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7章 颤抖吧,胖福王!
大明崇祯元年十月二十一日。
北京内城教忠坊,府学胡同,英国公园。
在英国公张维贤的书房之内,两人默默对视。因为昌平皇陵被烧的事儿,张维贤已经请辞在家吃老米了。但是再怎么吃老米,他都是执掌京营多年的英国公啊!不问世事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不想问,别的人还是会找到他。
今儿找上门来的,是兀良哈万户斡尔朵宰桑总管崔呈秀!
对,就是那个阉党五虎之一,曾经担任过兵部尚书的崔呈秀!
在魏忠贤倒台后,这家伙和魏忠贤的另外几十个大走狗一块儿都被逮去西苑太液池中的两个岛子上关了,然后就没了下文。外头谁也不知道这个崔呈秀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
朝中的正人君子们当然都上了弹章弹劾他这个已经被罢免的兵部,给扣上了魏逆死党,意图谋反的帽子。但是这些弹章送到朱由检那里就再没下文......崔呈秀始终是个革职不削籍的状态。
所谓的削籍,就是就是从官名册中除名,从此不在是大明民之父母了!没有了官籍,那么当官的时候辛辛苦苦贪污来的家业,也就很难保全了,除非还有同党在台上当大官。而崔呈秀这家伙所属的魏党已经彻底倒台......如果他被削籍,那就是逆党的一分子。一份家业要不了多久就得属了他人!
但是不削籍......那就意味着他还够不上逆党,仅仅是阉党。那些磨刀霍霍,想要分他身家的人就得掂量一下了。
逆党是没有机会起复的,而阉党没准哪天就翻身了!以崔呈秀的性子,你们谁要在他落难的时候分他的家产,等他翻了身不咬死你们?
而且革职的官员向来是受到保护的,这是官场潜规则,谁要坏了,谁就是官场公敌!
所以大家伙就只能再等等看,等着等着,就把他忘了。等他再出现的时候,居然就成了什么兀良哈万户斡尔朵的宰桑总管......这是什么官啊?到底算不算大明朝的官啊?
不过兀良哈万户斡尔朵的宰桑总管算不算大明朝的官并不重要,重要的兀良哈万户斡尔朵是朱由检的财产!所以这个崔呈秀代表的谁,就不言而喻了。
而这个崔呈秀一入北京城,立马就去了英国公园,找到了已经辞官回家的张维贤,将一份奏折的抄本交给他看。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只听见因为张维贤手掌的颤抖而让纸张跟着一起抖动,而发出的稀稀索索的声音。
到了最后,才听见老人家张维贤的一声叹息:“我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翻过去......只是没想到孙稚绳会上这个本子,虽然这是他左都御史的职责,但是这事儿牵涉到福王殿下啊......福王殿下终究是万岁爷的亲叔叔啊......”
原来崔呈秀带来英国公园的是孙承宗参福王勾结阉党奸佞图谋皇位的事儿!
这事儿在几个月前,倒是让不少参与其中的官员害怕了一阵子,但是后来没见小皇帝追究,大家伙也就渐渐的松了气儿——其实这事儿是情有可原的,当时不是代王和大同的八个郡王联名上奏,说万岁爷遇险了吗?大家伙儿商量一下新万岁爷的人选,也不算什么错吧?再说了,立福王是论资排辈啊!如果万岁爷没了,就该他当啊!让什么桂王之子来当,根本就是乱来啊!
再说了,就算该桂王之子当,那么推举福王的大臣也不能算有罪吧?
所以大家也就放心了......
可是没想到,孙承宗居然拿这事儿上来弹章,而且还把福王当成了“拥立之事”的主谋。而且还在弹章之中,将光庙、熹庙两位先帝驾崩之时的诸多疑点和拥立福王挂了钩......这事儿可就闹大了,搞不好要兴起一场大狱把朝堂一扫而空啊!
张维贤抬头看着崔呈秀,“崔总管......这可是孙总宪弹劾福王和阉党的,你也是......”
他的话说了一半,没再往下讲。
崔呈秀却是冷冷一笑:“国公想说下官也是阉党吧?没错,下官曾经是阉党,而且还跟着魏忠贤犯了罪!但是下官的罪已经赎干净了!”
说到“赎干净”三个字,这个崔呈秀都咬牙切齿了,看来买赎罪券买得都快破产了......
他的话说了一半,没再往下讲。
崔呈秀却是冷冷一笑:“国公想说下官也是阉党吧?没错,下官曾经是阉党,而且还跟着魏忠贤犯了罪!但是下官的罪已经赎干净了!”
说到“赎干净”三个字,这个崔呈秀都咬牙切齿了,看来买赎罪券买得都快破产了......
张维贤也叹了口气,心想:我的罪好像也挺大,得买多少赎罪券?打不打折啊?
“英国公,”崔呈秀这时忽然开口了,“这事儿你也脱不了干系......代王他们的奏章是你让人送北京的!妖言惑众、诅咒天子的罪过总赖不了吧?”
“老,老,老夫......也买赎罪券吧!”英国公皱着面孔说,“不过老夫为官清廉,没有什么钱啊!”
崔呈秀皮笑肉笑着道:“万岁爷知道你为官清廉......京营也没什么空额,就是不能打,一打就打没了八万人!”
英国公张维贤脸色惨白,轻轻叹息:“这都是多少年的陋规了,老夫也不过是照着老规矩办事而已......”
崔呈秀道:“甭说那么多了......万岁爷没想让您老买赎罪券,您老终究和下官这样的人物不一样!您老是英国公,与国同休,大明天下也有您一份啊!”
英国公张维贤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好,连忙道:“崔总管,要不我还是买赎罪券吧......”
“不卖!”崔呈秀笑道,“万岁爷给您老两条路,一是让令郎世子去军前效力;二是您老跑一趟洛阳!”
军前效力就是拉去当忠烈!
已经有好多勋贵当上忠烈了。可张维贤舍不得儿子啊!那是亲儿子,还是公认的孝子......不仅张维贤这么认为,张维贤所有的小妾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去,去洛阳是......”张维贤只好对不起福王,选择去洛阳一趟了。
“当然是请福王一家来趟北京城了!”崔呈秀笑道,“英国公,您只要帮了万岁爷这个忙,万岁爷就不追究英国公府这些年来吃了多少空额,而且还会再给你家一场大富贵!”
大富贵?张维贤心说:真的不是祸事吗?听着怎么那么不靠谱呢?
“那,”张维贤眉头皱着,“那老夫什么时候上路?”
“当然是越早越好,也别惊动什么人,直接去就行了!”崔呈秀笑道,“万岁爷已经派了锦衣亲军和东厂副提督在南海子营等候,您老爷子再带些个家丁家将,咱就一块儿上路去洛阳请福王殿下。”
好吗,东厂副提督抄家专家刘阎王刘朝带着锦衣亲军再加上一个英国公,突然跑到洛阳,“请”福王北上......这福王殿下胆要小点,还不得吓晕过去啊!
张维贤这时又问:“崔总管,有没有拿人......是请人的圣旨。”
“有啊!”崔呈秀笑道,“是中旨!这事儿可牵扯到朝中的不少阁臣,不方便下大诏。再说了,万岁爷也不一定会治福王的罪,他只是想亲口问一问福王殿下,他到底有没有谋害两位先帝?”
第1758章 不懂理财,就会抄家
朱由检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的大哥和亲爹是不是让拥护福王的阉党奸佞给谋害了的......虽然这两位死的都很蹊跷!但是他们不死,朱由检怎么当皇帝啊?当个有爹有大哥的信王,哪能和当个没爹没哥哥的大明皇帝相比?
而且朱由检打小就不为泰昌帝所喜爱——他的生母是被当时还是太子的泰昌帝下令杖毙的!这样的爹,死就死了呗......
当然了,因为父兄之死疑点重重,所以朱由检对紫禁城也有点心理阴影,上辈子是没办法,直到甲申之变后才完全脱离了内廷和勋臣们的包围,但同时也失去了权力。
而这辈子朱由检能打了,几十年苦练而成的本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才轻而易举的摆脱了内廷和勋贵,还溜达出了困龙池、伏虎穴一样的北京城,在外边大显身手。
不过朱由检一直拖到崇祯元年的冬天还不回家,倒不是因为害怕步了父兄的后尘。而是因为手头又有点紧了,大明小皇帝朱由检又没钱了......忙活了大半年,没赚到钱,不敢回家过年啊!
而之所以又没钱了,当然是因为连着打了几个月的仗。这可是真实刀兵一起,黄金万两(出去)啊!
从六月份御驾亲征出北京到现在,满打满算还不到六个月,朱由检仅仅打败了一个蒙古大汗,逼退了一个后金大汗,收取了三个州外加两个斡尔朵的土地......就已经把一个堆得满满的内承运库给掏空了。
也正因为内承运库又空了,洛阳的福王殿下才被朱由检这个好侄子想起来!
谁让朱由检就是个不会理财,只懂抄家的明君呢?
他上辈子和逆子学了五十年,什么本事都学了,在武艺上面还远远超过了逆子,可偏偏没学会怎么搞金融,怎么办银行......当然了,北京周围的经济也不能和江南相比,对金融服务的需求也不旺盛。如果说有什么需求,无非就是帮着贪官污吏往家乡汇银子。
这种金融业务也不可能走皇家控制的银行啊!
所以这钱在逆子手里,是盐山银行、海上银行户口上的数字,在朱由检手里则是内承运库里面的“石头”。
“万岁爷,臣一笔一笔的对了内承运库自六月来所有进出账目,不敢说一点问题没有,但大体上都能对上......”
正在宣府皇城(原谷王府、镇国府)内的承运殿上向朱由检报告查账结果的,是新任的内承运库右副使沈廷扬。
这位“沈总舵主”(其实他还不是总舵主,他爸爸才是)是跟着钱谦益一块儿北来的,本来的目的是帮钱谦益运动一个阁老——钱谦益当了阁老,才能推动漕米海运,海沙帮才能抢了运粮军(漕帮)的买卖啊!
漕运本身当然是没钱赚的,但是却可以通过带货逃税赚钱。如果漕粮走运河北上,那么逃掉的不过是运河上的十二个税卡。可要是漕粮走海路北上,那利益就大了......不仅是逃了海关税,而且还会让天津卫事实上开关啊!以后东西洋各国的奇货,都可以由海沙帮的商船直运津门!
另外,借着替朝廷运粮的由头,海沙帮就能名正言顺的打造自己的武装商船队。还能把自家的武装商船开到郑一官的地盘上去,而且不给保护费!
郑一官最近正在走招安的路子,派人和福建巡抚熊文灿,南京镇守太监庞天寿谈了又谈,大概就快妥了。
一旦郑一官授了抚,以后就不用在瘴痢横行的大员岛上过日子,可以回到老家泉州名正言顺的发展了。到时候他还敢向朝廷的运粮船收保护费?不给还敢抢劫朝廷的运粮船?
所以这漕粮海运对海沙帮来说,利益实在太大了!
当然了,光靠海沙帮也推不动这事儿。想着漕粮海运的还有淮河中下游几个州府的士绅奸商,特别是淮安、扬州两个大府的士绅奸商。
因为黄河南流的水道不能和运河水道交叉(要不然几年就得淤塞),所以黄河不能在淮北人工开挖入海通道,只能夺淮入海。但是这么一来,就造成淮河下游和洪泽湖的河床年年抬高。现在洪泽湖都已经成了“悬湖”,一旦泛滥,淮、扬二府的膏腴之地都得完蛋。
而且由于淮河入海口的泥沙严重淤塞,淮安的入海水道几乎要消失了!这对淮安府而言,是非常不利的——不仅是不能开展海外贸易,而且淮河入海口一旦淤塞,淮河水往哪儿去?
这事儿真是急死人呢!
可是指着运河发家致富过日子的人也挺多!
一旦运河止于淮(淮河以南的河段没有问题),淮河以北运河沿线的州府能答应?指着运河发财的官员能答应?十几万运粮军能答应?
所以这事儿不容易成,沈廷扬这样的人物,就只能指望以东南为本的东林党去运动。
而运动的结果,则是钱谦益只捞到一个翰林学士,而沈廷扬却一步登天,当上了内承运库的右副使——这可是个从五品的大官儿,只比钱谦益的翰林学士小了半级......
“都能对上?”朱由检还是有点怀疑这个沈大奸商,眉头一皱,“内承运库中的存银有几百万,这才多少时间?怎么就花没了?”
“万岁爷,”沈大奸商苦笑着道,“六月份的时候,内承运库里还有652万5千余两银子,现在只剩下150余万两了......”
“花那么多!”朱由检哼了一声,“怎么就花那么多了?”
“主要是打仗打没的......”沈廷扬道,“万岁爷,这兵仗一起,银子真的不够花啊!特别是您还用兵如神,带着麾下的兵将割了那么多的胡虏脑袋,还打了那么多的胜仗,抢了那么多的地盘......”
“你......”朱由检一听就有点发火,“你是说朕打胜仗把国家打穷了?”
“万岁爷,”沈大奸商摇摇头,“国家没打穷,是内承运库给打穷了......因为国家本来就穷,户部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发犒赏、发行粮、发移镇三州的补贴和建立两个万户斡尔朵的开销......这些都得内承运库拿银子来填!”
“这这这......”朱由检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怎么都让内承运库出钱?谁的主意?”
“万岁爷,好像是您下的旨......”
“什么?是朕......”朱由检想了想,好像是他下的旨!
前一阵子他一直觉得内承运库有银子,而内阁又一直和他哭穷——内阁是真穷!而且内阁的钱粮还没收上来,支出已经一项项罗列好了!
而且支出多半比收入要多!因为现在的明朝没有一个可以支撑国债发行的金融体系,所以户部的亏空只能通过拖欠官员俸禄和军卒饷银的方式去实现。
而朱由检上辈子吃够了军卒闹饷的苦,所以严禁户部拖欠,也不敢裁撤驿卒,就算崇祯元年能有点盈余,还得去填往年的窟窿......所以户部根本不可能为朱由检的御驾亲征付账,只能由内承运库垫付。
如果朱由检少打一点胜仗,少杀一些鞑子,少抢一点地盘,内库里面的银子许还够花,可问题上他太能打了!
而他的“能打”,说穿了就是把钱用在了刀口上!
而朱由检还打算来年继续和黄台吉开练,这钱还是得大把大把的花出去啊!
第1759章 拿朕的黑名单来!
“唉,他怎么就从来不缺银子?朕都学了那么多年,怎么就又没钱了呢?”
朱由检坐在宣府皇城的承运殿的御座上,就低声嘀咕了起来,说了一堆下面人都听听不懂的话。
那个从来都不缺银子的人是谁?
另外,小皇帝今年才多大啊?怎么就学了那么多年?他就算打娘胎开始学,也没多少年啊!
朱由检叹了口气,低声道:“朕眼下也指望不上他的银子,还得靠自己啊!”
是啊,那个“他”还在娘胎里面眯着呢!就算生出来了,一时半会也用不上啊!
想到这里,朱由检的目光就在大殿上扫了扫。他的肱骨之臣们大部分都在呢!
文官有燕云总督高宏图、宣大总督张翼明、顺天巡抚洪承畴、大同巡抚陈奇瑜、宣府巡抚杨嗣昌,还有帐前军总参议杨镐,翰林学士钱谦益,詹事府詹事孔运贞,詹事府少詹事杨鹤(杨嗣昌的爸爸终于复出了)。
武官有宣府总兵黑云龙、帐前军总镇曹文诏、密云总兵侯世禄,还有新任的昌平总兵尤世威(原任的密云墙子路参将)。
此外还陈秉政、齐本正、张承庆、王永年、李承运等几个深受朱由检信任的太监,全都是大珰了!
哦,还有骆思恭和骆养性这两个管锦衣卫的武勋。他们俩没被朱由检派去当忠烈,而是被拴在皇帝身边当调度锦衣卫的传令兵。
朱由检虽然看不上锦衣卫,但还是把锦衣卫的头目拘在身边——这些人捣乱的本事可比做事的本事厉害!
“诸位,都说说吧,”朱由检道,“你们都是朕的肱骨,现在正是你们替朕出谋划策的时候……你们都知道什么捞钱的办法,都和朕说说。说的不对也没关系,朕不会追究的,言者无罪。”
这话问的……在场的文武官员还有内臣都面面相觑,大家都是两袖清风官儿,连裤腿里都是清的,哪儿知道什么捞钱的办法啊?
场面一下就有点冷了,谁也不说话,连家里世代当奸商的沈廷扬也不敢言语。
就在朱由检面色渐渐阴沉下来的时候,在锦衣卫诏狱里面住了好些年的杨镐忽然开口了:“自古以来,朝廷为了平定四方而筹集兵费,同时又不愿加派太多赋税者,都会用卖官的办法......”
“杨镐!你给万岁爷出什么馊主意?我大明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怎么能卖官?陛下,杨镐是个奸佞,您可别听他的!”
杨镐的话还没说完,燕云总督高宏图已经跳起来了,高夫子可是正人君子,不畏权贵,魏忠贤想要拉拢他,他也不入套,反而上疏洞指其奸,因而被削籍归里。
这么个正人君子,当然容不得杨镐这个奸臣教坏小皇帝了,当然要怒目以对,要怒喝谴责了。
杨镐大概在牢里关久了,所以没什么火气了,听了他的话也不跳脚,只是嗤的一笑:“高制军,万岁爷都说言者无罪了,你急什么呀?你要有什么好办法,也说出来给万岁爷听啊!”
“万岁爷,”高宏图正色道,“官是万万不能卖的,但是现在朝中还有许多曾经依附魏逆的奸臣,个个都是贪官污吏,如果将他们一举扫除,不仅可以整肃纲纪,还可以将许多不义之财收归府库!”
杨镐笑道:“不就是抄家嘛......万岁爷已经在抄了!”
高宏图也听说过一些当今圣上善于抄家的传闻,被杨镐一提醒,这才想起来,但随即又摇摇头:“可还是有那么多依附过魏逆的奸佞逍遥法外!”
杨镐道:“你别着急,万岁爷都有数......凡是奸佞赃官,都跑不了!”
朱由检呵呵一笑:“两位都是朕的肱骨,说的都有道理......杨卿提出卖官的法子,朕觉得也不是不能考虑。”
说着话,他就瞄了沈廷扬一眼:“沈卿,你说呢?”
在场的官员们一听这话,都把目光投向了沈廷扬这个富豪公子——原来你的官是买来的!怪不得一步登天就当了内承运库的右副使!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沈廷扬则是一脸无辜,他可没替自己买过官啊!再说了,他就要买也不买内承运库右副使这个破官啊!油水捞不到不说,还得去查一群公公的账......提心吊胆啊!
“陛下,臣,臣......”沈廷扬被朱由检一看,也只好结结巴巴的附和,“臣觉得也可以卖几个官出去......据臣所知,东南有些富商巨贾,还是想买官的。”
“哦?”朱由检应了一声,“有谁想买?”
“有......”沈廷扬左右看看,心想:买官的事儿能这么公开?
“有谁啊?”朱由检又追问了一句。
“有,有郑一官!”沈廷扬道,“他本是东南海上的巨寇,同时也做买卖......”
郑一官不怕公开!
“朕知道!”朱由检道,“朕已经让庞天寿去和他谈了!”
什么?殿中的臣子们都是一愣,心说:都已经在谈卖官买官了?小皇帝出手挺快啊!
朱由检接着又说:“官呢,适当的可以卖几个......郑一官这样的,朕不卖他几个官,他就当不上官了?”
是啊,他能打到朝廷封他当官!
“沈卿,”朱由检对沈廷扬道,“东南一带和郑一官仿佛的人物应该还有不少......你可以帮朕联络一下,问问他们想不想买官?朕可以封他们做水师镇的总兵、副将、参将、游击!”
得,沈廷扬变成卖官总代理了!
“臣遵旨。”沈廷扬当然得接旨了,因为卖官总代理是很有“钱途”的......而且真有人稀罕什么水师镇的总兵、副将、参将和游击!
因为能在东南海上往来贸易的,都是亦盗亦商的狠人,不过这号狠人对推翻大明朝没兴趣,发了财都想求安稳,应该会买官的。
“但是奸佞的家,该抄还是得抄的!”朱由检的语气陡然放沉,“李承运,把朕罗列的名单拿来!”
名单?
抄家的黑名单?
上面都有谁?
在场的官员们心中都是一惊,都担心自己或是自己的同党在名单上。
“万岁爷,您要是哪一份名录?”魏忠贤的那个干孙子,在朱由检发难的时候反戈一击的李承云现在也是秉笔了,专门负责黑名单!
听他这么一问,下面的官员就更慌了——黑名单还不止一份啊!
“拿奸商的名录来!”朱由检在殿里扫了一眼,“依附魏逆的不仅有奸臣,还有奸商!其中的几个奸商不仅依附魏逆,而且还和北元、东虏勾结,通番卖国!朕早就想穷治其罪了,之前忙着打仗,没功夫料理他们......现在正好和他们算算账,多抄一点银子,好给大家伙过年!”
还好......抄奸商的家,这个好!
大部分官员都松了口气,有几个还瞄了瞄沈廷扬——这个也是奸商啊!
“骆思恭、骆养性!”朱由检叫了骆家父子的名字,“你们俩替朕办个事儿吧!”
抄奸商家吗?
骆家父子立马就出班行礼,喜气洋洋地道:“陛下尽管吩咐,臣等当殚精竭虑,不辞劳苦!”
朱由检赞许的点点头,笑道:“朕日前下了密旨,令英国公、崔承秀、李尊祖、刘朝去洛阳请福王一家北来,你们辛苦一趟,去迎接一下,再好好安排他们在南海子行宫居住,不得有误!”
第1760章 福王都瘦了
崇祯元年,十二月,洛阳福王府。
朱常洵穿了一件刚做好的亲王燕居服,站在一面大铜镜前,看着镜子当中的那人,忍不住就是一声叹息。
出现在镜子当中的,是一个身材修长,面目儒雅,三绺须髯修剪的整整齐齐的中年男子......仔细看看,还是个美男子呢!
这美男子当然就是当今天子的亲叔叔,藩封洛阳的福王殿下朱常洵了!
说来让人难以置信,自打娘胎里出来就胖,胖了四十来年的福王朱常洵,居然在崇祯元年减肥成功了,而且只用了短短的六个月。六个月前,他还是二百多斤的大胖子,站在铜镜前跟个门板似的,一张胖脸上肉多的都挤不下了,看着跟口肥猪差不多。
而现在,他最多也就一百四十来斤,身材可是匀称多了。而且他的脸也瘦了不少,这脸一瘦下来,朱常洵惊奇的发现,从小就没什么形儿的自己,居然是个美男子!
胖福王居然能瘦成一个儒雅俊朗的美男子......这个事实太让人震惊,以至于福王朱常洵自己都要叹气了!
“王爷,李神医刚刚说了,您的脉象平稳有力,面色白里透红,应该是没什么大碍,身子骨比过去胖的时候还好不少呢,所以您别担心......”
跟在福王身边说话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监,看着变得英俊起来的福王,一脸的喜爱,就跟当爹的看见自己的儿子一天天壮起来似的。这老太监姓王,名叫王长春,原是福王的生母郑贵妃身边的太监,后来又负责照顾福王朱常洵,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朱常洵拉扯成了个二百多斤的胖子......没想到这胖子一旦瘦下来和郑贵妃长得还真像,都那么好看!
仿佛看见故主的王长春眼睛里都有的湿润了!
可是福王朱常洵却是一声叹息:“怎么可能没有病呢?都瘦那么多了......本王一定是病入膏肓了!王伴伴,你不会是在安慰本王吧?”
王长春听福王朱常洵这么一说,难过的眼泪都下来了——这福王不是怕病入膏肓,而是盼着病入膏肓啊!
可是病入膏肓的人瘦下来可不是一回事儿,千金还难买老来瘦呢!这个胖福王之所以瘦了,是因为六月中旬开始就一直都茶饭不思,睡觉还常常做噩梦,每天都在自己的宫殿里团团转......吃的少,迈开腿,当然就瘦了,能有什么病啊!如果一定说有病,那就是心病了!
而福王的心病,则来源于他娘亲郑太妃在六月中旬让人捎来的两封书信。
两封书信是一前一后到的洛阳,在第一封信上,郑太妃告诉儿子,刚刚登基不到一年的小皇帝朱由检很可能“没了”。
这小子不跟朝廷说一声就带着万把天子家丁去御驾亲征,结果在大同遇上了蒙古插汉部的虎兔敦汗,中了圈套,搞不好和英庙老爷一样......也有可能已经驾崩了!
所以现在北京城内乱了套,朝臣们都在为皇位继任人选争斗,而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支持福王去当皇帝——这是理所当然的!
根据长幼之序,如果要从崇祯皇帝的叔叔辈中选人,就该是福王当皇帝,他年纪最大啊!
如果要在崇祯的兄弟辈中选人,则是福王的儿子朱由崧当皇帝,他这一辈人中年纪最大!
如果要选崇祯的儿子辈......在近支的宗室当中根本就没有!
如果要在近支宗室当中选个最有钱的去当皇帝,那还是朱常洵——万历皇帝把大半个内承运库都给他了,他当然是诸王当中最有钱的。
他的钱拿出来,足够缓解大明朝廷的财政危机......皇帝不给他当,还能给谁当?
得到消息的朱常洵当然高兴的不行了!
当天晚上就在王府里面大摆宴席进行庆祝,还让王长春和儿子朱由崧一块儿去把府里的金银财宝都装箱打包,准备带回北京去慢慢花。
可是隔了几日,郑太妃又给他来了封信,朱常洵一看,半条命就给吓没了——之前皇帝失踪的消息是误传,是从大同镇城弃藩逃亡的代王以及代王一系的几个郡王瞎说的!
这可真是要了福王朱常洵的老命了......这可真是人在洛阳住,祸从大同来啊!
代王他们一家也太不靠谱了,怎么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又过了几天,更可怕的消息来了!
小皇帝朱由检居然是个狠人,勇赛吕布,智比诸葛......把入侵大同的插汉部十万大军杀了个大败亏输!
这下福王可吓得连平日里面最喜欢的山珍海味都吃不下去了,这么个狠人一旦得知有人想拥立他当皇帝,那还不得弄死他这个肥猪一样的福王?
虽然大明朝的藩王向来受到优待,一般来说有点过错也不会受到惩罚......但那是建立在藩王安分守己,不去觊觎皇位,也不染指权力的前提上的。一旦藩王坏了规矩,参与到皇权纷争当中,那可就置身险地了。
而福王自己虽然没有主动跳出来争皇位,但他还是被不少大臣捧成了即位大热门,而且还和周皇后、张皇后支持的人选处在了对立面。
就冲这个,朱由检就能名正言顺整死他!
知道自己处境危险的福王,从六月下旬开始就不大正常了,隔三岔五就来个不吃不喝闹绝食,就算不绝食也没啥胃口,还一个劲儿的盼自己得绝症......以为只要绝症缠身,小皇帝朱由检就能放过他了。
可问题是绝症这种东西,不是你想得就能得上的!
朱常洵胖的有二百多斤的时候,如果有现代医学给查一查,说不定还能有个三高啥的......现在几十斤的肥肉一减下去,啥都正常了,而且看着都有点帝王之相了!
“王爷,您别担心了......拥您上位的事儿,都是朝臣们折腾起来的,要问罪,他们也跑不了!”
王长春还劝说呢,一个小太监就慌慌张张的跑进了福王的书房,一边跑还一边声嚷嚷:“王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王长春忙扭头看了一眼,原来是自己的一个干孙子,名叫王全的小太监。
“全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王长春也有点惊慌了——他当然知道小皇帝不会轻易放过福王,怎么可能放过?万历老皇帝给了福王那么多的金银财宝,还给了两万顷土地,还给了四川盐井榷茶之银,还给了江都至太平沿江荻洲杂税,还年给淮盐千三百引......
“英国公他老人家从北京过来了,还带来了锦衣卫北镇抚、东厂副提督,还带着一二百锦衣卫缇骑,说是奉皇命而来请王爷去北京......已经到了王府大门外,请王爷您去接旨呢!”
朱常洵听见这话,腿肚子就是一抖,眼前就是一黑,整个人都瘫软下去,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了。
......
张家口范家老号的范永斗正在自己的驮轿里,凑在窗前借着阳光静静的看着一封用蒙古文字写成的信。
信是兀良哈大公主亲笔所写——张家口的范家老号并不是靠和建州女真做买卖起家,插汉部和土默特部才是他们的老主顾。而兀良哈大公主早先管辖着插汉部大汗斡尔朵的中军万户,跟张家口范家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范永斗还曾经去插汉浩特(林丹巴图尔的都城)拜见过这个大公主,也有过书信往来,所以认得出大公主的笔迹。
而范永斗一接到兀良哈大公主的信,就立即出了张家口,去大公主的万户斡尔朵驻牧的兴和城拜见了——他当然知道这位大公主现在是大明小皇帝的女人,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他在不久之前,还在马孟山下的后金军大营给天聪汗磕过头呢!
呵呵,这可是北元、后金、南明三国的大人物都能搭上了!范永斗心里那个得意啊!看来张家口范家要在他手里大兴了......
第1761章 来人呢,统统给朕捕了!
当驮轿停下的时候,范永斗也放下了手中的信纸,掀开驮轿的车帘子向外望去。就看见自己的驮轿到了一处破破烂烂的城堡外面——这所城堡名叫兴和城,是原来的北平行都司下辖的开平前屯卫下面的兴和千户所的所城,早就被明朝给放弃,成了草原上的兀良哈蒙古人盘踞的地盘......
不对,范永斗忽地看见几个穿着锦衣卫官服的人在兴和城的大门口晃悠,这才想起来这座兴和城现在又归了大明朝了!
这可真是出了妖!
明明已经衰弱到极点的大明朝,忽地就出了个能打的小皇帝,靠着用京畿土地和抄家抄来的银子养起来的一万多天子家丁,竟然把虎兔敦汗和天聪汗都给打败了。而且还在塞外开疆辟土了......不仅把失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营、兴、会三州土地都收复了,而且还借着两个直属天子的万户斡尔朵的名义,收复了开平前屯卫和宣德卫的地盘!
当然了,范永斗并不认为大明朝的复兴能持续多久?小皇帝是能打,但这改变不了大明山河日下的局面,而且他能有多大财力?能养得起几万天子家丁?只怕两万就到头了。
靠着这点实力,小皇帝能维持一个北元、东金、南明三足鼎立的局面就不错了。
而三足鼎立,对张家口范家肯定是最有利的。
这一次去马孟山拜见后金大汗,范永斗的收获就相当丰厚!除了得到一笔厚赏,范永斗还成功开辟了一条可以绕开明军控制区,从张家口通往马孟山的走私商路!
除了这条商路之外,范家还拥有一条从张家口通往土默特川的商路,同样可以绕开明军牢牢控制的大同镇,甚至能绕开兀良哈万户斡尔朵的大部分地区。
有了这两条商路,范家老号可就不怕发不了战争财了!
如果这次还能巴结上兀良哈大公主......以后在明、元、金三家之间做买卖就更容易了!
就在范永斗有点想入非非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范大掌柜吗?”
范永斗探出头去一看,原来是在北京城开买卖的王登库。
“是王掌柜啊!”范永斗连忙从自己的驮轿里钻了出来。出来以后,他才发现,在自己的驮轿和骆驼队附近,还有另一队车马,看着也是刚到不久的。王登库应该是从那里过来的!
“范大掌柜也是大公主请来的?”王登库上来拱了下手,然后就笑着发问。
“是啊,”范永斗笑着,“王掌柜也是大公主的客人?”
王登库笑着点点头:“不止咱俩,还有靳良玉、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永发......都是口内口外响当当的人物!他们来的比咱俩早一些,都已经入城去了。咱们也入城吧,别让大公主久等了。”
范永斗连连点头,“都是熟人,都是自己人啊!”
口外的贸易并不是范家老号一家能吃下的——口外和海外一样,手里没点武力,谁也别想好好做买卖。靠范家老号一家的打手是不大够用的,所以就得几家抱团,形成一个商帮。
当然了,跑口外的商帮和南方海上的一官党、海沙帮这些海上商帮是不比的。后者是真能和大明水师干架,而且还能打赢!而前者只能对付一些规模不大的马匪,遇上大股的贼寇,就得交保护费了。八家抱团,也不过是多了几分和各方面讨价还价的筹码而已。
范永斗和王登库说着话,就向兴和城的南门走去。兴和城的城门大开着,守门的是几个穿着锦衣卫官服的蒙古人——之所以穿着锦衣卫的官服,是为了告诉大家,兀良哈万户斡尔朵的主人是大明皇帝!
守门的蒙古人验看了范永斗和王登库的请柬,然后就放了行,只放他们两人入内,挡住了随行的护卫。
两人当然也没什么异议,吩咐自己的护卫在外面候着,然后就一块儿入了兴和城。
兴和城内几乎没有什么房屋,一圈土墙之内,就是大块平地——这里原本是有房舍官衙的,但是在明朝离开,蒙古进入后,为了方便游牧部落定期入城驻扎(一般是过冬),蒙古人干脆把城内的房舍全部推平,以方便圈养牲口和扎蒙古包。
范永斗和王登库入城的时候,城内已经扎好了许多个蒙古包,空气中还弥漫着牲口粪便发出的臭味——蒙古草原上没有什么树木,所以也没木柴可用,牛粪就是蒙古人常用的燃料,只是这个味儿......
范永斗闻着这个刺鼻的味道,心想:这兀良哈大公主打小就被牛粪味儿熏着,估计是洗都洗不掉了,小皇帝居然能搂着她睡觉,不怕臭吗?
想着这个大逆不道的问题,范永斗已经和王登库一起到了一座金顶大帐外面。帐外守着的是几个穿着铁甲的蒙古勇士,应该是大公主的亲卫。他们拦住了范、王二人,先验看请柬,再搜了他们的身,这才放他们进帐。其中一个应该是头目的蒙古人还告诉他们俩,公主殿下正在礼佛,暂时不能见他们,不过宰桑小总管正在大帐之内,叫他们快去拜见。
两人进了大帐,发现里面已经摆上酒宴,穿着艳丽衣服的蒙古侍女,正将一盘盘的羊肉、乳酪、面饼、烧刀子酒,还有其他一些蒙古美食往上端。比范、王二人早到的靳良玉、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永发等人已经在一张张低矮的案几后面盘腿坐下了,而大帐内上首的主位上则坐了一个看上去年轻的有点过了头的蒙古大贵族,衣袍华丽,身材魁梧,举着豪放,正在用流利的蒙古话和几个奸商交谈。
和范永斗关系最亲近的靳良玉这个时候主动给双方介绍起来:“小总管老爷,小的给您引荐,这两位就是张家口范家老号的范永斗和北京王登库行的王登库......都是口内口外鼎鼎有名的大商人!
范掌柜、王掌柜,这位小爷是兀良哈万户斡尔朵的宰桑小总管,他可是大公主的表弟。”
“拜见小总管!”
“叩见小总管!”
范永斗、王登库赶紧给这个小总管叩头。
“起来,起来......”被称为小总管的蒙古贵人笑吟吟的点头,“范永斗、王登库,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问你们,还有在座的诸位。”
“小总管请问吧!”
“咱们知无不言......”
“对对对......”
八大奸商都表现的挺合作的。
小总管笑道:“好好,那我就问了......你们是不是和大金保持往来啊?”
什么意思?
八个奸商一下就愣住了。
“没有啊,没有的事儿......”
“小总管,我们哪儿敢私通女真啊!”
“别误会,别误会......”小总管摆摆手,“我又不是明朝的官,而且兀良哈万户和朵颜万户本来就没禁止商队进出建州边境啊......我只是有亲戚被大金抓了去,想要花钱赎回来。你们如果有门路,我一定会在大公主面前替你们美言的。”
这小总管的话说的挺诚恳,还称建州女真为大金,而且兀良哈大公主管辖的两个万户的确没有采取贸易封锁政策。
范永斗觉得这是个讨好大公主表弟的机会,就笑道:“小总管,小的的确有点门路......小的和后金国大汗身边的红人范文程是亲戚!”
他这一表态,在场的其他奸商也都纷纷表示和建州女真有点往来,可以帮忙。
小总管笑着点点头,再开口居然说起了汉语:“你们原来都是通番卖国的奸商,今儿可跑不了啦,来人呢,统统给朕捕了!”
第1762章 朕最懂奸商了!
什么叫“统统给朕捕了”?那个“朕”在中原那边好像不是人人都可用来自称的吧?这个“小总管”到底是什么人啊?
八个大奸商听见这位“小总管”说的汉话,全都呆若木鸡。而就在他们发呆的时候,十六个帐前武士已经从大帐外面闯了进来,领头一个正是“大明最忠”的李自成。
十六个武士,两人一组,一组逮一个奸商,跟抓小鸡似的就把八个奸商给捉了,在“小总管”,也是大明小皇帝朱由检跟前跪成了一列。
朱由检笑眯眯看着八个被他“钓鱼”钓上来的通番卖国的大奸商,心情自然是无比的愉悦啊!
这八个大奸商能上逆子的黑名单,怎么都得有个几百万身家吧?要不怎么能入逆子的法眼?开发兴州、会州、营州三州,还有兀良哈、朵颜两个万户的花销,就指望你们八个了。
“哈哈哈,朕早就知道你们八个是通番卖国的奸商,想把朕的大明江山卖给建州奴贼,朕之前腾不出手逮你们,现在总算得了些空,略施小计,就把你们拿了......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听了朱由检的这番话,未来的八大皇商全都震惊了!原来眼前这位小爷就是传说当中“勇赛吕布、奸似仲达、狠如曹贼”的大明小皇帝啊!
可这小皇帝到底吃错什么药,不好好的在宣府皇城呆着,跑到塞外的兴和城设计自家这些小商人?
还有......这个小皇帝为什么说我们要把大明江山卖给大金国?没有的事儿啊!冤枉啊!
哦,不是都没有,也不是都有。现在是崇祯元年,不是崇祯十七年。后金国刚刚能勉强够得着张家口,在这之前,后金国和张家口之间还隔着个林丹巴图尔。八大奸商就算有心卖国,也没有卖国之途啊,最多就是拐着弯和沈阳方面有些许生意上的往来,通番也许够得上,卖国是没有的。
其实就算是通番,买卖也不是很大。两边都够不着,还得从蒙古人的地盘上过,能有多大的买卖?
即便到了崇祯元年,真正发展成卖国贼的,也只有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三个,余下的五个还在卖国和通番之间徘徊......毕竟卖国不是卖大白菜,必须得慎重!
得看清楚大明、大金之间的强弱趋势,才能拿身家性命去赌一把!
这八大奸商都是有身家的,几百万是没有的,但是二三十万两的家产都拿得出来,搁在崇祯初年也是一方豪富,看不清形势能去赌身家?
而在崇祯元年六月之前,大明、大金之间的趋势还是很清楚的。大明一天天的衰弱下去,而大金则是蒸蒸日上。虽然不一定会明亡金兴,但是大金国达到昔日大辽国的水准还是很有希望的。在这个趋势下,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才会从通番发展成卖国,充当后金的内应,为后金国带路。
可是在崇祯元年六月之后,明金之间的态势突然发生变化,那个一剑斩了魏忠贤后就开始混日子的崇祯小皇帝突然爆发,摇身一变成了“勇赛吕布、奸似仲达、狠如曹贼”的狠人小皇帝......卖国的生意当然得缓缓了!
所以除了已经上了贼船的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没办法,其余五个奸商已经退缩了,就通个番,不敢卖国了。
而通个番......虽然也是重罪,但是真正的大奸商都是有门路可以摆平的。没这点门路可以当大奸商吗?
可问题是,这次逮住他们的是大明小皇帝本人啊!
大明朝好像是他最大,被他逮住了,还能有门路可以走?
“李自成,”朱由检笑呵呵的对李自成道,“你把那个叫范永斗的卖国奸贼拖下去,严刑拷打,查明同党,然后报朕知道。”
“得令!”
李自成和他的大侄子李锦丢了原本被他们俩揪住的奸商,换了朱由检手指的那个范永斗,就拖出去找地方严刑拷打了——朱由检其实不知道这货已经卖国了(他吹自己是范文程的亲戚也不说明什么,奸商爱吹牛嘛!)。但是他知道逆子曾经特别吩咐过要抓这货去凌迟,所以就给了范永斗一个特别待遇。
看见范永斗就这样被拖出去了,余下的七个奸商都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其中王登库、靳良玉两个最惨,他们都是范永斗卖国的同党啊!所以当场就给吓尿了......
闻见尿骚味儿,朱由检就用阴冷的目光扫了扫眼前的七个奸商,“朕最懂奸商的了,所以朕知道你们都有门路,都有后台......要不然就你们几个的实力,怎么敢通番卖国?都说说吧,赚到的银子都给家送去?”
朱由检的这话可是一点不虚啊!他虽然不会做买卖,但是他真的懂奸商啊!逆子是大明最富,三太子是大明贷王,五孝子是大明股王,过继出去的老六是大明包租王,他亲家郑芝龙还是大明首富......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帮杀千刀的奸商奸在哪里?
“万,万,万岁爷,小的冤枉啊!”
“万岁爷,小的没有卖国,小的也没什么后台......”
“万岁爷,小的就是个做小买卖的......”
“万岁爷.......冤枉啊!”
“饶命啊......”
除了已经吓尿的王登库、靳良玉,其余五个奸商都在装可怜求饶......就是不肯交待自己的后台是谁。
因为交待了那可就一点活命的机会都没了!不交待......也许还能保住小命儿。
最懂奸商的朱由检只是冷冷一笑:“不肯交待?好好,咱们等着......等范永斗交待了再说。要是你们和他是同党,那可就没说的,通番卖国,当然要凌迟处死!”
“啊!”
已经有人惨叫着昏过去了,朱由检瞅了那人一眼,原来是王登库。
“呵呵,”小皇帝笑了笑,“看来通番卖国有他一份啊......好好,回头和范永斗一起上路就是!”
他目光阴森的看着余下的六个奸商,缓缓道:“至于你们......只要不是范永斗的同党,就暂时不杀,只抄个家!你们互相抄......抄完再对账,账对不上就杀头!查出不对的就能活!如果账能对上,呵呵,就看你们能交待几个同党和后台了!交待够数,你们活,不够,就杀你们的头!”
交待多少算够数?
朱由检是不会说的!说出来还怎么杀头?不杀他们的头,还怎么吓唬他们的后台和同党?
这朱由检肯定比他的逆子要狠毒!
他是原装的封建皇帝,当然够狠了!
而且他自小长在没什么人性的帝王之家,五岁的时候亲娘就给亲爹杀了......现在的他,十有**就是大明最狠了!
当然了,被他们交待出卖的同党,朱由检是不会杀掉的。因为他最懂奸商,知道这帮人为了活命一定会胡乱攀咬。如果不分青红皂白都杀了,那就是昏君了。
但是朱由检也不会放过那些人......至少不能全部放过,因为他需要自己的皇商团去运营庞大的产业。
现在内承运库是缺现钱,但是不缺资产......各种各样的资产如果能运营好了,一年收入几百万都不是问题。那可是“洪水长流”!可是现在逆子还没出生,就只能靠外姓奸商来帮忙运营了。但是奸商毕竟是奸的,不抓点小辫子吓唬一下能行吗?
第1763章 出征,抢女奸商去!
“怎么才这么点儿?李自成,你不是最会拷掠的吗?怎么才拷掠这么点银子?范永斗那么大的奸商,就只有十几万两?”
塞外,兴和所城,金顶大帐内,朱由检看着李自成送来的范永斗供状和家产清单,就开始质疑李自成的专业能力了!
李自成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最会拷掠?额考上天子家丁前是当驿卒的,又不是当狱卒的,怎么就会拷掠了?
“皇爷,”李自成连忙辩解,“额已经尽力了,都把那姓范的手脚打折了......就交待出这个数目,要不您换别人去试试?”
“不必了。”朱由检心想:没人比你更会拷掠了,还换谁啊?刘宗敏吗?一直没找着啊!
“沈廷扬,”朱由检又把“御用奸商”沈廷扬叫了过来,“你看看......这个数目差不多吗?”
沈廷扬接过了供状和清单(都写在一张纸上),细细看了起来,看完之后,点点头道:“万岁爷,差不多了......范永斗的范家老号在张家口算大商号,可搁在全大明压根不算什么,能拿出十几万两的现银真是不容易了,他们范家平日的日子一定过得很仔细。”
山西老坑嘛......当然不能和金陵公子沈廷扬比阔绰了!而且现在范家通番卖国的事业刚起步,还没到大赚特赚的时候,要能拿出几百万现金就不对了。
沈廷扬又道:“范家还有些产业......山西的土地,张家口和宣府的房产,还放了点债在外面,如果能妥善处置,还能拿到十多万,凑个三十万两不成问题。”
“才三十万......”朱由检大为不满,“而且现银才十几万,还有七个奸商恐怕还不如范家吧?”
“当然是不如的......”沈廷扬道,“张家口才多大的市面?那七家手头的现银加一块能有七十万就算多了。”
“那也才八十几万......”朱由检眉头大皱,“不够啊!那些产业又弄不好......之前抄了那么多的土地,也没收到几个籽粒银,放出去债又收不回来......”
朱由检一想到自己手下那帮太监管理产业的能力,就忍不住抱怨起来了。这帮人真的不行啊......收租都不会,收债的本事就更差了!
“沈卿,”朱由检看了眼沈廷扬,“你家世代奸......不,是世代忠商,有没有办法管好这么一大摊产业?”
“臣,臣管不了那么多......”沈廷扬额头上冷汗直冒,这个少年天子刚才想说自己家世代奸商啊!天地良心,崇明沈家能算奸商吗?我们家可是堂堂正正的海盗出身,一点都不奸!
“陛下有所不知......”沈廷扬虽然不是奸商,但还是不想掺和皇庄产业了,皇庄的水多深啊!管管内库账也就罢了,管皇庄可就另一码事儿了......皇家的产业大多是御马监管辖的,御马监是什么衙门啊?崇明沈家吃撑了去和御马监抢食儿吃?
不过他也不能明着说这些话,只好找别的借口搪塞:“商人行里也是有门户之见的,臣家是江海商帮,而范永斗等八家是晋商。他们的买卖,臣家很难接下来。另外,北直隶的商行素来是山陕商人的在做,臣是南人,很难插手进去。不过臣可以替陛下去东南和郑一官谈,还可以替陛下招抚别的海商......”
“别打岔!”朱由检拉长了脸,显得非常不满,“沈廷扬,你是内承运库的右副使,家里又世代为商,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听?莫不是觉得皇庄产业水深,不敢掺和进去插一脚吧?不想掺和也行,只要你给朕出个主意,怎么才能管好皇庄的产业?”
“这……”沈廷扬也知道今天这关不容易过,如果不给小皇帝一个交待,崇明沈家搞不好又得去当海贼了!
“有了,有了......”被朱由检一逼,沈廷扬还真激发出一点潜力了,“万岁爷,范永斗的供状上提到一家晋商赫赫有名,可以帮助万岁爷管好皇庄产业。”
“供状上提到的?谁啊?”
沈廷扬道:“就是范永斗提到的是淮盐白家的当家徐寡妇。
这白家是两淮盐业的八总商之一,在扬州有总号,在山西平谷有老号,在北京城有天字号,各有一个当家。这徐寡妇就是天字号的当家,还是北京晋商会的总商,买卖很大,路子很粗......代王及大同诸郡王妖言惑众的奏章抄件,就是她搞到后带去山西会馆,然后才被范永斗得到的。”
“那这家徐寡妇有没有通番卖国?”朱由检又问。
“应该没有......”沈廷扬斟酌了一下,又说,“这个徐寡妇其实是忠良之后,她是军籍出身,娘家世袭山西镇西卫指挥使,老祖宗好像还是中山王徐武宁的本家族人......而且淮盐白家是借着开中法发家的老牌盐商,在淮、扬一带就是鼎鼎有名的巨富,犯不着为了几个小钱去通番卖国。”
通番卖国现在还是小买卖,真正的大奸商是看不上的。不过没有通番卖国也不打紧,要抄家还怕没有罪名吗?
“哼,”朱由检哼了一声,“即便没有通番卖国,白家和这个徐寡妇也不是好人!这群盐商最是可恨,明明该交1000万税,却只给朕一百多万,个个都该死!”
不就偷漏盐税?沈廷扬心说:哪儿来那么大的恨?再说了......那帮盐商要没有你家的那群王爷,还有南北二京的大勋贵,还有宫里那群公公罩着,能逃什么税?
“李自成!”朱由检越想越生气——当年在扬州,逆子随随便便就从那边盐商身上敲出600万盐税啊!那还是半壁江山......所以他就把李自成叫来了。
“点兵!”朱由检吼道,“传朕旨意,第一团、第二团备五日行粮、马料,一人配双马,出征!”
出征?就快过年了,还要打仗?
李自成愣了愣,“万,万岁爷,往哪儿出征?”
“北京城!”朱由检咬着牙。
“北京?”李自成吓一跳,“万岁爷,难道京师有人作乱?”
“不是有人作乱,”朱由检咬着牙,“是朕要去抢个女奸商!”
“抢?”李自成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皇帝的怎么能抢呢?
朱由检瞪他一眼:“李自成,还不快去!兵贵神速,朕要是去的慢了,女奸商就要跑了!”他一回头,又对沈廷扬是,“沈廷扬,你也跟着!”
“臣,臣不会抢......”
“呸!”朱由检道,“你以为朕不知道海沙帮的底细?你家世世代代都是东南海上的巨贼,到朝鲜之役时才受抚帮着运粮的......而且你们这些干海商的,都是亦商亦盗,怎么就不会抢了?”
沈廷扬哑口无言,心里却想:我家世世代代是海贼,你家也是红巾贼......对了,你前一阵还抢了兀良哈大公主!祖传的手艺没落下啊!
沈廷扬没话讲,李自成就更没话说了,他虽然没当过强盗,但却对这个行业并不反感,如果不是选上天子家丁,现在许就去落草了。
领了朱由检的命令,李自成马上就去传令。这次朱由检是带着孙传庭和卢象升两个团一起出塞的,现在全都调集起来,押着八大奸商,一块儿入了张家口,然后一路奔向北京城。
第1763章 天子,皆大盗也
“陛下,您要去北京抢,抢......这可不行啊!”
“陛下,这北京城内可不比草原......”
大明朝还是有好官的!
在北京城外的土墙边上就有两个,一个叫孙传庭,一个叫卢象升。
他们可都是读圣贤书,考天子试上来的文官,当然不比李自成、沈廷扬这俩陆海大盗招安的官儿(好像有点冤枉他们了?)不知到轻重了。
孙传庭和卢象升一开始不知道朱由检要去抢女奸商什么的,还以为小皇帝要去北京抓通番卖国的奸商!所以得到小皇帝的旨意后,立即就召集两团骑兵跟着小皇帝飞奔北京而去了。
当朱由检带着两千多骑兵到了北京城的土墙外面,开始一边休整一边布署抢人行动的时候,两个忠臣才知道小皇帝是要去北京城抢女奸商了,顿时就急了。
大明皇帝啊!
多高大上的人物?怎么能动不动就去抢呢?今年已经抢了个兀良哈,明年还打算去抢马孟山屯田的鞑子!这都在长城外面,也就算了。可这回他要去北京抢,而且还是大过年的去抢,还要抢个女奸商......这事儿要传出去,全天下都得把小皇帝当昏君啊!
以后的史书上更得把小皇帝写臭了!
所以俩忠臣就在朱由检跟前一跪,开始犯颜直谏了。
朱由检看见这俩忠臣真有点哭笑不得,这俩忠臣忠心是忠心的,但是读书有点读傻了......根本不知道当皇帝的窍门!
当然了,这个窍门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因为圣贤书上都不写,帝王师们一般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跟当太子或是当小皇帝的说。
反正,朱由检从没听几个讲官说过......好在他跟着逆子学了五十多年,而且还有一群“开疆万里”儿子、孙子的可以拿来参考。总算是学到真本事了!
这本事说穿了也简单,就是:天子(君王),皆大盗也!
凡是当天子当大王的,第一个本事就是“抢”;第二个本事才是“骗”!
只有会骗能抢,才能当一个名垂青史的好皇帝(好大王)。
当然了,抢和骗这两个本事,在具体实施的时候,也是有侧重点的。
如果朱由检和逆子一样,迁都南京,立足于东南膏腴之地,天下富足之乡。那么就要以骗为主,以抢为辅......逆子下江南后虽然也抢,但主要还是在骗!
但是朱由检是不可能迁都,他得天子守国门啊!
而大明的国门又摆在一个经济相对落后,而且在未来几十年中肯定发展不了什么工商业的地方——从天启年间开始,大明北地就越来越冷,越来越旱......这种情况下,还发展什么工商业?工商业人口吃什么去?
所以摆在朱由检面前的,不是在北直隶发展工商业,而是要在北直隶去工商业......因为北直隶的农业在未来的几十年中,根本不可能供应庞大的城市人口。
而海运漕粮供应几十万军队(包括家眷和牲口)已经非常吃紧——如果朱由检准备把战火烧到后金国内,那么还得考虑陆上后勤线的巨大损耗。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再维持百万之数的工商业人口......这些工商业人口再加上为工商业服务的牲口,一年消费上千万石都是可能的!而且这百万工商业人口所从事的生产需要的许多原材料,也得靠海运从东南运过来。
而天津卫的港口又不是很好,每年都能冻上几个月!卫河(海河)动不动就水浅不能行(舟),运输成本极高。
所以即便朱由检有逆天的手段,在北直隶强行发展出工商业,生产出来的产品一定比东南贵得多,根本没人会买......
因此以北京为帝都,实行“天子守国门”路线的朱由检,就只能立足于地主阶级武装。
而立足北直隶的地主阶级武装,在未来的二三十年内,不会抢还能有活路?
“孙先生、卢先生!”朱由检笑着对两位忠臣(他们都挂着讲官的名义)道,“你二人是不是准备弃儒从商,替朕管理诺大的皇庄产业了?朕要不把你们俩调入御马监?”
什么?入御马监?两个忠臣心说:当御马?还是当太监?都不合适啊!
“陛下,臣是儒生,不会经营......”
“臣亦是书生......”
忠臣也不傻,皇庄产业可是烫手的山芋,各方觊觎,而且又很难管好!
朱由检又问:“若是老祖宗遇上了这种事情,会如何去做?总不能赶鸭子上架,强令中山王、开平王去做买卖吧?”
“这个......”
“可是太祖皇帝也不会去抢......”
朱由检正色道:“太祖高皇帝可是红巾义军的头领出身啊!”他一捏拳头,“抢......江山都是抢来的!抢个把人算什么?”
说着话朱由检笑了笑道:“二位都是读书人,如果觉得不合适......待会儿进了北京城就去接管戎政府、顺天府署、西城兵马司、德胜门和正阳门。稍后史可法、路振飞、何腾蛟、魏藻德、吕大器他们带兵进京!
至于抢人的事儿,朕和李自成、沈廷扬去就行了!”
什么?还要接管戎政府、西城兵马司、顺天府署?还有五个团练头子要来?
孙传庭和卢象升可不是傻瓜,马上就听出不对了——小皇帝这次要“抢”的不仅是个女奸商,还有整个北京城!
北京城的京营已经被朱由检折腾空了,但并没有正式遣散,京营总戎还是领兵在外的朱纯臣......而在北京城内,也还有少量留守的京营兵!
另外,京营还有很多产业!
三大营的营房、校场、库房、米仓、草场、马栏等等的,都是相当宝贵的资产!
这些资产,都要抢到手里。
然后朱由检还会调史可法、路振飞、何腾蛟、魏藻德、吕大器这五个团练头子进京。他们手头有一万几千“练军”,人数不算多,但是可靠敢战!这五个团练头子中的两个是新科进士,两个是举人,一个是当了几天知县就回家的小官......
有他们进驻北京城,朱由检才算真正稳住了北京的局面!
有了朱由检透出的底牌,忠臣也放心了!
“臣遵旨!”
“臣领旨......”
朱由检点点头,对身边李自成、沈廷扬道:“走,咱们进北京去!”
“得令!”
“遵旨!”
......
北京外城,山西营。
这一带是在京的晋商汇聚集中之地,早在永乐迁都北京的时候,就从山西迁了一大票商人和手工业者来此居住。北京白家天字号的创始人白展元就是其中之一......这个白展元本是个“医户”,白家啊当年是开药铺的,白展元则是来北京当御医的,先开了个药铺,名叫“济世堂”。后来因为治好了朱棣的什么疑难杂症,被封了个“天下第一神医”,药铺也改名“天字号”。
后来借着这个“天字号”攒下的人脉,白家的买卖也就越做越大,还赶上了开中法的趟,成了大盐商。不过药商的买卖还继续在做——这可是白家和上层搭关系的路子!
除了用药铺和北京的大人物们拉关系,白家还和山西、北京周遭的一些军卫指挥之家联姻,通过他们再和北京的勋贵沾上亲,带上故。
如今白家天字号的当家徐若兰徐娘子就来自镇西卫,祖上代代都是指挥使,还出个几个总兵、副将,算是个将门虎女。
也许这将门虎女太过强势,结果克了夫,嫁到白家没几年,就拉扯着一个儿子守了寡。不过这寡守得也有滋有味,先是靠着干娘客氏的庇护接了天字号的盘,后来又烧了徐应元的冷灶,和徐太监认了亲......都姓徐吗,当然亲了!
所以魏忠贤和客氏倒台也没波及到她和白家天字号......有徐厂公护着,满北京城,还有谁敢欺负她?
这几日眼见着过年,皇帝又不在北京,所以徐寡妇就把自己的干爹和干娘(徐应元的对食)请到山西营的大宅中好好孝敬......
第1765章 不好啦,万岁爷来了!
“督主爷爷,福王殿下已经和英国公,两位骆卫帅,还有刘副督主一块儿入了南海子大营了。”
一个小太监悄没声的出现,通报了一件要紧事儿,又悄没声儿的下去。
被称为督主爷爷的徐应元捏着本账册,似看非看,似乎走了神。坐在他对面的人笑道:“爹,今年的盐利比往年薄了一些,北京城内也不景气,不过给您老人家的孝敬,可比去年多了三成......”
正在向徐应元报账的,是个美貌少妇。眉弯唇淡,肤色莹白如脂。眼眸细细长长的,说话之间还眼波流动,流出的却是少有的英姿飒爽。
这少妇正是白家天字号的当家人,徐应元新认的干女儿徐若兰,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大好年华,却因为丈夫早逝和礼法的约束,早早的成了个寡妇。
而这徐寡妇不仅克夫,还克父、克母、克干娘、克干娘的对食......自己的亲爹亲妈也早就不在了,而且干娘客氏和干娘的对食魏忠贤去年也没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干爹徐应元可以罩着她了!
只剩下这么一条粗腿,徐寡妇当然得努力巴结了!
认爹只是叫着好听,真正实惠的还是“孝敬”,去岁为了保住自家不被魏忠贤牵连,徐寡妇就给徐应元送了二十万两。而今年又加三成,就是二十六万两了。
当然了,这二十六万两也不是徐寡妇管着的天字号拿出来的......徐家的山西老号和扬州总号出的才是大头。
毕竟盐业才是白家的主业!
只是这主业,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
遇到麻烦,当然得想办法解决。而解决的办法,当然就是花钱去铲事儿了。
所以白家去年赚得少了,给徐太监的贿赂却多了。
可是徐应元却是沉沉的一叹,露出了难色。
“爹,”徐寡妇看着徐太监,“眼下的进项能维持吗?”
“这个.......”徐太监摇摇头,“闺女,当家的万岁爷......这路数,我也看不清啊!”
正说话的时候,外头突然传进一阵嘈杂,隐约还一阵阵吸溜溜的马匹嘶鸣之声。
这是怎么回事?
徐太监一愣,抬头看着徐寡妇,刚想发问,方才向他通报的消息的那个小太监就急急忙忙扑了进来。
“督主,督主,不好了......不知哪里来了一群军汉,说要捉拿......捉拿徐寡妇......”
徐寡妇闻言就是一愣:“抓我?为什么呀?”
徐应元也有点恼,猛的站了起来,对自己的干闺女说:“闺女,你别着急,咱家去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完这话,东厂督主大摇大摆的就跟着那个小太监出去了,徐寡妇不放心,也立马跟着一起出去了。一群人才到二门,就看见一群披着金甲的壮汉正持着圆盾和马刀往里闯。两下一对圆,徐应元就嚷嚷起来了:“咱家是司礼监秉笔兼提督东厂办事太监徐应元!你们是何人?胆敢擅闯民宅?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徐公公,”一个大额头大胡子高颧骨的汉子搭话了,“额是奉旨来捉拿客氏的干闺女徐寡妇的......督公也在这里,难道也是领了捉拿徐寡妇的旨意?”
“什么?你说什么?”徐应元吓了一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额们是帐前亲军!”
“帐前军......入北京城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回答的是朱由检,金盔金甲,在几个同样披金甲的大汉簇拥下,出现在了徐应元跟前。
“万,万岁爷......”徐应应腿脚一软,就给小皇帝跪了。
这时朱由检已经瞧见徐寡妇了,发现她姿色不赖,已经露出了满意的笑颜,问道:“那女子是徐寡妇吗?是不是知道朕要来抢,所以主动出迎了?”
......
“首辅,这是三边总督衙门的奏本......上面注了火急,看来陕西的民变越闹越大了......”
“首辅,这是总督贵州、四川、云南、湖广、广西军务衙门的奏本,也注了火急,看来张元平还是平不了奢、安二贼啊!”
“首辅,这是辽东经略使司的奏报,奴贼正在凤凰城、镇江堡一带集结重兵,似乎有入寇朝鲜和东江的迹象......”
“首辅,这是今年北直隶、山西、陕西三地遭遇旱灾和兵火的奏章,不少州县都报了歉收!特别是陕北州县,几乎全都颗粒无收啊!”
“首辅,这是南直隶上报的黄河水退后徐州城的情形,徐州城被淹三年,州城几乎全毁,水退后泥沙淤积严重,最厚处达三四丈之多,全城几乎都被泥沙掩埋,惨不忍睹啊!”
临近年关的时候,还勉强坐在内阁首辅位子上的黄立极,听着底下大臣们的报告,眉头越皱越紧,心情也越来越郁闷。
好消息是一条都没有啊!
首先是陕西民变镇压不下去!
唉,西北干旱都好几年了,去年不仅没有缓解,而且更加严重,陕北许多州县都旱的颗粒无收,到了“草木尽、人相食”的地步!而大明朝廷自崇祯元年六月开始,就忙着应付和北元、后金的战争,根本无力组织赈济,而且也抽调不出强兵去陕西镇压。
结果自天启七年开始的王二起义非但没有镇压下去,而且越闹越红火了。府谷、安塞(高迎祥就在这里)、延川(张献忠的老大王自用在这一块)、宜川等地都爆发了农民起义。
而固原、宁夏、甘肃、榆林、临洮三边重镇的主力又要用于防备插汉部和土默特残部寇边,所以抽不出太多的军队去镇压民变。
而且因为陕西的旱灾和民变,固原、宁夏、甘肃、榆林、临洮等镇的民运粮全都断了,这就等于三边五镇欠饷不发了——明朝的边军军饷并不都是由白银构成的,也不全是由户部发放的,而是由屯粮(军屯籽粒粮)、民运粮(也可是折色,也可是部分折色)、盐引、盐价银、京运银等部分组成。其中由朝廷财政控制的,不过是盐引、盐价银、京运银等部分。而屯粮、民运粮这两部分都是由地方筹集的,很大程度上是靠天吃饭。比如三边五镇的屯粮是当地军屯提供的,而民运粮则主要是由陕西省提供的......西北大旱搞得颗粒无收,屯粮和民运粮当然没地方去收了!
因此三边五镇的军饷就只剩下了盐引、盐价银、京运银(因为盐务改革,盐引、盐价银这两部分都并入了京运银,从辽饷当中开支),根本不可能足额发放,如果过手的各级官员再如往常一样贪污一点,发到兵士手中的银子就所剩无几了。
在这种情况下,三边五镇的官军自己不造反就烧高香了,还能指望他们剿匪?
所以这陕西的民变,也就理所当然越闹越大了......哪怕是朱由检现在变成了“勇赛吕布、奸似仲达、狠如曹贼”的明君,一时也拿陕西民变没招儿。
就只能让他们先闹着了......
就在黄首辅为陕西的事儿头疼不已的时候,外头忽然闯进来一个吏部的主事,看见黄立极就大喊:“首辅,不好了,万岁爷爷来了!”
黄立极一听这话,就有点着急:“说什么呢?万岁爷来了还能不好?”
第1766章 这个不是好万岁啊!
“首辅!”那个吏部主事跺了跺脚,“万岁爷带着大兵进城了!”
“废话,”兵部尚书王在晋笑道,“不带兵你还让万岁爷一个人进城啊?遇上恶人了可怎么办?”
“王尚书,”那主事摇摇头,“万岁爷带着的兵已经占了戎政府衙......下官就家住在戎政府边上,亲眼看见披坚执锐的天子家丁拿着中旨接管了衙署!”
“什么?接管戎政府?”兵部侍郎张凤翼一下就急了,“这个万岁爷他想干什么?这里可是北京城啊!”
是啊,北京城啊!
天下首善之都,藏龙卧虎之地。一般的万岁爷在北京城内也只有好好眯着,哪怕是天启皇帝那样出格的万岁爷,也就折腾一下东林党的文官......东林党在东南一带的势力很大,但是在北直隶、在北京城却没多少势力,北京和北直还是勋臣和宦官的地盘!
所以天启皇帝的折腾,也不过是用宦官斗文官......对于吃掉北京周围七十四卫军屯土地,吃着一年三百万京营空额,控制着三四万锦衣卫只管自己敲诈勒索也不知道分钱给皇帝的勋贵,那是不敢过分触碰的。
当然了,天下四方的藩王和士大夫吃的油水更多!但是他们只是占了天高皇帝远的便宜。而皇帝如果不把北京城和北直隶的土地、人口、兵力都掌握了,凭什么把爪子伸去天下四方?
而北京城内的龙虎,却不是那么好降伏的,他们能让皇帝本人英年早逝......也能牢牢捆住皇帝的手脚,将皇帝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不过北京勋贵和内廷宦官再能耐,也就对付一般的万岁爷。而如今这个万岁爷不是一般的万岁爷,是个“返祖”的万岁爷!一点不守规矩,你这儿跟他讲圣贤道理,他那儿拎着刀子就扑上来了!
更可恨的是,这个万岁爷砍人的本事还挺厉害,上台一年多,打了几个月的仗,居然都赢了,而且还开疆辟土,夺取了三州两万户的地盘,哦,还单挑死了一个蒙古第一勇士,还抢了蒙古大汗的妹子......这个万岁,真的不是个好万岁啊!
“万岁爷在哪儿?”黄立极也有点急了,“他是什么时候进城的?怎么没有人报告内阁啊?戎政府被帐前兵占了,那顺天府呢?”
兵部管得着戎政府的事儿,而顺天府更属于文官体系。如果皇帝突然带兵进城,这两个衙门怎么都该通报一下内阁吧?戎政府被占,没办法通报,那顺天府呢?难道也被占了?
万岁爷到底想干什么?怎么有点搞政变夺权的意思啊?你到底是谁家的万岁?
“万岁爷好像出了正阳门......”回答的还是那个主事,“下官打棋盘街经过的时候,看见大队的金甲骑兵从正阳门城楼上下来,然后又出了正阳门,而且正阳门也被帐前兵给控制起来了。”
大明朝廷的六部衙署距离正阳门很近,就隔着大明门(皇城正门)和棋盘街(由四条很短的街道组成,四四方方的,犹如棋盘)。六部的官员要去衙门坐班,就得由棋盘街而过,这个主事路过棋盘街的时候,正好看见一队骑兵从正阳门城楼的马道上下来,然后再由正阳门出城。因为这队骑兵都披着耀眼的金甲,所以他才想到了万岁爷。
“万岁爷去外城干什么?”
黄立极还傻愣愣的在问,王在晋却已经站了起来:“首辅,别问了......咱们赶紧去迎驾吧!见着万岁爷,就什么都知道了!”
......
“你,你,你这个万岁爷不要过来!要不然奴,奴......”
山西营,白家大宅之内,一个贞洁烈妇正在抗拒想要抢她的万岁爷!而抗拒的方式,则是使用传统武术。
徐寡妇到底是将门女,虽然嫁入了豪商之门,但是打小练就的武功却没落下。一听有人要抢自己,下意识的就摆开了架势,半转身躯沉腰坐马,一个翻身亮掌砸拳引路的架式。虽然这寡妇穿着襦裙、褙子、袄衫,但是这一番“展示”,还是将一副好身段显露无遗。
摆好了架势,徐寡妇才发现不对......自己的干爹徐应元已经给一个嘴上没毛的金甲小将跪了,还称那小将为“万岁爷”!
万岁爷不是......当今天子,大明朝的九五之尊吗?
他怎么来山西营了?
他刚才好像说要抢我?
想到这里,徐寡妇已经有点懵了!但是懵归懵,抵抗的架子还是要摆一下的。
朱由检看见徐寡妇的模样和身段,还有一副要和自己比划武艺的欲拒还迎的姿态,心中顿时就喜欢起来了,哈哈大笑道:“你个徐寡妇还真是有胆,敢和朕比划武艺......比你那干娘客氏可强多了!”
听朱由检提到客氏,徐寡妇的鼻子就是一算,细长的眼眸就有点湿润了。
客氏虽然作恶多端,但是对干女儿徐寡妇却是很不错的。而且徐寡妇也知道客氏的冤枉,什么谋逆,什么造反,都是没影的事儿,顶天就是和天启皇帝有一腿。
为了这点事儿就挨了剐,三千六百刀啊......
徐应元这个时候也发现自己的干闺女要和小皇帝打架,当时就急了,赶忙开口道:“徐娘子,你这是要干什么?来的是万岁爷,你还不赶紧跪迎!”
“可,可他要抢额!”徐寡妇银牙一咬,“额不答应!”
不答应?
朱由检呵呵笑着:“徐寡妇,你不仅是客氏的干闺女,而且还是卖国奸贼范永斗的同党......范永斗都已经招了!当日就是你把代王等大同诸王妖言惑众、诅咒天子的奏章抄件给他的。而他又带着这份抄件去了口外,招来了奴贼的大军!”
“徐,徐娘子,有没有这事儿?”跪在地上的徐应元吓傻了,因为那份奏章抄件是他交给干闺女的......当然了,他这么干的原因不是为了里通外国,而是要让徐寡妇出钱出力帮着还在娘肚子里的朱慈烺即位——徐寡妇是京城山西总商(总商不止一个),关键时刻可以调集起巨额的现银,还能调运大量的粮食入京。
而徐寡妇又把这消息捅给了范永斗——其实这很正常,范永斗也是大晋商啊,而且还有口外的消息,徐寡妇想通过他打听一下小皇帝到底怎么了?可谁能想到,范永斗直接就把消息递给了东虏!
“额,额......”徐娘子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拜客氏当干娘没什么大不了的,魏忠贤的那些干儿子干孙子都还在呢!无非就是买赎罪券......这事儿法不则众了,小皇帝怎么都不能把白家往死里整的。
可通番卖国的罪名就不一样了!这要做实了,就不是死徐寡妇一个人,而是要满门抄斩的。
“徐娘子,”朱由检一脸坏笑地说,“你不要急......朕知道你是无心之失,是会网开一面的。但是你也要有赎罪的心思啊!你现在这样,是要跟着范永斗一条道到黑吗?”
赎罪......
徐娘子听见这俩字儿,腿一软就跪了,眼泪也下来了,“万岁爷,您就饶了额这一回吧......额一小女子,不懂事情......”
她一边说着求饶的话,一边还在偷偷打量朱由检,就看见一张颇为英俊的脸庞上堆满了奸计得逞的坏笑——这个真不是好万岁啊!
第1767章 奉国夫人,御用奸商
山西营,白家老宅。
内堂之中,两人默默对视。其中一人,是在一张太师椅上端坐的朱由检,已经卸了金甲,只穿着窄袖的箭衣戎服,腰带上还悬着把骑兵常用的柳叶刀。刀鞘刀柄都朴实无华,而且还能看出磨损的痕迹,显然是经常使用的真家伙。
而另一人就是徐寡妇了,端端正正的跪在一张蒲团上,面对着朱由检,身子直着,胸脯儿急促的起伏着,一张俏生生的脸蛋儿上还挂着泪痕,瞧着就楚楚可怜,哪儿还有方才要和小皇帝比试拳脚的狠劲儿?
屋子里静悄悄的,静的都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了。朱由检的气息平稳,而徐寡妇的呼吸则有些急促,显然是又惊又怕又无奈。
徐寡妇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北京晋商的总商,可不仅靠着白家天字号的实力。她自己要没两下子,天字号都管不好,还怎么当总商?
可就是她怎么一个在藏龙卧虎的北京城内,把方方面面都能应付好了的女奸商,现在却完全摸不着眼前这位小万岁的心意。
这个小万岁大老远的跑来北京外城的山西营,真的就是为了抓自己一个通番卖国?
大明朝不是有锦衣卫吗?如果信不过锦衣卫,还有东厂,还有帐前军,都可以来抓啊!
甚至不用抓,一道口谕下来,她自己就得把自己绑着送去诏狱——当然了,自缚诏狱就个姿态,在这姿态的背后,各种运作,各方使钱,那是少不了的。虽然白家天字号难免会元气大伤,但她的性命还是可以保住的。
可是这小皇帝却自己扑了上来......还宣称要抢人!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上自己的那点美色?不至于啊......徐寡妇心说:我虽然有那么几分姿色,可是他一皇帝,什么样的美女没有?非得这样弄?传出去多难听啊!
“还行......有点姿色,年岁也不大!”
就在徐寡妇心里突突直跳的时候,朱由检开口了,一开口就不说好话。
徐寡妇心肝都吊了起来,朱由检却没跟个好色无道的昏君一样扑上来,只是叹了口气,又道:“徐寡妇,你为了白家,为了你的儿子,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应付各方,还担着各种风险,着实不容易。
而朕......小小年纪,肩负天下,又恰逢这山河破败之时,是更加不容易啊!你难,所以你不能好好的当个寡妇,也不能规规矩矩的做买卖。朕难,所以朕也不能当个规规矩矩的明君,更别想什么垂拱而治的好事……朕要规规矩矩的,天下就得大乱,大明朝能不能存,都不好说了。而你要是规规矩矩,你儿子的那点产业,就得让人吞的连渣都不剩下!”
这小皇帝到底想说什么?徐寡妇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内心倒是稍稍安定了一些。
可朱由检这时候话锋一转,又开始说起让徐寡妇脸红心跳的话了。
“徐寡妇,你知道朕为什么要抢你这个人吗?”
难道不是因为馋额的身子?额的身子可好看了!徐寡妇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让她自己都脸红的念头......
朱由检却没注意这寡妇的脸色变化,只是自顾自的往下说:“因为你是北京晋商八大总商中唯一的女流,而且还是年轻貌美的寡妇,最适合给朕当皇家情妇兼御用奸商,所以朕才不顾世人议论,出手把你抢了!虽然坏了你的名节,但是你一寡妇人家抛头露面的,又是镇西卫将门出身,想来也不会太在乎这些。”
什么是皇家情妇?徐寡妇心说:还有......那个御用奸商是什么意思?额看着很像奸商吗?额做买卖可实在了,从来不坑蒙拐骗的!
朱由检接着又道:“朕啊,看上的就是你徐寡妇管理白家天字号诺大一摊子家业的本事!现在朕身边不却赳赳武夫,也不却能治军能办事的文官,但是偏偏没有能替朕管好皇庄产业的商人......崇明沈家的沈廷扬倒是个有能耐的商人,可是他顾虑太多,不敢趟皇庄的浑水。而且他家的根基在江海之上,不在京师左近。如果硬要挤进来,怕要被各方面围攻,日子是不会好过的,差事也不一定能办好。而你就不一样了,你本就是北京晋商总商,又掌着两百多年传承的白家天字号,和宫里的大珰关系密切,还是徐应元和客氏的干闺女。让你去掌握皇庄的部分产业,该没有太大的困难吧?”
掌握皇庄产业......徐寡妇心说:那得断多少人的财路啊!
而且皇庄的积弊太深,可以说从太祖高皇帝开辟大明江山时就没好好考虑过怎么管理皇家产业。
看徐寡妇不言语,朱由检也知道这小娘子也怕御马监的那些公公!
朱由检笑道:“朕知道御马监的那些人都盯着皇庄的利益,谁插进去都不容易......所以朕才要抢了你的人,朕抢了你,你就朕的女人了!有这个名头在,别的奸商就比不上你了,御马监的那些人,也只能让着你点。这天字号的家业,甚至整个白家的产业,也就没人敢碰一下了。每年省下来的给各方面孝敬的银子,也有好几十万两了吧?”
“陛下要......”徐寡妇怯怯地问,“要纳妾身入宫?”
“你不必入宫,入了宫......你就入了牢笼,怎么替朕办事?”朱由检道,“不过朕会给你一个唬人的名义,回头封你当奉国夫人,这样就没人敢动你了!”
奉国夫人?徐寡妇一哆嗦,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干娘奉圣夫人......一身好皮囊给剐了3600刀啊,真的太惨了!
朱由检看着徐寡妇害怕的模样,笑着又道:“先帝在世的时候,可没人敢动奉圣夫人一根头发!”
可你要是不在了......徐寡妇抬起眼皮看了眼朱由检,这小皇帝看着倒挺壮的,就不知道能不能长命百岁?
朱由检又道:“而且朕也不是让你把御马监的油水都拿走......朕也不想那些太监狗急跳墙!但是也不愿意再扩大御马监的利益了。这些日子朕查抄罚没了不少产业,市价估摸得三千万两,接下去还要抄福王的家,又是一大笔产业!这些产业如果能有一成的利,朕一年也能得几百万,就可以把辽饷免了,让老百姓喘口气了。这一成的利,对你来说不算难吧?”
原来朱由检也是大明最富!
一开始就是!
大明皇家的产业是很多的,除了土地之外,还有大量的皇店,还有许多御用作坊,还有位于江宁、扬州、苏州、杭州等地的织造局以及其他专供御用的产业。如果经营得法,还是可以有不少获利的。
可是那么多的皇家产业,却根本没有多少利润可以上缴,连内廷的开支都没有办法覆盖!
而朱由检现在又是个“最懂抄家”的万岁爷,查抄罚没来的产业越来越多,要是都交给败家的御马监去管,那他不是白辛苦一趟了?
听见朱由检只让自己管增量,而不去触及御马监的存量,徐寡妇终于肯点头了......虽然不碰存量,但还是很拉仇恨,还就得“奉国夫人”的身份能罩得住,所以她还真是最适合去接盘的人选!
“万岁爷,”徐寡妇点点头,咬咬银牙,“奴既然被您抢了,那就身不由己了......自然要替万岁爷卖命。不过只是奴一人而已,和白家没有关系!奴得先出白家的门,然后才能当万岁爷的奉国夫人!”
“行”,朱由检点点头,笑着又问:“只是你一人,能管得了那么许多产业?”
徐寡妇摇摇头,对朱由检道:“奴自会去招揽人手......不过奴用什么人,又给他们多少工钱,请万岁爷不要干涉。
至于每年一成的分红,奴得先点验了产业,才知道能不能办到。”
第1768章 我们的野蛮皇帝
山西营,白家老宅,二门之外。
李自成和沈廷扬带着一队金盔金甲的帐前武士守着门口,没有皇帝的口谕,谁都不许进去!
司礼监秉笔太监徐应元则跪在敞开的二门门外,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他一司礼监大珰,年关将至的时候不好好为大明朝卖命,跑到晋商总商家里来干什么?是不是来收受贿赂的?
另外,徐娘子是客氏的干女儿,而徐应元是徐娘子的干爹,那么客氏和你徐应元是什么关系?干爹和干妈应该是福夫妻啊!
还有,徐娘子涉嫌通番卖国!而经她手走漏出去的那本奏章,追根溯源是从徐应元手里出去的......你徐应元是不是也通番卖国?
一想到小皇帝待会儿出来要问的话,徐应元忍不住就开始算计自己要买多少赎罪券了......他的罪好像挺大的,没有个十万八万的,能赎得了吗?
还有,小皇帝这都把徐娘子带进白家内宅快一个时辰了!这小皇帝和徐娘子在干什么呢?等会儿出来的时候,徐娘子会不会变成徐贵妃?
如果徐娘子变徐贵妃,那刚才收取的二十几万两贿赂......是不是要吐出去啊?
二十几万加上十万八万,那就是三十几万两......徐应元想到这些事儿都快哭死了!
徐应元这儿正流眼泪呢,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而且密集的脚步声音和一阵阵呼喊声。
“万岁爷......万岁爷在这里吗?”
“陛下,老臣黄立极请见!”
“陛下,臣王在晋请见......”
“陛下,臣张凤翼请见!”
“咦?这不是厂公吗?厂公你怎么跪在这里啊?”
“是啊,厂公,你怎么对这个大门下跪?门里面有什么?”
“厂公,您这是......您这是在进谏吗?”
“厂公,您是不是反对万岁爷抢人,所以才......”
“厂公您这是犯颜直谏,佩服佩服......”
“厂公您这是要名垂青史啊!”
原来是朝中的大臣们终于找到山西营的白家老宅来了——北京正阳门外可是热闹地方,两边店铺商肆不计其数,街上也是车水马龙的。小皇帝带着几百金盔金甲的骑兵打街上过,多吸引眼球啊!路上多少人都见着了,一群大臣出了正阳门,找人一问,立马就知道小皇帝去了山西营。
到了山西营就好找了,山西营大街上就有帐前骑兵在站岗放哨,兵部侍郎张凤翼亲自上去问了问。那些帐前兵倒也没隐瞒(朱由检没让隐瞒),一五一十的和他们说了。
他们这才知道小皇帝去白家老宅抢人抢钱了.......知道以后,当然是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了。
大明现在不是出了昏君,也不是出了暴君,而是出了一个野蛮皇帝了!一点不守规矩,直接抢钱抢人,这哪里是中原的皇帝?根本就是个杀人不眨眼,抢劫更不眨眼的草原大汗啊!
这个皇帝刚来的时候看着还行,现在怎么变得比他哥哥还离谱啊?更离谱的是,天启皇帝是个弱不禁风的短命鬼。而现在这位万岁爷可是单枪匹马挑了蒙古第一勇士,还能在后金万军之中杀个七进七出的大明第一勇士!
这么个勇士皇帝,多半会很长寿的——勇士身体好啊,要不怎么当勇士?而且勇士皇帝武功那么高,也不怕刺客,能刺他的,投入军中当个大将都够了,还当什么刺客?
而且这个皇帝看着也不相信太监,不相信勋贵,身边围着的都是他自己的帐前亲军......
大明国的官员百姓到底造了什么孽,遇上的皇帝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
现在天底下还那么乱,内乱外患一个接着一个,而且天灾也一年比一年厉害,再摊上这么个皇帝......真是不堪设想啊!
好在大明还有忠臣,忠臣们当然不能看着皇帝在错误的道路上继续前行,所以全都涌到了白家老宅。白家老宅早就已经被帐前兵里里外外的控制住了。不过守大门的帐前兵都得了吩咐,并没有拦着这群大明忠臣,直接放他们进去了。白家老宅占地很大,从大门到二门得走上好一会儿。走到二门门口,就瞅见正跪在那里流眼泪跪在那里的徐太监了。
忠臣们也不知道徐太监是个坏太监,还以为他也在进谏呢,所以就纷纷上前去问了。
徐太监听了这帮忠臣的话,真是哭都哭不出来了——自己都那么大罪过了,要再给这帮文官当成犯颜直谏的好太监,这要让皇帝知道了,还不一刀给劈成两半?
“徐某不是在直谏,徐某是在请罪......”徐太监连忙开口给自己辩解,“徐某有罪啊!”
“厂公,您说什么呢?难道是万岁爷因为您犯颜直谏,降罪于你了?”
“是啊,厂公,您要是因此获罪,那可真当得起名垂青史......”
“厂公高风亮节,佩服佩服......”
朱由检自己不是好万岁,他用的文官看来也大多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大多都是阉党,能有什么好人?就算王在晋、孙承宗,这个时候也不愿意太出头),也不看看徐太监的处境多惨,还一个劲儿起哄,这是要把徐太监包装成犯颜直谏的典型推出去探路啊!
如果那野蛮皇帝一刀把徐太监剁了,那他们就不谏了......如果徐太监没事儿,他们不妨出头进言劝谏!
徐太监也是个猴一样精的大珰,当然知道这帮奸臣没安好心,要把自己搁在火上烤啊!
就在徐大太监想要为自己辩解的时候,二门里边忽然传来了朱由检的声音:“呵呵,都在呢?朕还想去找你们呢,没想到你们自己找来了......好!好!好!”
朱由检虽然连着说了三个“好”,可是语气却越来越阴冷,吓得徐应元一阵阵的哆嗦——这个皇帝是真凶残啊!
“万,万岁爷,奴婢有罪!”徐应元赶紧请罪!
“哈哈哈,大过年的,请什么罪啊?”朱由检已经笑着出现在众人面前了,身边还跟着一个脸颊粉红,头发有些凌乱的徐寡妇。
“奴婢有罪......”徐应元看见徐寡妇的模样,心中稍安,“奴婢当日不该将代王妖言惑众的奏章抄件给奴婢的干女儿白徐氏看......”
朱由检点点头:“这的确是你的不是.......白徐氏也糊涂,把这个假消息捅给了通番卖国的张家口晋商范永斗!朕这次回京,就是为了处置此事。白徐氏刚才已经认罪,并声明此事和白家无关,都由她一人担待。所以朕就将她没入宫中,发浣衣局为奴!”
说着话,他就笑吟吟问徐寡妇,“徐娘子,现在刑部和都察院的堂官都在,你要喊冤吗?”
徐寡妇道:“奴婢不冤,奴婢甘愿领罚!”
朱由检点点头,笑着道:“很好,你现在就是朕的奴婢了,伴朕左右.......挂名浣衣局即可。”
这下外头的大臣们都没话说了——徐寡妇有通番之罪,没入宫中为奴......为了奴,当然就是朱由检的财产了!是洗衣服还是陪床,都和外臣无关!皇帝的奴婢当然可以立功提拔,可以由奴婢晋升宫女,由宫女晋升女官,又普通女官晋升六尚,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封为奉国夫人了!
看见外臣们没话说,朱由检笑道:“福王已经到了南海子,朕要去迎他一下,诸卿和朕一起去吧!”
第1769章 迎福王
迎福王......
白家老宅院子里的大臣,一多半已经后悔了!
没事儿凑什么热闹?装什么忠良?现在好了,要被小皇帝带去迎福王了!
六月份那场“国本之争”中反对福王即位的几位当然不怕迎福王了,可是拥护福王的人多啊!他们现在听见“福王”二字就心慌,小皇帝却要带他们去迎福王......迎完福王以后,是不是要陪着福王一起去锦衣卫诏狱?
虽然这些拥福王的奸臣们都不愿意去迎福王,但是事到临头,也没有办法了,总不能抗旨不遵吧?所以只能愁眉苦脸跟着上路。
当然了,也不是马上就出城。现在时候不早,到了饭点儿,所以朱由检就吩咐徐寡妇在白家老宅招待大家一顿好的。另外,徐寡妇从现在开始可就是朱由检的人了,得离开白家大宅。少不得一番安排,还得带上一群伺候的丫鬟和老妈子......这些人不仅是伺候徐寡妇的,还负责伺候朱由检!
朱由检接下去摆明要拿御马监开刀了,所以他当然不能把自己的安危再交给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上回他拿皇庄土地分给帐前骑士,其实已经触犯了太监集团的利益了。
不过当时他正在清洗魏忠贤的余党,收取了大笔的赎罪银和赎罪田,其中的赎罪田除了分给骑士,余下的都交给御马监管理,也算弥补了太监们的部分“损失”。
而且朱由检在当时也没露出要甩开太监另外建立皇家产业管理机构的意思,因此他还不是太监这个团体的眼中钉。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朱由检很快会就要触及太监集团的根本利益了!所以他要让徐寡妇的人来伺候自己——虽然徐寡妇和客氏、徐应元都有关系,但是她家的奴婢根本攀不着那样的高枝,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天子的使唤人,无异于一步登天,不大可能再被太监收买的。
另外,徐寡妇和朱由检已经“一体”了,很快就要成为太监们想要活吃了的对象。所以根本没有背叛朱由检的余地......朱由检要死了,她就是第二个奉圣夫人!
而朱由检如果长命百岁,那她儿子,她婆家,她娘家,都能跟着沾光,她自己就更舒服了!朱由检可是赳赳男儿,年轻英俊,有这样的男人陪着,不比守寡强出百倍?
所以徐寡妇对朱由检而言,是完全可信的。
用完了午饭,朱由检就带着一群文武官员和徐寡妇,在千数帐前精兵的护送下,出了山西营,然后又从永定门出了北京城,直奔南海子而去。
南海子本是一处皇家猎场,在崇祯登基前已经处于荒废状态,只有其中的南海子大营还有人气儿,是净军的驻地。而在崇祯掌权后,南海子的大部分地盘,都已经划分出去,授给帐前骑士当了职分田。这些职分田大多被放了租,去岁就有大半被开垦了出来。因为南海子的土地至少几百年没有开垦过了,所以非常肥沃,哪怕去年北京周围受了旱,这些土地依旧有不错的收成。
在到处都是农田的南海子的中心,还有大约几万亩土地没有开垦,而是用来修建了一座城堡,一处大校场和一处马场。其中的城堡是一座用砖石修成的棱堡——棱堡的图纸是朱由检亲自画的,堡垒上还架着佛朗机炮,算是非常坚固的一处要塞。
朱由检原计划准备在这里迎战入口的黄台吉大军,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黄台吉的入口之战提前了,而且也没有决一死战的决心,小挫之后就退走了。
不过这座南海子要塞也还有大用,这里将会成为帐前新军(童军)的大本营,而朱由检自己也将长期居住在南海子城堡。所以南海子城堡的扩建工程,很快就会开工,最终这里会出现一座能够容纳整个大明朝廷和大批官员及官员家眷的离宫。
而在崇祯元年十二月十五日下午,朱由检等人往南海子堡垒而来的时候,这座城堡当中,已经有几位老朱家的大贵人了。
福王朱常洵、福王世子朱由崧、颖冲王朱由渠、德怀王朱由桦等父子四人,已经在昨天晚上,在张维贤、骆思恭、骆养性、刘朝等人的护送下,抵达了南海子堡垒。
......
“臣福王朱常洵恭请皇帝陛下圣安。”
“臣福王世子朱由崧恭请圣安。”
“臣颖冲王朱由渠......”
朱由检抵达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过朱常洵还是领着三个儿子来给大明天子磕头请安。不过朱由检接着帐前骑士打起来的灯笼,瞅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认出谁是自己的亲叔叔福王朱常洵?
“福王呢?福王在哪儿?”朱由检问。
“臣,臣是福王。”一个看上去挺魁梧的中年男子回答道。
“什么?你是福王?站起来,给朕瞧瞧。”
“臣遵旨......”男子站起身,垂手落肩,非常恭敬的矗在朱由检的马前。
朱由检又非常仔细的看了看,眉头大皱,指着这男子就问:“这个真的是福王吗?为什么那么瘦?是不是冒充的?”
“陛下,”跟在福王身边的骆养性赶紧站出来证明,“这就是福王......福王殿下日前听闻虏寇入侵北直隶,夙夜忧愤,发奋习武,因此瘦了许多。”
你个骆养性......朱常洵听骆养性这么一说,气得都快爆炸了!
还夙夜忧愤——是因为黄台吉入侵忧愤还是因为当不上皇帝忧愤?
还发奋习武——这是在为谋反做准备啊!
朱由检满意的点点头——骆养性还是很机灵的,是个可造的奸臣啊!
“福王,你有没有在洛阳训练勤王之军啊?”朱由检又给福王朱常洵补了一刀。
朱常洵扑通一下就给朱由检跪了,“陛下,臣,臣对陛下一片忠心啊!”
“那就是练了勤王之军了!”朱由检点点头,“很好啊!”
“没有,没有啊,臣......绝没有练一兵一卒,臣自己也没有习武......”
朱由检面孔一沉,“你刚才不是说一片忠心?你没有一兵一卒,也不习武,怎么尽忠?难道干等着奴贼和逆贼来杀吗?”
“这......”朱常洵下意识的摇摇头,“不,不是的......”
“哦,”朱由检的语气更加阴沉,“那就是说,你要等奴贼和逆贼把朕杀了,然后即位当皇帝?”
朱常洵都给吓哭了,自己该怎么说才能活命啊?
“陛下,”跟着朱常洵一起的一个老太监这个时候忽然开口了,“您勇冠三军,阵斩了蒙古第一勇士,又怎么可能被贼寇所害?有陛下在,福王殿下练兵习武也都是多余的,他之所以瘦了那么多,是因为这几眼他都节衣缩食,把银子省下来要捐给朝廷助饷。”
助饷?朱由检心说:你个老太监骗谁啊?这个福王上辈子都快让李自成逮了,也不知道把家里的银子搬出来放赏,他会给朕助饷?
“对,对,”朱常洵连忙说,“臣省下了10万两银子的饭钱,全都献给朝廷。”
才10万两?还饭钱......你一顿吃几碗干饭啊?
朱由检哼一声:“李自成!”
“臣在!”李自成就跟在朱由检身边,当下就大声答应。
“福王一家就交给你了!”朱由检道,“好生照看!”
第1770章 福王遇到李自成
李自成!
福王朱常洵听见这三个字,心中就是一阵发慌啊!仿佛这名叫李自成的人就是他的命中克星,比起此刻正磨刀霍霍要宰朱常洵的大明小皇帝朱由检还要可怕!
可是朱常洵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怕区区一个帐前亲军千总官呢?自家再落魄,也是堂堂的大明藩王,而且还是近支藩王。就算要怕,也该怕小皇帝朱由检啊!
“大王,大王殿下,您在想什么?”李自成一张胡子拉碴的大脸凑了过来,关切的问。朱常洵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浑浑噩噩之间,已经跟着李自成到了南海子城堡内的一处大宅门外。
南海子城堡的城墙圈起来的,原是南海子军营,本就有许多房舍衙署。这几个月又进行了一番改造和增筑,用高墙将这些房舍衙署隔成了二三百个大大小小的院落。在后金军入口的时候,这里曾经挤进来数万帐前军的家眷。但是现在这些帐前军家眷大多已经各回各家,绝大部分的院落都空了出来。只有少数院子被守备南海子军营的一团帐前军占据——帐前军原是八团,后来在大同又扩充出一团,现在成了九团,另外还有一个直属队,总共一万两千余人。
不过这一万两千余人并不是四时在营,而是轮流上番,只有在战时才会全部集中起来。现在并非战时,所以集中起来的兵力总共只有三团,其中两团跟着朱由检,一团则留守在南海子。
而这些日子留在南海子驻守的,则是吴三桂他爹吴襄统领的一个团。所以福王一家抵达的时候,也是由吴襄替他们安排住处的。
吴襄为人比较圆滑,不愿意得罪看似落魄的福王,于是就给福王一家收拾了一处宽敞明亮的宅邸,还派了几个帐前武士在宅邸门口站岗。
现在李自成和福王朱常洵、福王世子朱由崧、颖冲王朱由渠、德怀王朱由桦,还有福王府的太监总管王长春等人,就来到了这所大宅之外。大宅的门已经开了,而福王朱常洵却站在大门口发愣,周围福王府出来的人物,都看着他们的王爷,一个个都是惶恐不安的模样,不敢,也不忍催促这位已经站在鬼门关前的王爷再向前一步。
李自成看着福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挺同情他的,于是就笑着对他说:“王爷请进吧......这处宅院虽然比不得洛阳王府,但是在南海子这边已经算好的了,王爷若是住得不习惯,额再去和皇爷说,给王爷再换个宅子。”
“不必了,这里挺好。”福王边说边想:再换宅子怕就是要去凤阳高墙中找寻了!
李自成笑道:“宅院中的衣食供应,得王爷您自掏腰包,不过王府的人不方便出城,可以吩咐下官代买。”
“李将军,”福王府的老太监王长春插话道,“您的意思是王爷这就被圈起来了?”
李自成点点头道:“皇爷在来北京的路上就下了口谕......其实这也是为了保全王爷!这次的事情牵扯到许多人,这些都不是好人,怕是会对王爷不利,还是小心些好。”
王老太监还想说话,福王朱常洵却道:“那就有劳将军了。”说着话,就冲老王太监打了个眼色,王太监立即就摸出了个金元宝悄悄递给了李自成。
李自成豪爽的一笑,却没有去接那元宝,只是笑道:“王爷客气了,额老李有幸娶了周王府旁支的闺女,岳丈是在字辈的。要论起来,额老李还是王爷的堂妹夫呢,自该照应王爷的。”
好嘛,李自成变成朱常洵的堂妹夫了......两人的缘分真是不浅啊!
朱常洵听李自成这么一说,也觉得这个长相凶悍的帐前军千总和自己亲近了一些,于是就问:“将军,小王心中有个疑惑,不知能否请教......”
说到这里,朱常洵又吞吞吐吐的不往下说了。
李自成也是聪明人,当然知道朱常洵想问什么,于是就笑了笑道:“王爷莫怕,皇爷知道王爷向来安分守己,只是生在了帝王之家,又太得神庙爷爷的宠爱......所以皇爷一定会保全王爷性命的。”
只能保全性命?
朱常洵叹了口气,迈开步子,走进了吴襄为自己安排的宅邸。
......
另一头,朱由检正在南海子离宫的大殿当中设宴招待和他一起迎福王的群臣,还有护送福王从洛阳而来的张维贤、骆思恭、骆养性、刘朝等人。
说是设宴,但实际上也没什么好吃好喝的,就是由吴襄所领的那个帐前军骑兵团的厨子弄了些酒菜,无非就是大块肉、大碗酒,还有大盆装着的白面馍馍。
朱由检吃的倒是挺香的,他这个勇冠三军的皇帝当然得保持很高强度的运动,消耗大,胃口就好。
而大殿中的臣子们,却都没什么胃口。
因为福王抵达南海子城堡,就意味着一场席卷朝堂和内廷的风暴即将来临!
现在的情况和一年多以前大为不同了!
帐前军的战斗力已经接受了两场战争的检验,证明可以和后金的八旗兵相提并论。而且他还利用这两场战争,掌控了大同、宣府、昌平三镇,还扶植起了几支团练军。
而北京勋贵控制下的京营兵、昌镇兵,都已经给“平了账”,余下一些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现在只剩下在京的锦衣卫三万多人还算一股力量,但是根本不可能对抗朱由检掌握的武力。
所以朱由检已经有了可以全面控制北直隶的实力!
没错,朱由检现在的目标只是北直隶......而不是整个北方或是整个天下!
因为他非常清楚,实际掌握和名义拥有的区别。上辈子他名义上拥有过整个天下,但是实际上呢?别说整个北直隶,他的号令在紫禁城内都得狠打一个折扣。
而他的敌人,无论是东虏还是西贼,虽然名义上的地盘人口不能和大明朝廷相比,但是实际的基本盘,都比他这个大明天子要大!
所以他的大明,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平虏灭贼的可能。
至于逆子......他通过裹挟北人南下和镇压南京勋贵,以及随后的分配土地、宅邸,所得到的人口、土地,就和西贼、东虏的基本盘相差不多了。也正因为有了这些基本盘,逆子才能从富庶的东南八省不断抽取财富,打造出自己的强大武装。
跟着逆子学习了五十多年的朱由检,现在当然知道他上辈子扑在哪里?不是什么“亡国之臣”,更不是什么“根子烂了”,甚至不是没完没了的天灾,而是他这个皇帝根本就没有根!
如果北直隶的七十四卫土地和三十几万户军户还在他这个皇帝手里,一声令下就能集中三四十万全副武装的班军,这才算“有根”,有根,才能说烂或不烂。
而如今的朱由检,只能说稍微有了点根......但远远没有达到掌控京畿地方七八十卫和几十万户军户的地步。
所以眼下朱由检的目标,只是,也只能是北直隶一隅之地。有了这一隅,大明天下才能有根。
而为天子者,就得先牢牢控制一隅之地,然后才能以之为根本,进而扫荡和整顿天下!
第1771章 把根交出来!
南海子离宫,大殿之上。
大鱼大肉大馒头大碗酒的赐宴已经到了酒足肉饱的时候,朱由检也停止了进食,目光灼灼的在灯火通明的大殿中缓缓扫过,眉头微皱,不怒而自威。
看见大殿当中,分坐在左右两边的臣子们都停止了吃喝,朱由检这才开口道:“诸位,朕自六月离京,在外将近七个月,先是在大同击退了虎兔敦汗,后又在京畿之外和奴贼打了几仗,总算将之逼退,还顺手拿下了长城之外的兴、会、营三州之地。地盘不大,但也算开疆辟土。杀贼不多,却也比昔日武庙爷爷在应州大捷中的斩获多一些......”
他的话说的有点阴阳怪气,大殿当中的气氛顿时就不好了。臣子们都不傻,当然知道小皇帝又要找麻烦了——这个小皇帝刚上台的时候看着还挺老实的,就跟自己的家丁玩耍。没想到现在翅膀一硬,也是个惹事生非的家伙!
而且这个家伙比那个木匠先帝更麻烦,因为木匠先帝手头的实力有限,就靠着大义名分和一个瞎折腾的魏忠贤搞事情——也就搞搞朝中没有实力的文官,真正有实力的,一个也动不了!
而如今这位小万岁手里真有能杀鞑子杀奴贼的精锐,而且不是一杀好几十,而是上千数的杀!
辽镇发起狠来也许能和这小万岁扳个手腕,京营、昌镇、宣镇、蓟镇这些想都别想!
而且这几镇兵马,现在不是被小万岁整编了,就是被小万岁整垮了......京师当中的勋贵虽然还有一点武力,还有一个看着挺唬人的锦衣卫,但那里是朱由检现在根本不入紫禁城,各种阴招自然使不上。
至于锦衣卫摆开了出战——肯定是小皇帝求之不得的好事儿,可惜这种好事儿是不会发生的!
而勋贵们都缩着脖子,朱由检也不好自己动手把人家的脑袋拎起来割啊!这群人的祖宗可都是朱元璋、朱棣的老兄弟。而帐前军的那些人,论起来也是他们的晚辈。如果朱由检一点道理不讲,硬割了前辈的脑袋,晚辈是要心寒的......
“陛下先破北虏,后击东奴,武功直追太祖、成祖,实乃大明之幸,天下之幸!”
“陛下武功盖世,用兵如神,我大明平胡灭虏,指日可待!”
“有陛下领着臣等,我大明一定天下无敌!”
没有人犯颜直谏,也没人跟小皇帝唱反调,倒是拍马屁的话张嘴就来!这些臣子,还真是挺奸诈的!
朱由检点点头,笑道:“平胡灭虏可没那么容易,朕击在北直隶击退东虏之战赢得很虚。朕已经是全力以对,精锐尽出,而东虏才来了多少?据俘虏的蒙古人交待,这次东虏入口之战中的真奴不过两万,其余都是蒙古人和汉人包衣。如果东虏全力而来,北直隶可就得变成人间地狱了......所以朕离天下无敌还远着呢!”
看来小皇帝还有点自知之明......下面的官员松了口气,但同时又多少有些失望。
小皇帝有自知之明,意味着大明朝的盘子还能维持。但同时,也意味着小皇帝接下去还会继续整顿内部!
朱由检顿了顿,接着又往下道:“奴贼现在正在马孟山和锦州两处屯田,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来犯,到时候就不是两万真奴了,而是会顷国来犯。如果咱们抵挡不住,大明天下还能不能保住都难说!现在京畿一带还有多少军屯,还有多少实兵,训练和战备情况如何?首辅,本兵,户部尚书,你们都说说吧!”
听见朱由检问起军屯和实兵,在场官员们心都一沉到底了!
“陛下,”被点了名的首辅黄立极只好硬着头皮出来说话,“上一回清点军屯数额还是在万历年间,至今已经过去三四十年了......”
朱由检看见黄立极吞吞吐吐,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万历年间的数额朕是记得的,在京锦衣等五十四卫、并后军都督府屯田见额(实际数额)五千五十二顷有余,北直隶各卫所屯田见额四万三千六百七十八顷有余......两者相加,也有四万八千七百余顷,也就是四百八十七万余亩!这个数目现在还能见着吗?”
四百八十七万亩的见额,是张居正执政的万历前期整顿清理出来的数目。当时整理出来的全**屯田亩总额是六千多万亩,比起洪武年间的九千多万亩整整少了三分之一!
而且洪武年间的军屯土地实实在在用来养兵的,以五十亩土地养一个屯军计算,九千多万亩差不多可以养两百万军户。以六个军户出一个兵上番计算,国家保持三十多万常备的班军没有一点压力。
而万历年间的六千多万亩田只能用来收取屯粮和草料,平均下来,一亩也就收取一斗多军粮,六千多万亩就是几百万上千万石——当然了,这是张居正当政时才能收到的!
那时候朝廷有钱,九边的军饷军粮也充沛,不仅可以养兵,而且还能大规模修筑城堡,整顿军备。
万历年间三大征的基础,就是张居正帮着打下来的!
朱由检缓缓道:“朕现在不问全国如何,只问北直隶、宣府、大同,还有在京各卫的屯田,而且也不问洪武、永乐年间如何,只问万历年间的数目......而且,朕也不求收回实土,只求一亩一斗二升的籽粒粮外加一点养马的干草。
这是当年张居正都能做到的事情,朕自认为比张居正可凶多了,而且朕还是皇帝!所以张居正能办成的,朕也要办成......崇祯二年就得办成!”
根据张居正留下来的数额,北京加北直隶加大同有七百六七十万亩。宣府当年的统计有四百多万亩,不过宣府镇在万历中后期至今收缩的比较厉害,所以许多屯田应该已经荒废了,只能慢慢恢复,但是一百多万亩肯定是有的。
也就是说,朱由检准备在崇祯二年,在北京、北直隶、大同、宣府等处,整出至少900万亩可以收取籽粒粮的军屯。按照平均一亩收取一斗二升军屯粮计算,一年应收屯粮就是108万石!
按照30石养一兵计算,36000额兵靠屯粮就能养起来了!
而且这还是30石养一兵的高标准养起来的额兵!虽然不能和天子家丁相比,但只要对得起这30石的饷,也就能让鞑子喝一壶了。毕竟30石的粮食对一个步兵而言,真的不少了,这可是好几千斤啊!
朱由检接着又说:“除了军屯,北直隶还有民田和官田,万历年间的见额是四千余万亩......是不是也该好好清点一下?而四千多万亩该交多少皇粮?军屯交一斗二,民田该多少?减半?还是三分之一?也该有个统一的税额,哪怕照着军屯的三分之一收取,也该有小200万石吧?这样光是北直、北京、宣府、大同的军屯,加上北直隶的民田、官田,就该能养10万额兵了!朕再打个折,就养8万额兵......不算燕云蓟辽四镇的兵,也不算帐前军,宣、大、昌、京四镇就养8万额兵如何?
几千万亩土地就收300万石,养8万额兵......朕还算通情达理吧?诸卿以为如何?能不能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