的包往他身上一放,就这么毫无形象地瘫在了座椅上,汹涌的波涛那叫个波涛汹涌。
苟子小心地整理了下自己新做的蓬松发型,无奈地叹了口气。
“乐教授我说你能不能有点教授的样子?”
“狗子同学,你倒是说说怎么就没有了?教授就得戴个小眼镜整天板着脸?”乐芸嫌弃地瞥了眼他的头发,“再摸头发上就全是油了。”
苟子顿时一惊,连忙把手放了下来,规矩地坐好。
而瞧见乐教授忙的是满头大汗,坐在对面的杨青寒赶忙递来一个小电风扇,“乐教授,咱们有什么阵仗?我怎么没看见?”
“看见那边巡逻的了没?有一队是来保护咱们的。”乐芸指了指不远处手持长器械的两队人马,接着道:“下车的时候,还有一队会帮送咱们出火车站,你说阵仗大不大?”
“您不是教授吗?学校什么安排您还不知道啊。”杨青寒有点困惑,也觉得这阵仗不大正常。
“我什么都不知道。”乐芸撇了撇嘴,“神秘的过分。”
坐在杨青寒身边的张黎,大咧咧地插嘴道:“有什么好想的,去了先玩几天再说!听说那边的精灵妹子长得特好看,到处都是大美女!比咱们这的强多了!”
“...还有大帅哥!又大又帅的大帅哥!”见乐教授瞪了自己一眼,他连忙补充了一句,立即了招来几个女生的白眼,杨青寒更是夸张地往旁边缩了缩,看起来嫌弃的不得了,但脸上的笑容却出卖了她。
他们都是同系的好朋友。其中杨青寒辈分最大,不过她是个自来熟,长得也很不错,搞了个联谊立马就和低年级的学弟学妹打成了一片。
“消停点,顾泽人呢,就他还没到了。”李蜀翘着二郎腿,玩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道,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谁知道,他说他正在路上,半个小时前他也这么说。”杨青寒瞧了眼候车厅外长到望不到头的火车,有一搭没一搭地回道,心里又想到了顾泽的哥们。
忽然,候车厅中央正上方悬挂着的液晶显示屏上,播出了两则寻人启事。
第一则如下。
姓名:萧雅。
性别:女。
最后出现地点:烧饼市土坡村附近。
而寻人启事给出的人像,穿着便服,英气逼人,眼神凌厉。
“好漂亮!”张黎赞叹道。
“寻人启事么,八成已经死了。”李蜀抬头瞧了眼,又低头玩手机去了。杨青寒忿忿地说了他句没良心,马上被他顶了回去。
“狗大户。”杨青寒骂了一句,没再理他。
有钱无德是李蜀!
她碎碎念地在心里编排起了李蜀。
乐芸倒没怎么在乎寻人启事,她在想顾泽的事。
顾泽来不了的话就算了吧,打电话叫他回学校等待下一步的安排就行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实在不行就坐下一趟,车又不是只有一趟。
远处,正执行巡逻任务的萧宁,瞧见这则寻人启事,腿几乎瞬间就软了下去,不是身边队友反应及时,他可能当场就倒下去站不起来了。
“姐...姐姐...“他失神地望着寻人启事给出的人像,凑过来查看情况的几名队友,抬头一看,顿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他姐姐那个岗位的人来说,寻人启事一出,基本等同于牺牲。
“继续巡逻!”队长强硬地命令道。
他们需要萧宁的“金属操控。”
听队长这么说,萧宁只能强打精神,勉强站起来,跟在队友后头。
“姐姐到底在查什么案子?”
“故意放出寻人启事,是想打草惊蛇吗?”
“她说她被人排挤了,难道是真的?”
“**...真的已经**了吗?”
萧宁想到了姐姐临走前跟他说过的话。
遭受打击,失魂落魄之余,他眼中冒出了一点凶光。
谁都没有觉察到他的变化。
连他自己也没有。
队长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他看得出萧宁的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巡逻,但谁也不能真的让他离开。
金属操纵是能锻炼至a级的能力,放在全烧饼市乃至全地区也算是极强大的能力,有准备的情况下甚至能顶着重机枪扫射前进,绝大部分热兵器和几乎全部的冷兵器都不可能对他造成伤害,更别提堪称bug的用法金属感应了。
只要集中注意力,几十米外的钥匙扣,萧宁都能感知的一清二楚,在火车站这种地方,金属操纵简直是用来安保巡逻的最佳能力。
“萧宁!你的事巡逻结束再去解决,搞清你的位置!”队长用心灵感应的能力训斥道。
“伤心归伤心,责任归责任!”
“是!”萧宁尽力把姐姐的死讯排出脑海,专心巡逻,感应路过的每一个人身上是否携带有金属利器。
就在这时,数名身披黑袍的腐化教徒,路过萧宁身边。
黑袍上的标识,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他们个个脸色阴沉,缺胳膊少腿的样子颇为滑稽,也很是吓人。
“又举行献祭仪式了么?一帮疯子。”萧宁心里骂了一声,没去理会。
腐化教派发源自异界的x1市,贸然对他们动手必定会引起相当程度的宗教纠纷,就算有理由也不能真把他们怎么样,一旦闹大,谁都担不下这个责。
而在腐化教徒们走远不久,一个背着小女孩的年轻男人,路过巡逻队面前。
他抬头张望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人。
是去x1市求医的吗?有人见到女孩露出的小腿和脚上缠着的绷带,如此想到。精灵们擅长治疗这种外伤。
萧宁重点留意了下这对兄妹...背后跟着的邋遢男孩。
邋遢男孩的手正往当哥哥的年轻男人的裤兜里伸。
哪家的熊孩子?父母也不知道好好管教一下。
“你干什么呢!”他当即就走过去大喝了一声,男孩惊得一哆嗦,刚刚掏出来的手机没抓稳,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起,转身就跑,一个巡逻队队员马上追了过去。
顾泽回头一看,见他走来捡起地上的手机,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裤兜,发现手机确实不见了。
“谢谢。”他从萧宁手里接过手机,礼貌道谢。
“出门在外,凡事小心。”萧宁见到顾泽背上的女孩一副将醒未醒的样子,好心提醒了一句。
顾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半道堵车,他是跑了十多公里才跑过来的。
“咕咕咕泽,发发发生了什么呀?”伊丽莎白凑到顾泽耳边,轻声询问。
对话声渐渐变小,最后终于不见。
“...”听到男人背上女孩结巴的口音,萧宁抿着嘴回到了巡逻队。
他小时候也有点结巴,姐姐一直护着他,哪家的小孩敢说他是结巴,都会被他姐姐追着揍,揍到改口为止。
但现在...
想到这里,他的心口就一阵阵的疼。
就在这时,一队全副武装的特警,走出人群,快步向不用检票的特别通道赶去。
他们押送着一个脸被遮住、衣服经过处理的女人。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
萧宁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并不好奇。
他现在满脑袋都是和姐姐有关的回忆。
而在回忆升腾到顶点之时。
时间来到上午九点一刻。
顾泽找到了乐芸教授一行人。
路上,他用自己的居住证给伊丽莎白买到了短途票,上车后再补一次票就能坐到x1市了。
21 猎罪人
顾泽走向乐芸教授。
他经常旷课,乐芸是因为喜欢开班会才被他记住的。
而正打电话催其他学生赶紧过来的乐芸,也瞥到了人群中背着伊丽莎白走来的顾泽。他和伊丽莎白的衣服一白一黑,伊丽莎白腿上脚上又缠着绷带,没有穿鞋,发色还是少见的金黄,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
乐芸对着手机吼了两嗓子,挂断电话起身看向走来的顾泽。
他居然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为什么不来学校?”她冷声质问道。
杨青寒回头看向顾泽,其他几人也纷纷看向他。
这人就是顾泽?看着还挺和善的,应该很好打交道。
只有杨青寒知道“内情”,他那哪是和善,分明是不把人放眼里。
“接亲戚家的小孩,赶不上校车。”顾泽回道。
伊丽莎白打了个哈欠,倦怠地对乐芸点了下头。
她对外的身份是顾泽的远方表妹,两人商议了不到一秒就由顾泽单方面定了下来。
“接小孩?”乐芸脸色缓和了一些。伊丽莎白娇俏可爱的模样和腿上脚上缠着的绷带博得了她的同情。
或许顾泽确实有某种苦衷吧。
“去x1市,顺路。”顾泽瞧了眼人群中向这边跑来的几人,他们应该是剩下的交换生,“该检票了,我先帮她检票。”
“哎等等。”杨青寒连忙起身,从兜里掏出顾泽的车票递了过来。
顾泽接过车票,低头看了一眼,“待会我去找你们。”
乐芸听得出顾泽是想在车上会合,摆了摆手便打算让他先走,但顾泽刚转过身,她又叫住了顾泽,“你行李呢?”
顾泽脚步一顿,“都在身上。”
说完他就走开了。
乐芸没有再问。
她不知道顾泽是没空准备还是没法准备。
“哎,让人操心啊。”乐芸叹了口气,侧头看向这会才赶过来的几人,大声训斥了起来。
杨青寒和其他几人,接连把视线从顾泽的背影收回。
他怎样,和自己无关,反正也不熟,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
...
检票五分钟后
顾泽像托行李一样,托着伊丽莎白挤上前往x1市的火车。
没有人能挤得过他,上车这关过得还算顺畅。
一路向里走,顾泽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伊丽莎白靠窗的座位。
“车程三十二个小时,难受记得跟我说。”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站台,和候车厅排起的检票队伍,顾泽对坐在腿上的伊丽莎白说道。
“要...坐...三三三十多个小时吗?”伊丽莎白尽量放慢语速,想要克服口吃的毛病。
不过效果现在看来并不明显。
“不,补完票我带你去软卧,有床睡觉。”
“...嗯。”
她应了一声,侧头看向窗外。
偶尔打量顾泽一眼,只能看到他平静地看着窗外,黝黑的双眸中倒映着走来走去的人,表情没有变化。
“奇怪的人。”伊丽莎白不再多想,她小心地把头靠在顾泽的胸膛上,发现他的身体似乎在放出微凉的气流,就像空调那样,便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就睡着了。
在这之前,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居然会如此信任一个只见了两面的陌生人类,甚至信任到敢在他的怀里睡觉,而不用担心一觉醒来身处禁闭的密室,脚戴枷锁身缠镣铐。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命运啊。
梦里的伊丽莎白呓语着。
完全不知道某个叫小爱的系统正变着花样骂她不要脸。
时间来到九点半。
数分钟后,火车开动,驶向隔壁的x1市。
而也正是在这一瞬,顾泽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悸动。
被盯上了。
“存档。”
...
此刻,火车唯二的软卧车厢的其中一个车厢,卫生间内。
邋里邋遢的“泉”,站在镜子前,催动变化枝,浑身的骨骼顿时噼啪作响,韧带像面条似地拉宽变韧,肌肉也在快速隆起,不过数十秒,他就从瘦弱的小孩变成了一个体格健壮、毛发旺盛的男人。
“现在就去?”他对着手机低声说道。
“等火车开到虚空桥梁附近。”
“okok,对咯,老大,能不能透点内幕给我说说啊?”
“命运的力量会在虚空中降到最低,他们想对那些人的命运动点手脚。”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要用血!等等,这不就跟那帮罪徒一样了吗?诅咒不也是要被诅咒者的血吗?”
“少问多做,咱们农夫山泉算是惹上麻烦了,这事办不好恐怕得遭殃,说不定...哎。”
手机那端的声音显得有些低迷,她没敢把“灭口”两个字说出口。
“嘁,行吧行吧,你是老大听你的。”泉有些沮丧,他隐约知道是上面那帮大人物想搞事情,但具体搞什么,又为什么非得要这几个人类的血,他完全不清楚。
“回来有额外补贴。”
“好!我又充满干劲了!”泉震声道,挂断电话,立即把问题抛在了脑后。
有钱好办事,猎罪猎罪,不就图个钱嘛,这趟要是成了,半年都不用去打生打死的赚钱了!谁会跟可爱的小钱钱过不去呢?
“小子,你惹上大麻烦咯,居然害得我差点让巡逻队给逮进去...到时候给你多放点血,哈哈。”泉笑着离开了卫生间,他已经取到了其他交换生的血,就一个顾泽因为总不来学校,没机会下手,所以还没取到。
但这也是迟早的事,先前在候车厅,泉变化为邋遢小孩的模样,假装偷手机,实则是给顾泽的手机贴上微型定位装置,方便火车开动后找到顾泽。
作为猎罪的行家,x1市远近闻名的二等猎罪小队“农夫山泉”中的第二高手“泉”,他的变化、亲和、灵性的第一枝都已成长完全,其中变化的第二枝也已经成长过半,称得上是个上三枝的“一点五”阶高手每有三枝成长完全,实力阶位就上升一阶。
上三枝下三枝则是人为划分的。上三枝一般指的是变化、亲和、灵性,下三枝是根基、生命、能量。
动手前,泉会仔细地收集猎物的资料。知道顾泽不合群、很有可能会不和其他交换生一起走,他就做了重保险措施。
现在看来,多长个心眼果然没错,要是不弄定位装置,还真就找不着他了。
瞅了眼手机屏幕里极其醒目的定位光点,泉笑呵呵地找乘务小姐**去了。
而在另一边。
顾泽看着窗外,心中悸动消失不见。
奔着伊丽莎白来的吗。
有活口抓,很好。
22 先手为王
“...隔离层将在五分钟后放下,届时会有剧烈颠簸,请乘客不要随意走动,谢谢合作...”
时间来到晚上十点整,车厢内响起棒读似的广播声。
火车即将驶入虚空桥梁。
虚空由一种侵蚀和同化能力极强的未知物质组成,一种来自异界的稀有金属能抵御虚空的作用,隔离层就是这种金属做成的。没有隔离层的保护,整列火车在驶入虚空的一瞬,就会变成虚空的一部分,里头的乘客也会全部白给。
听到广播的顾泽,睁开了双眼。
他存好档,小心地把熟睡的伊丽莎白放在座椅上,走进过道,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途中,他再次记忆了一遍车厢内监控探头的位置,并故意不看、复习了数次,确保记忆正确。
旅程是枯燥的,此时绝大部分人都在睡觉,没有睡觉的基本都在低着头玩手机。
没有人看到有个穿白衣服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
这些人不足为虑,首先要对付的监控探头那端的人,这就是他为什么会记忆监控探头位置的原因。否则,即使抓住了活口,他自己也会被乘警逮捕,被迫离开伊丽莎白身边,给对方团队剩下的人留下可乘之机。
下午顾泽就补好了伊丽莎白的车票,但考虑到对方人数不明,可能会在去软卧车厢的途中偷袭自己,强行掳走伊丽莎白,他暂时没有带着她去和乐教授一行人会合。
把对方全都解决了再去也不迟。
而顾泽之所以会一个人去卫生间,让伊丽莎白一个人待在座位上,是因为对方可能已经开始行动,正向这边逼近。
自上车起,他就落了后手,现在绝不能继续被动下去,必须在满是监控的车厢中,主动出击,寻找制服并拷问对方、且还不会被乘警抓住的机会。卫生间是个很好的地点,监控探头照不到卫生间和卫生间出门到车厢的几米过道。
非常理想的战场。
并且,如果要在三十二个小时的旅程中挑一个时间段去掳人,对方必然会挑火车进出虚空桥梁的六个小时,因为在这六个小时内,火车对外的通讯是断绝的,只要把沿途的监控摄像头全部打爆,杀死所有的目击者和可能的目击者,再把火车上存储监控录像的设备毁掉,就不会有人知道这六个小时内发生了什么这对一个敢囚禁并折磨龙族的团伙组织来说,不难做到。而火车即将驶入虚空桥梁的五分钟,一定是他们准备出发、磨刀霍霍的五分钟。
动手的地点时间齐全了。
而且,顾泽还有另一种考量。
后手的一方未必不能再打先手。
顾泽在这个时间点去卫生间,就有可能在对方到来前打波先手,甚至如果对方正好在卫生间里脱裤子掏刀掏枪,还能打个措手不鸡。
对方如果已经准备妥当,正待在卫生间里打算掐着点来座位这边,或是正从隔壁车厢往这边走,也不妨碍打先手,他只要读档回去,提前一步来到卫生间,做好埋伏就行。
只要在现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去一趟卫生间,看对方在不在、在的话正在做什么,得到的情报就足以让顾泽抢占上风。
当然,不能排除对方已经潜伏在伊丽莎白周围,等待时机暴起发难的可能。
顾泽离开前存的档,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可能。
至于说,为什么不直接求助乘警,或抓住活口并拷问得到情报后读档回去,把可能有人会被绑架的事情告诉乘警,原因很简单。
乘警,不一定是自己人。
可以信任的,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
他不想在不值得信任的人身上浪费精力。
...
乘客们均匀的呼吸声盖住了脚步声。
顾泽推开卫生间的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能看到卫生间左侧的墙壁上有一面不大的镜子,洗手用的水池和龙头就在镜子底下。
再往里走,穿过狭窄的过道,揭开帘子,走进去就能看到排成一排的站立式小便器,和身侧的四个隔间。
小便器距隔间约有两米。
他检查了一遍所有的隔间,里面没有人。
整个卫生间,只有他一个人。
也就是说,对方还没到。
顾泽向离帘最近的第二个隔间走去。
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行动时间。
...
泉推门走进卫生间,稍显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乘警制服,对着镜子观察起自己的模样和神态,与之前打晕的乘警有无不同。确认这次的变化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后,他向里走去,打算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目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普通人一个,对付起来要多轻松有多轻松,他早在几个小时前就能动手取走目标的血液,只是乘务小姐实在好看,身材又棒,讲话又好听,一来二去,聊着聊着时间就到了现在。
火车会在明早驶出虚空桥梁,从驶入到驶出的几个小时都是举行仪式的合适时间,泉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来得有点早。
“可惜老大不在这,看不到我勤奋努力的样子,不会给我工作补贴。”泉有种抛媚眼给瞎子看的感觉。
这样想着,泉一边继续放水,一边无聊地掏出手机瞅了眼软件上的定位光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泉看到代表自己所在位置的光点,和目标所在位置的光点,几乎重合在了一起!
难道说...
目标就在身后的某个隔间里拉屎?
嚯,这么巧的吗?
想起自己差点被候车厅的巡逻队逮住教育,泉就气不打一处来。
放水完毕,他慢条斯理地提起裤子,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他要给目标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泉调动亲和枝的力量,对隔间里的人发起了攻击。
他亲和枝的第一枝,是亲和元素水元素。
顾名思义,元素水元素,指的就是操控水的能力。
而马桶里,就有一定的水。
于是...隔间里响起了水流奔涌冲刷的声音。
教训可不止限于生理层面,他要让顾泽对抽水马桶产生心理阴影。
嘿嘿~
屎水洗屁股的感觉怎么样!
泉很想笑。
实际上他已经开始哈哈大笑了。
但没过多久,大笑之余,泉觉得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没有尖叫?
按理来说,拉屎拉的好好的,水忽然全他娘的涌了上来,上厕所的人肯定得“卧槽”“啊~”“rnm”的叫唤几下吧?
可隔间里,现在除了水声,完全没有别的声音。
难道之前目标来过这里,但不小心把手机落隔间里面了?
自己不过是在自娱自乐?
泉的笑声戛然而止。
尴尬。
他之前笑得有多大声,此时就觉得自己有多傻。
突兀的。
嘭!
帘子被什么东西带出一个巨大的凹坑,接着又缓缓飘落回到原来的位置。
举着手枪的顾泽,用枪管拨开破了个洞的帘子,快速冲了进来。
他一枪打中了泉的胸膛。
接着是四肢。
嘭,嘭,嘭,嘭。
接着是胸膛。
嘭。
接着是头...头周围的地板。
嘭。
枪焰迸射。
泉吓懵了。
23 两次读档
顾泽读了两次档。
第一次,泉操控马桶里的水上涌时,顾泽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于是在目击对方,记住了对方的长相和穿着后,读档回到一分钟前,并在卫生间门口存档。
此次读档让他得到了四个情报。
一,对方拥有某种感知能力,范围至少在两米以上,精确度相当高,但不会一直用。如果一直都在使用,就不会出现背对敌人还脱裤子撒尿的情形,没有人会蠢到这种地步,应该只是隔一段时间才会使用一次。
二,对方拥有操控水的能力,范围至少也在两米以上,不能排除对方还能操控其他物质的可能,或拥有某种可以使物质移动的能力的可能。
三,对方的身份是乘警,也可能只是穿了乘警的衣服。
四,对方比自己强。
这也就是说,想要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制服拷问或击杀对方,就不能被对方感知到己方的行动、不能让对方操控水或移动物质的能力发动。
而在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直接控制人身体里的水分,或者干脆像念动力那样,能隔空一巴掌把人扇到墙上的情况下,近身作战显然是自找不痛快。
但相应的,只要探明对方的感知范围,并在感知范围外枪击重伤对方,或趁对方感知能力没用,不知道有人靠近,一枪打过去,那么哪怕对方真的强大到可以操控人身体里的水分,能让人瞬间爆炸,或者挥出一巴掌就能在墙上拍出个人字形的大坑,也无关紧要。
能力发挥不出来就等于没有能力。
回到一分钟前的顾泽,在去往卫生间的路上,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他把手机放回储物空间,调动能量枝的能量,强化身体力量和反应速度,并调整呼吸频率,从身体到心理都做好了随时举枪射击的准备。
然后,他停在通往卫生间的过道口,挤开一旁座椅上熟睡的蜥蜴人,脱掉鞋子,坐在了座位上。
过道口距卫生间门口不到两米,有被感知到的风险,但无论有没有被感知到,得到的情报都足以让顾泽获得先手优势,值得冒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脚步声忽然传来。
除过顾泽自己,短时间内去过卫生间的只有乘警模样的男人。
他来了。
嘎吱。
卫生间的门被对方推开。
逐渐变低变远的脚步声告诉顾泽,对方走进了卫生间。
他等待数秒,然后起身缓步走向卫生间。
脚掌贴合冰凉的地面,支撑身体向前走去。
没有脚步声。
...
泉一边放水,一边无聊地掏出手机瞅了眼软件上的定位光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目标的定位光点,居然消失了?
“软件出毛病了?还是定位装置坏掉了?搞毛线啊!”泉嘀咕了一声,正要提起裤子。
一发子弹就嘭的一声射了进来,打中了他的胳膊。
剧痛立即让他惨叫了起来,手里的手机也摔在了地上。
而在惨叫发出的瞬间,衣服涨裂,泉的身体几乎瞬间就膨胀成了近三米高的小巨人,浑身肌肉鼓胀,青筋密布,力量充沛的像要马上爆裂开一样,弹头甚至都被挤了出来,伤口也被蠕动的肌肉挤压闭合,不再流血。
树状图返祖咆哮。
变化枝第一枝,变化返祖巨人。
亲和枝第一枝,亲和元素亲和水元素。
灵性枝第一枝,灵性灵视。
求生本能、痛楚导致的判断力下降、被偷袭的暴怒,三重作用下,泉开始全力催动树状图的力量。
嘭,嘭,嘭。
又是三声枪响。
但射来的三发子弹,撞到泉几乎皲裂开来的皮肤上,却被暴涨的鲜红肌肉挡了下来,根本射不进去。
“小东西!给老子跪下吧!”泉怒吼一声,挥手撒出因巨人化而流出手掌表面的几点血液。
脱手速度本就很快的血珠,在空中凝固并被泉用操控水元素的力量再度加速,变成了如子弹一般的血弹,射向正欲撤退的顾泽。
啪!
两颗血弹瞬间贯穿了顾泽的一只腿和小腹,打在地上爆裂成一大片呈扇形发散开来的鲜红冰花。
剩下的血弹噼里啪啦地撞在墙壁上,碎成了细密的冰沙。
隔着帘子,顾泽无从判断对方的攻击手段,想躲也没法躲。
“还想走?对老子开枪还想走?啊!”泉撕开帘子,大踏步走到顾泽身边,看到了他的脸和摔在地上的手枪。
“是你?”泉认出顾泽,顿时清醒了几分,“居然是你?还好没死,有得救!”
顾泽死了就没法跟那帮大人物交差了。
泉有点后怕,还好血弹没打碎目标的脑袋,致命伤也就一个小腹,死不了死不了。
“你的目标是我。”顾泽听出了对方话语中强烈的目的性。
看来他不是来找伊丽莎白的。
“啊?”泉楞了一下,这人是不疼还是不怕,还是又不疼又不怕?
脸上为什么一点表情都没有?木头人?
而且,他不是个普通学生吗?哪来的枪?
“巨人,操控水的能力。”
“海巨人。”
“树状图,原来如此。”
顾泽在图书馆查到的关于异世界x1市的资料,里头有常见种族的简单介绍。对方的形体、外貌、能力,都和资料中介绍的海巨人一族非常像。能让一个常人体型的人瞬间变化成海巨人,只能靠树状图的力量,仅靠能力是做不到的。
而海巨人,是没有感知能力的。
起码介绍里没写。
那么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隔间的?
他敏锐地联想到了前后携带物品的变化。
之前,埋伏在隔间里的时候,他身上带着手机。
现在,手机被放进了储物空间。
读档前,顾泽看到对方长相的时候,也看到了对方手里拿着的手机。
如果是用手机实现定位追踪的话,就解释得通对方的感知能力为什么呈现出一种时开时关的规律了。
对方毕竟不可能一直盯着手机看。
顺着继续想下去。
能在火车上定位一部手机,靠的不可能是gps,也就是说。
他想起了之前在候车厅碰过自己手机的人,那个邋遢男孩。
手机在那个时候被动了什么手脚。
“你能改变自己的体型吗。”顾泽问道。
“关你叼事。”泉不假思索地说道。
顾泽看出了端倪。虽然对方的脸是张巨人的脸,长得相当粗犷,看不出太多微表情,但眼神还是人类的眼神。
对方已经承认了。
“有麻痹感吗。”顾泽全力催动能量枝,能量雷的力量。
他想试验了下能量枝的力量,下次不一定有机会。
主要的情报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目的等下次读档把对方打残后再问会比较有效率。
泉诧异地摇了摇头,麻痹感?什么意思?
这人到底在干嘛?
“好了,闭上你的嘴,我帮你止血。”泉想不明白,放弃了思考。
怪人一个。
“不用。”
读档。
...
去往卫生间的路上,顾泽脚步一顿。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顾泽小跑着赶到卫生间,检查了下手机,发现了用透明胶带固定在手机壳上的微型定位装置。随后,他拆下定位装置,放在第二个隔间的马桶盖上,当作分散注意力的诱饵,随后退出卫生间,手机放回储物空间,脱掉鞋子,又找那只熟睡的蜥蜴人拼了次座。
接下来...
想要戏弄目标的泉,大笑的同时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顾泽这次精准地打穿了他的胸膛,剧痛和击中胳膊所没有的眩晕,让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变身成为海巨人。
然后,顾泽冲进去补刀射击,压制泉的变身意图。
变身所用的时间,终究比子弹射出到穿透颅骨破坏大脑所用的时间长。
24 误会减1,朋友加1(暂时)
“是你!”
哆嗦个不停的泉,认出了顾泽。
他强忍疼痛,调动树状图的力量,挤压伤口处的肌肉,勉强止住了血。
“不要耍花招。”顾泽的枪口对准泉的脑袋,眼睛却盯着他浸润了鲜血的衣服,嘴里接着道:“海巨人。”
“...”
泉发出嘶嘶低吼,叫声里掺杂着浓重的惧意,像被压路机压住尾巴的狗。
顾泽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
自己...可能已经被看穿了。
他知道自己能操控血液、变成海巨人!
要不怎么会隔着帘子就开始射击!第一枪打的还是对普通人来说的致命部位,胸口?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这次的委托任务还有别的内幕?
自己,被卖了?
不,不可能,一定有别的原因。
或许,和对方的能力有关?
“我问,你答。”
“...好。”
泉心如乱麻,只能配合。
如此近的距离,即使变身海巨人,并同时操控血液攻击对方,脑袋也一定会挨两到三发子弹,最好的结果里,自己也一定会死!
不过是一个委托任务而已...不值得用命去拼。
“找我有什么事。”
“取血。”
“取血。”
顾泽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有人要对付自己吗。
他想到了之前突兀涌来的心悸感。
“对,十毫升左右就行。”
“原因。”
“有帮大人物,要换你们的命。”
“我们。”顾泽一顿,“还有其他人。”
“还有和你同批的交换生。”
“交换。”
“交换命运,交换所有。”
“...”
这就是所谓的交换生?
交换身份,交换环境,交换...命运?
“兄弟,我拿钱办事,就知道这么多,饶我一命好不好?”
“血怎么办。”
泉瞧了眼地上的血和弹壳,咬牙道:“我处理。”
他妈的被人崩了几发崩掉了大半条命,还得自己处理现场!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事情不都挑明了吗?自己又不是什么大恶人!有必要这么羞辱吗!
直接死了倒还好,不死就这样一直羞辱,面子往哪搁?
泉脑补的憋屈到不行,想到顾泽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就来气,可现在这情况,不好马上回击,至少得把对方的枪口哄走。只要不被一枪爆头,哪怕打坏心脏,巨人化后也有一线生机。
只要对方把枪口移开。
移开哪怕一秒钟。
为钱确实不值得拼命,又不是缺钱还是怎么着,但为了出心里那口憋闷的气,为了面子,他觉得值。
“我说的是取血的血。”
顾泽不大明白泉为什么忽然生气。
可能是脑子不好使?
“...?”
泉大吃一惊。
原来不是在故意欺负人啊...等等这他奶妈的不是更过分吗?
顾泽耐心解释道:“用你的。”
“找其他人的不行吗?车上全是人!来的时候我还见了两条哈士奇!它们还瞪我!”泉急了,鬼知道换命会给自己换来个什么破命!自己的命就挺好使的,偶尔还能捡到几十块钱撞个桃花什么的,他很喜欢,一点也不想换!
“有现成的血,方便。”顾泽说出自己的理由。
话说他为什么要提被哈士奇瞪了的事,是觉得自己的命运很好,不想换,慌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哈士奇就脱狗而出了吗。
旁观着的小爱忽然兴奋道:“主人,轮我出场吐槽了吗!可把我憋...”
“闭嘴。”
*抽泣声*
而与此同时,泉咬着牙道:“兄弟,我说顾泽兄弟,咱们无仇无怨,何必把事做绝?”
“你说怎么办。”
“用狗的,狗血和人血都是红的,没差!”
“好,走吧,还能走吗。”
“能,地上的血怎么收拾?”泉催动树状图的力量,使自己受伤的部位巨人化,胳膊腿渐渐膨胀,数秒后就变得比普通人粗了一倍还多,整个就一畸形。凭这股部分巨人化的力量,他很勉强的站了起来。
“你受伤了,乘警会找你。”顾泽的枪仍指着泉的头。
“弹壳呢?”
“有弹壳吗。”顾泽瞥了眼地上的弹壳,“没看见。”
泉无话可说,这人是真不怕啊!
他穿过破了几个大洞的帘子,走到水池旁,脱掉乘警制服,拧开龙头打算冲掉上面的血迹,但冲着冲着,一个念头蹦了出来。
趁现在搞定顾泽怎么样?水龙头里流出的每一滴水都是武器!他应付得了这么多水滴吗?
枪口突兀地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继续。”
泉的身体僵了一下,继续冲洗制服。
他...难道能感觉到自己的敌意?
或者,只是戒心比较强?
“我能预知未来。”顾泽道。
镜子里的他一直在盯着泉。
“...兄弟,你在讲笑话。”
泉笑得很勉强,怎么会有人能预知未来?
“不要动歪脑筋,你想做什么我都知道。”
“...”
泉闭上了嘴。
他只当顾泽是在吓唬自己。
“出门后,左边靠外坐的男人会问你卫生间里发生了什么,右边靠外坐的男人手里攥着纸。往前走,你会碰到四个问你话的人,三男一女,有一个是赶来的乘警。下一节车厢里,有只蹲在行李箱上的哈士奇,它在睡觉,你取的就是它的血。”顾泽平静地说道。
他又读了一次档。
顾泽没有吓唬泉,读档对旁人来说,和预知未来确实一模一样。
泉不说话,只是冲洗着制服。
是真的吗?
嘁。
这屁放的就像真的一样。
洗好后,泉穿上制服。
顾泽跟在泉的身后,枪收回储物空间,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卫生间。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顾泽说的一模一样。
他全都经历过,不一样才奇怪。
泉这时就算再怎么不相信有人能预知未来,也在铁一般的事实前说不出半个辩驳的字。
怪不得他知道自己能变成海巨人,原来如此。
泉找到了解释。
并在同时,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
没法反抗顾泽。
他总能抢占先机,自己只能被动挨打。
预知未来太不讲道理了。
泉放弃了思考。
他不擅长动脑筋,而他也知道自己不擅长。
人贵有自知之明。
委托任务而已,反正都采到那么多人的血了,少顾泽一个的应该没事,糊弄糊弄就行了。
总不能因为这事,和一个能预知未来的家伙杠上吧,那不自找不痛快吗?
算来算去,拢共就几发子弹的仇,犯不着上纲上线。反过来说,用几发子弹认识一个惹不起的人,避免将来作死招惹,不也挺好的吗?
甚至,要是能再发展发展关系,做个朋友、拉他去x1市的地下赌场转一圈...
泉不敢接着往下想了。
这几枪,挨的是完全不亏啊!
他很干脆地倒向了能带来更多好处的顾泽这边。
...
二人向软卧车厢走去。仪式将在那里举行。
他用操控水元素的能力取到了哈士奇的血。路上有人问话,都被他随口搪塞了过去。搪塞不过去的,比如乘警,就只好让对方休息一下,睡一觉。看到乘警睡觉的,只好让他们为不小心看到付出一点点的代价人的眼球里是有水分的,“稍微”少点,只影响视力,不影响健康。
多喝热水就好。
而监控探头,则都被水弹打爆。泉湿润的乘警制服和沿路桌上摆放的饮料,提供了充足的弹药。
一路畅通无阻。
走着走着,忽然,地面剧烈颠簸了起来。
早有准备的人们一动不动地抓好扶手。
顾泽和泉停在过道里,同样抓住扶手,等待颠簸过去。
隔离层已经放下,火车驶入了虚空桥梁。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顾泽系统面板上的数值,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
x1市,或者说,永续树冠之城。
位于神树树冠的天空精灵王庭的更替轮回之泉,流出了一滴生命之水。
一滴纯粹的“生命。”
号称可以实现任何奇迹的贤者之石,只需五分之一滴生命之水就能炼成。
正待在观星室,旁观长老们施法换命的精灵女王,觉察到源泉的变化,顿时惊得连假发都掉了。
“生命”的流出,象征新王的到来。
精灵女王直勾勾地瞪向某位穿着暴露的褐肤精灵,“克劳蒂娅,新任务,派你的使魔去虚空桥梁!王要来了!”
其他长老瞥了眼掉在地上的假发,马上识趣地移开了视线,就克劳蒂娅盯着瞅了半天,不瞪她瞪谁?不使唤她使唤谁!
“好的女王大人!俺马上就去!”
克劳蒂娅嘭地一声变作飘散的翠绿树叶,消失在原地。
只留一句话,悠悠回荡在观星室中。
“光头不也挺好的嘛!”
精灵女王:“#!”
25 目的地
“主人主人,我要被玩坏了~救命啊!”
小爱娇羞地叫喊着,没有半点紧迫感。
“闭嘴。”
顾泽瞧了眼面板上能量雷的数值:488,握紧扶手,用力一捏。
理所当然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连个指印都没有留下。
扶手是经过特别处理的合金制品,得提着根铁棍子让海巨人使劲敲打才可能让扶手的表面发生微小的形变。整个列车的包厢外壳用的就是这种合金,近距离吃发火箭弹都不会有什么损伤。
但488的能量雷强化后的身体素质,不可能留不下痕迹。
而他自己,也完全感觉不到数值暴涨几十倍的能量雷引起的身体变化。
显示错误,系统出问题了吗?
和驶入虚空桥梁的火车有关系吗?数值的错乱是从开始颠簸的时候开始的。
有关系吗?
“嘿嘿,十个主人,二十个主人...一百个主人,两百个主人...小爱我口水忍不住了啊!天上地下全是不穿衣服的主人!我...我特么上班!”
果然是系统出了问题。
顾泽心想。
“主人!”陶醉不已的小爱晕乎乎地叫喊道,“这里还有其他的您,我感觉到他们了!”
“其他的我,说的是前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我吗。”
“对对对!他们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他们就在这里!就在附近!”
“所以你的面板发生了显示错误。”
“...”小爱莫名地感到了一股寒意,“我马上矫正过来!”
系统面板上的数值再次跳动起来,不过这次数值在往小的方向跳。数十秒后,系统面板恢复了正常。
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根基枝的第二枝,数值从8%瞬间跳到了100%。
小爱抢先在顾泽发难前解释道:“矫正很成功,根基枝的第二枝确实发生了数值上的变动。”
“阶段性的等级礼包吗。”顾泽不觉得高兴也没有疑问。
一股明悟忽然自心底浮现,仿佛有人贴在耳畔轻声呢喃。
他明白了,这是走在自己前面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自己,在为现在的自己铺路。
能让8%的第二根基枝飞跃至100%,付出了什么?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顾泽给了现在的顾泽种子和经验,那么第九千九百九十八个他的呢?第九千九百九十七个呢?
“埋头赶路的,除了我,还有我。”
明白这点的顾泽,有点想笑。
是开心的笑,也是平静的笑。
不过这些念头只出现了短短一瞬,他总结起自己的收获和感悟,稍有波澜的心境恢复平和。
可以知道的是,读档还没有开发到极限。
远没有到达极限。
他们能把力量送回现在,但现在的顾泽却只能传输记忆。
虚空中,命运的影响会降到最低。如果把命运比做一个会把人的脑袋往水里摁的熊孩子,那么现在这熊孩子八成是出门的时候脑袋被门夹住动不了了,所以顾泽才能趁机探出水面,窥探前后的河流。而处在前方的他,也就有机会把力量传输给现在的他。
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不能说的目的,所有的他都在努力。
读档,就是集合众我之力,像搭人梯一样,让他一步一个“我”的向前走。
积累失败的经验,寻找胜利的机会,不断回到过去,直到跨越难关。
虽然是回到过去的能力,但如果不是为了前进,那么读档就毫无意义。
每一个战胜强敌的顾泽,身前都有几个十几个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失败的顾泽,拽着他自己向前走。
当然,所有的顾泽都是他自己。
这一点不会有变化。
而他的目的地,也永远不会发生变化。
读档正是为此存在的能力。
几千天如一日的锻炼,酷暑寒冬中磨练出的意志,行于黑暗的孤独岁月,即将得到回报,此时的收获就是不容置疑的证明。
顾泽的心情罕见的不错,虽还不到会开心的笑出来的程度,但也算得上是种愉悦。虚空中收获的不止是达到100%的第二根基枝,更重要的是知道了自己长久的努力没被辜负、庆幸终究还是选对了方向的感动。
他看向身边脸色苍白的泉,随口问道:“虚空是什么?”
“我咋知道。”泉晕车晕得都快把去年去隔壁老王家吃的饭吐出来了,“老大跟我说,虚空里命运婊子的腿会软,所以我觉得虚空应该是个很强壮的男人,像巨人一样强壮!”
说着他还勉强秀了下自己部分巨人化后暴涨的肱二头肌,结果差点一口吐了出来。
咕嘟...他咽回去了。
很好,不浪费。
“自恋狂!我觉得主人您应该给他下面一拳,告诉他谁最强壮!”小爱不满地嚷嚷了起来,恨不得马上蹦出顾泽的脑袋,扑过去给泉裤裆一拳。
“别吵。”顾泽耐心等待颠簸过去,和泉一并向软卧车厢走去。
路上,二人交换了姓名,算是不打不相识。
泉高兴的差点又吐了出来,好在又咽回去了,没给乘务小姐添麻烦。
约十分钟后,二人来到了软卧车厢。
夜深了,乐芸教授和顾泽同系的同学,此时基本都卧在铺上玩手机看电影,有几个已经睡着了。
泉领着顾泽来到软卧车厢的卫生间,去某个隔间取来取好并保存在玻璃瓶中的血液和一大包显迹粉尘。
血液如刚取出来时那样鲜艳,没有褪色。
显迹粉尘是纯黑色的,泉朝着空无一物的卫生间地面撒了一圈又一圈,一点都不心疼,就跟扬石灰似的,显迹粉尘的价值可想而知。
实际上这玩意就是土,不过是来自天空精灵神树根系周围、经过干燥处理的细土,只能在这个仪式上起到让法阵显现的作用,放其他地方跟普通的土没什么区别,顶多能当某些炼金术式所需材料的下位替代。
等显迹粉尘发挥作用,泉指着地上浮现而出繁密复杂的图形,对顾泽道:“这东西是举行仪式用的,血都取齐了,开搞?
说着,他给顾泽看了眼手里的八个玻璃瓶,强调道:“里头都是你同学的血。”
“开始吧。”
“好。”泉笑着把玻璃瓶分别摔在法阵的另外八个角,“我喜欢你这样的人,兄弟。”
小爱大惊失色:“他说了什么!我没听错吧!他喜欢您!”
“闭嘴。”顾泽不想理会故意断章取义还无故发癫的小爱。
沾染鲜血的法阵顿时放出微弱的光芒,进入了激发状态,泉掏出手机给老大打了个电话。仅过了十多秒,电话那端的人便将消息层层上报,一直报到主持仪式的天空精灵们的观星室。
负责施法换命的长老们,全都看向观星室里的法阵,以及法阵中端坐着的九人。
他们有的尖耳金发,双眸翠绿,有的瞳孔橙黄,像蛇也像蜥蜴。
有的长有兽耳,体毛旺盛,有的身材壮硕,坐着比别人站着摞起来还高。
还有的没有形体,只有云雾般的躯壳。
主持仪式的大长老口诵圣者的咒文,地上的法阵立即大放光芒,吞没了法阵中端坐的九人。
换命仪式开始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克劳蒂娅驱使的使魔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小克劳蒂娅,快马加鞭赶到了虚空桥梁。
通过使魔可以看穿墙壁的双眼,她能清晰地看到火车内的所有人。
精灵女王之所以会派她来,一个是因为她没个眼力劲嘴还特别欠,一个是因为她拥有一个独特且相当罕有的树状图。
树状图甜点。
这个名字起的很随便的树状图,以亲和枝为主导。
而克劳蒂娅的第三亲和枝,是max级的亲和命运。
简单的说,就是她和命运这熊孩子关系不错,所以总能打听到关于他人命运的小道消息。
此时,出现在她的使魔,也就是她眼前的,还有车内所有人的命运。
越脆弱越容易改变的命运,她看的越全,越强大的命运则越不容易看全。
“王王王,让俺康康王在哪儿。”
“诶?龙?哦哦,是龙王的候选...嗯?死了?死就死吧,与俺无瓜。”
“让俺再瞧瞧...俺嘞个擦,这人,这人还是人啊!”
克劳蒂娅震惊地看向软卧车厢里的顾泽。
她只能窥测到对方一丁点的命运。
但就是这一丁点。
也全都沾满了鲜血和不幸,压抑的克劳蒂娅喘不过气。
仿佛是在布满荆棘的黑夜中独自一人开拓道路。
除了用血和痛标记路径,寻找受伤最少也走的最远的方向,再没有走出黑夜的方法。
“他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26 前或者后
克劳蒂娅饥渴...好奇的不得了。
她命令自己的使魔前往顾泽所在的软卧车厢。
和这个人聊聊,一定能听到有趣的事。
精灵悠长的生命充斥着大段大段的重复和无聊透顶的空白,能调剂生活、带来新鲜体验的趣味,于是就变成了等同于阳光、水、空气的重要资源。像顾泽这种一看就很有故事很有趣的人类,要是哪天去了精灵的国度,一定会有成百上千个空虚寂寞的精灵女孩找上门围着转。而在精灵们经营的“找乐子黑市”里,他也能凭借“男人”和“有趣的东西”两种属性标榜高价,卖给姿色不佳但却十分富裕的精灵无论男女。
小克劳蒂娅收到命令,降落在火车外部的隔离层上,自如地行走在稀薄的虚空中,寻找进去的门路。再深些的虚空就不能直接用走的方式前进了,虚空桥梁所处的深度还不是很深,所以走起来很轻松。
走着走着,脚下的隔离层忽然震动起来。小克劳蒂娅低头一瞧,视线穿过隔离层和火车外壳,看向里头的人。
那是一群披着黑袍、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有男有女。
他们脸色苍白,围在车厢过道,平举着自己不再完好的胳膊。
不规则的裂口淌出深红明亮的鲜血,小溪般流向地面。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的其他乘客,浸润在粘稠的鲜血中,一动不动。
“腐化教派的罪徒?又搞自杀式袭击?图啥呀,咋老跟自己过不去。”和小克劳蒂娅共享视觉的克劳蒂娅认出了他们将要举行的仪式。
这是一种用生命祈求腐化之主降下力量,以达成某个目的的仪式。仪式无论成功与否,他们都将失血而死。
被他们的鲜血浸染的乘客,也将成为仪式的一部分,作为祭品献给腐化之主。
此时,精灵王庭,长老居所,某间卧室。
趴在床上的克劳蒂娅,嫌弃地抱紧了怀里的另一个小克劳蒂娅。
就两条腿两只胳膊还可了劲的自残,生怕死不了,心是真滴大啊。
腐化之主到底给罪徒们打了多少钱?
克劳蒂娅唠唠叨叨地对怀里的小克劳蒂娅发起了牢骚,同时命令位于虚空桥梁的小克劳蒂娅原地待命。
她打算把罪徒们将会弄破隔离层、杀死火车上所有人这件事告诉顾泽。
先前隔离层的震动,就是腐化教派的罪徒们的举行的献祭仪式导致的。任由仪式进行下去,震动会继续增强,直到震碎隔离层,而如果仪式完毕,也没有震碎隔离层,那么就会发生更恐怖的事情:腐化之主麾下的腐化使徒,将派来它的小弟,亲手打碎隔离层。
亚德里恩搞出的第三阶段的腐化人类,美名其曰叫做腐化使徒,但论起强度,远远比不上腐化之主麾下的真腐化使徒,只能勉强和真腐化使徒的小弟们五五开,算是弟弟中的弟弟。
而克劳蒂娅之所以想要提醒顾泽,是想看这个有趣的灵魂会如何对付腐化使徒的小弟们,如何阻止虚空进入车厢,以及...想尽可能的让他活下来。
有趣可是稀缺资源,像他有趣的这么明显的更是稀罕的不得了。
“早知道亲自去一趟了,你说呢?”克劳蒂娅对怀里的小克劳蒂娅自语道。
虚空桥梁离精灵王庭太远了,当时立刻出发说不定赶得过来,但现在已经迟了。
小克劳蒂娅跑得快,嗖嗖嗖就到了,其他人可没这速度。
哎,越想越后悔!不想了不想了!
“去提醒他,尽快。”克劳蒂娅下达命令,像不小心丢掉玩具的小孩似的,懊丧地锤起了床。位于虚空桥梁的小克劳蒂娅收到命令,原地一个转体后空翻,啪嗒一声手掌撑在地上,小短腿扎了个马步,然后起身跑向来时的方向。
二头身就是这么灵活。
隔离层进不去,但传话还是没有问题的。
...
沾染鲜血的法阵大放光芒。
换命仪式启动三分钟后。
泉瞧了眼光芒逐渐稳定下来的法阵,放松地走到水池旁,捧起水往脸上泼去。
法阵正常运行,委托任务结束。
“我十分钟后回来。”顾泽走出卫生间,快步向硬座车厢走去。
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完了,他要把伊丽莎白接过来。
此时,距他和泉战斗并获胜,来到软卧车厢旁观仪式,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分钟。
伊丽莎白受伤虚弱,一个人待在满是陌生人的车厢非常危险。
“去哪?”泉的声音远远的追来,但没有收到回答。
顾泽已经走出了软卧车厢。
移速巨快的小克劳蒂娅这时跑到了他头顶的隔离层。
“有趣的先生,请等一等。”一个甜腻软濡的声音忽然在顾泽耳边响起,“我是小克劳蒂娅!主人让我告诉您一件事。”
“一伙腐化教派的罪徒,正在您身后的第三个车厢举行献祭仪式。一旦成功,整车人都将死去,请尽快阻止他们!”
顾泽扫视四周,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动作。
“时间不多了,请您不要拖拉!”小克劳蒂娅的声音变高了些。
“你在哪。”顾泽发问。
“在您头顶的隔离层。请您至少去那边看一眼!”
小克劳蒂娅恳求道。
克劳蒂娅不想让顾泽死的心情,同步地传递给了她。小克劳蒂娅知道自己是个用来监视和传话的使魔,没有其他能力,所以只能用恳求的态度,试着看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动顾泽,以完成主人的心愿。
车厢内。
顾泽听得出对方话语中鲜明的情绪波动。
他把左手塞进上衣,放到胸腹处,又用右手往外拉扯上衣,使左手的动作不会在紧贴身体的上衣留下痕迹。
然后,用左手比了个数字三。
“我用左手做了一个动作,告诉我做了什么。”
小克劳蒂娅不懂他在做什么,焦急地道:“小指无名指中指竖起,拇指摁在食指第一关节,您...”
她正要催顾泽赶快行动,但顾泽抽出手,打断了她的话,“我相信你看到了罪徒们的行动,听到了他们的计划。”
“存档。”
顾泽一顿,接着道:“看我正前方的车厢左侧靠窗位置上的金发女孩,告诉我她在做什么,之后我会去阻止献祭仪式。”
确认对方能透过车厢和隔离层看到自己的动作后,顾泽虽然仍没有完全相信小克劳蒂娅的话,但已经做出了去身后第三个车厢查探的决定。
死一火车的人是他不能接受的后果,为此值得冒听信陌生人话语的风险。
而且,就算对方确实说了谎,自己也能用读档回到这里。
询问伊丽莎白在做什么,则是为了确认她是否平安。
二十分钟够发生很多事情了,他不放心。
“左侧...靠窗...金发女孩,您说的是...那头龙?”小克劳蒂娅声音越来越低。
“...”
转身正要去罪徒那边的顾泽,怔了一下。
“说。”
“...她死了。”
小克劳蒂娅回道。
27 命运如山
死了吗。
情绪波动刺激着能量枝。
max级的第一根基枝和达到100%的第二根基枝,促进能量枝生长发育。
于是数值开始增长。
能量雷:17。
“怎么死的。”
“...伤口全都裂开了。”
小克劳蒂娅低声道。
难道,他认识那头龙。
床上趴着的克劳蒂娅坐了起来。
透过小克劳蒂娅的双眼,她看到了顾泽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他是那头龙的朋友吗?
克劳蒂娅有点搞不懂顾泽的想法。
他为什么看起来...看起来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萍水相逢的路人绝对不可能知道小女孩其实是头龙,他听到“龙”这个字没有反应,说明他是知道的。
他和那头龙,至少也是朋友关系,这点不会有错。
但为什么,听到朋友的死讯,他却还是这副样子?
是因为没有完全相信小克劳蒂娅的话,不相信那头龙已经死了吗?
“我去看一眼。”
顾泽转身快步走向伊丽莎白的方向。
能量雷:18。
“她已经死了,请先阻止献祭仪式,否则您也会死的!”小克劳蒂娅焦急地喊道,态度却不是那么坚定。
这位先生,作为一个人,却认识一头受伤的龙,他们的关系一定不简单。马上阻止献祭仪式固然是理智正确的决定,但对人类来说,即便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是正确的事情,事后也一定会良心不安吧。
小克劳蒂娅不想他这样,但又不能不说正确的话。
但克劳蒂娅,并不这么想。
她接管小克劳蒂娅的身体,以使魔能吼出的最高音量,震声道:“你要去就赶快去好不好?给老娘跑起来啊!”
顾泽步伐略微一顿,紧接着脚下步伐更快了些,离举行献祭仪式的软卧车厢越来越远。
听到主人用自己的身体说出的话,小克劳蒂娅不解地对克劳蒂娅道:“主人,您这不是害他吗?”
“人类有趣的地方就在这,瞧好吧!”克劳蒂娅激动地喊道。
气势拉满!
“真死了怎么办?”
“这个嘛...没关系没关系,俺克劳蒂娅是不会对说出去的话感到后悔的!”
“您不是很在意他吗?死了您会伤心的。”
“所以俺才相信他不会死呀!”
饱满的气势逐渐干瘪,说到这已经变成了死鸭子嘴硬般的执拗。
小克劳蒂娅嗦不粗话。
她心很累。
...
打开踢开撞开一扇又一扇的门。
当最后一扇门被顾泽关上。
他闻到了眼前的哀鸣。
车厢闷热。
酣睡的人们对身边的死亡一无所知。
刺鼻的泡面味和几十人的汗臭体臭混杂在一起。
也没能很好地盖住扑鼻的血腥。
顾泽继续向前,一直走到伊丽莎白的座位。
暗沉的鲜血在他脚下流淌着,向更远的地方流去。
伊丽莎白的头挨着桌面,双臂垂在身前,血珠自指尖滴落。
她浑身都在往外渗血。
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看向斜上方,看向站在桌子一侧的顾泽。
仿佛在呼喊着什么。
也像是在质问。
我叫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马上答应?
你去哪了?
我又被丢下了吗?
啊!
能量雷:20。
“死于某种外力作用,伴有剧烈的疼痛,伤口迸裂是在死后发生的。”
“无法判断死亡时间。”
“读档。”
顾泽没有表情。
时间回到晚上十点整。
...
“...隔离层将在五分钟后放下,届时会有剧烈颠簸,请乘客不要随意走动,谢谢合作...”
火车即将驶入虚空桥梁。
听到广播的顾泽,睁开双眼。
他存好档,小心地把熟睡的伊丽莎白放在座椅上。
然后又坐回去,抱住了怀里的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
“咕咕咕咕砸,饭做好了吗?”
伊丽莎白呓语道。
也不知道是对抱着她的顾泽说,还是在对梦里的顾泽说。
顾泽用力地抱住了她。
约两分钟后。
乘警模样的男人向这边走来。
泉要给目标一个深刻的教训!
谁让他害自己差点被巡逻的逮住!
然而,等他走过来,打算动手放血的时候。
一个盛满鲜红液体的杯子,被目标推了过来。
周围的乘客全都睡着了,没有看到这一幕。
“给你的,拿去喝。”
顾泽的左手摆在桌上,手心向上,手腕处有一道狭长的伤口,伤口此时还在往外流血。
泉惊愕地看着平静的顾泽。
这你妈的是搞的哪一出?杯子里全是血?他自己给自己放的血吗?
那语气听起来简直像是在打发叫花子!
“不够,我还有。”
顾泽一如既往的平静。
看到自己的血,让他稍微好受了一点。
泉惊疑不定地拿起杯子,完全搞不懂目标在做什么,又为什么会这么做。
不过,反正他已经很自觉的把血给给自己了,早点搞完仪式就早点完事休息,没必要节外生枝。
对,没必要。
干嘛和一个怪人计较。
这样想着,泉急匆匆地离开了。
杯里的血晃荡晃荡洒出来了一些,打湿了乘警制服。
三分钟后。
隔离层放下,地面剧烈地颠簸了起来。
火车驶入虚空桥梁。
顾泽的系统面板,再次发生了显示错误。
这次小爱没有故作娇羞,而是马上把错误的数值矫正了过来。
它觉察到主人的内心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平静。
又读档了?发生了什么?
“咕咕咕泽...”伊丽莎白低声唤道,已经醒了过来。
“我在。”
伊丽莎白闭着眼睛,扣紧顾泽的衣服,“我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都不舒服。”
汩汩鲜血从她口中流出,顾泽纯白的上衣顷刻间染上了血红。
能量雷:21。
她不知道自己正在流血,有些难为情地对顾泽道:“流口水了么,帮我,擦...擦一下。”
“...”
“顾泽?”
“我在。”
“帮我擦...擦...”
伊丽莎白的头无力地垂向一旁,鼻子,耳朵,甚至眼睛,都开始往外流血。
“头好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顾泽...”
“啊...好疼啊...怎么办...顾泽...”
“...我在。”
能量雷:22。
约一厘米长,像是肿胀的鼓包,在她脸部皮肤下灵活的游移。
而仅过了不到十秒,鼓胀就变成了形似蚯蚓的突起,长度增加至一指长。
仔细听,能隐约听到低沉的嘶吼。
其中透着某种可憎的欢愉。
“是深渊恶魔的幼虫!有人在她脑袋里放了幼虫的卵!我听到过这种叫声!”
“虚空离深渊很近,卵感知到深渊的气息,孵化出了幼虫!”
小爱一语道破“蚯蚓”的真面目。
“有办法揪出来吗。”顾泽马上问道。
想要从烧饼市回到x1市,只能走虚空桥梁,而深渊恶魔的卵,会在驶入虚空桥梁、感知到深渊气息的时候孵化成幼虫,杀死伊丽莎白。
有人想把伊丽莎白永远囚禁在人类的世界,不让她回x1市。
她已命中注定,不能活着回到自己的家乡。
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
能量雷:23。
“不清楚...哎等等,我是怎么认出来的?我在哪听过来着?”小爱有点懵逼,“难道我失忆了?!我就说嘛,未来的您怎么会设计出一个只会吐槽的系统!”
“消停点。”
嘶吼声此时变得更明显了一些。
顾泽取出匕首。
但紧接着,蚯蚓状的突起消失了。
幼虫回到了伊丽莎白的大脑,回到了出生的地方。
“顾...”
她哀叫一声,呼吸渐渐停止,搏动的心脏失去活力。
伊丽莎白,死亡。
这次,她死在了顾泽的怀里。
从开始流血,到幼虫在她皮肤下钻动破坏,再到最后的死亡,连一分钟都不到。
能量雷:24。
“卵能在孵化前取出来吗。”
小爱尽力回忆,半晌憋出一句话:“太难了,这种深渊恶魔的幼虫卵非常小,找都找不到,而且,卵要吸收大量的营养才能孵化成幼虫,她的大脑是最适合孵化的场所,幼虫卵不会挪窝的。”
“大量的营养,是吗。”
顾泽抱着伊丽莎白,就像哄孩子睡觉的父亲,轻柔而和缓地抚摸着她的额头。
能量雷:25。
“...您想做什么?”
“我比她更有营养。”
“难道您想用自己的身体引出幼虫卵?绝对不行!您看到幼虫的发育速度了吗?卵在您身体里只会发育的更快!”
“深渊恶魔的幼虫只是长得像虫子,不是真的寄生虫!再小的恶魔也是恶魔!”
“我有把握。”
“又要读档吗...您会被恶魔一点点吃掉的!”小爱激动大喊,声音却又渐渐变低,“她不会知道您的付出,值得做到这个份上吗?”
“爱,你知道人为什么要登山吗。”
“...?”
“因为山就在那。”
读档。
28 决意
时间回到晚上九点五十。
距火车驶入虚空桥梁,还有十五分钟时间。
...
睁开双眼,顾泽抱着怀里熟睡的伊丽莎白,起身向软卧车厢走去。
第六枝生命,也就是生命枝的第一枝,目前的数值是10。
经年累月的锻炼使他的身体比普通成年人的身体更加健康,再加上生命枝的加成,深渊恶魔的幼虫卵只要感知到他的存在,并认为情况合适,就一定会主动从受伤虚弱的伊丽莎白的大脑中钻出来,进入他的身体。
于是,问题变成了如何让幼虫卵感知到顾泽的存在,以及如何让幼虫卵主动离开伊丽莎白安全的大脑、冒险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
而问题的解,并不难想。
顾泽几乎没做什么复杂的思考,最佳答案便自己跳了出来。
“深渊恶魔的幼虫卵,钻出大脑的时候会破坏脑组织吗,非常小的那种卵。”顾泽提问小爱。
小爱不知道主人为什么忽然问自己这种问题,它努力想了好一阵子,便秘似的憋出l两行字:“应该不会,幼虫卵只能用‘滚’和‘游’的方式移动,走的是原本就有的通道网络,不像幼虫,幼虫想去哪就去哪,钻洞速度可快了。”
“好。”
“嗯...您干嘛问这个问题?难道您朋友脑袋里有幼虫卵?”
“对。”
“您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您自己?”
“...”
“您又在骂我了对吧!开个玩笑都不行嘛!”
“闭嘴。”
小特别委屈爱:抽泣。
不过,委屈归委屈,它感觉主人比以前更重视自己的看法了。
这是好事。
嘿嘿嘿抽泣抽泣嘿嘿嘿抽泣抽泣嘿嘿嘿~
傻笑模式已启动。
时间来到晚上九点五十五。
乘警模样的男人迎面走来。
顾泽停下脚步,站在过道中央,就这样看着走来的泉,没有让路的意思。
泉正放松的吹着口哨,装模做样的巡逻。
瞧见抱着伊丽莎白走来的顾泽,他先是一愣,马上认出了这是自己的目标,又见顾泽站着不动、像是要拦住过路的人做点什么,心里萌生疑问,最后注意到顾泽在盯着自己的脸看,才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乘警制服。
暴露了?
要不目标干嘛盯着自己?有事找乘警犯不着一直盯着看吧。
怕不是有交流障碍。
“泉,帮我做件事,算我欠你个人情。”顾泽对走来的泉说道。
泉顿时一惊。
不是交流障碍。
自己真的暴露了!
目标到底是什么人!
“海巨人,用你的能力,取哈士奇的血。”顾泽接着又道。
泉又是一惊。
好嘛,连裤衩颜色...连树状图都被目标知道了!
这还做个屁的委托任务,情报都被人卖了,那帮大人物们还真是心狠手辣啊!
这人绝对是来杀自己灭口的!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取哈士奇的血?
他莫非知道自己来的路上有只哈士奇?
顾泽没有理会疯狂脑补的泉,“跟我来。”
说完,他加快步伐,向软卧车厢走去。
那里人少,安静,适合引虫出脑。
而泉看到顾泽走来,立马摆出招架姿势,准备迎战,准备变身海巨人。
然后。
两人擦肩而过,顾泽没有再看泉一眼。
“...”泉愕然回头,看着目标走远的背影,懵在原地,像是石化了一样。
难道自己的推测是错的?
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脑袋好像不是很靠谱,要不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清楚。
想来想去,似乎跟着顾泽走才是对的。
起码得先把目标的血取到吧?
于是,在一番名为推测实为脑补的思维风暴后,泉再再再一次放弃思考,跟在顾泽身后,向软卧车厢走去。
路上,他很听话的取走了那只哈士奇的血。
那只哈士奇很小,坐在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怀里,见他回来又瞪了他一眼,所以他故意多取了一点,弄得小狗崽子呜哇大叫。
吵醒了女孩的妈妈。
时间来到晚上十点零二。
距火车驶入虚空桥梁,还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顾泽与跟在他身后的泉,来到软卧车厢的另一个卫生间。
上次这个时间,他在硬卧车厢的卫生间,举着枪问泉的话。
上上次这个时间,他在同样的地方,差点被泉打死。
命运就是如此奇妙,泉有意无意和卫生间结下了不解之缘。
“为什么要取哈士奇的血?”泉指尖漂浮着数毫升鲜红的血液,他隐约猜到了顾泽的想法。
真敢想啊,换命仪式居然用狗的血。
那帮大人物要是知道了,怕不是得当场气死。
刺激。
“血放到旁边,听我说。”顾泽抱着熟睡的伊丽莎白,放在水池边上,从储物空间取出匕首,左手手指一缕缕的夹起她约有一指长的干枯金发,右手挥动匕首,精准而迅速,紧挨头皮却一下都没有碰到头皮。
十几下过后,伊丽莎白的头发一根不剩,和刮出来的光头几乎一模一样。
时间来到晚上十点零三。
顾泽侧头看向泉:“你最多能操控多少毫升的血。”
“为什么要告诉你?”泉紧紧盯着他挥舞匕首的右手。
每一下都挥得恰到好处,稳得难以置信。
女孩仍旧安详沉静的睡脸,就是这份技巧所达境界的最佳证明。
与之相比,手中凭空出现匕首这件事,反而不那么重要。
“人情。”顾泽强调。
泉略一思考,点了点头,“好,我交你这个朋友!”
不说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和树状图的能力,不说他是怎么知道路上有只哈士奇的,也不说他是怎么凭空变出匕首的,单就说那份技巧,就绝不是普通人能锻炼出来的。
他发自心底的佩服顾泽。
“我是顾泽。“顾泽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多少毫升。”
“七千毫升左右,你要做什么?”泉控制哈士奇的血液飘到水池角落,团成一个小球,同时好奇发问。
“放血。”
顾泽把匕首放在水池边,抱起伊丽莎白,五指并拢,控制力道,劈在颈部的大动脉上,让她睡得更深了点。
“放她的?”泉愕然道。
“我的。”
他拧开水龙头,对泉道:“先清理她的鼻腔、口腔、耳道、头皮。”
“兄弟,我不杀人。”
“只清理,尽快。”
“...好。”
于是泉操控水流,分化成细小的触手,两分钟不到便清理了个一干二净。
距火车驶入虚空桥梁,还有不到二十秒。
“接下来,听我的命令,看到什么也不要犹豫。”
“好。”
泉惊疑不定地看着顾泽。
他到底要干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顾泽精确地计算着时间。
还有十五秒。
存档。
他举起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旁边,尽可能加快呼吸,加快心脏跳动的速度。
“收集喷出去的血,到两千毫升的时候止我的血。”
“啊?”
不等泉完全理解他说的话。
顾泽,割裂了自己颈部的大动脉。
富含营养物质的动脉血,喷涌而出。
匕首被他收回储物空间。
距火车驶入虚空桥梁,还有十秒。
29 再往前走一步
喷涌而出的血柱分散开来,变成几十股粗细不等的血流。
血流末端。
晶莹的血珠连成几十道上升并弯曲下降的弧线。
而在弧线的尽头,最小的那颗血珠,将要砸在泉的脸上时。
水元素操控。
时间仿佛凝固。
血珠停在空中,弧线不再变化,顾泽颈部大动脉裂口处的血柱如冰一般凝结固定,呈放射性四散,宛如一朵盛开的尖刺血花。
出血量不够两千毫升。
因为泉在顾泽割裂颈部大动脉的下一秒,下意识地使用了水元素操纵的能力,固定血流并强行遏住了大动脉裂口喷出的鲜血。
“调动血液,填塞你清理过的地方,还有眼球。”顾泽斜视一眼由自己的血液凝成的血花,发现明显不够两千毫升,便又道:“继续放,然后用血搭桥,连接裂口和填塞进去的血液,保持血液流动。”
“有东西来的时候,提醒我。”
“你...”
泉完全搞不懂顾泽在说什么。
“你在浪费时间。”顾泽盯着泉,仍如平时那般平静,仿佛失血的不是他。
泉被顾泽自杀般的举动搞懵了,本来就不怎么好用的脑袋此时完全停转,他只能用“顾泽不会自杀,一定有别的目的,我能让血流回去”这样软弱无力的说辞勉强说服自己,操纵血液向伊丽莎白的鼻腔、口腔、耳道、头皮,以及眼球涌去。
同时不再遏制顾泽颈部裂口喷出的鲜血。
于是,伊丽莎白的头颅顷刻间被血液覆满,光结的头皮反射出令人不安的鲜红光泽,薄薄的血液在其上流动,黝黑的眼珠也浸染了可怖的鲜红,血液在里头打转,鼻腔、口腔、耳道,仿佛变成了吞噬血液的黑洞,只进不出一座由血搭乘的桥梁,从顾泽颈部的裂口延伸,聚成一线,并在末端分散,接在血液流动的地方,向她那边不停地输送鲜血。
这就是顾泽想出的解。
深渊恶魔的幼虫卵能隔着大脑组织和颅骨感知到深渊的气息,并会待在最适合孵化自己的地方,也就是营养物质最丰富的地方,这说明幼虫卵拥有某种能穿透物质的感知能力。从这一点出发,只要在孵化场所外布置某种营养物质丰富的东西,再让幼虫卵产生自己可以毫无风险的取得那种东西的认识,就能将幼虫卵从伊丽莎白的大脑中勾引出来。
顾泽的动脉血就是营养物质丰富的东西,而失血虚弱的他、一个虚弱的人类,再加上可以让幼虫卵畅通无阻的血桥,就构成了一个“毫无风险”的营养源。
幼虫卵必定会被便利的交通和目的地条件优良的孵化场所吸引过来。
而只要在幼虫卵游进血桥的时候,杀死卵,那么问题就解决了。
这就是最佳答案。
猛然间,地面剧烈颠簸。
火车驶入虚空桥梁。
恍惚袭来。
某种呲呲声回荡在不大的卫生间中。
像拧开水龙头,握着水管肆意挤压管口会发出的声音。
是血液在冲击裂口吗?
真的有血在流吗?
泉楞楞地看着面无血色的顾泽。
他用手撑着墙,眼皮微阖。
眼中明亮的光,渐渐消失。
两千一百,两千两百,两千三百...
血静谧地往外流淌,呲呲声却消失了。
当泉意识到自己没有在血流出两千毫升后止血时,已经晚了。
伊丽莎白几乎要溺死在血液中。
而顾泽的血,已经有点流不动了。
我他妈到底在做什么?
泉后悔了,他想让血流回顾泽的身体,但就在这时,顾泽看了他一眼。
微阖的双眸中,透着灰暗但却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
睡意昏沉,天和地都在旋转。
光消失了,无边的暗从四面八方涌来。
小爱似乎在呼喊着什么,但他听不见。
顾泽从储物空间取出手枪,存档,另一只手撑着墙,眼睛盯着血桥,一动不动。
第二枝根基的数值,在地面颠簸的时候跳动至100%。
第六枝生命的数值,开始缓慢上涨,不过顾泽并没有发现。
他没有多余的精力。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有东西来了!”泉大喊道。
顾泽模糊的神智记住了这个时间点。
砰!
一发子弹穿过血桥。
后坐力使手枪脱手而出,掉落在地。
他握不住枪。
紧接着,肿胀的鼓包在顾泽脖颈间游移开来,仅过了不到三秒,鼓胀就变成了两只指长的蚯蚓状突起,撕咬并吞吃皮肤下的血肉组织,一路冲向顾泽的大脑。
没有在幼虫卵游进裂口前杀死卵。
失败。
难以想象的疼痛撕扯着他所剩无几的神智,但能令常人瞬间疯狂的被吞吃感和异物感却只让他萌生了一个念头幼虫卵和幼虫的发育速度确实比在伊丽莎白身体里更快。
“读...”
猛烈的眩晕打断了他的思维动作。
身体扛不住了。
顾泽向侧面倒去,在泉惊慌的视线注视下,沉重地撞击在冰冷的地面上。
但他并没有就此昏迷过去。
某个声音,在他心底呐喊。
“不够。”
“再往前走一步。”
仔细听,那是他的声音。
于是。
第六枝生命的数值,从10跳动至20。
翻倍。
第十一枝能量雷的数值,从16跳动至32。
翻倍。
顾泽挤出最后的力气,从储物空间取出另一支手枪,捅进自己嘴里。
瞄准了异物感传来的方向。
瞄准那只发出欢愉嘶喊的幼虫。
“下次见。”
砰!
子弹出膛。
顾泽,死亡。
幼虫,死亡。
被动的死亡读档能力,触发。
读取距死亡时间最近的存档。
时间回到他从储物空间取出手枪的时候。
...
顾泽盯着血桥,一动不动。
“有东...”泉的话还没说完。
砰!
一发子弹穿过血桥。
但紧接着,肿胀的鼓包在顾泽脖颈间游移开来。
这次也没有在幼虫卵游进裂口前杀死卵。
失败。
“读档。”
...
顾泽盯着血桥,一动不动。
顾泽盯着血桥,一动不动。
顾泽盯着血桥,一动不动。
...
砰!砰!砰!
...
一发子弹穿过血桥。
穿过血桥。
穿过血桥。
...
肿胀游移,肿胀游移,肿胀游移。
...
失败,失败,失败。
失败,失败。
失败。
...
第八百六十四次。
砰!
一发子弹穿过血桥。
肿胀没有出现。
这次在幼虫卵游进裂口前杀死了卵。
成功。
30 再往前走一步!
存档。
手枪脱手而出,掉落在地。
沉重的金属撞击声,惊得盯着他看的泉一个哆嗦。
发生了什么?
结束了吗?
顾泽急促地喘息,皮肤苍白而湿冷。
他一手撑着墙,使身体勉强站住,一手垂在身体一侧,不受控制的发抖。
重复扣动扳机引起的烦躁和疲惫,调整射击方向、把握射击时机耗费的心力,撕咬并掘进血肉的幼虫带来的幻痛,以及大量失血导致的身体发冷和无力,还有那致命的晕眩,几乎掏空了他。
濒临崩溃的身体牵扯着精神一并衰弱下去。
或许顾泽能克服痛苦和虚弱,保持清醒,但再过不到一分钟时间,他的身体就会不听使唤地倒在地上。再过五分钟,他的精神也将被下沉的身体拽入休克的泥潭。
而就在此时,第六枝生命的数值,开始缓慢增长。
但这只是杯水车薪。
必须补充失去的血液。
“结束了,输血。”顾泽对泉低声道。
泉听到“结束”两个字,顿时松了口气。
顾泽的举动已经不能用简单的用疯狂二字形容了。
简直像是坚信自己必将成功,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合理且正确的狂人。
他的精神构造,比最疯狂的人还要扭曲。
可事情的结果,却是女孩得救?泉能觉察到顾泽在射击某个从女孩大脑内游出来的活动。这也就是说,居然用一颗子弹,就精准地打死了那种肉眼都看不到的小东西?
技巧?还是碰运气?
万一失误了怎么办?
死吗?
出发点是想救人,结果是被救的人得救,皆大欢喜,但过程却离奇到匪夷所思,亲眼所见也没法完全相信。
在这之前,泉根本想象不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勉强挤出笑脸,操控覆在伊丽莎白头颅的血液回流。
但仅过了数秒,泉就发现了不对。
“流不回去!顾泽!血管全都收缩了!”他惊慌地叫喊道。
“压回去。”
“不行,血管会挤破的!”
“拓展宽度,一点点压。”
“...我做不到。”
泉楞楞地道。
血如果输不回去。
顾泽必死无疑!
水元素操控是海巨人用来辅助攻击和防御的手段,搭配海巨人强有力的体魄能发挥出相当程度的战斗力,但单独拿出来远远比不上专精水元素操控的亲和系强者,泉一般只用水元素操控的能力制造可以扔出去造成杀伤的水弹水刺,或抽冷子耍阴招,拖慢、打断对方的攻击节奏。
用来拓展只有几毫米宽度的血管,根本做不到。
“冷静。”顾泽看着空中激荡变形,泛起巨大波澜的血泊,“火车上有血浆和输血用的设备吗。”
“我不知道!现在去找吗!”泉死死盯着顾泽脖颈处的大动脉,试图用血撑开血管,却又不敢真的输血进去。
“时间不够。”
第六枝生命:12。
“这...”泉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去找维生素片,补充蛋白质的食物,水。”
“你要干什么?现补?”
“对。”
“你疯了!”泉惊恐地看着平静的顾泽。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现吃现补?两千多毫升的血!补得回来?!
一毫升都不可能补回来!
第六枝生命:14。
“你还在浪费时间,相信我。”顾泽看了眼自己的系统面板,语气加重。
继征服伊丽莎白的绝境,只过去了不到一分钟,他就迎来了自己的绝境。
一个靠单纯的努力不可能克服的绝境。
没有中场休息可言。
命运的铁锤一旦开始摆动就不会停止,就像连锁反应,一击不中便会寻找下一个目标。
除了避开或正面击碎,再没有别的方法。
后退?读档回去?放弃征服伊丽莎白的绝境,放弃她的性命?放弃迄今为止所有的努力,放弃没有打中深渊恶魔幼虫的每一发子弹?放弃曾忍受的痛苦?
可以,因为那样就能活下去。
但这不在顾泽的选项当中。
无法克服自己的绝境,和无法克服伊丽莎白的绝境,对他来说,是同样的失败。
是屈服于命运的失败。
最后是否会一命换一命,反倒不那么重要。
他要征服的东西,始终不会有变化。
而最终的目的地,也永远闪烁着璀璨的星光,指引并激励他前进。
泉无法接受顾泽的决定,但看到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的表情,听到“相信我”三个字,却又莫名地觉得他的话有种说服力。
他深深地看了顾泽一眼,什么也没说,快步跑了出去。
维生素片,补充蛋白质的食物,水,真的有用吗?
顾泽,有把握吗?
他不知道。
但他愿意赌一把拼一把,愿意相信同样在赌在拼的顾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顾泽撑着墙的手,终于变得无力。
他背靠墙,缓缓滑向地面。
睡意昏沉。
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
其中有某种东西正在狞笑。
第六枝生命:18。
“主人...”
小爱一直旁观着顾泽和泉的行动。
它很清楚,能让主人活下来的,只有奇迹。
于是,它开始祈祷,开始渴求奇迹的垂怜。
卑微的俯下身,祈求命运的铁锤不要那么快就砸到主人。
所以顾泽说话了。
“闭嘴。”
虚弱但仍如平时那般平和。
“您马上就要死了...”小爱声音发颤,再没有平时的活泼。
“我不会死。”
第六枝生命:20。
“数值在变化...”
一心关注主人的小爱,这时才注意到生命枝的数值在不断上涨。
“这就是奇迹吗...?”
“不是奇迹,是我。”
第六枝生命:22。
“...为什么您要拼到这个地步。”小爱抽泣着发问。
它不明白,完全搞不懂。
“天在头顶,地在脚下。”
“人活着的每一秒,都在和命运战斗。”
“我一场都不想输。”
顾泽平静地道,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
第六枝生命:26。
“主人...”
“我会取回我的自由。”
“征服命运。”
“就像人类征服天空和大地。”
“主人?主人!顾泽!你...”
顾泽没能听到小爱惊慌的叫喊声。
第六枝生命:52。
第六枝生命:104。
第六枝生命:416。
...
第六枝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