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2章 就知道党争,黄台吉都快到了!
“孙先生,本爵的兄弟可是天子的领班侍卫,他可是跟着天子一块儿上的战场,亲眼看见天子和蒙古第一勇士贵英恰大战三十六个回合,一条银枪舞得那是上下翻飞,扎得那蒙古第一勇士左支右挡,招架不及,最后被万岁爷一招猛龙过江,挑落马下......当今这位天子真的有万夫不当之勇啊!”
正在滔滔不绝的向孙承宗、钱谦益、沈廷扬三人述说天子之勇的,就是宁远侯李尊祖。这位爷也是个说书的人才啊,虽然没亲眼见过朱由检砍人,但是一张巧嘴却说的绘声绘色,让听书的人有亲临其境的感觉。只是稍微有点军事经验孙承宗听的直皱眉头,这个天子怎么能自己一个人杀上去和人单挑呢?还好赢了,要是打输了,大明朝还不得内讧?
“那天子为什么不奏凯回师?”孙承宗看了眼李尊祖,“宁远伯,您可别拿什么天子还想直捣土默特川的话来搪塞老夫!”
李尊祖被孙承宗说破了心思,当下只是轻轻一声叹息,苦笑道:“天子想做什么?孙先生真是不明白吗?天子现在正在大同镇清田点兵......再加上之前的盐务改革,天子想干什么,不是明摆着吗?”
孙承宗能不明白吗?他是天启皇帝的老师,天启皇帝当年,也有和如今的崇祯皇帝差不多的心思,只是手段差太多了——这两兄弟,都将朝中的衮衮诸公当成了国贼朝敌,想要大加整顿。但是天启帝没有什么办事能力,打仗不会,理财不懂,权谋不通,也不大会用人,所以就拎出一个只会乱来的魏忠贤。
整了半天,真正的硕鼠巨贪,一个也没逮住,反而把自己折了进去,年纪轻轻就驾崩了......
而眼下的这位万岁爷就厉害多了,不动声色的搞出了万余天子家丁,又利用虎兔敦汗入寇的机会来了一场御驾亲征,居然还打出了一场以少胜多的大捷。借着这场大捷的威,虽然不足以控制北京城,但是大同却牢牢的在朱由检掌控之下了。
大同的十三万几千账面兵畏惧鞑虏如虎,而少年天子凭着万骑破敌,杀得虎兔敦汗丢盔卸甲的威风,足以睥睨大同八卫六十四堡了。
所以天子就能在大同清田整军,在大同当地,谁也不敢反对他啊!
而大同镇的军屯、镇兵整理完毕后,十三万几千大军是没有的,四万五万的精实之兵肯定有啊,再加上天子的帐前骑兵,总共就有五万六万的“天子之兵”,不仅可以护卫天子周全,而且还可以震慑北京城内的国贼朝敌。
北京的国贼朝敌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天子之兵牢牢控制下的大同镇去,而且这帮国贼朝敌的势力,也没办法真的拉上战场......要有那样的势力,天启皇帝也甭折腾了,直接派张维贤带京营兵去把努尔哈赤砍了不就结了?
所以天子一旦离开北京城,去了勋贵们的爪子够不着的大同,就能占据主动,也不必担心划船落水、食物中毒,或者被庸医误了性命。
......
“受之、季明,你们走一趟大同吧!”
送走了李尊祖之后,孙承宗就对进京跑官的钱谦益和一心想要抢了漕运饭碗的沈廷扬道,“天子暂时是不会回北京了,即便入了顺天府,也不会进北京城......他身边肯定是不缺武士的,但是能用的文官却不多,会理财的更少。你们如果去了,一准能得重用。”
钱谦益是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入仕已经十八年了,年纪也有四十六岁,而且他当年还中了个探花,入仕就是翰林院编修,.asxs.是很高的。可是之后的仕途却非常不顺,因为担了个东林魁首的虚名,成为魏忠贤的眼中钉,所以官场沉浮多年,肥缺没有捞到,却两度革职。现在眼见都要“知天命”了,却还在闲居。还好祖上积德,家里是大地主,自己又是在籍官员,不用交税。要不然都得为衣食住行发愁了!
不过钱谦益岂是混吃等死之人?这次他可是拉上了江南巨富沈廷扬一块儿进京......有了沈廷扬的赞助,还有孙承宗这个东林领袖的提携,起复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是到了北京后钱谦益才发现,自己遇上怪事了......皇帝老子出京去找蒙古第一勇士单挑了!
皇帝不在家,北京的内阁和司礼监也就成了看守状态,也就没人能起复钱谦益了——钱谦益这样的人物,起复就是尚书侍郎这个级别,不可能给个县官就打发了。
所以这事儿必须得皇帝拍板!现在皇帝不在,沈廷扬就算愿意花钱替钱谦益买官,也没地方送了......
钱谦益拈着胡须,一张黑脸上表情严肃,看着跟个包黑子差不多,“孙先生,天子看来对京中的勋贵极为不满啊!而阉党在上回代王误报消息的时候,又和勋贵勾结,谋立福王......您不如写个奏本,由下官带去大同,交给圣上。”
孙承宗皱起眉头,似乎有些犹豫。他知道,这个奏本交上去,那就和北京城的勋贵怼上了。
阉党他是不怕的,但是勋贵......一个个都树大根深啊!
钱谦益看见孙承宗有些犹豫,低声又道:“孙先生,咱们接了盐运衙门的盘,就和那些国之硕鼠对上了。无论咱们怎么委屈忍让,他们都不会满意的。
除非咱们就那原来的二百多万去养辽军......可是辽镇上下能答应吗?他们原来吃着四百多万的饷(扣掉天津、东江的份额差不多是四百多万),减去一半,还不闹翻了天?真闹到袁元素都压不住了,京中的阉党勋贵,一定会借题发挥对付咱们!
孙先生,党争的事儿,其实就是借力打力......主上的意思明摆着,而且也有力可借,咱们只要把阉党和勋贵联系在一起,就不怕打不死他们!”
孙承宗皱着眉,沉默不语,似乎还在权衡。
钱谦益又道:“还有先帝之死,也是可以拿来做文章的......当年咱们东林君子都不在朝,这事儿和咱们没关系。但是阉党和京中勋贵,却是罪责难逃!”
“这怎么说?”孙承宗问。
钱谦益道:“京中勋贵恨先帝想要整顿京营和锦衣卫,而阉党则谋立福王......”
“还牵扯上福王?这可是陷藩啊!”
钱谦益笑道:“怎么是陷藩?这次真有人谋立福王啊!他能脱得了干系?等皇后娘娘到了大同,还不和天子哭诉?天子会怎么想?总宪啊,内阁首辅,就在此一举了!”
这个钱谦益一准是被压抑久了,满脑子都是这么斗争,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黄台吉都快打来了!
当然了,孙承宗和钱谦益这个时候也不知道黄台吉奔蓟镇长城来了......实际上,就连跟着黄台吉一起出兵的八旗兵和准备和黄台吉会师的喀喇沁蒙古、内喀尔喀蒙古、科尔沁蒙古的首领,也都不知道这位天聪大汗已经准备试一试北京城的鼎之轻重了。他们这些人只知道,天聪大汗准备在大凌河畔大会蒙古诸部,并且接受蒙古左翼各部的臣服。
甚至连未卜先知的那位朱由检,也不知道已巳之变提前了,变成了戊辰之变!
第1713章 出兵,抢妹子去!
崇祯元年七月,大同镇城。
祖可法和李承运这两个“不辱使命”的使臣,终于抵达了已经在朱由检完全掌控之中的“避暑胜地”大同城。
他们俩上回去库库和屯的时候,就从大同这儿经过,还和满桂来了个把酒言欢。对大同城的风土人情,还是有点熟悉的。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时隔一个多月,他们再来大同的时候,这座边关重镇的气质,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一个多月前,大同城的外观看起来虽然和现在的模样几乎一样,但是谁都能感觉到那种浓郁到几乎抹不开的沉沉死气。
当时的大同,可以说是一座完全凝固的,并且正在走向衰亡的城市!
作为一座边疆军城,这里本来应该充满奋发蓬勃的气息,边关的生活虽然艰苦,但同时应该是充满希望的。
因为边关应该是一个帝国生长发育的地方——帝国的生命力就在于扩张,而边关就是扩张的最前沿,当然应该是最充满生机的地方。
这里是勇士们建功立业,万里觅封侯的所在。是商人们随军而入草原大漠,攫取暴利的.asxs.。也是大明帝国实现征服大漠草原,彻底混同海内之梦的大据点。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封侯的功业成了传说,和草原大漠的贸易变成了走私,而大明帝国也不再想要征服草原大漠,只想着关起门来过安生日子。
而这种转变,则让大同军城渐渐失去了生机,失去了希望,失去了梦想,也失去了勇气。
这座九边之首的雄城,不再是大明帝国插向漠南草原的利剑,而是一座在本身也很衰弱的草原游牧部落的兵锋威胁下瑟瑟发抖的堡垒......掌握着这座可以号称天下第一坚城的城堡的,也不再是保卫大同镇所属八卫六十四堡的战士,而是削弱了大同八卫六十四堡武力的敌人!
当杀敌立功不再有利可图时,居于大同军镇最顶层的人们,就将图利的对象从口外的鞑子,变成了大同边墙之内的军户和营兵......于是,保卫边关的战士都渐渐的成了肥羊,而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边关的寄生阶层的数量又越来越多,整个大同军镇,也就不可避免的走进了死胡同,没有希望,只能慢慢死亡。
可是当祖可法和李承运在库库和屯的牢房里呆了一个多月后再回大同城时,他们却惊奇的发现这座濒死的九边第一雄城,已经复活了!
在大同主城内繁华的四街八巷上,到处都是看上去就志气昂扬的壮士,或是披甲持兵,往来巡逻。或是三五成群,在街巷上走动,一个个看着都乐呵呵的,仿佛有了什么大好前程似的。
而原本随处可见的那些混吃等死的宗子,似乎一夜之间就从大同城的街巷上消失了——混吃等死的宗室历朝历代都是有的,但是将这些人圈养在边疆重镇,明朝却是独一份了。
中国的北方、西北边疆本就不怎么富足,根本就不是养人的地方。特别是那些聚集了大量战士的边疆重镇的供应就更加困难了,再圈那么多好吃好喝的闲人,必然会加剧这些边疆重重的粮食供应压力,而且也会让有限的社会财富向这些不能战斗的特权阶级集中。从而更加恶化边疆战士们的经济处境......
可以这么说,如果明朝能把封在华北、西北等地那些混吃等死,啥也干不了,啥也不许干的宗室迁走。那边军的战斗力一定可以上几个档次!
因为这些人迁走之后,各个边疆重镇立即就能多出一大笔可供分配的巨额财富......只要把这些财富分配给能战斗的人,大明王朝马上就能得到十几二十万可以拿来续命的精兵。
跟着逆子学了几十年“皇帝秘籍”的朱由检当然知道边镇边军其实也是一桩买卖——光靠忠义不行,必须得让边军们有利可图啊!
所以他住进大同的代王府后,立即就开始迁移代王府一系的宗室了——代王和下面的八个郡王全都“自请撤藩”,那么朱由检还有什么客气?全都恩准吧!
上面的藩王、郡王都撤了,下面的将军、中尉还留着干什么?都收拾东西跟着走吧!
所以从崇祯元年六月下旬开始,大同宗室的大搬迁就开始了。
到七月初的时候,搬走的其实并不多,但是大同的市面已经大变了。因为没有搬走的宗室也没闲心逛街了,全都在准备搬家呢!
另外,针对宗室的土地清查已经完成了。拢共清出一百二十几万亩土地,其中三分之一是被侵占的军屯。
朱由检拿出了其中的一百万亩用作帐前骑士的职分田,并且开始招募勇士。
此外,对大同镇军的整军也开始了。
整军先整饷,朱由检先给大同军镇定了军饷,屯粮、民运粮、折色银、京运银合计定了150万两——其中屯粮、民运粮的数量是固定的,和粮价无关。而原本的盐课用辽饷替代,并入了京运银。
至于部费、克扣什么的,呵呵,朱由检现在就镇在大同,下面的人自己掂量着办就是了!
而这150万两军饷,则用来供养五万额兵,也不分什么主兵、客兵,只有大同营军。五万兵额分给了10个参将和总兵本人。其中8个分守参将,分别驻守大同镇八卫。一个镇标参将,直属大同总兵官。还有一个是巡标兼大同守城参将,由巡抚衙门管辖。另外,大同总兵还能得到一定的兵额,用来供养自己的家丁。
其中8个分守参将都有4000兵额,镇标参将、巡标参将和大同总兵各分6000兵额。
而兵额并不等于实兵,而是领取军饷的额度!
根据朱由检给大同镇定下的规矩,分守参将、镇标参将和巡标参将必须有九成实兵,余下的一成饷额可以用来养家丁。而大同总兵的6000兵额都可以换成家丁,也可以部分换成家丁。家丁必须是甲骑,而且一个家丁只能吃五份额饷。
也就是说,整军完成后,大同镇的实兵(不包括家丁)可以达到39600人,家丁可达2080人。
另外,还有约12000天子家丁,现在也驻扎在大同。还有20000京营,也暂时驻扎大同。
......
大同,承运殿。
祖可法和李承运这两个使臣,终于见到了手握重兵的大明天子。
“......这个虎兔敦汗手头大概还剩四十万部众,其中战士约有五六万,但是周边的蒙古各部都不服他了,正在拼凑一个反插汉同盟。所以虎兔敦汗答应和咱们结盟,也没再要市赏。”
正在报告的是大外交家祖可法,在库库和屯的牢房,这个大外交家都准备“叛国”了,可没想到虎兔敦汗外强中干,惨败而回。回到库库和屯没几日,他妹子兀良哈被朱由检放归,还带来了两家结盟、和亲的要求。都准备放弃库库和屯跑路的虎兔敦汗,当然是喜出望外,立即就答应了朱由检的结盟要求。但是他却没同意把兀良哈嫁给朱由检,因为他准备把自己的这个妹子嫁给外喀尔喀的却图汗,以便建立一个红教联盟。
“林丹巴图尔没提把兀良哈大公主给朕吗?”朱由检听了半天,发现少了个兀良哈,立马就问话了。
“没,没听他说......”
朱由检冷冷一笑:“还是不服啊,看来朕还是得出兵归化城,去抢了林丹巴图尔的妹子!”
什么?出兵抢妹子?祖可法和李承运全都惊呆了。
这才多久没见啊?这少年天子咋就学坏了呢?都会抢妹子了……和谁学坏的?是吴三桂还是黑文韬?
第1714章 崇祯斡耳朵
“陛下,老臣听说您这次点集大军是为了......为了去草原上抢插汉部的兀良哈大公主?”
“万岁爷,这个兀良哈大公主真没什么好的,年纪不小,都快三十了,又是个粗鄙丑陋的鞑子女人,根本不能和咱汉家的女子相比。陛下如果觉得大同宫中清冷,不如选几个大宫镇的良家女子入宫......”
“是啊!大同的女子可漂亮了,臣是大同人,可以替陛下去张罗......”
“万岁爷,您兴师动众去草原上抢个女人,这事儿要传了出去,天下人会这么看您?”
“是啊,人言可畏,陛下三思啊......”
朱由检点集大军的旨意刚刚下达,得知皇帝要去草原上抢女人的忠良们就都来进谏了。
这事儿不谏可不行啊!皇帝好色,在大同这里选些民女入宫也就算了,怎么能去草原上抢鞑子女人?而且还要带上两万骑兵去抢,这个胡闹劲儿也没谁了!
忠良们来进言的时候,朱由检正伏在案几上写信......给林丹巴图尔和兀良哈大公主写信。他得告诉人家自己要来抢婚啊!得让兀良哈大公主做好准备,最好别在库库和屯城里呆着,而是到大同边墙外的下水海(一个湖泊的名字)等着大皇帝来抢。而且还得带上自己的部民和牧群。
插汉部实行的是传统的草原分封制,不仅大汗的儿子们可以分一份家业,女儿也有一份。而兀良哈的亡夫贵英恰本身也是插汉别部的大贵族,当然也有自己的部民和牧群。由于贵英恰没有儿子,所以他的部民、牧群也归兀良哈所有。两者的产业相加,差不多有一千余户,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草原部落了。
而朱由检真正看重的,就是这个拥有一千余户的部民的部落......这可是崇祯斡耳朵的腹心部啊!
没错,朱由检准备向还没有出生“贷王”朱三学习,建立自己的草原斡耳朵。然后以这个斡耳朵为基础,吞并一些在长城边上游牧的兀良哈、喀喇沁蒙古的小部落,逐渐形成一个崇祯万户斡耳朵。
有了这个崇祯万户斡耳朵,朱由检的“天子家丁”才算真正拥有了在漠南草原上横行的能力——和勇于决战的建州女真不同,这个时代的蒙古人最拿手的还是跑路。不仅是一个跑路汗会跑,其他的汗也都是汗跑跑。要在决战中击败他们并不难,难的是追着他们打,在茫茫草原之中抓到他们的本部,然后才能给予真正毁灭性的打击。
而对朱由检来说,打击这帮“汗跑跑”的成本也不能太高,所以他不能依靠多少万的民伕转运粮食去支援几万骑兵深入草原大漠。现在的明朝可负担不起这样的战争!
所以唯一可行的,就是学“贷王”或学建州,牢固控制一些蒙古部落,让他们驱赶牛羊,为自己的远征提供后勤支援。
“诸卿,”朱由检已经写完了信,放下了毛笔,目光灼灼的看着一群啥都不明白就知道瞎嚷嚷的忠良,沉着声道,“朕不是要抢兀良哈大公主,而是要抢回兀良哈大公主!”
抢......和抢回?
在场的都是识文断字的官,当然明白这两者的不同之处了!
“陛下,”一脸奸相的洪承畴第一个反应过来,马上就问,“您已经宠幸过兀良哈大公主了?”
朱由检点点头,道:“朕当然宠幸过她了......而且还不止一次,说不定都怀上龙种了!洪先生,你以为朕应该把她抢回来吗?”
“应该,应该抢回来的!”洪承畴正色道,“兀良哈大公主既然是陛下的女人,就不能让虎兔敦汗再把她嫁给别人!臣愿提数千铁骑走一趟土默特川,替陛下抢人!”
朱由检赞许的点点头,笑道:“洪卿果然是朕的肱骨......不过洪卿是福建人,又没在大同当过巡抚、总兵,不大知道大同墙外的情况啊!”
“陛下,臣愿意领兵出塞!”
“陛下,末将愿往归化城一趟!”
张翼明和满桂明白朱由检的话是啥意思,赶忙出班请战。朱由检笑着点点头,然后又将目光投到了张维贤、朱纯臣、朱国弼三人身上了。
这三位大勋贵这些日子在朱由检的督促下,带着人查了山西行都司和所属八卫六十四堡的军屯田——这事儿对他们也没什么难度,因为他们自家祖祖辈辈都在干侵占军屯的事儿。对于其中的猫腻,自然是一清二楚。
而且朱由检也没要收回军屯,只是想一亩屯田收个一斗二升的小麦或小米,再收点草料什么的。能在大同清出二百多万亩军屯,一年收个二十五万石屯粮也就知足了。
“好!”朱由检点点头,笑着道,“诸位都是忠良......都随朕一起出兵!这次不仅朕的家丁要出击,大同诸将的家丁,还有京营诸将的家丁也都出击!
洪承畴、陈奇瑜......你们就不要去了,留守大同,把大同巡抚衙门和大同皇城的事儿都管起来。”
什么?管大同巡抚衙门和皇城?
洪承畴和陈奇瑜都是一愣,这不是成了大同巡抚和代王府长吏了?那张翼明怎么办?
朱由检瞄了张翼明一眼,笑道:“这次大同之战,张卿的功劳很大......可以升任宣大总督。等司礼监和内阁到了大同,朕就下达正式的诏令。”
“陛下,”张翼明一愣,“您要......在大同长住?”
朱由检笑道:“朕要在大同避暑!当然要召司礼监和内阁过来了......至少得召徐应元和黄立极来大同。”
什么?避暑?一群忠良又愣住了,现在都秋天了,还避什么暑?再过两三个月,大同这里就该下雪了!
朱由检呵呵笑着:“诸位回去准备一下,三日后,朕将亲提20000铁骑,出大同边墙,屯兵下水海!”
......
“诸位都回去准备一下,三日后,朕将亲提10万雄兵,誓师南下,讨伐南朝!”
在辽河支流,被蒙古人称为老哈母林的大河上游,一处名为可苛河套的河边草场上,这个时候已经扎起了不计其数的蒙古包。所有的蒙古包,都围绕着一顶金黄色的大帐展开。
这顶金黄色的大帐的正前方,大金国天聪大汗黄台吉正高坐在一张露天摆放的御座上,两边还摆着两排椅子,坐了大金国的议政贝勒和科尔沁、喀喇沁、内喀尔喀等左翼蒙古诸部的台吉。
在这两排椅子后面,则站立了一群大金国和蒙古诸部的战将勇士,听见黄台吉亲口说出要南下讨伐明朝,全都齐声欢呼了起来。
黄台吉看着大金和蒙古的勇士人人都摩拳擦掌,当下也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这次南下攻明,胜算颇高!
虽然这几日从右翼蒙古传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消息,什么大明天子勇冠三军、什么大明天子阵斩蒙古第一勇士、什么大明天子和蒙古大汗单挑......很显然,大明天子并没有被虎兔敦汗这个跑路汗抓住或打死!但是黄台吉依旧没有放弃南下攻打蓟镇边墙的计划!
因为大明天子现在肯定不在北京......而且还带走了相当多的京营精锐,所以蓟镇长城一带,肯定比较空虚,所以大金国有机可乘了!
第1715章 乖乖的等朕来抢(史上最强番外,求订阅)
库库和屯,琉璃金銮殿。
“......我朝天子已经亲提两万铁骑出了大同边墙!不过大汗您不用害怕,我朝天子这次出兵,不是为了攻打插汉部,而是为了抢兀良哈大公主......”
正在说话的是厚颜无耻的大外交家祖可法。不过饶是他这样的无耻之徒,说着朱由检交给他的话,还是有点脸颊发烫。这叫什么事儿?小皇帝要抢人家的大寡妇,还让自己来知会一声......乖乖的等着,别跑了!
干出这种事情的,他能是明君吗?
还有,那个兀良哈大公主的脾气可不小,不会一怒之下来个斩来使吧?
祖可法说着话就偷着打量了兀良哈大公主一眼......噫,这个兀良哈大公主怎么看着挺高兴的?人家要来抢你啦!你不生气吗?你不想砍人吗?还挺高兴的,真是太不知道羞耻了!
“祖可法,小皇帝真的带了两万铁骑来抢我?”
祖可法正腹诽的时候,不知羞耻的大公主已经乐呵呵的开口问起来了。
“的确有两万!”祖可法板着面孔道,“全都是铁骑......”
兀良哈扭头对自己的老哥,一脸阴森笑容的虎兔敦汗道:“大哥,我就和你说了,小皇帝还是喜欢我的,看到没有......发兵两万来抢啊!还都是铁骑兵啊!大草原上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等规模的抢婚了吧?”
虎兔敦汗听了妹子的话,也深以为然,居然点了点头,笑道:“我妹妹果然是草原上的明珠,当然是人见人爱,也难怪南朝皇帝会发兵两万来抢......”
这话......祖可法虽然会说蒙古话,也知道蒙古人流行抢婚,但是那应该是普通人的才玩的吧?虎兔敦汗是大汗,兀良哈是大公主!他们这样的身份,听到有人要来抢婚,怎么还挺高兴的呢?
“祖可法,”兀良哈大公主笑着问,“小皇帝说了要在哪里抢我?”
什么意思?你还想把自己送到指定的地点?祖可法心说:要不要自己准备好绳子、鞭子什么的?
祖可法还是把朱由检约定的抢婚地点说了,“我朝天子想在下海子抢了公主殿下。”
所谓的下海子就是个湖泊,蒙古人叫它岱根塔拉,是个咸水湖。位于马头山和蛮汉山之间的一个狭长盆地当中,距离大同边墙很近。因为这处盆地中的水草肥美,四周还有群山包夹,算是有险可守。所以在俺答封贡之后,就成了顺义王府直属的田庄。在岱根塔拉湖边修建有顺义王的离宫别院,四周都是肥沃的麦田。
兀良哈笑着对林丹巴图尔道:“大哥,大明天子不来库库和屯,你可放心了?看来大明天子就是为我而来......不如就将岱根塔拉之地封给我,我带着我的部民去那里让大明天子抢了,你随后再汇集右翼诸部来岱根塔拉和皇帝会盟。这样咱们插汉部在右翼的局面就算稳了!”
这个思路乍一看有点奇怪,但实际还是挺符合草原上强者为尊的逻辑的。
现在右翼草原上的诸部都已经知道大同之战的真相了——不管大明天子是不是勇冠三军,他肯定是把插汉部给打得惨败。虽然插汉部底子很厚,还能承受这点损失。
但是虎兔敦汗本就低落的威信,却因为这场失败跌得更低了。所以原本臣服或是躲避插汉部的右翼蒙古的部落,现在也都生出了反抗虎兔敦汗的心思。
一个反插汉的大同盟,正在酝酿当中!
不过虎兔敦汗不强,右翼蒙古诸部更弱。让他们自己站出来反对插汉部是不敢的,必须找根粗腿抱上。
而能充当粗腿的,无非就是大明皇帝朱由检和大金天聪汗黄台吉了。
而大金黄台吉离得远,大明朱皇帝离得近。如果朱皇帝和虎兔敦汗勾结上了,右翼诸部也就没什么好想的了。
因为虎兔敦汗和朱皇帝发起狠来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而虎兔敦汗刚刚给朱由检打得那么惨,再主动送上妹子,看着有点丢份......人家怎么都是北元正统,成吉思汗的嫡系,不能那么怂啊!
所以他才故意告诉祖可法,要把妹子嫁给什么却图汗,就是想试试朱由检的诚意。
而朱有检带兵两万来抢亲......这个诚意十足啊!
这说明朱由检非常看重黄金家族嫡系的血脉!而且也抬高了兀良哈大公主的身价......大公主能不高兴吗?她可是小皇帝发兵两万抢到手的女人!能不尊贵吗?
而这个值得两万铁骑去抢的女人,最后又给她哥哥虎兔敦汗支了个招儿——汇集诸部来参观自己被抢!
这可是她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刻啊,恨不能让全蒙古都来围观!
而且,也是促成“南帝北汗”大会盟的良机。
“好!”林丹巴图尔笑了起来,对祖可法道,“祖使臣,本汗的妹妹是心甘情愿被贵国皇帝抢去的,这是草原风俗,不是真抢......本汗随后会集合诸部人马,在岱根塔拉与之会盟,结为安答,以后南帝北汗,共享太平。”
还南帝北汗呢!祖可法心说:我大明小皇帝是真南帝,武功天下第一!你这个北汗是真的吗?老家都被人夺去了......有这样的北汗吗?
......
“大汗,这里滦河,这里是哈喇河套,这里是古北口,这里是喜峰口......咱们只要占据了滦河一线,以哈喇河套为大据点。向西就能打古北口,向南就能打喜峰口。而古北口、喜峰口不过是蓟镇长城上的大隘口,虽然险要,但是却可以绕过去的,只是路不太好走。咱们完全可以采取声东击西的办法,佯攻古北口、喜峰口,吸引蓟镇南兵的注意力,然后从别处破口。”
正在可苛河套的后金军大营内向黄台吉解说蓟镇长城沿线情况的是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此人名叫孙得功。原是辽东巡抚王化贞的爱将,官拜中军游击。后来在广宁之战中率众向努尔哈赤投降,后来统领降众隶属镶白旗。一直都被顶在后金和大明对抗的最前沿,不怎么招人待见。
不过这次情况不一样了,黄台吉想趁着大明小皇帝西征大同的当口,打一下蓟镇边墙,就需要一个熟悉地形的带路党了。
孙得功曾经在蓟镇军中任职,对蓟镇边墙的情况还是很熟悉的。
“听说南朝辽镇的大将赵率教率领一部辽兵调任蓟镇,蓟镇长城各口的防备一定有所加强,恐怕不容易打破吧?”
说话的是个穿着后金贝勒朝服的四十来岁的壮汗,四方面孔,留着八字胡,眯着小眼睛,看着跟个草原上的蒙古汉子有点像。
这家伙名叫莽古尔泰,是努尔哈赤的第五子,正蓝旗的旗主贝勒。他又是努尔哈赤在赫图阿**基时册封的四大贝勒之一,排名第三,所以人称三贝勒。
黄台吉瞅了眼这个三贝勒(黄台吉自己是四贝勒),然后又看了眼孙得功,也问:“能打进去吗?”
孙得功笑道:“大汗,三贝勒,这个赵率教虽然够猛,辽镇军也能守。但是架不住蓟镇长城实在太长.......即便只算密云到山海关这段,也有七八百里长。如果要严密守御,十万大军都不够用啊!那赵率教麾下才几个人?怎么守得过来?”
黄台吉点点头,笑道:“若朕是南朝小皇帝,一准会尽弃辽西土地,收兵关内,严守蓟镇长城。可惜这个朱由检只弃了半个辽西......所以是没有足够的力量守备蓟镇长城的。所以咱们这回,一定能满载而归!”
第1716章 南帝北汗斗东虏(南帝北汗求订阅)
“嗖”的一声破空而出,就看见一支长长的羽箭脱弦而出,去势极快,犹如闪电,直直扑向一只在岱根塔拉水边飞奔的黄羊。只是霎那的功夫,箭镞就猛地刺入了黄羊的脖颈,然后一穿而透,受了致命伤害的黄羊用尽最后的气力窜了几步,就扑通一声翻倒在地。
“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黄羊倒地,山呼万岁之声陡然而起,震天动地。
发箭的自然就是勇冠三军的大明天子朱由检,只见他身披金甲,头顶金盔,胯下一匹高大神骏,拥有不少波斯血统的黑马,在岱根塔拉水边的草地上疾驰。他收好了弓箭,飞马奔向那只已经栽倒在地的黄羊,就在战马和黄羊相交的瞬间,他突然俯下身体,探出手臂,一把抓住黄羊的羊角,只用一只手就拎起了这只足以四五十斤重的黄羊!
看见这等矫健的身姿,不仅在周围观看的20000大明铁骑人人挑起了大拇哥,连跟着虎兔敦汗而来的2000铁槊骑兵和3000高尔土蛮骑兵,也忍不住叫起了好。
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南帝的武功果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难怪可以阵斩蒙古第一勇士贵英恰!
一想到贵英恰,大家伙就忍不住往朱由检身后望去,只看见贵英恰的妻子,现在已经归了朱由检的兀良哈大公主一身银甲,也骑着匹难得一见的良驹,紧紧跟随着自己的新主人。只见她骑在马上,昂首挺胸,一脸的得意和满足,显然对大明皇帝这个新丈夫非常满意——这位大公主自己的武艺就不弱,弓马精熟,善使长枪,而且还精通蒙古摔跤。
她第一回被大明小皇帝捉拿的时候是因为马失前蹄(其实是挨了黑枪),所以不大服气。
第二回小皇帝来抢的时候,这位大公主在自己的大帐内摆了擂台,要和小朱皇帝比摔跤!结果输了个心服口服,从大帐中出来后就宣布要给小皇帝当牛做马,任打任骑了......
“北汗”林丹巴图尔瞅见朱由检的身手,也暗自叫好。这身本领去那达慕大会上都能技压群雄了......怪不得自己的妹子那么迷他!大明出了这样的南帝,看来是能保住长城以南的江山了。
看来这南帝北汗,分庭抗礼的局面还是得持续下去啊!
在这个南帝过世前是没谁可以打进长城了,要复兴大元帝国,就只能等下一代了......下一代南帝,也许就是个昏君了!
想到这里,林丹巴图尔就打马上前,也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朱由检和兀良哈奔去——林丹巴图尔可是汇集了蒙古右翼诸部的首领或使者,一块儿来岱根塔拉参观抢亲的。现在诸部首领和使者也都在场,都在观看这场湖边射猎。
说是射猎,其实就是“晒马”,把自家的老本拉出来给人看。
林丹巴图尔摆出了5000铁骑兵,其中2000是中军万户的铁槊骑兵,还有3000是高尔土蛮骑兵。其实林丹巴图尔的老本在白登山一战中折损过半,本来是拿不出5000铁骑来晒的,是兀良哈大公主从朱由检那里回去的时候,带了2000套布面铁甲当聘礼。这才让林丹巴图尔能凑出吓唬人的5000铁骑。
朱由检的手笔就更大了,出手就是20000铁骑!一点不带缩水的!
其中约有11500人是帐前军的铁骑,2000人是大同诸将的家丁,6500人京营铁骑或京中勋贵的家丁。这些铁骑兵的素质良莠不齐,有些能打,有些就是架子货。但是现在是“晒马”,不是真打。20000铁骑在岱根塔拉岸边展开,其中的绝大部分骑兵还披着金色或是银色是长身铁甲,在太阳光底下那叫一个耀眼啊!让人看得倒吸凉气儿,不寒而栗!
这南帝的实力,果然比北汗更强,怪不得北汗的妹子让人抢了还那么高兴......草原上谁家的妹子让南帝这么有实力的男人抢了,那都得乐开花儿的。
现在南帝北汗两家联姻,右翼蒙古是没人能翻天了,就算东虏的天聪汗打过来,多半也讨不了好。
朱由检这个时候也发现林丹巴图尔冲自己这边来了,于是就把手里拎着的黄羊丢给了拍马跟上来的兀良哈。好嘛,四五十斤的黄羊就这样甩过去了。也亏得兀良哈有劲儿,探出双臂,一把就把这只黄羊稳稳接住。
朱由检瞄了这个蒙古女人一眼,哈哈大笑了几声,就策马奔向林丹巴图尔。当两马即将向交而过的时候,南帝北汗同时勒了把缰绳,两匹战马都是稀溜溜一声鸣叫,同时都把前蹄扬起,用一双后腿站立了起来,然后才是前蹄重重落下。
秀完了马术,朱由检和林丹巴图尔都是哈哈大笑,看着都跟多少年没见的老朋友重逢似的。
“皇帝安答,”林丹巴图尔笑着,“吾妹野性难驯,以后就交给你管教了,如果不听你话,尽管打骂,不必顾及她的大公主身份。”
这可真是好哥哥啊......
朱由检用蒙古话笑答道:“有大汗安答的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我家家法森严,一定会好好管教兀良哈的!”
啊!你还真想打骂啊!林丹巴图尔愣了愣,又用眼角瞄了下已经策马来到的兀良哈......这个好妹子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小皇帝呢!
林丹巴图尔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收了回来,对朱由检道:“皇帝安答,你抢了我妹子的婚,就是我的妹夫了......你我两家争斗了二百多年,现在成了一家人,也算是天意。不如自今日起,南北和睦,共享太平。”
朱由检笑道:“南北当然应该和睦,但是共享太平却是不能啊!”
“怎的?”林丹巴图尔又是一愣。
朱由检道:“如今天下,可不止南帝北汗,还有一家东虏啊!东虏不灭,岂有太平可享?大汗安答,你就真的甘心把整个左翼蒙古拱手让给黄台吉?”
林丹巴图尔脸色一沉:“我早晚挥师东进,剪除建州女真!”
朱由检笑着摇摇头,“大汗安答,现在建奴兵强,非你我二人之力可以将其铲除。依我之见,你我二人,还是应该互为犄角,先立守势......我大明要稳住辽西、蓟镇、宣府三镇局面。而大汗安答这边,必须稳守库库和屯城,千万不能再往西走了!”
什么意思?林丹巴图尔听着有点不大乐意了!你个南帝真当我是跑路汗啊!
朱由检也不看林丹巴图尔的脸色,只管往下说:“朕也知道东虏凶蛮,又降伏了左翼蒙古诸部,如若西征,一定来势汹汹。所以朕想让兀良哈大公主建立一个万户斡尔朵,就在岱根塔拉和集宁海子以南的大青山驻扎......如果东虏走大青山以北的草原西进,兀良哈万户斡尔朵就能从大青山出击,攻打他们的后路。你看这样可行吗?”
听见朱由检提出的建议,林丹巴图尔的脸色就微微一沉。他的大妹子名字起的不好,叫兀良哈......和蒙古左翼三万户之一的兀良哈万户同名!而这个兀良哈万户又是起源于兀良哈三卫,也就是朵颜三卫。也就是说,兀良哈万户一直都是北元和明朝所争夺的对象。
而这个兀良哈万户,其实早就只存其名了,早就因为蒙古内部的斗争分崩离析了。所以现在只有兀良哈蒙古,没有兀良哈万户。朱由检现在提出以兀良哈大公主之名组建万户斡尔朵,显然是在打着拉拢兀良哈蒙古的心思。
“如此也好!以后就以岱根塔拉和集宁海子为界吧!”
林丹巴图尔虽然知道朱由检的心思,但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兀良哈蒙古在俺答汗时代就被土默特部征服,在白登山打了败仗的林丹巴图尔根本没有能力把他们都吃下去。分一点给妹子妹夫,也算是个台阶......
第1717章 东虏靠近山海关!
朱由检在西边的大同口外又是抢妹子,又是秀武功,又是和林丹巴图尔会盟,还捞到了一个兀良哈万户斡尔朵的名分和大半个大青山地盘......真是开心到了极点。
而乐极之后,很可能就是生悲了!
生悲的原因,当然是黄台吉这个东虏没有照着上辈子的路线图发展——黄台吉又不是带着剧本重生的,他哪儿知道自己的第一次入口之战应该发生在天聪三年十月?而且就算真的知道,他也得提前啊!
因为上辈子他遇到的是一个自以为圣明的昏君,被那个吹牛吹死人的袁崇焕忽悠,一心一意加强辽西,忽略了蓟镇、宣府、大同的防御,而且还和虎兔敦汗打了一场两败俱伤的混战。
而袁崇焕的昏招也不少,一边是敞开了卖粮接济正闹饥荒的喀喇沁蒙古,造成不少粮食被转卖去了后金;一边还宰了东江毛文龙,还胡思乱想什么杀其帅用其兵......
遇上这么两个昏招连连的对手,黄台吉自然可以从容备战,不急着入口了。
而如今这个已经变成老狐狸的南帝可没那么多的昏招,上台没多久就开始撤守辽西,加强蓟镇、宣府和大同。而且他还加强了毛文龙的实力,让毛文龙在金州卫建立大据点——现在毛文龙的主要精力都摆在金州布防上面,所以没有太多的余力对后金的后方进行骚扰,可一旦他在金州卫的防御扛住了今年冬天的考验,到了明年开春之后,平辽军的活动一定会加剧。
而从西线传来的消息,也促使黄台吉加快南侵的步伐——现在已经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都说明军在大同取得胜利,虎兔敦汗损失惨重!
虽然不知道朱由检会这么收拾战败的插汉部,但是有两点可以肯定,第一,朱由检将会是后金所遭遇到的最强敌手!第二,朱由检和他的精兵并不在北直隶,而是在大同镇......
所以黄台吉现在不杀入防御还算薄弱的蓟镇边墙,又更待何时呢?
而蓟镇长城之外自崇祯元年七月上旬开始的异动,当然也不可能完全瞒住新任的蓟镇总兵赵率教的耳目。
关于建奴大军已经抵达蓟镇长城之外和喀喇沁蒙古诸部纷纷投靠建奴,将为奴前驱的消息,从七月中旬开始,就如雪花一般飞到了永平府西北,靠近遵化县的三屯营城了。
这个三屯营城只是一座仅能容纳数百户人家的小城,但却是九边重镇之一的蓟州镇的镇府所在。
以这座三屯营小城为镇府所在,从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蓟州镇的弱势,虽然蓟州镇也位列九边,还负有守备拱卫北京的一千多里长城防线的重任。但是和邻近的辽镇、宣府镇、大同镇不同,蓟州镇是没有实土的。
没有实土的意思,就是只治军,不临民,只有一条长城防线和一些关城,此外就没有自己的地盘了。
这种没有实土的军镇搁在后世看来似乎也很正常,军政民政应该分离嘛!但是明朝的军事基础是军屯制,也就是屯田养兵,以地养兵。
所以在明朝的土地上,有大量的实土卫所,也就是军民合一的卫所。考虑到这些卫所都长期实行世官世兵制,因此也可以将之看成封建藩镇——被后世所诟病的什么军户农奴兵,实际上就是封建军事贵族的农奴,而不是真正的战士......
明朝的军制,从一开始就充满浓郁的封建兵特色,并不是宋朝式的募兵制。
而明朝武力的衰弱,也是因为这种以土养兵的封建军事制度的渐趋瓦解——这个以土养兵的封建军制瓦解也不是明朝特有的,历史上的土耳其、印度、波斯等等实行过各种土地兵役制的国家,都经历了土地兵役制度的瓦解。
不过这个封建土地兵役制再怎么瓦解,那些拥有实土的军镇,依旧比没有实土的军镇或是完全由文官统治的州府,拥有更强的战斗力——虽然卫所军制已经名存实亡,但是实土军镇的民风依旧比较彪悍,容易招募到精兵悍卒。
而且实土军镇的总兵权威比较大,拥有的资源也比较多,在必要的时候还能大量动员军籍壮丁参战。这些军籍壮丁未必能参加野战,但是用来守备城堡却还是能凑合的。
而蓟州镇这个负责守备长城,拱卫京师的重镇,因为京畿一带的军屯土地,早就被七十多个京军卫所占据,根本没地方可以分给蓟州镇。所以蓟州镇就只能成为一个无实土、不临民的军镇。
蓟州镇的总兵衙门,也就没办法和宣府镇、大同镇一样,摆在坚固巨大的城堡当中,而只能摆在三屯营城这个不起眼的小城堡里面。
虽然这座三屯营城在戚继光的主持下进行过重建,但是再怎么重建也不过是个小城,只有三座城堡、九处敌台,而且城中除了几千镇标官兵和总镇的家丁之外,再无其他壮丁可以动员。
一旦镇标、家丁出城,三屯营城就是一座空城!
......
“父帅,最近冷口、界岭口、义院口等三口边墙外的蒙古人特别活跃!咱们派出去侦查的夜不收也损失惨重,看起来建奴是想突破三口边墙,抄了山海关的后路啊!”
在三屯营城内的蓟州镇总兵衙门里和年近六旬的赵率教说话的,是他的儿子,同时也兼着镇标参将的赵光远。
父子二人凑在一张挂起来的地图前,目光都紧盯着冷口、界岭口、义院口一带的长城——这一线长城正好守着山海关的后路。在辽镇调来的赵率教、赵光远父子看来,尤为重要。
在他们俩看来,由于明军在辽西的收缩,使得山海关前的战略纵深不足,后金军很容易绕开宁远,直逼山海关外。如果再有一支后金兵从冷口、界岭口、义院口一线破墙而入,绕到山海关背后攻打,山海雄关就很有可能会被突破!
因为山海关的主要防御方向是关外,而不是关内。
“袁抚台怎么看?”赵率教问自己的儿子。
赵光远是刚从山海关回来的——山海关本来也是蓟州镇的防区,但是朱由检将之划给了辽镇,成了辽东巡抚袁崇焕的地盘。
这样一来,山海关防线就被割裂成了山海关和冷口、界岭口、义院口长墙两部分,少不得扯皮和协调。所以赵光远就常去山海关,而袁崇焕也会在那里和赵光远见面商谈。
“袁抚台也担心山海关后路被东虏包抄,他希望咱们可以将至少一万辽镇调来的精兵摆在冷口、界岭口、义院口。”
“可是蓟州镇长城有七八百里要严防啊!”赵率教看着地图上的长城就皱眉。
那么长的防线,没有十万以上的精兵根本守不住......而且还应该在顺天、永平设立一个巡抚专管蓟州镇的后援。可现在蓟州镇拢共只有三万可用之兵,而且也没有一个可以总管顺天、永平等处军民城池的大巡抚。
虽然皇帝派出了几个颇为得力的守臣把住了顺天府境内靠近蓟州镇边墙的一些城池,但是总体而言,蓟州镇和顺天府、永平府的防备,依旧没有成为一个整体。
而赵率教也无能为力,只好把有限的兵力集中一部分在三屯营,其余都撒了胡椒面,分散在几百里的长城边墙沿线。
就在父子两人都有点头疼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赵率教的另一个儿子赵光荣的声音:“父帅,义院口告急!建奴的兵马正在攻打义院口边墙!”
第1718章 袁崇焕的大计划
“义院口......父帅,奴贼真的想打山海关啊!”今年三十多岁,生的虎背熊腰的赵光远伸出根又粗又长的手指,在地图上的山海关敲了敲,对赵率教说,“义院口一旦被奴贼突破,山海关的后背就危险了,咱们得赶紧去救啊!”
“救什么救啊?咱们手头拢共才4000镇标、1000家丁,怎么能刚开打就派出去?”
赵光远的话音刚落,他的兄弟赵光荣就进了屋,一进来就跟哥哥唱了反调。
赵光远瞅了眼自己的这个异母弟,这家伙生得斯斯文文,如果少晒点太阳就是个白面书生,而且他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也多,弯弯绕绕的不像个厮杀汉。
“老二,”赵光远瓮声瓮气地说,“义院口是咱们的防区,现在被奴贼攻打,咱不去救,谁能去救?若是义院口失了,上面怪罪下来,咱们父子怎吃得消?”
“可以请辽西的袁巡抚出兵,”赵光荣道,“辽西现在有将近四万六千实兵,防区只有山海关、宁远、觉华岛三处。而且现在还是初秋,海面没有冰封,觉华岛根本不被建奴攻打,所以袁巡抚实际要防守的只有宁远和山海关,哪里用得着四万六千大军?完全可以分兵防守冷口、界岭口、义院口一线的长城边墙。”
这段时间,在孙承宗和一部分东林党人的努力下,盐运衙门已经基本被都察院控制,开中法也得到了部分贯彻,虽然还无法完全替代辽饷,但是也让辽西的袁崇焕手头宽裕,得以在辽西募兵扩军。
到崇祯元年七月初,袁崇焕麾下的辽西军的实兵已经达到了近四万六千人(账面兵是八万人),而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实力远远超过蓟镇军、宣府军和京营军!
可这么一支人数众多的精兵,却被摆在了不大可能遭到后金进攻,也没办法向后金发起进攻的辽西东部的宁远至山海关一线。
这样的布署虽然比之前在锦州至山海关摆出六万多实兵的长蛇阵要强多了,但一样是在严重浪费兵力。
所以当后金大军出现在蓟州镇边墙之外的时候,明军这边就出现了辽西大军无所事事,蓟镇的三万多弱兵却要防守七八百里长城防线的困境......
“老二,你说什么呢?”赵光远瞪了兄弟一眼,“你以为咱爹是蓟辽督师吗?能调得动袁巡抚的兵?即便是蓟辽督师,现在也管不了辽东巡抚的兵了!”
现在的蓟辽督师还是王之臣,目前驻扎在永平府。这个王之臣现在也挺郁闷的,因为朱由检上台后狠狠的削了他的权,一方面任命了辽东经略(袁可立),主管登莱、辽南、天津等处军务;一方面又起复袁崇焕为辽东巡抚,主持辽西军务。留给王之臣只剩下一个蓟州镇,而且还有个蓟镇总兵和他共管。
更郁闷的是蓟州镇没有实土,王之臣也管不了顺天、永平二府,所以这个王之臣其实就是个混日子的空头督师。
而朱由检之所以这样安排,其实是想在崇祯二年的已巳之变发生时,亲自指挥蓟辽军务——他估摸自己那时候应该已经搞定了大同、宣府两个实土军镇,帐前骑士也该有一万两三千人了,孙元化也该把洋将洋兵洋炮带回北京了......可是没想到黄台吉不照“剧本”出兵,提前了一年多来打蓟州镇长城了!
这下可就有点乱套了!
“这好办!”赵光荣道,“我陪父帅走一趟永平,让王督师把袁抚台也请到永平,三方面碰个头,商量出个防备的方略,再上呈给兵部。”
赵光远想了想,道:“咱们也不能不出兵啊......义院口才几个守军?万一给建奴打破了,咱们的责任可就大了!”
蓟州镇就是个兵少则任大的“黑锅镇”啊!
赵光远、赵光荣两兄弟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都把目光投向了赵率教。
赵率教叹了口气:“咱们分头行事吧......老二,你陪我去永平。老大,你留下调兵,先派1000人去喜峰口,再1000人去汉儿庄。剩下3000人你亲自带领,沿着长城向义院口进兵。”
分派完毕,赵率教就带着儿子赵光荣出来三屯营,飞马奔向永平府城卢龙。不一日就到了卢龙,到了设在卢龙城内的督师衙门,才发现袁崇焕已经先一步抵达,正在督师衙门的中堂内和督师王之臣围着地图在议论军情。
大概因为正议论到紧要关头,连赵率教抵达,两人都没停下去招呼。看见赵大总兵进来,王之臣就笑着向他招了招手:“赵总镇,你来的正好,袁元素刚刚提出个大方略,你也合计一下。”
赵率教向两个文官行了礼,然后就快步上前,也到了铺着地图的案几前。他扫了眼地图,发现图上的山海关以西、抚宁卫城以东一块,摆上了许多黑白两色的棋子儿。
“袁抚台,”赵率教看着地图上的棋子儿,“您是想放奴贼入义院口,然后在山海关内与之大战?”
袁崇焕点点头,笑道:“希龙,你看这方略能不能成功?现在辽西这边可以出动四万精兵,王督师有四五千督标,你手头有多少人?凑出五万人问题不大吧?”
赵率教想了想,道:“五万人倒是能凑出来......但是仅靠五万人能打败奴贼吗?”
“能!”袁崇焕点点头,显得信心十足,“山海关内是咱们的地盘,有抚宁卫城、抚宁县城、山海关城,还有兔儿山,还有许多堡寨村镇可以依托,而且还可以背靠大海。”
“抚台想背海列阵?”赵率教看着地图上的棋子问。
“对!”袁崇焕道,“山海关内的地形就是个大口袋。咱们一头把着山海关,一头守着抚宁卫、抚宁县、兔儿山,奴贼就出不去,只能和咱们在大口袋里面决一死战!而且咱们的人也跑不掉......到时候我带8000人把着山海关,督师带10000人把着兔儿山、抚宁卫、抚宁县,你带32000大兵背海列阵,和建奴拼了!”
这可真是个坑人先坑己的大计划!
袁崇焕是要把自己麾下的辽西精兵赶进一个无路可走的大口袋,去和从义院口突入的后金兵拼命啊!
“32000人能拼得过建奴的大军?”赵率教还是有点怀疑啊!
“拼得过!”王之臣说话了,“袁元素的战术是将32000辽镇精兵分在几处堡寨中坚守,再辅以火炮火铳,再坚壁清野......咱们逼着奴贼来打,而不是和奴贼在旷野上决战。”
好像有点意思!
袁崇焕又道:“现在天子在大同整兵经武,已经有了铁骑两万......咱们只要能和奴贼在山海关内打成胶着,天子一定会率领铁骑来救。有了天子的两万铁骑,还怕打不赢奴贼?”
赵率教撇了一眼袁崇焕,心说:你连天子都算计上了!
“这事儿咱们能做主吗?”赵率教问,“要不要报兵部?”
“已经上报了!”袁崇焕道,“我和王督师联名上奏,奏章已经发出去了......不过咱们是大将在外,这点自主之权还是有的!”
王之臣也点点头:“希龙,蓟州镇边墙太长,分兵把口是守不住的,还是袁元素的办法赢面大......你不如就撤了义院口的兵,把奴贼放进来吧!”
第1719章 黄台吉入坑了?
“大汗,二贝勒的兵马已经攻上了义院口,斩杀南兵数十,并杀散余众!”
“大汗,二贝勒的前锋已经在义院口内和南兵步骑约2000人接战,双方射箭如雨,我军正在鏖战,二贝勒请大汗发兵支援!”
一个个骑兵飞也似的策马而来,匆匆的汇报军情。黄台吉坐在摆在青龙河边(滦河的支流,靠近界岭口,距离义院口也不远)的大帐之内,面前放着大幅的地图,都是孙得功、李永芳这些熟悉蓟辽各处地形的汉奸替黄台吉绘成的。如果没有这些人帮着带路,黄台吉可没那么容易摸到长城边上来。
他现在的计划其实是声东击西,山海关和辽镇的那几万精兵都不是他的目标,他的目标是入口饱掠,先抢上一大票,缓解了大金国的粮荒再说。而且就算要捎带着打死一些辽镇精锐,也不会在山海关内决战啊!
在山海关内打,打败了不说了。即便打胜了明军也可以往山海关和抚宁内躲避......这些城堡虽然不如宁远(山海关对内的防御能力不强),但是辽镇军守城还是很厉害的。天命老汗在宁远城下吃憋一次,黄台吉在宁远和锦州各吃一个大亏。
这回黄台吉是虚国远征,重兵深入,怎么可能跑到山海关内去打辽镇军固守的坚城?这要是久攻不克,那可就是白来一趟,来去的差旅费都没人报销!即便打胜了,还考虑自家的损失......打山海关这种坚城,守城的还是袁崇焕,赢了也得死伤个两三万!
这种仗怎么能打?
所以派二贝勒阿敏攻打义院口就是佯攻!吓唬一下明军,好把三屯营的蓟州镇主力吸引到义院口,然后黄台吉就能指挥大军从喜峰口攻入了。
入了喜峰口,才有大鱼大肉可以吃啊!
黄台吉都已经计划好了,入了喜峰口就先吃遵化县城,吃完遵化吃玉田,吃完玉田蓟州,吃完蓟州吃平谷,吃完平谷吃顺义,吃完了顺义再虚晃一枪假装打北京,把明军都吸引过去后再去吃大通州......吃完了通州就凯旋而归,直扑密云,走古北口出关。
遵化、玉田、蓟州、平谷、顺义、通州......这一路吃下来,大金国就发财啦!
那么多大肥肉不去吃,入义院口干什么?去尸山血海的啃山海关?黄台吉的大汗不想干了吗?
“阿敏怎么搞的?”黄台吉当下就怒了,“让他去虚张声势,他怎么直接打进去了?还在义院口内和南军干上了......他想干什么?”
“大汗,”守在黄台吉帐内的多尔衮这时插话道,“二贝勒跟随老汗多年,久经战阵,不会那么糊涂的,他既然打进义院口,一定是有道理的。”
被多尔衮一提醒,黄台吉也觉得有点蹊跷,他知道自己这个年仅17岁的兄弟脑筋很灵光的,考虑问题非常周密,是可以委以重任的。
他对多尔衮道:“带上你的白甲兵去看看,顺便支援一下二贝勒。”
“嗻!”
多尔衮答了一声,就退出大帐,然后领上正白旗的白甲兵飞马去了义院口。等他到达义院口的时候,二贝勒阿敏已经打退了在义院口内和自己交战的明军。不过他也没乘胜追击,而是收兵义院口关上。多尔关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义院口长城的墙头上,手里还拎着装了美酒的葫芦,一边喝酒一边在看风景。
“二贝勒,怎么回事?大汗让你佯攻,你怎么把义院口给打下来了?”多尔衮见着阿敏就问。
阿敏不是努尔哈赤的儿子,而是努尔哈赤的兄弟舒尔哈齐的儿子,他爹曾经和努尔哈赤闹分裂,想要投靠朝廷,结果被幽静致死,他的两个兄弟也被杀死。不过他却因为黄台吉等人的求情免于一死,后来还继承父亲的部众跟随努尔哈赤、黄台吉二人南征北战。但是在后金国的诸贝勒中,他始终是一个异类。
所以多尔衮的年纪虽然比他小了几十岁,也没有位列大贝勒,但依旧敢在他跟前吆五喝六。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啊!”阿敏也不和多尔衮置气,只是两手一摊,“我也是佯攻啊,可是南兵太无用,一打就跑......”
这是佯攻遇上了诱敌!
“什么?一打就跑?”多尔衮一愣,“这里是义院口啊!”
“对啊!”阿敏点点头,“我也觉得蹊跷,于是就带兵往里探了下,结果于是了2000南兵。”
“打得怎么样?”多尔衮忙问。
“又跑!”阿敏道,“射了几轮箭,放了一阵铳,然后又跑没影了!我担心有诈,所以没去追,就收兵回来了。”
“的确有诈!”多尔衮道,“山海关内的南兵应该是辽兵,不至于那么无用。”他想了想,“南军会不会是想诱咱们深入,然后在山海关和兔儿山之间设伏吧?”
“不大可能,”阿敏摇摇头,“山海关内的地形还算平坦开阔,不是设伏的好地方,倒是可以打堂堂之阵......南军应该是想在关内决战!”
“决战?”多尔衮一愣,“他们就不怕被咱们杀得大败?”
阿敏嗤的一笑,喝了口酒:“哪有那么容易?辽军守家的时候还是能打的......咱们可不能在人家家门口打。”
“我明白了!”多尔衮的脑子到底转得快,“南兵就是要在山海关内消耗咱们啊!”
“差不多......”阿敏又是一口酒,“不过咱们这样,也算是把南兵吸到义院口一带了,喜峰口那边应该容易打了吧?”
“恐怕不行啊!”多尔衮摇摇头,“南兵既然在山海关内张网以待,那么他们一定在山海关上集结了大兵......我们如果破喜峰口而入,他们的大兵一定会转向西行。”
“那又如何?”阿敏道,“南兵迟缓,跟不上咱们的。”
“可还有那个勇冠三军的少年天子呢!”多尔衮道,“如果让他们一路跟着,直到和南帝的骑兵汇合,我们可就难打了。而且关内的那些城堡到底好不好打也不知道,万一都很难啃,麻烦就大了。”
阿敏一想也对,问了句:“那怎么办?”
多尔衮一笑,“不着急,大汗会有办法的!”
......
“大汗万岁,大汗万岁......”
当一片黄色的旗帜出现在义院口长城是城墙上时,欢呼的声音在空中连成了一片。
赵率教领着儿子赵光荣,在少数亲卫的护卫下,就义院口长城下的一片山林中,背靠一颗大树,举着千里镜,死死的看着对面山坡和长城上的状况。
义院口长城和周围的山坡上,这时已经到处都是黄、白、红、蓝等颜色的旗帜了。透过千里镜,赵率教隐约还能看见大批的建奴八旗兵正在山坡和长城上搭建帐篷,挖掘壕沟,修建栅栏。
看着样子,建奴的大军是要在义院口长城周围安营扎寨了!
“父帅,黄台吉!”赵光荣忽然惊叫了起来,叫了一声后,他就抬起一条手臂,指着义院口长城上的一处墩台,“那边,在那边......”
赵率教连忙将千里镜对准了那处墩台,仔细一看,果然有一个彪形大汉,穿着明皇色的布面甲,在一群同样穿着黄色布面甲的建奴兵簇拥下,出现在了墩台的高处,身后还有个人打着遮阳的黄罗散盖。
赵率教吐了口气,心事重重地说:“是黄台吉......他来了!”
第1720章 原来黄台吉不会打仗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进了兵部衙门的中堂。
此时日近黄昏,兵部中堂之内,只有尚书王在晋和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张凤翼两人在内。也没办什么公事,就在那里手谈,棋盘上黑白交错,眼见就到了残局。
气喘吁吁跑来的是兵部职方司的朗中,名叫余大成的中年官员。
这些日子大同那边眼看大局已定。但是少年天子还在边墙外面和兀良哈大公主一块儿游荡,还把张维贤、朱纯臣、朱国弼、骆思恭这些大勋贵圈在身边。而且还下诏让司礼监秉笔太监徐应元、御马监掌印太监商辅明一块儿护送周皇后、田贵妃、袁贵妃一块儿先去宣府谷王府等着迎驾(一开始让去大同,后来又改成宣府),大有效仿明武宗开镇国府的意思。不过王在晋和张凤翼并不着急,因为他们俩都是管军的行家,自然看得出天子整军经武的手段。而且他们也不结党,也没有黑掉多少万亩的军屯,也不吃空额,根本不担心天子整人的手段。而且现在这位天子对朝政放得很松,对兵部更是言听计从......只要王在晋、张凤翼两人报上去的方略,一律诏准,从不打回票。
所以王在晋、张凤翼的官当得很愉快,可以一展所能。他们也乐得天子在大同、宣府折腾。大同那边一番折腾,就有了四万以上的实兵!宣府那边折腾一下,没准也能折腾出四万实兵......再加上天子的帐前军,还有那个什么兀良哈万户斡尔朵的夷丁骑兵,到年底估摸能整出十万大军!
有了这个数目,兵部的活儿就容易干了......收复辽东是没那么容易的,但至少可以困死辽东——对懂行的人来说,困死打死没什么区别!
如果宣、大、蓟三镇可以多出十万能打的兵马,长城防线就能固若金汤了......辽南还有毛文龙在金州卫和皮岛两路封杀骚扰,塞外草原上还有已经站在大明一边的虎兔敦汗。以后建奴的日子是不会好过的!
另外,王在晋和张凤翼还希望能向陕北和四川派出点宣大精兵......陕北的民变越闹越大!而四川的安奢之乱(两土司造反)也没完没了。这两个乱子,都得尽快剿灭啊!
如果这些事儿都能成了,那么四方太平的日子也就不遥远了......
心情不错的两人一起抬头,就看见兵部职方司的朗中,平日里总是端着一副雍容气度余大成满脸涨得通红的站在那里,手里抓着一个章本,指着正在手谈的二人,还在那里大喘气呢!
王在晋和张凤翼对望一眼,都眉头大皱起来。最近让人着急上火的事情是有点多啊......都是那位勇冠三军的小万岁折腾出来的!
王在晋当即就问:“集生,万岁爷又怎么了?”
余大成只是摇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不是,不是万岁爷......是奴酋黄台吉!”
张凤翼闻言就是一笑:“黄台吉开始攻打蓟镇边墙了?哪里告急啊?”
哪里告急都不怕!
张凤翼和王在晋在“平辽战略”上都是保守派——在他们俩看来,蓟州镇长城告急就是进一步撤防辽西的借口!
现在袁崇焕手头有46000实兵,如果调入山海关加入蓟州镇,蓟州镇的守军将多达80000人。
怎么都够了!
而万岁爷很快就能整出十万大军,十万加八万就是十八万啊!
这是实实在在的实兵,不是账面兵。
有这个数,再加上一个真懂军事的万岁爷,黄台吉死路一条!
余大成吸了口气,沉声道:“黄台吉打进长城了!打破了义院口......现在义院口内外,至少有数万建奴大军!”
“什么?”张凤翼吼了起来,“破了义院口?这怎么可能?义院口就在山海关边上,山海关上发兵几千过去就能稳守,怎么可能被打破?”
义院口长城的地形险要得很,哪里和年久失修的大同边墙可不一样。义院口的长城修在山脊上,都是挺高大的砖墙,每隔一段距离还有个墩台,还是万历年间才翻修过的。这种防线有个几千人守着,黄台吉怎么进来?拿几千鞑子的命填出个缺口?
怎么可能!?
余大成接着又道:“王督师和袁巡抚在奏报上说,他们是故意放黄台吉入义院口的......他们和赵总镇一共调集了五万大军,准备依托山海关、兔儿山、抚宁卫、抚宁县城和黄台吉决一死战!”
“那黄台吉......”王在晋也没功夫听余大成说话了,赶紧冲他招招手,让他把王之臣、袁崇焕的奏报拿过来。
余大成连忙把奏报递上,王在晋接过后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看完以后又转手递给张凤翼看。等到张凤翼也看完了,王在晋才问:“九苞,你怎么看?”
张凤翼皱着眉头:“可以打啊!虽然咱们这边只有五万人,少于建奴的兵力,但是毕竟有坚城可凭......凭城而战可是袁元素的拿手好戏,即便战事不利,也能缩进城池固守。而且王之臣和袁元素的奏报上说,他们现在分兵把守各处堡垒城寨,还坚壁清野,与建奴对峙,形势不错啊!”
王在晋皱着眉头:“如果奏报上说的和实际情况一样......那黄台吉这个虏酋比他爹老奴酋可差远了,根本不会打仗啊!”
张凤翼点点头:“黄台吉打仗的本身的确不如其父啊......看看天启七年那回大热天的出兵宁锦就知道了。大军渡个辽河就好些日子,宁锦那边早就准备就绪了!”他笑了起来,“对了,咱们的天子会打仗......如果黄台吉在义院口内和袁元素他们对峙上十天半个月的,等天子的骑兵到了永平,这仗可就稳赢了!”
“让天子回兵......”王在晋有点顾虑。
张凤翼笑道:“本兵,天子善战,尤善用马军,可比袁元素他们强多了。”
王在晋想了想,问:“谁走一趟草原?”
余大成闻言就自告奋勇道:“下官愿往!”
......
勇冠三军的少年天子这个时候还在岱根塔拉岸边,住进了一座原属于顺义王府的别院。
岱根塔拉可是个好地方,北靠大山,南依长城,有山有湖,有森林有草原,还有温泉和沙滩,堪称是塞北小江南。
这么一处福地很早就被顺义王府相中,圈成了王庄,开辟了许多农田,还修建了王府别院和黄庙。
怎么好地方,现在归了朱由检和他的新宠兀良哈大公主,成了两人的安乐窝,也成了兀良哈万户斡尔朵的大据点。
朱由检现在既然要以大同为“第二家园”,那么这个岱根塔拉当然就是他的避暑山庄——不仅用来和兀良哈大公主同居,还可以用来联络招抚原蒙古兀良哈万户(朵颜三卫)的人马。
根据朱由检和虎兔敦汗达成的协议,岱根塔拉和集宁海及其以南地区直到长城,都归兀良哈大公主所有。这可是一块背靠大青山,面向大草原,在北方草原来说,算是相当湿润的宝地。特别是大青山中有许多盆地可以开垦耕种,而且早就有自长城以南迁来的汉民在那里定居。朱由检只需要招抚他们,就能和顺义王府一样向他们收租。有了这笔收入,兀良哈万户斡尔朵的吃饭问题可就解决了......而大青山北面的草原,则可以用来养马,实在是难得的好地方啊!
第1721章 朕要先杀了黄台吉!
岱根塔拉行宫。
在这座充满了蒙古和乌斯藏建筑风格的庭院当中,今儿可算是来了稀客了!朱由检的皇后周氏,在司礼兼秉笔太监陈秉政、齐本正,御马监提督太监高起潜,还有詹事府詹事孔贞运等人的护送下,总算是不远数百里而来和朱由检相会了。
和皇后一同出京的,还有田贵妃、袁贵妃,还有奉诏而来的沈廷扬和自己厚着脸皮溜达来的钱谦益。
其中田贵妃和袁贵妃都留在了大同避暑宫安顿一切——就是原来的代王府。两位贵妃和周皇后还带来了一批从北京皇宫中特别挑选出的小太监和小宫女......都是可靠之人,以后朱由检一家就让这些人伺候了。
而沈廷扬和钱谦益,则为朱由检送来了一份密奏——是左都御史孙承宗参朝中阉党谋立福王朱常洵的!
而且这份密奏还得到了身怀六甲的周皇后的支持!
“万岁爷,代王他们妖言惑众的奏章送到京城后,朝中的阉党还有那些掌握京营、锦衣卫的勋贵大多都想迎立福王!只有孙先生这样的东林君子和徐伴伴、商伴伴、周伴伴、王伴伴、高伴伴等内侍还有懿安皇后是想立妾身肚子里的孩儿的......”
正在岱根塔拉行宫大殿上打小报告的就是周皇后——她大老远从北京城不辞劳苦来岱根塔拉,就是为了告状!
她可真是恨透了那帮阉党和勋贵了!居然想立福王......她肚子怀着的肯定是儿子!朱由检也认为是儿子,连名字都起好了,就叫朱慈烺!
那帮奸臣居然不肯等待,而要立福王,真是杀了他们都不解恨啊!
朱由检端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拿着孙承宗的奏章,翻来覆去的在看——这可是好东西啊!
是东林党的首领弹劾福王朱常洵的奏章啊!
那是万历老爷爷最宠爱的福王啊!
光是王庄就有两万顷......就是两百万亩啊!当时河南省都凑不出那么多官田,后来还是取了山东、湖广的良田才凑齐的。
另外,张居正贪墨来的财产中有相当部分也都拨归了福王。扬州到安徽太平,沿江各种杂税也拨归福府。还有四川的盐井收益,还有部分淮盐的收益也都归了福府......真正的富可敌国啊!
这些日子朱由检花钱大手大脚,又不会赚钱(他和逆子学了五十年,独独没学会赚钱),手头已经有点紧了。
而且朱由检上辈子就恨死福王朱常洵......的儿子朱由崧了(他帮着逆子逼宫啊)!这辈子还能放过朱由崧的老子?
可是福王朱常洵虽然富可敌国,但那不是可以削藩除国的罪过。他的钱财都是爹妈给的,光明正大,朱由检也不能说没收就没收啊!
现在好了,罪名可算是有了......有人谋立福王!
这就是罪!
不是福王有野心,别人怎么会谋立他?
另外......孙承宗还在奏章上说了,光庙(明光宗)、熹庙(明熹宗)都死得蹊跷,很有可能是被谋立福王的奸人所害!
呵呵,弑君嫌疑犯啊!
想到这里,朱由检的心情真是好的不行了......他收好了奏章,然后让周皇后去休息,又让人宣来了钱谦益和沈廷扬。
钱沈二人行过大礼后,朱由检又两人赐了座,然后才笑着对已经在一个绣墩上端坐的钱谦益道:“钱卿是东林魁首,是有资格入阁的,但是现在阁臣无缺,六部尚书侍郎也都有人,不如先当个少詹事兼翰林院学士如何?”
少詹事是东宫属官,现在朱由检没儿子,少詹事也就没什么实权。但是翰林院学士可厉害了!翰林院的职责是主制诰、史册之事,以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备天子顾问——当然了,明朝的内阁威权日重后,翰林学士职责中最重要的制诰,也就是写圣旨的权力归了内阁大学士。
但是朱由检现在是个脱离了廷臣控制的皇帝,他身边并没有内阁大学士(他倒是想招黄立极过来,但是黄首辅找了个借口给推了),只有司礼监秉笔,所以需要有人替代内阁学士来拟旨。现在钱谦益送上门来,倒是正合了朱由检的意。
不过朱由检现在还不打算夺了内阁的权,也不打算把阉党扳倒......因为他对眼下的内阁还算满意。而且他也知道不能指望清洗内阁去推动什么新政,真正能够推动新政的只有新军!
在新军大成之前,内阁就是一个看守维持的作用,不必对他们报太大的希望,也不需要花费太大的精力去和他们斗智。
所以朱由检也不想和那帮人天天扯皮,以后就由翰林学士和司礼监帮着处理一下内阁送来的票拟和奏章就行了。
“沈廷扬是吧?”安排好了钱谦益的职位后,朱由检又将目光转向了沈廷扬沈财神......这位可是逆子当年的肱骨啊!
“学生正是沈廷扬。”沈廷扬显得有点拘束,双手扶着膝盖,看着一点也不像是奸商。
朱由检笑着问:“你是为了开中法和南粮海运的事情北上的?”
孙承宗专门为沈廷扬上了道奏章,一是推荐;二是帮着沈廷扬推销他的漕粮海运之法。
因为北宋末年的黄河夺淮,使得黄、淮、运三条重要河流都出了问题。问题的来源是黄河带来的巨量泥沙!这些泥沙冲入淮河后,开始在淮河下游和洪泽湖中淤积,不断抬高河床和湖床,造成淮河入海口渐渐淤塞,洪泽湖也悬在了淮、扬二府的头上。
到了万历年以后,淮河水患变得越来越严重,到了两三年发趟大水的地步,对淮河流域的农业生产,造成了严重的影响。而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中断运河,并且在淮北挖掘黄河入海的河道,使得黄河泥沙不在进入淮河。
如果不中断运河,而是让运河和黄河相交,那么黄河的泥沙很快会抬高两河交汇处的河道,用不了多久,黄河就会变成一堵“高墙“,切断运河。
所以在明朝迁都北京后,为了维持北京粮食供应的绝对安全,国家就采取了以“弃淮保运”的政策,让黄河泥沙入淮......
“陛下,”沈廷扬点点头,“如果要行开中法为辽军供粮,每年又海运北上的粮食本就多达数百万石,和漕粮数目相当......只要再多一倍的沙船,以海运替代漕运就完全可行。在海运替漕后,就可以开挖黄河入海水道,如此淮河下游将不再淤积,淮水也不会连年泛滥,将能拯救沿淮州县的无数生灵免遭涂炭。”
生灵涂炭什么的,朱由检其实是不在乎的......但是淮河不发大水会让淮粮大幅增产!将可以缓解粮食供应总体偏紧的问题。
手中有粮,心中才不慌啊!
不过废漕保淮会触动许多人的利益,朱由检也不敢贸然行事。就在他想把这事往后推一推,顺手再给沈廷扬安排个好差的时候。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秉政捧着一本已经贴了条旨(票拟)的兵部奏本快步到了朱由检身边。朱由检接过奏本翻开一看,眉头顿时拧成了一团,过了半晌,才将奏本合起,对眼前的沈廷扬道:“沈廷扬,朕会行漕粮海运之法以救淮滨苍生。但是在这之前,朕要先杀了黄台吉!”
第1721章 真是太忠义了!
成国公朱纯臣是岱根塔拉行宫这边一众勋贵里最卖力气的一位,因为他想在张维贤致仕后接班当总戎。
京营总戎可是个人人眼热的肥缺啊!
十几万账面兵一年有几百万的饷,饷额可不亚于辽镇。可辽镇至少有几万真能砍人的战兵,也不算只吃饷不干活,而且辽镇的空额中有相当一部分被“兑换”成了督阵冲锋的家丁。
而京营就舒服了,京营诸将虽然也有家丁,但那是看家护院的家丁,根本上不得战场。所以京营的空额真是吃的实实在在!而且京营不是在北京吗?天子脚下,人口众多,要雇临时兵也容易。不似山海关外,拢共没几号人,真要遇到上官点兵,根本凑不足数啊!
可北京就不一样了,一天一二百大钱再加两顿饱饭,要多少人没有?所以京营的空额吃的也狠,不是三成四成五成,而是能吃到八成九成!
基本上除了军官、官爷们的护卫仪仗、站岗放哨看大门的架子兵,还有极少量能在京城内外应个急兵丁,基本上都是账面兵或是兼职兵——就是平时忙活自己的事业,点兵的时候露个脸。
当然了,京营的油水那么大,也不可能让总戎一人都吃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方方面面都要分润一些。但是归总戎的那一份,还是非常可观的。
为了能得到这一份好处,朱纯臣这辈子都没像现在那么努力过,那可是不顾身体肥硕,行动笨拙,鞍前马后的陪着小皇帝玩骑马射箭,有时候竟然还要披甲!
而那个小皇帝也是不理朝政,只知道和帐前骑士玩耍的小昏君,一玩就是一整天。还变着法儿玩,上午玩骑射,下午玩列队跑马,有时候还要下马披甲跑人玩。
虽然朱由检也没要求朱纯臣跟着一起玩,但是朱纯臣为了巴结小皇帝,只好咬着牙跟着一块儿玩,全场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半场或是大半场......就这么玩了一个多月,整日都是腰酸腿疼,人也熬黑熬瘦了,这样熬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短命?
今儿一大早,还在自己的帐篷里面搂着一个蒙古小娘子呼呼大睡的朱纯臣就被他的小兄弟,才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侍卫(世袭锦衣卫千户,御前侍卫)朱纯杰叫醒了......不用说,皇帝又要玩耍了!
无奈之下,朱纯臣只好让蒙古小娘子帮自己披上了一身有点显大的长身甲,还拎上一只沉得要死的铁盔,又接过一大块硬邦邦的馕饼,出了帐篷就翻身上马,往岱根塔拉行宫而去。
到了行宫,他才发现一大群的文武官员已经比他先到了,人人都是蟒袍乌纱,全都瞪着眼珠子看着他。
怎么披着甲拎着头盔就来了?今儿皇帝叫大家来议事,讨论黄台吉入口的事儿......难道这位成国公是想请缨出战去打黄台吉?
啊呀,原来这个朱纯臣不是马屁精,而是真忠义!
大家伙一想到忠义二字,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全都是庄严肃穆,满满的敬佩之意。
“皇帝陛下驾到,诸官恭迎......”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已经嚷嚷起来了,原来是朱由检到了!
这下大家伙也不看成国公了,都分班站立,然后给皇帝叩头。朱纯臣也大摇大摆的去了自己的位子——就在张维贤身边站好,然后单膝下跪。他现在是好几十斤的甲胄在身,可不方便行大礼,只能来个单膝跪凑合一下了。好在行宫这边也不是太讲究礼仪,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披甲上朝啊!
在一片山呼万岁声中,朱由检已经到行宫的大院当中,在屋檐下面摆着的一把椅子上落座,然后他就看见了披甲重甲的朱纯臣。
朱由检是素知朱纯臣“忠义”的,上辈子他可是逆子手底下的干将,和流寇和鞑子都交过手!
现在一定是听说了黄台吉入口,所以披上战甲,主动请缨,要去和黄台吉玩命了!
真是太忠义了!
“平身,平身......”朱由检笑着挥挥手,让一群臣子都站起身。等大家伙都站好了,他又对朱纯臣道:“成国公,你今日披甲上朝,是要当我大明的忠臣猛士,去为国杀虏吗?”
“是啊,臣就是要当大明的忠臣猛士,为国杀虏!”
朱纯臣嘴上的话是毫不含糊,但是心里面却一个劲儿的打鼓。
小皇帝的话听着有点不大对啊!为什么说“为国杀虏”?
不是说南帝北汗,互为安答了吗?怎么还喊打喊杀的?
原来朱纯臣并不知道黄台吉入口的事儿……这个消息是昨天傍晚传到行宫的。
而朱纯臣因为昨天陪着朱由检玩骑马打仗,折腾了大半天,实在太累,所以回了帐篷就吃了点东西,洗洗就睡了。今儿早上还睡过了头,脸都没擦,牙都没刷就来了,当然也不知道小皇帝要杀的虏已经变成了黄台吉。
“好!果是忠良!”朱由检重重点头,“那朕就委你京营总戎之职!”
什么?这就当总戎了?
朱纯臣一阵激动,又偷偷瞄了张维贤一眼,发现这老头一脸轻松的笑容,正冲着自己点头呢!
这下朱纯臣赶紧出班行礼,还是单膝跪地,大声道:“臣谢陛下隆恩,臣一定替陛下管好京营壮士,若有贼虏为祸,臣定当身先士卒,带着京营精锐将之尽除!”
“好!”朱由检拍了拍手,“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昨日内阁转来了蓟辽督师王之臣和辽东巡抚袁崇焕的联名上奏,说建奴贼酋黄台吉亲率数万大军,破了义院口边墙,现在正和辽镇、蓟镇的大军对峙。朕打算御驾亲征,去和黄台吉决一死战!
成国公,既然你那么忠义,朕就给你一个身先士卒的机会,让你率领京营精锐为大军先锋!”
什么?
黄台吉的数万大军破了义院口!还要我当先锋去和黄太吉决战!朱纯臣都傻眼了,这是要当总戎还是要当忠烈呢?
看见朱纯臣跪在那里成了个“木雕”,动也不动了,朱由检也觉得古怪,这个忠义之臣怎么一脸惶恐啊?难道是怕死了?
“成国公,”朱由检的语气都沉了下来,“你怎么不接旨啊!是要抗旨吗?”
抗旨是要杀头的!
“不,不......臣不敢抗旨,”朱纯臣哪里敢抗旨?连声道,“臣只是没,没有把握能杀了黄台吉。”
还杀黄台吉......朱由检心说:你上哪儿杀去?义院口那个要是真的黄台吉,那就出妖了!上辈子东虏五次入口,大多是避实就虚,就只在北京城外和明军打了几回。但那是在北京城下!在这之前,袁崇焕带着两万大军想在蓟州凭城决战就没成。这回袁崇焕在家门口集中了五万大军,而且还从容布署,已经占据地利,都有了不败之势。
黄台吉怎么可能在袁崇焕选择山海关内战场决战?
想到这里,朱由检笑着对朱纯臣道:“王之臣、袁崇焕、赵率教的五万大军已经在山海关内布下了天罗地网,已经有了不败之势......所以这一战咱们是有把握的!朱纯臣,你这个先锋,不过是在蓟辽精兵背后压个阵脚,杀黄台吉的好事,可轮不到你!”
第1723章 发丘贝勒多尔衮
听了朱由检的话,朱纯臣稍微放了点心。
但是他还是不相信袁崇焕能把黄台吉打死......辽镇都和东虏打了那么多年了,能打死虏酋早打死了,还能留着到山海关内再打死?
上回宁锦之战吹成什么大捷,但袁崇焕指挥的辽镇兵不还被黄台吉压在城堡里打?只是打到最后,黄台吉师老兵疲,才让袁崇焕和满桂逮着机会,来了个凭城阵战,才把东虏大兵撵走了。但是真正打死的建奴也没几个,要真杀得多了,建奴这次就不敢来了。
所以辽镇和东虏的战力还是存着很大差距的,辽镇军能凭城鏖战,把东虏熬走就算是大捷了。
打死黄台吉?这是在做梦!
不过那么扫兴的话,朱纯臣可不敢和小皇帝说,只好乐呵呵的附和道:“有袁崇焕的辽镇精兵布下天罗地网,山海关内之战就必胜无疑了......臣为陛下贺,臣为大明贺!”
他一带头,院子内的一帮大明奸臣也都跟着一块说起了好话。
“山海关内一战必胜无疑,奴贼经此一役后一定元气大伤,收复辽东,指日可待!”
“我大明天下无敌,万岁爷天下无敌!”
“万岁爷圣明,万岁爷领着咱先战山海关,再战沈阳城.....”
“大明必胜,东虏必亡......”
奸臣们的马屁话,朱由检当然是一个字儿都不信的。上辈子就是因为相信他们,差一点就被李自成打死了!
不过他也不会点破这帮奸佞,君恩臣忠的场面还是要维持的。
朱由检笑着点点头,院子里面的奸臣们都不言语,一个个脸上都是信心十足的笑容,看着就奸诈啊!
“山海关内之战当然是必胜的,”朱由检道,“但是东虏多马队,而蓟辽之兵以步军为主,打胜容易,想要追歼穷寇却很难啊!好在朕手头有不少马队,而且朕也会用骑兵。
所以朕就不去山海关内凑热闹了,朕就先去宣府,再出龙门所长城出塞,去包抄东虏的后路,于半道劫杀黄台吉!”
什么?您不去?朱纯臣不傻,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了。既然是必胜,您为什么不去凑个热闹?跟着溃败东虏后面追杀不行吗?为什么非得从宣府出塞?什么半道劫杀......宣府往东的地形那么复杂,山林遍布,根本不是骑兵纵横的地方。而且那块地皮极大,可以通行的道路又多。这一两万骑兵撒出去就没影儿了,怎么劫杀?上哪儿去劫杀?
“陛下用兵如神,老臣佩服不已,”刚刚被解除了总戎职务的张维贤带头开口拍马屁了,“可惜老臣年事已高,不能上阵带兵了,要不然也想跟着陛下去冲锋陷阵了。”
他可得意了,当了几十年的总戎,现在要上战场被敌杀了,却把个黑锅丢出去了。
其实他和朱纯臣这样身份的人物,根本就不想立功,就想捞点儿。因为他是英国公,朱纯臣是成国公。大明臣子在世的时不封王,国公到头。而且这两个国公还是有丹书铁券的世袭国公,没办法再升了,还立什么功啊?立了功好去功高震主?
朱由检笑吟吟的点头,“英国公可是老而弥坚啊!虽然不能临阵冲锋,但是您老的威名还在,足可以坐镇一方,震慑胡虏......”
他的语气已经放沉,“朕听兀良哈大公主说,黄台吉之弟多尔衮最善发丘倒斗,被封了发丘贝勒。每次出兵都会率领一队发丘鞑子,沿途寻找帝王陵寝,大户坟茔,挖坟取宝。这次建奴倾国而来,志在劫掠财货,一定不会放过天寿山的先帝陵墓。如果王之臣、袁崇焕不能把他们堵在兔儿山以东。建奴大队一定会直扑天寿山,挖掘我大明历代先帝的陵寝。而护卫天寿山的昌平镇总兵官......朕想请英国公出任,有英国公镇在昌平,想来那发丘贝勒多尔衮,一定不敢前往。”
什么?发丘贝勒?真的假的?
院子当中的勋贵们都是头一回听说有什么发丘贝勒爷的,但是也不敢怀疑朱由检撒谎。小皇帝都说了,这是从兀良哈大公主那里得来的消息。插汉部是是蒙古人,蒙古人和建州女真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应该比大明更了解建州女真吧?没准真有发丘鞑子啊!
不少勋贵都开始担心自家的祖坟了......他们可都是贵族豪门,祖坟都修得豪华富丽,还埋着许多陪葬的好东西,这要让建奴挖了,他们可就对不起祖宗了!
而北京城内的这些勋贵们的祖坟,大多也在昌平镇的防区之内!
这个昌平镇是所谓的九边十三镇之一,九边原来是九个镇,后来又从蓟州镇分出了山海、昌平、真保三镇,从甘肃镇分出个临洮镇,形成了九边十三镇。另外明朝还有九边十一镇和九边十六镇的说法,无非就是边镇分分合合。而在朱由检调辽军入关的时候,将永平、密云(十六镇之一)两镇并入了蓟镇,不过却保留了专守皇陵的昌平镇——他这也是被逆子欺骗,真相信多尔衮是发丘贝勒爷啊!
张维贤被朱由检一逼,好心情一下就没了。可是他也不能把护卫皇陵,对抗发丘贝勒爷的光荣使命往外推。因为他英国公家的祖坟也在昌平啊,要是让多尔衮挖了,他对得起祖宗吗?
而且昌平镇总兵管着天寿山守备,而天寿山守备下面还有十三个陵卫,这些陵卫向来都是北京勋贵子弟的缺,张维贤是北京勋贵的头头,得替大家守着。
他要是不接这个担子,别人还真不一定能接下。回头天寿山的皇陵真的让多尔衮挖了,哪怕只挖了一个角,朱由检就有借口清洗昌平镇和天寿山守备衙门了。
不过他也不能轻易出手去填这个坑,原因很简单,昌平镇就是空的!这个昌平镇一年吃着36万的饷,主客兵马在账面上该有30000,但实际上不知道有没有10000?而且真正能打的,只怕连3000都没有啊!
“陛下,”张维贤上奏道,“昌平镇是个没有实土的军镇,臣如果当了总兵,只能管军不能管民......而昌平所管的地方很少,十三陵卫都在山里,光靠三万额兵恐怕管不过来,少不得要发动民户丁壮助战。”
“给你划分实土!”朱由检笑道,“昌平州、怀柔县、延庆卫、白羊口所、镇边堡所都归昌平镇管......朕不派巡抚,都给你英国公管!另外,天寿山守备也给你兼任。”
这可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了!
而且英国公也真的能管得了!
“陛下,”英国公一咬牙,又道,“昌平镇承平日久,兵马多不能战,臣想要调宣府的精兵入昌平。”
他不敢要京营,也要不来大同镇兵和帐前军,就只能打宣府的主意了。宣府兵虽然不如辽兵、大同兵,但毕竟是边军,还是能打的。
“给你!”朱由检笑道,“除了侯世禄的家丁和镇标,其他宣府兵无论主客,都调昌平。朕会率领帐前军和大同兵去宣府,足以保证宣府安危。英国公,昌平镇就交给你了!可别让多尔衮那个发丘贝勒,扰了大明列祖列宗的清净!”
第1724章 你比奸臣还奸啊!
听见朱由检的话,张维贤可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宣府镇原额马步官军有十五万一千四百五十二人!但实际上没有那么多,根据兵部那些不会数手指头的清官们清点,实在官军有八万三千,还有战马三万两千......而侯世禄的镇标三营和家丁能有多少?算一万三千很多了吧?余下的七万都给张维贤,还守不住小小的昌平镇?
可问题是,真能有七万马步官军?做梦吧!如果宣府兵真有这个数,哪怕都是老弱残兵,黄台吉也不敢入口啊!
实际的数目,整个宣府的马步官兵,据张维贤的估计,能有三万就算多了,这次侯世禄最多给他两万老弱......可是张维贤也不敢点破啊!
宣府的兵数那是兵部点出来的,张维贤敢说没有?
他敢说没有,侯世禄不急兵部也得急啊!到时候京营的兵额还能有十二万?仔细点点,能有两万人就已经不错了。要是一年砍掉京营十万兵的饷,张维贤还不得变成公敌?到时候抓去锦衣卫反腐,连个营救的人都没有,肯定得死在里面!
朱由检看着张维贤一脑门子汗,笑吟吟安慰他道:“英国公,你不要担心建奴不来昌平......他们不来,那也是你的功劳啊!
如果他们来了,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昌平镇有三万兵,宣府再调七万南下,总共有十万大兵,还能守不住?而且还是守皇陵,损失大一点,朕也是可以接受的!”
损失大一点......张维贤一下就明白了,朱由检这个比奸臣还奸的小皇帝是要自己把空额兵的账给做平了!
十万兵额七万空啊!都做平了,那就只剩下三万额兵了......你这个小孩子皇帝的良心不会疼吗?
朱由检看见这老爷急得都快原地打转转了,心里别提多解气了——你的京营兵有十二万额兵啊!不说甲申那年的事儿,已巳那年你才致仕吧?黄台吉打来的时候你的京营兵呢?都跟你一起致仕了?
十二万大军啊!还那么多的红夷大炮和佛朗机炮,来个凭城阵战也该把黄台吉打垮吧?
结果呢?
根本出不了城,还得靠袁崇焕来救!
说起来袁崇焕该死,你更该死!已巳之变的时候,京营要是能有六万能战的兵将,黄台吉就算不死也得损失惨重,就不会再有后来的四次入口之战了。哪怕没有六万能战之兵,你们少贪一点,报个六万空额吃着,那朝廷一年也省下一百多万到二百万的饷......
心里虽然恨得要死,但是朱由检还是不能和这帮勋贵翻脸。因为他现在只是个“大同王”,还没有能力把北京的这票**勋贵从北直隶逐走,所以只能继续维持表面上的一团和气。
“老臣明白,”张维贤也只能忍气吞声,接了防守昌平的差事,“老臣一定严守昌镇各处,不叫东虏扰了先帝们的清净。”
朱由检笑着点头,“好!好!有英国公坐镇昌平,朕就放心了!好了......今儿的朝会就开到这里。钱翰林,陈伴伴、齐伴伴,拟旨吧!拟完旨马上送北京,让内阁补上条旨。
英国公、成国公,朕先发个中旨给你们,你们先拿着上路......等内阁补上了条旨,再给你们正式的诏书。”
出了北京城的朱由检虽然摆脱了内阁和勋贵的控制,但同时也没办法跟过去在北京城内一样,通过内阁和司礼监向全国各地的衙门下达圣旨了。
因为司礼兼的秉笔太监跟着出来不少,但是内阁的大学士都在北京没来。所以朱由检下中旨还比较方便,下达正式的诏令就不方便了。
而他的中旨并不是到哪儿都管用,在被他整顿过的大同镇当然管用,等他带着大同兵和帐前兵到了宣府,当然也没人敢不听话。可是在别处,朱由检还得通过内阁下旨,也就得忍受内阁的拖拖拉拉了......而皇帝和内阁分离后出现的行政效率下降,如果搁在平时也没什么,一切照老规矩办就是了。
这大明朝廷和官府的效率就这么回事儿,不大刀阔斧的改革,是没有办法提高的。
而要大刀阔斧的改革,手里就一定得有足够的“大刀”和“阔斧”啊!
而朱由检在大同整军清田的行为,已经暴露了他的真面目——他就是一个比奸臣还要奸的小皇帝啊!
所以朱由检现在已经不敢回到还在勋贵和朝臣们控制的北京城中去了......而他这个大明九五之尊不回北京,也就没办法统一指挥京畿地区的明军抗击后金军了。
因此在这场发生在崇祯元年的戊辰之变中,大明京畿地区的明军,就分化成了三个各自为战的集群,再加上一些独立存在的据点。
其中三个集群分别是朱由检亲自控制的宣大集群,由北京朝廷和勋贵控制的京昌(北京、昌平)集群,由王之臣、袁崇焕、赵率教控制的蓟辽集群。
独立存在的据点,则是遵化、玉田、蓟州、顺义、平谷、通州,还有一个刚刚修起来的南海子棱堡——这座堡垒是朱由检计划中在北京的大本营,是在南海子大营的基础上扩建的。其实就是在南海子大营周围修建了棱堡的城墙、空心棱堡、三角堡,也不是用沙袋堆起来的便宜货,而是用巨石和砖头包裹夯土而成的。在空心棱堡和三角堡上还修了炮垒,架设了佛朗机炮,可谓是坚固异常。而且这座棱堡内部的面积不小,足够让留在北京周围的帐前骑士家眷和御马监三营的兵丁都躲进去......如果后金军真能一路过关斩将,杀到北京城下的话,南海子棱堡可就派上大用了。
当然了,后金军要打到北京城下可不容易,一路上都是硬骨头!
而他们头一个要啃的硬骨头,就是崇祯元年的新科进士,遵化县令史可法坚守的遵化县城。
史可法是在崇祯元年的四月初一正式上任的,至今只有四个多月。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这位史大县令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
首先,是加宽了遵化县城外的护城河。
现在的遵化县城是戚继光主持蓟镇的时候修建的,城墙厚达三丈,墙高三丈六尺,全长一千三百五十一丈,城墙内外全部用青砖垒成。环城还有三丈宽,两丈深的护城河。另外,遵化城的四座城门外还增修了瓮城,可谓固若金汤!
而史可法到任后,看见城池非常坚固,也没啥好改的,于是就将护城的河壕加宽了一倍,使之达到了七丈宽、两丈深。
在七八丈之外,用弓箭由下往上射三丈六尺高的城头,箭镞的威力可就要大减了。
其次,熟读史书的史可法,还从《宋史》上挖掘出了一种看着有点过时的武器——床子弩!
朱由检因为担心遵化县城被攻破,所以没有发给史可法什么大型火器。所以史可法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铸炮是没那技术的,因此就只能另辟蹊径,打造了许多床子弩。
再者,史可法还以朱由检派给他的御马监三营出身的将校和老兵为骨干,在遵化当地招募壮丁,组成了一支团练军,人数虽然只有3000,但也是个个精壮,而且也人人卖力,也堪称精锐了。
不过在崇祯元年八月初十的时候,整个遵化县城还处在一片安宁祥和当中,没有人会预料到,一场血战即将围绕遵化县城展开!
第1725章 抬本官的棺材来!
“抽刀!举盾!”
范文程下命令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他背后组成个方阵的后金镶红旗包衣奴才都默默的抽出了腰刀,举起了盾牌。
天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了,虽然还是仲秋,风掠过处,却有了刺骨的寒意。在范文程所领的这群镶红旗包衣奴才的左右,还有另外几个旗的包衣奴才......人人都钢刀在手,高举圆盾。
数千奴才都穿上八旗兵标配的棉甲,一顶顶头盔微微起伏,所有人都仰着脖子,注视着对面那个低矮的山头,那里就是蓟州镇长城的大安口关隘所在!
蓟州镇长城实在太长,需要防守的地段七八百里啊!其间可以突破的隘口又实在太多,以蓟州镇如今的兵力,根本守不过来。
而且蓟州镇仅有的机动兵力,包括一开始被派去支援喜峰口和汉儿庄的2000人,在几日前,也都被赵率教调去了义院口一带的战场。因为八月初一到八月初六的几日内,明军和自义院口而入的后金军之间,已经进行了七八次中小规模的交锋。
通过这一系列的交锋,王之臣和袁崇焕都信心大增,因为他们发现自义院口入侵的后金军中有大量的喀喇沁蒙古人,他们的战斗力不强,哪怕有八旗兵督阵,也不是辽军精锐的对手。
所以王之臣和袁崇焕一合计,就准备集中兵力在义院口干一票大买卖——反正蒙古人、女真人都算是鞑虏,砍下脑袋一样可以报功劳的。
因此袁崇焕又从关外调来了几百炮兵和12门红夷大炮,又让赵率教把自己的亲兵都集中起来,定了时间,就在八月初八(袁崇焕是广东人,喜欢“发”的)和鞑子大干一场!
而黄台吉不知怎么回事,也选了八月初八这个好日子,发动对大安口关和龙井关的奇袭。
由于后金的八旗兵向来金贵,黄台吉不舍得用他们去填大安口、龙井关。所以他就用上了包衣奴才——别以为当炮灰对包衣奴才们而言多悲惨,这可是博取前程的机会!
后金的包衣奴才是可以往上升的,只要功劳够,包衣奴才也可以位极人臣。所以包衣奴才当中的身长力大者,还是有点奔头的。
而且现在的后金还是其兴也勃焉的时候,虽然对内对外都一般凶残,但是对走狗鹰犬还是很厚道的。
包衣奴才当好了,一样可以有荣华富贵!
范文程、范文寀两兄弟就是身长力大的好奴才,而且因为真有点本事,所以都得了主子赏识,给了他们带队立功的机会。
范家两兄弟现在各自领着100个包衣奴才,就等着督阵的大贝勒代善一声令下,便要扑上大安口。
至于说是荣华富贵,还是白白送命,那就看运气了——虽然黄台吉使了计策,但是大安口毕竟是险要,长城都修上山了,能不险吗?什么楯车,什么冲车,什么云梯车的,全都上不去。
要破大安口,就只有蚁附攻城。如果上面有哪怕1000名守军用三眼铳往下打,范文程、范文寀两兄弟可就凶多吉少了。
“范先生,范先生......主子让咱们先上!”
一个镶红旗的少年包衣奴才飞奔了过来,向范文程下达了主子的命令。
“张小旗,”范文程对这少年道,“你也和咱们一起上吧......冲上去,就是旗丁了!”
从包衣到旗丁,那可是一步登天啊!
“我,我......”张小旗还小,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和范家兄弟没得比,不怎么得主子看重,所以吃不饱饭,长得又瘦又小,看着跟没发育似的。
他抬头看了眼山上的长城,怯怯的摇摇头。
范文程叹了一声:“富贵险中求......咱们当奴才的,更不能怕险!”
说着话,他就大呼一声:“弟兄们,跟我冲!”
一声发喊,上百名后金好奴才就一起开动起来,顶着盾牌,扛着云梯,呐喊着往山坡上扑去。
......
“大汗,镶红旗的奴才攻上去了!”
大金国的“发丘贝勒爷”多尔衮一直举着千里镜死死盯着大安口山头,光线虽然有点昏暗,但是“发丘贝勒爷”什么眼神啊?所以远远的还是能看清镶红旗的好奴才们冲上了大安口的城墙。而且他还发现城墙上的明军很少,根本挡不住范文程带着的奴才。
黄台吉松了口气,笑着道:“既然冲上去了,就不是奴才,而是旗丁了!”
“那也是包衣奴才出身的旗丁!”边上的多铎嘟囔了一句,一张都是横肉的脸上,显出了些许的不快。
黄台吉不知道自己的小弟弟“情窦初开”,还看上了范文程的老婆——范文程如果是包衣奴才,多铎只要一句话,就睡他的老婆!可是范文程当了旗丁,身份不一样,再睡他的老婆就有点犯规了......
“旗丁就是旗丁!”黄台吉笑着,“咱们大金国向来赏罚分明......这个范文程也的确是好奴才,之前两次冒险入关,替咱们打听到不少消息。如果要一块儿赏了,就该给他半个前程了。”
“大汗,”多尔衮道,“看这样子,龙井关那边肯定也能得手......大安口、龙井关一到手,喜峰口也是囊中之物了。咱们下一处打哪儿?”
“先打三屯营,然后才是遵化。”黄台吉笑道,“老十四,接下去就看你和老十二、老十五了!”
“大汗放心,”多尔衮笑道,“就交给咱们两白旗吧!”
现在的两白旗其实就是原来的两黄旗,是努尔哈赤嫡系的队伍,所属的牛录特别多,实力那是相当强大,都传给了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而其中又是以多铎这个小孩子为首的——努尔哈赤可能想让多铎当继承人,所以让他继承人数最多的正黄旗的旗主(努尔哈赤自己是正黄旗旗主)之位。
不过努尔哈赤死去的时候,多铎年纪太小,哪怕有两黄旗的支持,也不够资格当大汗,所以最后夺得汗位的是黄台吉。而且黄台吉还逼死了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人的生母大妃阿巴亥......但他却没有力量更进一步,把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都搞死。因为这三兄弟共同掌握了两个旗,实力不容小觑,但他们又不是议政大贝勒,比起代善、莽古尔泰、阿巴泰三人还差了一些。
所以黄台吉不仅不能对他们下手,而且还得给点甜头——比如让两百旗去打遵化县城......
......
“县尊,县尊!”
正在书房当中,拿着一本《练兵实纪》在补习的史可法耳边,响起了宣府口音的呼喊声。他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的亲兵队长,今年才16岁的王大斗,已经奔进了书房。
这王大斗出身宣府军户,年初的时候也参选过帐前骑士,但是却没有选上,不过也没打法他回家,而是发给史可法。
别看这小子年幼,也没读过什么书,但他是宣府边墙军户的子弟,从小就习武,精通各种兵器,而且天生还能带兵,所以就成了史可法的亲兵队长。
史可法看着大呼小叫的王大斗,眉头微皱,刚想训斥两句,王大斗就又开口了:“建奴来了,打破了大安口、龙井关和喜峰口,还占了汉儿庄和三屯营,现在正往遵化而来!”
史可法猛吸了口气,脸色凝重:“慌什么?去传令,本官要巡城!对了,你让人把本官的棺材抬上!”
第1726章 史可法会挖坑!
史可法早就知道不妙了!
当他领了朱由检的内帑,带着御马监派来的军官和战兵,来遵化县城上任的时候,就知道不好了。
大明朝那么多县令,有几个是带着御马监的军官和战兵上任的?有几个会拿到天子发下来的五万两内帑?又有几个会拿到大办团练3000的诏书?这些事儿凑在一块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史可法的这一任遵化县令搞不好是要与城同亡的。
而在他上任之后,又去遵化县边境上的蓟镇长城逛了几圈,就知道小皇帝发给自己的官职有多要命了。
他本来以为东虏在辽东那边,离遵化远着呢!
没想到人家都已经到了蓟镇长城外边,和遵化县就是一墙之隔啊!
而且蓟镇边墙上看着也没几个守兵,如果奴贼打过来,怎么看怎么要糟糕啊!
所以他一边没日没夜的抓城防、办团练、屯粮草、备军资,一边也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早在六月份的时候,史可法就在自家族中领养了一个儿子,算是后继有人了(史可法年纪不小,但一直没儿子)。随后他又为自己准备了上等的鹤顶红二两,随身携带,以备不时。最后就是上等的楠木棺材一口......这口棺材现在就由四个遵化团练营中的长大汉子抬着,跟着已经换上了布面铁甲,骑上了矮脚蒙古马的史可法史大县令一块儿在遵化县城内转悠。和这口棺材还有史可法本人一块儿的,还有整整500名同样披着布面甲的遵化团丁。
史可法的3000遵化团丁可都是仔细挑选出来的,都还算是精壮!除了上面派下来的军官和骨干,其他人都是清一色的遵化土著。都是身家清白的朴实农民或山民,遵化县城中的城民是不要的。而且还得有家眷,不能是孤家寡人一个。选上团丁后,家人也得跟着一起入遵化城——要死就得一起死啊!
至于团丁的待遇,虽然不如蓟镇军的正兵,但是也不算太差,月粮一石,外加月银五钱。其中月粮是遵化县自筹的,月银则先从朱由检拨下来的内帑中开支——无论是粮是银,都由史可法亲自发放到人,没有一点克扣!
除了月粮月银都由史可法自管,能按时发放不克扣,遵化团丁的甲胄和兵器也都是史可法这个大县令亲自负责采办的。一人一身布面铁甲加上一顶铁打的飞碟盔,全都找着御马监领来的样品打造,绝不许半点缩水。兵器则有柳叶刀、燕尾牌、梭镖、戚家枪、开元弓、三眼铳,还有架在遵化城头上的床子弩,当然还守城必备的滚木、擂石、霹雳火球之类的器械......不能说都是精品,但至少都还堪用。
看见穿着布面甲,戴着飞碟帽,扛着各种兵器的遵化团丁队列整齐的从街面上走过,又看见新光上任没多久的史可法大县令把棺材都抬出来了。遵化县城的父老乡亲,也都知道不好了。如果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儿的,史大县令也早就安排好了大嗓门的衙役,一边敲锣一边发喊。
“建奴破墙入寇喽!官绅百姓一体抗奴喽!”
“建奴凶残,屠杀无数,拼命才能保命......”
“县城闭门,街巷戒严,各家各户都出壮丁上城协守喽!”
要守城可不能只有团丁,还得发动群众啊!史可法这些日子也不读圣贤书了,整日就找什么《守城录》、《襄阳守城录》、《武经总要守城篇》来自学,不敢说精通,但是也学了不少办法,也知道要把可能入寇的东虏大军挡在遵化县城之外,就得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而且还要用尽一切可以用尽的阴招!
看见史大县令练兵守城都挺有章法,遵化县城内的士绅百姓总算也稍稍安了点心儿。
只是稍稍安心......毕竟这次打进来的是凶残的东虏啊!
就在人心要乱不乱,要安也不安的当口。就看见从遵化东门方向奔来一骑快马,寻见了正在巡城的史可法的官牌,就飞马而来。马背上是个上了点岁数的老兵,到了史可法跟前也没下马,就在马背上拱了拱手:“县尊,奴贼先头马队已经到了县城东边十里开外!”
“来得好!”史可法努力抑制住惶恐的心情,重重点头,然后目光灼灼的四下扫了一圈,提高嗓门,“本县这就出城去和奴贼拼了!”
什么?出城?那么生猛?
看热闹的遵化百姓都吓了一跳,本来挺热闹的街头,顿时就鸦雀无声了。
史可法一指那口楠木棺材,已经吼了起来:“本县要抬着棺材出城......也让奴贼看看我大明守土之官的胆气!”
......
后金军在野战中打先锋的向来是他们最精锐的白甲兵,当然不是当先冲阵,而是作为探马游骑走在大军之前。
他们的主要任务有三个,一是打击敌人的轻骑逻卒——把敌人撒在战场上的耳目打掉!
二是搜索敌人的主力,探查敌人的防备,为后续主力的行动提供情报支持。
三是抢夺粮草补给,同时打敌人的粮道。
这三个任务要执行好了,后金军就能占尽上风,主力决战还没打,就已经立于不败了。
而在八月初八下午带着一队白甲兵冲到遵化城外的,是正白旗巴牙喇营的备御多隆多。
别看他只带着三十个白甲兵(加他三十一),但是三四百普通的明军步兵都不在他眼里。而自打他入了大安口边墙,一路冲杀到遵化县城以东,别说三四百明军,就连三四十都没见着。就算见着个把明军,也都是望风而逃,根本就没人敢和多隆多大爷交战啊!
这一身的武功没地方使,多隆多都有点急了......大安口内不是明朝蓟镇总兵的驻地吗?
兵呢?
难道都吃了空额?也不给多大爷留几个?
正郁闷的时候,他已经到了遵化城外,而且还看见一队大概二三百穿着蓝色布面甲的明军布兵扛着长枪,举着盾牌,大摇大摆的通过浮桥跨过宽得有点少见的护城河,在遵化城外乱纷纷的摆阵了。
看这意思是要和大金国的白甲兵交战?
多隆多都有点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明朝还真有不信邪的步兵啊!他再定睛一看,忍不住就乐了。因为他发现指挥这些明军居然是个穿着青袍,头戴乌纱的文官,而且这文官身边还有几个壮丁抬着一口棺材!
呵呵,这就是个啥也不懂,就知道拿自己的小命来玩的明朝文官啊!
连个二三百人的步军阵都摆不好,你抬口棺材有屁用!
多隆多扬起马鞭,向前一指,大声道:“儿郎们,结阵,冲杀!趁敌人布阵未成,把他们冲垮!”
就在他发喊的同时,跟随他的白甲兵已经主动开始聚拢,结成了一个可以冲阵的队形(其实还是比较松散的),然后也不畜力,就在多隆多的带领下绕了个弯,从那二三百明军的侧翼发起了冲击。
三十一个白甲兵的集团冲锋啊,二三百连阵都布不好的明军怎么可能挡得住?
多隆多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手起刀落斩了那个明朝的文官,然后杀进遵化县城烧杀了。可就在他放平了马枪,努力催动战马,以最高的速度发起猛冲的时候......他胯下的战马突然一蹄子踏空,然后整个身子就往下沉。还没等多隆多和他的马儿反应过来,几根削尖了的竹竿就扎了上来,一下就刺穿了马儿的身体,还硬生生的在多隆多的大腿上扎了一下!
真疼啊!